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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第 x 页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杂著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第 323H 页
谩记[下]
魏公叔座言公孙鞅于魏王曰。君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又召鞅谢曰。吾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盖鞅于魏君臣片言之际。能诇察其心。不惧见杀。然之他之志。已决于此矣。乃至秦。挟诈以破魏。执其将公孙昂。及自秦出亡。乃敢抗颜投魏。卒被魏所执。纳秦而灭。鞅之智独明于魏王之不杀。而反暗于投魏而被执。岂天夺其魄。得使魏甘心于鞅耶。可见报施之不爽矣。鞅出入魏秦十年之间。荣辱之翻覆如是。凡弃义趋利之徒。尚可监戒于是哉。
张仪得志十九年之间。售其奸谲。愚楚闇魏。能享富贵。景春辈疑是大丈夫。孟子曰。是妾妇之道也。夫妖妾狐媚男子。保其恩宠。而终必亡人家国。仪也依强秦欺弱国。至于结靳尚之徒。尽媚妩之道者。甚于妾妇。故楚魏之君。受其愚弄。奔命献地。终至于身丧国亡。而若醉昏不省。若蛊惑风眩底人。从古以来。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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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者。多出女戎。而仪则男子中女戎也。孟子之旨。虽指其顺从。而究其归则不止于顺从而已也。
齐淖齿之乱。湣王子法章变姓名。为莒太史敫(古穆字。)家佣。敫女奇法章状貌。因与私通。及平齐迎王。王以敫女为后。是为君王后。太史敫曰。女不取媒自嫁。污吾世。终身不见。莒女之穿穴相从。污蔑其世。是诚可恶。而为王后之后。其父终身不见。此实富贵不能淫者也。敫之生平修洁。于此可想。而战国之世。礼义之不泯犹如此。尤可尚也。
鲁仲连义不帝秦。乐毅泣辞谋燕。当战国之时。二人出处分明。皎洁无瑕。千载之下。令人竖发。
孔子顺应聘相魏。陈大计不用。乃致仕。人谓之曰。子其行乎。曰。行将安之。山东之国。将并于秦。秦为不义。不义所不入。遂寝于家。韩侯将吊信陵君。其子荣之以告子顺。子顺曰。礼邻国君吊。君为之主。今君不命子。则子无所受韩君矣。按子顺进以礼退以义。知山东之将并于秦。而不入秦。则智已明而义已高。信陵之吊。礼以正之。圣人家法。果无忝矣。
荀卿无践实之学。其所著数万言。只骋文辞之夸大而已。然论兵之说。诚有可观。其弟子陈嚣问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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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兵。常以仁义为本。然则又何以兵为哉。卿曰。仁者爱人。故恶人之害也。义者循理。故恶人之乱也。故兵者所以禁㬥除害也。此其所以得儒者之名也欤。
李斯与韩非。俱事荀卿。斯固无足道。而非说秦谋其宗国。卒为李斯所谮自杀。噫。观其流而可知其源之不端。岂特荀卿取友之不端哉。扬雄曰。说难盖其所以死也。君子以礼动以义止。合则进否则退。确乎不忧其不合也。夫说人而忧其不合。则亦无所不至矣。雄之责非。可谓深切。何其自昧于礼动义止。而汲汲投合于王莽。寂寥投阁而死也。其仕莽也。与非之谋秦同一套也。说人而忧其不合则无所不至者。雄实自写其肝肺也。
赵王敖之相贯高。赵午等劝害高祖。而敖不诛贯高辈。是则敖亦将有心焉。梁王越之将扈辄劝越反。而越不诛扈辄。是则越亦反也。敖则齧指出血。自誓其志。然血其指。孰与血高之颈乎。废为宣平侯。是亦高祖之宽仁也。
汉高素称大度。而于萧相国之为民请苑。乃疑㬥己之过。自媚于民。至于蒙宥入谢之际。尚以前所疑解之。则犹有骄吝之心。顿无宽大气象。且以李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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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归主。有恶自与。责相国。李斯所为。只是固宠售奸之计。则宁有人君责臣子以李斯所为也。齐襄王见田单解裘与寒民。恶之曰。单将欲以是取吾国。然齐王闻贯珠者之言。即赐单牛酒。高祖则纳王卫尉之谏。惭赦而已。未闻转圜之听。而其辞犹有未稳。孰谓养民致贤之请。已纳于前。而为民许耕之请。反复于今乎。观其听纳之际。前后悬殊。有若两人者然。岂天下已定。志气满溢。无复有意于受言欤。抑年迈气衰。私意蔽锢而然欤。始知所谓大度豁如者。未免假之而已。若使高祖有典学之工。何至于是也。
史称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仓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噫。高祖可谓能用人。然使其时。如有继孟子者出焉。亦能与之政。而共做三代之治耶。尝闻程子曰。汉祖之与群臣以力相胜。而臣之者非心悦诚服而愿为之臣也。然则高祖之任人可知也。设有陈仁义劝王道若孟子者。高祖未必用之。而贤者亦不屑于为用矣。是故人君不知学。虽欲用贤。亦不可得也。
萧文终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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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噫。当时功臣靡不醢。而文终身名独全。观其以约自处。抑有所惩毖欤。独其素性而然欤。明哲可亚于子房矣。
申公(培)不去楚。卒有雅舂(高肱举杵。正身而舂之。)钳市之辱。可以惩矣。而然且不止。及其耄老。又应弟子赵绾之荐。嗅饵浮荣。对既不合。犹且顾恋迟佪。劝明堂。改历服色不急之务。及其徒下狱。始得免归。有愧于穆生者多矣。
胡氏反复汲黯多欲之说。卒之曰。欲诚不行。则心虚而善入。气平而理胜。动无非理。事无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盖汲黯之言。直攻武帝侈奢之欲。而至于动无非理。事无不善。初非黯之所期也。胡氏推广其说如此。直是圣门克己复礼之事也。此岂可望于武帝者哉。然黯过于戆直。不能纳约自牖。开导善心。如孟子之于齐梁之君。惜哉。武帝即位以来。所杀大臣。殆近二十。至于丞相贺拜相。不受印绶。汲黯谏以求贤甚劳。辄以杀之者。切中其病。而帝顾不怒。笑而谕之。盖其甘心残酷。手段已滑。若猛虎之啖噬。少无忌惮。故冷笑发而其心不测。况不杀何施之说。其情太露。不仁甚矣。然当时君子。未闻骇机远遁。顾乃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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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骤于网罗之中。或多助桀为虐。终未免焉。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镬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也。可为此辈戒也。
胡氏曰。周堪因石显白事。是欲追贼而以贼为导也。岂其年老病耗。志不帅气而然耶。若望之饮鸩之后。称疾而去则善矣。按胡氏责堪之去。庶几其晚悟芝焚之后也。然当时两疏之行。盖已见望之饮鸩之兆矣。使堪先几介石。有如两疏。则岂不尤善哉。
张汤之酷。宜不令终。既有罪自杀。而石显诬汤之孙猛令自杀。此即三栾一体。虽移易而不忒者也。前志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天既使汤自杀。而又不悔汤之自杀。假显手复杀其孙。不义之祸。岂但自毙而已哉。韩谋罢秦。(令疲劳不出病也。)使郑国开渠三百里。富桀为虐。以资盗粮。秦因富强。以并六国。汉高八年。馈饷皆出关中。此殆天所以启秦汉之业。而武帝因白公之计。穿渠二百里。民得其饶。于是郑白二渠。为关中沃野千里之地矣。武帝兼郑白二渠之利。终致天下萧然。海内虚耗。始知有国兴替。不系于地之肥瘠。而惟在于用财之奢俭也。余观世人。汲汲于子孙计。广置田宅。而鲜有数世之守。或无尺寸之遗。此可为以小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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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也。
魏崔浩常自谓才比张良。而稽古过之。尝闻邵子曰。张良善能藏用者也。夫张良之可称。最在于藏用。浩之自拟良。已不知良。虽有才美之可称。何足道也。自谓辟老佛。而浸染于寇谦之。卒陷不测之罪。使知良之藏用。则何至于不保其身也。
史言唐李义府被贬。问计于王德俭。德俭病瘿而多智。教义府劝立武后。得不贬。按子曰。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朱子曰。好行小慧。则行险侥倖之机熟。德俭之小慧。熟甚于此。而人以为多智。不知其多智者。乃为小慧也。义府固不足道。而德俭之多智。亦何以死乎。岂非行险侥倖。而患害自至者乎。
娄师德戒其弟以人唾拭面。广记所谓娄公无与人毫发之隙。有温恭谨慎之德者。果庶几乎。或疑娄公此言。与颜子犯而不校之意同。朱子曰。颜子盖是他分量大。有犯者。如蚊虫过前。自不觉得。何暇与之校耶。娄公果能自不觉得而不拭面耶。观其不拭之际。已多强著力不与校之意。若比颜子事则过矣。按颜子之不校。由于好学。夫以娄公之德量。有能知颜子之学。则其所不拭者。岂止于强著力而止也。惜乎。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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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少此耳。
唐太宗谓萧瑀曰。朕少好弓。得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非良材。木心不正也。木心不正。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悟向者辨之未正也。按弓材死木也。心虽不正。何与于发矢之不直也。朱子尝笑学者草木无心曰。如大黄吃著便会泻。附子吃著便会热。只是他知觉。只从这一路去。夫大黄附子之会泻会热。即其心也。以枯槁无形之心而犹如此。况弓材虽枯槁。其心之有形乎。木以死物而犹如此。况人心之活物乎。苟有不正。则发于外者。可知其不直矣。太宗能悟于辨弓材。而不能反隅于吾心。惜哉。
周世宗以其臣孟汉卿坐纳藁税多取耗馀赐死。有司奏汉卿罪不至死。世宗曰。朕知之。欲以惩众耳。按禾秆之贱。而至于取之无艺。则害有甚焉。况非禾秆之贱而为民天所关者乎。世之司牧所赋准数之外。率取耗馀。至于冰藁薪炭。多收折纳之价。以其所馀。充于一年之支用。故取之无限。下吏所私。反甚于公。有若满城皆用世宗之诛。汉卿盖惩此弊也。胡氏曰。五代之君。世宗为上。观于不贷汉卿之死。亦可知矣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第 327H 页
云。
周制举令录。(令县令。录录事参军。)署举者姓名。若贪秽败官。并当连坐。胡氏曰。保任天下之至难也。(荐举人为官。而保任其不为非也。)夫中人已上。不万一焉。中人已下。滔滔是也。迫祸乱。处困穷。临势利。怵交党。此改行易守之会也。中人者。一出一入焉。忍与不忍。敢与不敢。相权于中。未至于甚忍。而不敢之心胜怵迫甚矣。不忍而敢之心决。此人情之大常。物理之必至也。诚知其人今不为是。安知其佗日渝与不渝也。故连坐之法。似美而实弊。似美故其初激昂。实弊故其终废格。若曰吾姑严为之妨尔云。则奸人窥之。其弊益甚。人君惟典学明道。识拔真贤。以为辅相。则有成才之具。得人之方。如储木于山。育鱼于渊。惟君所取。此非一日之力也。立法保任。苟给目前。策之下者也。按胡氏所论鉴别人品。切到无馀蕴。人能于迫祸乱处困穷临势利怵交党四者。无所屈焉。则可谓之成人矣。然必待不屈于四者而后用之。则四者之遇不遇时也。何可等侯其所遇也。固不可一槩立定。而其所谓识拔真贤。实为救弊之良策。然真贤何可以识之耶。然则所谓典学明道。实惟识真贤之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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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守礼尝杀人。有司不敢诘。世宗知而不问。胡氏曰。夫事固皆当权轻重而执其中。然非可以杀父而论之也。故孟子发明父子之重。至以天下为敝屣。乃可与权者矣。欧阳公曰。刑一人。未必能使天下无杀人。杀其父则灭天性。孰为重。盖欧论刑一人。未必能使天下无杀人。语失伦脊。若使刑一人。而使天下无杀人。则能施杀人律于其父耶。论此者。当以天伦为主。岂暇论天下杀人之有无也。胡氏之说。孟子之教。可谓天经而地义矣。
史论宋神宗志大才小。王安礼谏神宗曰。徐禧志大才疏。必误国事。窃意神宗志大而才狭。安石亦志大而心褊。君臣气味相合。心契自成。神宗失其天鉴。酷信不已。或者安礼知其如此。而独以徐禧为言。冀其君之反隅也哉。惜乎。神宗有此志。而不知两程之为大贤。终误于安石而止也。
宋徽宗时。路允迪自高丽还言。高丽王问龟山先生安在。于是召龟山为秘书郎。光宗时。使者自金还言。金人问朱先生安在。于是以朱子知潭州。永新刘氏曰。徽宗动符鬼魅。屏弃忠正。酿成靖康之祸。不能知龟山之贤。无足怪也。及闻外国之问出处。风声所耸。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第 328H 页
一拜小官。塞责而已。光宗闻金人之问朱子。然后授以郡寄。然姑诳敌人之耳目。岂真有意于用哉。夫圣贤之不见知于近而见知于远。自孔孟则然矣。孔子之在齐也。齐之君相欲封以尼溪之田。待以季孟之礼而皆不果。及其归鲁。乃恐鲁用之以霸。馈女乐以沮之。孟子在邹。而齐梁之君聘之。已而忽其言不之采。听其去不之追。故曰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盖所以然者。远闻其贤。得之公论也。近而即之。谓其迂阔无便捷之方。谓其陈腐无新奇之言。泥人之所欲行。责人之所难为。是以不悦之。虽或悦于暂。而不能悦于久。终归于弃捐而后已。光宗受制于悍妻。其父病不视死不哭。人心久亡。特未毙尔。欲望其用贤。如责跛蹩以奔逸绝尘之步也。宋之君相。前后一辙。乌得不亡乎。按古人云姓名为蛮夷君长所知。岂足道哉。此胡文定公不载高丽王事于龟山志铭者也。然蛮夷之知姓名。在贤者奚足为荣。而为其君者。平时虽不能用。既闻蛮夷之亦知。则惕然惊悟。宜究其用。而塞责小官。未几遐弃。终为蛮夷之所笑。岂不可惜哉。刘氏之论。可谓痛切而为时君之戒也。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第 328L 页
刘氏(定之)曰。小说云金酋粘罕。生而腹下有瘢。类宋祖殂时之状。其后粘罕入汴。悉取太宗子孙以去。疑太祖复生以报冤也。按后人实痛烛影之变。有此快心之说。然死生环复。岂其然乎。世传宋太祖雷师后身。果有环报之理。当晋王离席。何无震击之威也。
宋史论葛邲为相。专守祖宗法度。荐进人才。博采公论。惟恐人闻之。尝曰。十二时中。莫欺自己。其实践也。按葛相制行如此。而名臣中无甚显著。且与朱子同时。而亦无见称者。何也。此可为表而出之也。
宋史丁未十月。高宗崩。十二月禫祭。百官释服。戊申三月。葬永思。夏四月。祔于太庙。诏曰。朕比下令。欲衰绖三年。群臣屡请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视事内殿。虽诏俟过祔庙。勉从所请。然稽诸典礼。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宜体至意。勿得有请。群臣自遵易月之令。按汉文短丧之后。晋武欲行三年。而竟夺于裴秀,傅元之说。元魏孝文能尽古制。而犹未合于亮阴遏密之礼。宋孝宗独能断然行之。山陵已事。退奉几筵。衰绖三年。千载以来。一人而已。独惜乎群臣自遵易月之诏。径行禫祭。先自释服。当时名儒。有若刘珙,南轩,东莱诸人。而未闻以方丧之礼陈奏。因其君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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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之会。复臣子三年之制。垂法于后世。是未可知也。其后孝宗之丧。朱子上劄乞讨论丧服。定官吏军民男女方丧之礼。然丧在六月。而七月行禫。袭谬复如前。八月。朱子奏事便殿。请法孝宗执通丧。十一月。诏行三年。然未闻宁宗实如孝宗之行三年。故朱子又奏曰。使寿皇朝衣朝冠。皆用大布之制。举而复坠。臣窃痛焉云。夫衣章外貌之坠亦如此。则于是时径禫之失。朱子亦未暇言也。
孝宗崩。光宗病。丞相留正等。请寿皇太后(高宗后。)代行丧礼。(留正赵汝愚等云。丧不可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后寿皇之母也。请行祭礼。太后从之。)留正始议帝以疾未克主丧。宜立皇太子监国。若未倦勤。当复辟。而赵汝愚谋以太皇太后旨。禅位嘉王。留正谓建储诏未下而遽及。他日必难处。及禫祭。(丧后一日即行禫。)太皇太后定大策。立嘉王主丧。丘琼山曰。宁宗书袭位者。何不受命于光宗也。光宗是时。虽曰有疾。然未至于弥留也。盍如留正之请。建嘉王为太子监国。代主寿皇丧。于礼为顺。异时光宗之复瘳。父子之间。两无猜嫌。岂不名正而言顺哉。今汝愚请皇太后降诏内禅。假饶光宗疾瘳。万一不以其事为然。若何以处哉。按光宗已为妒悍所制。不有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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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矣。疾不问死不哭。丧心失性。无复人道。何以居君师之位也。当是时。天命人心。去就之机。间不容发。若于经权之道。容有一毫未尽。则朱子必不应赵汝愚之荐。入对经筵也。其时朱子便殿之奏曰。天下之事。有常有变。而其所以处事之术。有经有权。当事之常而守其经。虽圣贤。不外乎此。而众人亦可能焉。至于遭事之变。而处之以权。则惟大圣大贤。为能不失其正。而非众人之所及也。太皇太后躬定大策。皇帝陛下寅绍丕图。天下之势。翕然而大定。此谓处之以权而不失其正云者。岂非圣人达权之义乎。光宗丧性之疾。岂是可瘳者。而宁宗之又不孝。何可逆料者也。琼山生于朱子之后而有此论。可疑也夫。
宁宗即位五年。始朝太上皇于寿康宫。噫。光宗忍其所不忍。先斁大伦。宁宗习于耳目。狃以为常。宋朝大伦之废。首恶实在于光宗矣。使光宗追度孝宗之心。宁不泚颡耶。反尔好还。是亦天道也欤。
吕祖俭尝曰。因世变有所摧折其所履者。固不足言。因世变而意气有加者。亦私心也。当时侂胄用事。诬赵如愚以逆魁。祖俭以大府寺。上书救汝愚贬死。可谓不负所言矣。
石洞先生遗稿卷之六 第 330H 页
蔡元定窜道州。贻书训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其志。噫。古所谓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其惟蔡氏乎。虽死何歉。素患难行乎患难。吾于蔡氏。见之矣。
朱子知南康。上疏极言近习蛊惑圣心。窃弄威权。莫大之祸。必至之忧。近在朝夕。帝大怒曰。是以我为亡也。朱子乃请祠不报。陈俊卿荐之。提举江西。赵雄言于上曰。士之好名。陛下疾之愈甚。则人之誉之愈重。无乃适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长而用之。能否自见矣。帝然之。故有是命。按雄之言。首以朱子为好名之士。益其主之所疑。若以朱子治事之能否。或有间之者。则主之惑滋甚。而雄之言实矣。其为媢嫉之害。岂异于陈贾林栗也。后果有短之者。而孝宗曰。某政却有可观。若非孝宗之明。则谗言之售。未必不自雄而启之也。
王淮闻杨万里之言。荐朱子提举浙东。又言修举荒政。是行其所学。宜进职。乃进直徽猷阁。及朱子劾唐仲友。淮与仲友同里。且为姻家。已除仲友江西提刑。匿朱子劾章不闻。朱子论之益力。淮不得已夺仲友江西新命。以授朱子。朱子辞不拜。按王淮苟真知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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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者。则虽有仲友同里连姻之亲。必不私其人而公沮其劾章矣。初所荐引。只为公论之难抑。外也非内也。伪也非真也。安得不终归于私邪也。况夺仲友江西之命。授之朱子者。侮弄朱子甚矣。独不自愧于初荐之意乎。
史称赵方少从南轩学。初知青阳县。告其守史弥远曰。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不差。是刑罚中教化。后守襄阳十年。合官民兵为一体。通制总司为一家。许国以忠。应变如神。能用名人。如陈昉,游九功,扈再兴,孟宗政。皆推诚擢任。致其死力。故能藩屏一方。使朝廷无北顾之忧。按世之为吏者。口谈抚字。而实务乎催科。身任教化。而专事乎刑罚。独不有愧于斯言哉。若夫襄阳战守。先以上下和合。官长一家为务。能得人才。如手使指。顾其心惟在尽忠于国。故动用施措。各适其宜。实有得于南轩适用之学矣。
李全每立战功。史弥远辄加官爵。贾涉不可曰。朝廷但知官爵可以得其心。宁知骄则将至于不可劝也。许浩曰。爵禄人之所共慕也。惟大人为能不以之而动心。其佗自中人以上以下之人。未有不以其得丧为轻重。而因以之进退伸缩焉。苟或轻以与人。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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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尊崇已极。志意已满。无所企慕。则不可得以用之矣。宋太祖命曹彬下江南。许以使相。继以刘汉未平不与。宁赐以钱五十万。诚恐尊崇既极。而他日不为用也。项羽未定。而信越已王。其后期而不至。则不免于割地。故卒乃相疑。至于诛夷。此用人者。所以有养鹰之譬也。斯道也贾涉知之。史弥远不知也。故辄加李全之官。至授以节钺。则国不能制而遂叛矣。按人主不以礼使臣。不以诚接下。予夺操纵。惟爵禄是任。则一时进用之臣。无以忠君爱国为心。惟以得失为患。富贵为急。日夜窥度乎予夺操纵。而为低昂伸缩之计。人主感之以伯术。臣子应之以姑息。上下交征。惟利是视。惟彼欿然于秦楚之富。不以爵禄为去就者。岂肯受縻于好爵。甘心其笼络哉。人君若能修身得人。尽礼使臣。同天位共天职。任之不贰。无使或间。则不待劝赏而效其忠矣。况信越,李全辈。性本枭雄。嗜欲无厌。若非诚信相孚。则虽与爵叛。不与爵亦叛。惟彼一时权宜之术。岂足以镇服其心哉。当时史弥远方以爵禄么天下士。真德秀谓刘爚曰。吾徒须急引去。使庙堂知世亦有不肯为从官之人。遂力请外去。此不可以爵禄荣之者也。昔宋太宗曰。士学古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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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纡紫拖朱。前呼后拥。足为荣矣。岂不竭诚以报国乎。钱若水对曰。高尚之士。固不以名位为光宠。忠正之士。亦不以荣达易志操。其或以爵禄荣遇之故。而效忠于上者。中人以下之所为也。许浩之论。可谓有愧于若水矣。
淮东制置副使许国至镇。李全故久留青州。国不能致。乃厚馈欲邀全。全集将校曰。我不参制阃则曲在我。还楚州上谒。国端坐纳全拜不为止。继设盛宴。遗劳加厚。全终不乐。欲往青州。恐国苛留。自计曰彼所争者拜耳。拜而得志。吾何爱焉。更折节为礼。动息必请。得请必拜。国大喜。语家人曰。吾折伏此虏矣。全往青州。遣刘庆福还楚为乱。纵火焚宫。国缢死。按内贼持者外温顺。王莽之谦恭折节。李全之礼谒必拜。犹鸷鸟之俛首。猛兽之匿爪。潜伺其机而攫之者也。惜乎。汉宋公卿。懵然而莫悟也。
理宗因贼臣史弥远之衔皇太子。乘时得立。处纲常之变。忘恩爱之天。忍弥远之贼杀济王而不问。儒臣真德秀屡奏申济王之冤。而非徒不纳。并其人逐之。又当火灾之延及太庙。徐清叟乞为济王置后。以和异气。终不之省。噫。既紾臂而夺之。又由我而致死。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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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鬼之馁。不思天谴之严。宋祚之不绵。实兆于此矣。
理宗如线残业。孤立于一隅临安。古所谓中州者。靻(一作靼)鞑尽有之矣。于斯时。所摈斥者。真德秀,魏了翁,李宗勉,崔与之之贤也。所崇用者。史弥远,丁大全,史嵩之,贾似道之奸也。内侍董宋臣,卢允升。为之聚敛媚悦。作芙蓉阁,香兰亭。进倡优傀儡。以为游宴之娱。帝方惑于似道之甚。行公田覈士籍。天下困穷而莫之悟。迹其平生。恶正就邪。丧心已久。徒知褒崇昔贤。而不知登庸时彦。经筵性理之讲。只资虚谈。所好特是叶公之好龙。安得不亡也哉。
理宗壬辰。禁监司守臣毋辄籍没民家。丘氏曰。理宗诏提刑行部决囚。提刑惮行。悉委倅贰。倅贰不行。复委幕属。所委之人。肆行威福。以要馈遗。监司郡守意所欲黥。则入其当黥之由。意所欲杀。则證其当死之罪。又擅制狱具。非法残民。有夹帮,脑钳,超裈等名。富室之家。稍有罥挂。动籍其赀。至度宗时。虽累朝切禁。终莫能胜而国亡矣。理宗得谥以理。以其能尚理学也。今观刑法志所云。则卒至感天地之气。促国家之脉而召裔夷之祸。岂无自而然哉。按纪纲之弛。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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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酷。未有如此时也。监司守臣。肆行无忌。籍民资产。禁令不行。民生日困。邦本自拔。盖未有财聚而民不散。亦未有崇用聚敛之臣而国不亡者也。况鬻狱卖官。手弄威福之权乎。宋室促亡。诚如丘氏之论矣。
高达,曹世雄,向士壁在军。未尝关白似道。似道憾其轻己。令吕文德捃摭其罪。世雄竟死。达亦废弃。至于会计边费。安置士壁。拘其妻妾。徵偿不已时。谢枋得以赵葵檄。给钱粟募民兵。会计者至。枋得曰。不可以累赵宣务也。自偿万缗。馀不能办。乃上书似道。有云十金而募徙木。将取信于市人。二卵而弃干城。岂可闻于邻国。遂得免徵馀者。按似道冒据大帅之任。锢蔽天聪。操弄国柄。固非高达数阃帅所可制之也。径示轻嫚。徒取恚憾。非徒无益于国家。竟皆遇害于毒手。如文德之谄事。无足道也。如三帅之激奸。亦岂智乎。不然则如韩世忠之纵游西湖。岂非大雅之明哲也。会计边费。古未有闻。而媒蘖罗织。藉为陷阱。噫。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立功于外。至于杀之后已。任推毂者。盍先鉴戒于此乎。谢叠山私偿万钱。上书释难。辞气剀切。可见仁人之心而处事从容。又如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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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中初以太学生上书言丁大全之奸。编管远州。得参六君子之称。后附贾似道。骤登执政。及似道在军。意其已死。即上疏乞诛似道。以正误国之罪。郑虎臣既杀似道。则不忘旧恩。报杀虎臣。身任端揆。国家垂亡之日。独避占城而不返。迹其平生。反复难测。真所谓千百化身者也。得保首领而死幸矣。宜史氏书之以死也。余见今世一人。初附沈贼。沈之臧获。多在顺天。故得除其守。为沈横夺人家臧获。及沈败。幸免而职未通。乃生沽直之计。上疏极言内宠之渐。己丑间。清议右之。遂跻清显。实与宜中一套。而宜中先贞而后黩。此人先黩而后贞。未知孰优也。
元使郝经寻盟。或谓曰宋人诡诈难信。盍以疾辞。经曰。自南北遘乱。江淮遗黎。弱者被俘略。壮者死原野。虽以微躯蹈不测之渊。苟能通两国之好。弭兵靖乱。活百万生灵于锋镝之下。吾学为有用矣。遂行。贾似道幽之于真州。按郝经藐然独立于夷狄之间。有意于弭兵南北。救民涂炭。蹈危不辞。此实仁者之心。而所谓不如诸夏之亡者也。观其自称以吾学有用。则盖亦知学者也。是时似道匿其和议称臣纳币之事。上表言鄂围始解。江南肃清。拘留郝经。壅蔽天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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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为其所制。不能有为。惟事游宴。宜其三面被兵。自趣乎亡也。
丘氏曰。余观元初。一时腹心股肱之臣。虽多中国之人。然受其豢养。贪其富贵。并无一人一言。劝其存宋者。虽以刘因之贤。犹作渡江赋。以欣幸之。而有战则为士降则为奴之语。佗又何责哉。在昔五胡乱华。姚弋仲一老羌耳。犹能言胡人自古无为天子之理。王猛临终。尚能劝胡坚以存晋祚。而许平仲一世大儒。得君行道。章疏屡上。曾无一言及此。况其将议伐宋也。又与姚枢徒单公履同也哉。按许衡以儒者自处。为一代士林之领袖。而嗅饵爵禄。染迹腥膻。以为拟成管仲之功。扬扬自以为得志矣。何曾念及于存宋。宜其与姚枢辈。同议伐宋也。春秋宋襄公。与楚人会。圣人直书其事而贬之。郑伯从楚。圣人辄书其人而狄之。夫会之从之且不可。况事之而议伐天朝乎。衡之后来从祀。贻辱圣庙甚矣。噫。丘氏于当时投命之辈。在异世愤惋如此。况吾身不幸而亲见之者乎。到今已收新亭之泪。孰有西归之思也。世之为学而不为平仲者鲜矣。可慨也夫。
元廉希宪读孟子。被问于太弟忽必烈。对以性善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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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之分。爱牛之心。扩而充之。足以恩及四海。太弟善之。因目为廉孟子。噫。天之所赋。华夷所同。希宪善封忽必烈。而忽必烈一闻其语。感发良心。岂非所谓有教无类者也。足以为元世祖矣。
大明高皇帝置铁碑高三尺。上铸内臣不得干预政事。传之未久。宦寺辈潜去之。厥后内臣因缘用事。终至亡国。至于我 仁庙朝。一年之内。天使三行。皆是此辈也。外国专对。亦委此辈。则其居中用事。而所谓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者。可知也已。近习之祸。汉及于士。唐及于天子。唐可鉴于汉。明可鉴于唐。而滔滔覆辙。前后相寻。可胜痛哉。
永历六年丁未。大明福建省泉州,漳州人林寅,陈观得,曾胜,郑喜等九十九人。漂到我国。言永历皇帝以崇祯皇帝孙。有四省云。其陈情曰。永历皇帝建都在泗川省。军需浩大。故委林寅等领驾回船。前来日本贸易。五月二十三日。败船于日本长崎澳。到济州云。其上书曰。昔我朝之于贵国。历代以来。情谊慇勤。亲愈骨肉。寅等漂风来。既不得早谋归期。而反欲尽解于仇地。且壬辰年。贵国蒙我朝出力救助。诸公能无闻乎。今欲假手于清。尽刘吾辈。则诸公此举。不已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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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乎。贵国虽畏清之强。视明之弱。更当念昔受恩。以活人生。如不便放我送归。则拘留于此国。编伍于军民。一则忘大明世代之情谊。二则不患清国之疑惑。三则体天地好生之德。四则明贵国之大义。今尽解于仇敌。则贵国有何荣。我朝有何光。清国有何益哉。陈观得诗曰。神宗恩泽及东民。草木犹知天地恩。岂意奸人乘下起。尔我皆是壬辰人。按天经地义。君臣之大分也。尊周攘夷。春秋之大义也。壬辰皇恩。万世不忘者也。我国之于皇朝。有此三者之恩与义。而惟是壬辰之恩。抑亦私也。虽无壬辰之恩。其于两大义何哉。岂以恩者人所易感。而义者人鲜知畏。故举其易感者而言欤。抑亦以你国人不足责以大义而然欤。若是则东土君子。尤宜羞愧而死也。览其诗者。千载之下。犹足揽涕。况今目见而苟活于东海者乎。
韩久庵伯让(百谦)三韩四郡辨曰。东方在昔。自分为南北。其北本三朝鲜之地。檀君与尧并立。历箕子暨卫满。以为四郡合而为二府。至汉元帝建昭元年。高朱蒙起而为高句丽。其南乃三韩之地。韩之为韩。不知其所始。而汉初箕准为卫满所逐。浮海而南。至韩之金马郡都焉。称为韩王。是为马韩。(益山)秦之亡人入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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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割东界以与之。是为辰韩(庆州)。又其南有弁韩属于辰韩。各有渠帅。后汉书云弁韩(金海)在南。辰韩在东。马韩在西。其指三韩地方。亦已详矣。新莽初年。温祚灭马韩而百济兴焉。汉宣帝五凤元年。朴赫居世为辰韩六部民所推戴而新罗始焉。弁韩前史。虽不言其所传。而新罗王俚王十八年。首露王肇国于驾洛。(即金海)据有辰韩之南界。其后入于新罗。疑此即为辰韩之地。然则南自南北自北。本不相参入。虽其界限不知的在何处。而恐汉水一带为限隔南北之天堑也。崔致远始谓马韩丽也。弁韩济也。此一误也。权近虽知马韩之为百济。而亦不知高句丽之非弁韩。混而说之。此再误也。自是以后。作史之家。承误袭谬。不复覈其实。至今数千年间。未有定说。惜哉。三韩时本国虽无文字。而汉书皆有列传。试以年代上下地界远近求之。则百代虽远。历历如在眼前。前汉书曰。武帝讨右渠。遂定朝鲜地。为乐浪,(郡治朝鲜县。今之平壤县。)临芚, 郡治东(一作暆)县。今之江陵。 玄菟,(郡治沃沮城。今之咸镜道。)真蕃(音婆。郡治霅县郡。)四郡。此则有可据之书。但霅县郡。虽不知其所在。而昭帝合四郡为二府。时以乐浪临芚合为东府都督府。则乐浪临芚之间。黄海江原京畿左道等地界。固已相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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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玄菟平那(平那山。在真蕃境内故云。)合为平州都督府。则平那即真蕃也。玄菟北穷野人。东滨大海。南接临芚。(江原道江陵)既不可跨越临芚千里之地。而与下三道合。则其形势非关西一带。更无去处。意者乐浪郡治。虽在平壤。所谓真蕃。必在平壤迤西之地。与玄菟合也。然则四郡二府之界限。其止于此。亦明矣。惟真蕃地。比三郡似为狭小。或侵入鸭江之外。则不可知也。自高句丽起。得其二府旧地。南至汉江。北至辽河。皆其所有。以此知四郡二府之自为四郡二府。而三韩之不相涉也。后汉书云弁韩在辰韩之南。与倭接。又云弁韩与辰韩杂居。衣服居处风俗同。其地相连可想。又云马韩统五十四国。辰弁韩各统十二国。所谓国。即今郡县。合辰弁二韩。不能当马韩之半。盖湖西湖南。合为马韩。而岭南一道。自分为辰弁二韩。无疑也。马韩至新莽时为百济。辰韩至宣帝时为新罗。弁韩之于辰韩。始为附庸。终为合并。则是知三韩与四郡二府之不相涉也。三韩僻在东南一隅之地。去中国最远。虽尧舜揖逊。而声化不暨。楚汉交争。而干戈不扰。耕凿晏如。长育子孙。别为天地一寿域。故西北避乱之人多归之。仍成村落。各以其本管名其居。庆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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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号乐浪。亦如辰韩之或名秦韩也。后人不分此二乐浪。因以平壤为弁韩。何其误哉。按前后汉书。能详于海外之国。得使昧昧陋邦。有稽千载之下。而吾东载籍无徵。虽以孤云阳村之博识。犹不免附会穿凿矣。久庵独能博考援据。昭在目中。东秋(一作史)纂要所谓韩子所辨得千载未定之论者。诚然矣。高朱蒙生于辽东句丽山下。以其山冠其姓。因为国号。本姓解。而自称高辛之后。以高为姓。都成川。即卒本扶馀也。朱蒙子琉璃王。移都国内城。即义州。至长寿王。移都平壤。类说高句丽始居辽东北。后渐东迁于浿水之侧。即平壤大同江也。其地多入于渤海靺鞨。世传卒本川。指为成川妄矣云。未详孰是。至唐高宗戊辰。李绩陷平壤。置安东都护府。高丽王氏梁均王戊寅。都松岳。取山高水丽。国号曰高丽。则初不袭高句丽之号也。檀君朝鲜,箕子朝鲜,卫满朝鲜。是谓三朝鲜。而我 太祖即位。请国号于 皇朝。太祖皇帝诏曰。惟朝鲜之称美。可以本其名而祖之。故以朝鲜为号。然则朝鲜称。至我朝而为四矣。
汉书地理志。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乘桴于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又曰。安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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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属县。东史曰。安市在辽东之北。唐太宗东征记。安市城主梁万春云。
大明一统志。朝鲜风俗柔谨为风。(昔箕子施八条之约。遂乃邑无淫盗。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饮食用俎豆。官吏闲威仪。(宋徐兢图经。饮食用俎豆。文字合楷隶。上而朝列官吏。閒威仪而足神采。下而闾胥陋巷经馆书社。三两相望。子弟未昏者。则群聚从师。稍长则择友讲习。)
山海经曰。海东有君子之国。衣冠带剑。好让不争。有槿花草朝生夕死。
古今记曰。君子之国。地方千里。多木槿花。唐玄宗谓新罗号为君子之国。且高丽表词。称本国为槿花乡云。
东方朔神异记曰。东方有人焉。男皆缟带。女皆采衣。恒恭坐而不相犯。相誉而不相毁。见人有患。投死救之。仓卒见之如痴。名曰善人。按东方之见称于中华。考诸传记而可详也。人之禀质。多随风气。故南北之强。固自不同。东方风气之柔和。可验于古。而今渐浇漓朴散。旧俗之犹存者。男缟女采。旧物之依然者。木槿花而已。好让而不争。不相毁而急人患。称之以君子风者。何其与古相戾也。我朝文章仪度。岂不比昔彬彬。而习俗人心。日就淆▣。不如古时之敦朴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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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风气之运。虽是腾倒杂糅。而变化转移之机。惟存于上。夫以三代直道之民。有能鼓舞风化之中。则一变而至道者。岂止于反古之朴而已哉。
忠敬王时。许供恭俭清慎。少时尝夜坐弹琴。邻有处女踰墙而奔。公不敢近。喻以礼义。其女惭悔而返。忠烈王时。金台铉受业先进之门。先进奇爱之。屡引入内饷之。其家有女新寡。稍解诗。一日以诗投窗隙曰。马上谁家白面生。迩来三月不知名。如今始识金台铉。细眼长眉暗入情。公自此绝不复往。噫。如鲁男子者。世岂无其人哉。于斯一节。可想其二公之为人也。近有尹掌令元举中年居泮村。夜有馆婢未嫁女奔来。尹拒而不纳。翌日即移佗家。亦无愧于古人矣。
禹祭酒倬通经史。尤深于易。程子易传。初来东方。无能知者。倬闭门月馀。参究乃通。忠宣王有内失。乃白衣持斧荷藁席。诣阙敢谏。诚有古争臣之风。至忠肃王。再召不起。其进退之义。有得于易者深矣。
洪子藩忠孝正直。罕比当时。至于夜。必具冠服。拜星辰。未免打怪。君子之学。当对越于天。而岂仆仆星辰之谓也。夫子所谓某之祷也者。岂在是乎。
忠肃王甍。曹頔构乱。谋废忠惠伏诛。金竹轩伦与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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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愈治其党。狱成驿闻。元相伯颜右頔党。伦折以片言。五府官皆改容。盖其平日所养。有正大之气。故视伯颜藐而折之。岂非强哉矫也欤。得疾十日不饮水浆。具衣冠端坐而逝。亦见其素养矣。
史氏论春轩崔文度曰。绮襦纨裤之与处。韦韝毳帽之与游。而未尝富骄。出手弓剑。入目𥳑编。濂溪二程晦庵之书。皆汇而观之。夜分而寝。鸡鸣而起。格物致知修己治人之道。乃得其门而入。尽于己而信于人。行于家而及于国。温然如春。湛然如秋。公之出身。虽非儒科。而于儒者之道。可无憾矣。按中华右文之时。盖尝闻却縠诗书。而至于后世。业事弓剑而嗜学孜孜者。惟春轩一人而已。史氏之言果信。岂不贤乎。
崔瀣号拙翁。一号寿翁。文章不资师友。务异时俗而合于古人。排斥异端。不溺时俗。自著隐者传。尝言吾所往来皆善人。其不与者多。欲得众允难矣。此其所短。乃其所长也云。按当丽朝君臣醉佛之时。寿翁独不惑。且以孤云之后。能不染佛尤可尚也。余于其二三事。适有所感而书。
朴讷斋祥撰东史。引牧老语曰。晋元帝入继大统。致堂胡氏论之曰。元帝伪姓之辱。亦大矣。而东晋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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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而不革者。必以胡羯交侵。江左微弱。若不凭依旧业。安能系属人心。舍而刱初。难易绝矣。此亦乘势就事。不得已而为之者也。今穑立辛氏。不敢有异议者。亦此意云。按牧老引胡氏乘势就事之论。援而自附。然胡氏所论。人之所以为人者。有族类而已。族类一紊。则义理之源已失。他尚奚论云者。岂非第一义谛耶。讷斋又谓原州有元天锡者。与牧老诸公尝往来说当时事。后世所不能知。且曰。革命时史笔。固不可尽信。是或然矣云。然牧隐既曰。某立辛氏。且圃隐为恭让定策佐命功臣。则元天锡之言。果足信乎。圃,牧两贤。为当时大臣。为一代儒宗。则岂不辨嬴吕于其间。而有是言有是举也。或说所云。无异齐东野人之言也。
恭悯之昏。贼旽之张也。圃牧诸公。矫矫风节。晔晔文雅。皆一时之望也。侍从朝夕。启沃左右。未闻一辞抗论及旽。独李存吾出万死。愤不顾身。张皇论列。犯颜批鳞。至于殿前叱旽。惶骇下床。王有予畏存吾怒目之言。可谓霅谔诤臣矣。其时并与呈疏。独郑枢一人而已。牧老受鞫存吾命。温语周旋。俾得不死。然若使圃牧两贤。率一时清名之士。廷争若存吾然则恭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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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不悟。而岂非以满朝噤默。故无所顾忌而然耶。恭悯虽曰昏愚。因牧老之言。免死补外。则其昏性之宽缓可知。况旽既伏诛。善端旋发。不待告雪。即令褒赠。且亲书表其儿授爵。此即昏主之所难也。愚所以有望于二老。而尤有感于千年苦忆李长沙之句也。高丽忠烈王时。始用元制。自宰相至下僚。皆剃发胡服。至洪武初。圃隐建议。始袭华制。则东方之变夷亦久矣。噫。微圃隐吾其左衽乎。
我 世宗大王曰。高丽巨室。皆臣事我家。吉再以寒士。抗节不仕。是其难也。予既赠谏大夫。又爵其子。以褒其节。谨按当时守义不臣。又有李若中,徐甄诸人。其抗节高风。与冶老无异。而无人陈达 圣听。并蒙褒典。惜哉。
我 英庙聪敏勤学。德足以御物。业足以致大。明足以察理。智足以运用。制作礼乐。文章法度。莫不裁自睿智。当时辅佐蒋英实,朴墺,成三问,柳之纲,黄喜,许稠诸人。特顺其美而已。无以大学之道义理之学。讨论经筵。辅导启迪。近以缵箕子之绪。远以绍三代之业。可谓有君而无臣也。 仁庙生知圣资。至孝天成。检身制事。动遵古圣。学已造于缉熙光明之地。玉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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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粹。金精而纯。日用事变。泛应曲当。无非天理之自然。此我 王之所以为仁也。且有仁贤之臣。如李彦迪,金安国,李滉,李畬,金麟厚数君子。学正德尊。理明义精。而当辅佐赞翊之任。则明良相遇。可谓千载一时。虽二帝三王之时。亦何以加之哉。惜乎。二帝三王。行是道而享是寿。惟我 王有是仁而无是寿。东方无禄。天未欲平治。志士之痛。曷有穷已。
露梁之南。有四墓焉。俱有表石。题曰成氏之墓,朴氏之墓,俞氏之墓,李氏之墓。许葑言妇人称氏。而四墓并列。非妇人明矣。岂当时义士收瘗四人。而不敢显刻。称之如是耶。此说诚然。今字画漫灭。殆不可辨。惜哉。 成庙朝。金宗直启曰。成三问是忠臣。 成庙变色。宗直徐曰。世有变故。则臣当为成三问矣。 成庙色乃定。 宣庙丙子。朴启贤于经席。因论成三问之忠。且曰。六臣传。是南孝温所著。取览则可知其详。 上取观之。惊愤下教曰。言多谬妄。诬辱 先祖。将焚之。且治偶语其传者。领议政洪暹极言六臣之忠。言其恳切。侍臣多有堕泪者。 上乃感悟而止。 显宗朝语及成三问事。 上曰。六臣乃皇明方孝孺诸人等类也。今 上乙卯。特蒙申赦。庚申立祠。噫。六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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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已蒙 列圣之知。而至于 当宁。特赐表奖。呜呼。圣德可以有辞于万世矣。先儒以武王之孝。为当变通。而变通则以我 后表奖六臣之圣心。顾何难于鲁陵之复哉。谁能因此会。从容陈白。使我 后得追武王之达孝也哉。
我 世宗己亥。倭奴入寇。命李从茂为都体察使。率九节制使。到泊豆知浦。本岛之倭。丧魄遁逃。乃焚贼户二千。斩首虏并二千馀。芟田禾谷。我师进至尼老郡。猝遇伏贼。偏将朴信等四人战死。我师坠崖死者百数十人。是役也。李从茂,柳廷显,崔润德等。遇贼必杀。巢穴必焚。禾谷必芟。有失于古者征者正也之义矣。壬丁倭入我国。杀掠焚荡。肆虐惨酷。未必不自我启之也。况兵不知戢。迫逐穷寇。猝遇伏兵。物故相当。已左于全胜之道矣。此举岂非有名之师。而犹且如此。师之丈人。不其难乎。
宣庙己丑。赵重峰宪上封事曰。仰观乾象。则荧惑贯于尾箕。入南斗浃旬。狼星又有光耀。求之古籍。俱系兵象。春秋日食。历代星变。非必天子当之。有衅之国。实当其败。且游俗离山。谛视星变。言于僧智玄辈曰。某年倭入。因放声而哭。僧皆以为狂。辛卯七月。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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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见郡守金南窗玄成。与朴廷老登映碧楼。日在未申间。有赤气起自东方。分为三派。一向北而长亘天。一向西南而长又半天。其光烛地。谓朴生曰。秀吉之兵动。明春大举深入。当如此气。问难作何地可避乎。曰。可入江华摩尼山。壬辰三月。来省先垄。操文告以乱将作永诀之意。二月丧配。踰月将葬。亲宾咸集。闻天际有声然曰。是天鼓也。贼必渡海。无复可为。因流涕不已。及起义兵。常观象纬。忽北向拜哭。乃曰。吾以为祸及行朝。今更谛之。二 王子之入北者。获于贼乎。门人识其日月。后闻之。果其时云。延安城中旧无水。辛卯年间。重峰谓倭寇将至。而延安为必守之地。贻书府使申恪。以北神堂水。凿地注下城中。为守御之备。恪从之。及乱。列郡瓦解。而延安独得固守者。以城中之有水也。当时无不群怪聚笑。而惟申恪信服而从其言。能知先生者欤。噫。何代无乱。先知为难。虽有知者。尽言为难。先淫雨而尽绸缪之策者。惟先生一人而已。板荡之际。有臣如此。天固有意于斯世。而竟不见用。佩纕于岭东。杀身于锦山。天又何心。石洲曰。每读先生封事。至顽云不解。天日常阴。未尝不三复流涕。益令人呜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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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秋夏以前。备局金瑬等。首陈绝和之启。尹集,吴达济,洪翼汉三学士。亦继达矣。既斥彼和。则触怒启衅。明若观火。庙堂当汲汲备御之策。亟选元戎。如林庆业等。委以兵权。又择人望。扼守北边要路。以待缓急。则仓卒败衄。岂至于此乎。庙算低回。终无定计。一朝变生。以贼遗君父。谓之何哉。
林庆业。才优弓马。且兼智勇。拔自行伍。始为褊裨寻城。亲负土石。为士卒先。绝甘分少。得人死力。虽古名将。亦不过也。虏陷椴(一作椵)岛。时徵我军勒定前锋。庆业令去金而射。且约矢通书于唐将。虏闻其名。求之甚急。遂削发以为申天下大义之计。刳剡西泛抵南京。不幸被擒。岂非天耶。或疑庆业与沈器远谋逆。黄世祯周卿曰。洛下曾见林庆业传。详载航海入中原。而士论皆以或说为诬云矣。
武人朴进宪字之云。官不过宣传。常读易大文。尝得木根龟能占。屡中祸福。为升平金瑬军官。龟为所夺。前期数年。豫知丙乱将作。驾幸南汉。与相知往南汉。尺度一面石曰。当如此修筑云。且谓君可见之。某不与也。后果验。
丙子乱。余以 君父在围城。抹血赴郑畸翁弘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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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至天安。南中士大夫未及扈 驾者皆至。金钟城地粹,林掌令得说,金持平汝珏,辛灵光应望,柳师傅楫,李玉果兴浡,李持平起浡,岳翁崔佐郎。带职而赴者。淳昌郡守崔蕴,云峰县监郑昌诗,临陂县令赵涑,乐安郡守金镜,长水县监洪孝孙,僧将觉性,僧海眼亦会。及退留公州。牧使崔有海,尼山县监郑世规先败于龙仁险川。积尸相枕。或有半生者。折肱跛行。涂血呻痛而返。寡妻孤儿。哭声相望。时崔震立以公州营将。请郑世规曰。此贼长技驰突。决不可野战。当先据险要。可望万一。世规不听。在后败走。震立以前军殉节。面如生。又闻岭兵败北。湖南节度使金俊龙据广蛟山。接战一昼夜。雾雪交昏。咫尺不辨。我军炮矢交发。敌酋颇殪。著金假面者亦毙。然早晨军已溃散。不能收。三南官兵既败。义旅孤军。不能措手。俄间出城而还。是时若使三南连帅同心戮力。先据险固。推其智谋之优者为主将。亦选人望为参佐。器械馈饷。亦得不绝。庶乎长驱可遏。围城可解。而虽在一道之中。各自其心。况望三南之合从乎。况身掌阃任者。或逗留顾望。或捧头鼠窜。纲常之坠地。莫此若也。纵有抗义赴敌。如肉投馁虎。不待交刃。而可知其舆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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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在壬辰倭变。 乘舆西幸。贼兵充斥。几于无国。时则有若湖南金千镒,高敬命。湖西赵宪。岭南郭再祐,金沔诸公。倡起义旅。传檄远近州郡。士子在在召募。以义将称号者。无虑百数。虽蒙天朝再造之恩。其间剿截凶锋。戮力兴衰者。亦义兵之功也。逮乎丙子。义气人英。敌忾死国者。比诸壬辰。未尝髣髴乎万一。世道之愈下。而士气之益衰。诚可于邑。若是而不有改弦易辙。振厉风化。日后缓急。有何可恃。张九成,尹彦明退阘委苶之叹。无时可已也。噫。中国之于夷狄。犹阳之有阴。人之有鬼。相与对待。不能必无。理虽固然。而阴不可以敌阳。鬼不可以乱人。故圣王御世。虽夷狄之假气游魂。亦皆不日而消灭矣。然阳微则阴掩。人衰则鬼弄。中国失道。则夷狄逼夏。三代之衰。始有凭陵之渐。春秋之所以作。而管仲之功。亦见许于夫子也。自是以来。圣王不作。世道陵夷。至于五胡乱华。辽金则又滔天。降及胡元。天地晦塞。弥百年之久。大明御天。扫除阴曀。才再传而清难之兵。遂假胡手。乃割居庸关以北三百里。报其功。有若鹑首之与秦。自是荐食之祸。无岁无之。卒致中原陆沉。属国被祸。实由天地之大运。午会已末。阴数长盛。鬼气浸淫。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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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乎斯世矣。士生今日。何其不幸乎。
黄喜为相时。金宗瑞为工判。尝于公会。呈酒果。喜问备自何处。吏对以工判虑诸位虚之。使公备耳。喜曰。国家设礼宾寺于政府傍者。为大臣也。何其私自公办乎。乃致宗瑞于前。峻责之。国初大臣一举动之间。规正下官。若是严截。而受其责者。亦自惮慑。盖其身先正。故检下有制。可见当时纪纲整肃也。
黄芝川廷彧曰。自吾居庐。心虚无别念。便觉学力长进。颇窥古人微蕴。禅家所谓顿悟。良以此也云。盖得于处静涵养。自觉本体之虚明。而若不资以问学。则不几于禅家顿悟乎。尝判刑曹。除禁乱之白夺商货。及判地部。尽革朝家需用倚办市民之弊曰。壬辰致乱。由于信使之廉探不实。岭南之防御不备。终言主论通信倡和误国之非。岂非忠言谠论。而惟其缄痛者深。故檄词未觉为当路之嗛衔。卒致修郤之毒。久抱深冤。虽有尹月汀诸贤之相助。不得斡旋。久而后得雪。盖孤忠自许。独立无朋。芝川之所以自信。而亦所以取祸也。新丰张公论其诗文。即其独造之境。真可与苏湖二家相角。栗谷先生曰。黄某一味嗜学。其十倍之。岂不信矣乎。 宣庙朝。三司以 神德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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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交章。芝川慨然曰。祖宗一时变故。处置虽或未尽。子孙安得一一论正。孔子著春秋。微隐宗国之事。至以鲁昭公为知礼。甘心受以为过。此非可法耶。即具疏拟进而不果。窃按春秋微辞。只为讳君之过。而不必指当改而不改者也。先儒释三年无改父之道曰。若有害于义理。何待三年。芝川此论。未知果合于此义耶。疏竟不上幸矣。
仁庙戊寅间。许博守任实。以清俭为务。惟常赋之外。其馀私事。一切扫除。故各店匠人及寺刹僧尼。不见县门。或奸夷欲夤缘兴事者。先加痛禁。故终不见欺。至于抄伍。令各诉一名。不委下吏。民不加扰。题民呈状。不过有二段。曰推阅捉来。立旨成给。虽日入数百牍。如是而已。故开衙俄顷。题尽无滞。因使推阅者。前进细陈即决。数月之间。官无讼者。豻狱遂空。未周年。卒于官。邑民攀舆号哭。儿队随啼至五里不已云。
庚戌一年大无。而至辛亥春。则都鄙仓廪充溢。朝廷令守牧全任赈事。田税大同米布。皆给民不捧。则子民之政。非不至矣。而守令之奉行甚鲜。以此道言之。惟罗州牧使苏斗山,求礼县监郑锡胤,住实县监申启澄数人。能尽心赈政。粥与乾粮。随宜而设。亲自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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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至于躬造病幕近处。亲审病人。十日人给米一斗。计户给种。发仓助耘。至早秋不辍。其他赈救之方。克尽其诚。故境无饿莩。田野皆辟。外此佗邑。任非不专。谷非不积。而终无去处。积尸如山。邑里萧条。田野荒芜。辛亥夏。雨旸时若。耕耨以时者。百谷丰茂。无种又废耘者。到食新而野莩尤甚。为守令者。立而视死。惨矣。然则天灾虽酷。得人则可胜。与我共理。惟我良二千石者。不其然乎。
箕星例为半出半入于河。而自庚戌没入于河。求诸古籍。系是大饥。况我国。箕是分野耶。
庚辛饥馑之馀。壬子秋。泅鼠耗稼。或至全不收。捕之则入水匿穴。尝见元史世祖时。马湖府田鼠食稼殆尽。其总管祀而祝之。鼠赴水死。此则马湖之灾而祝鼠赴水。今未闻焉。亦有愧于胡元矣。诗云硕鼠硕鼠。无食我粟。虽是取比。亦或实事耶。
本府虽称百里之国。而士类甚鲜。品官无虑半千。寡不胜众。势所必至。故士论不立。公议不行。租税徭役。留引岁月。挂欠积累。况胥吏奸狡。未有甚于此邑。割民肌肉。百计为之。如使乡射执纲者。收士论取公议。戢吏奸舒民力。能令太守坐啸。则是亦士类而已。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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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品官而鄙夷之哉。彼乃甘于㬥弃。视士类如仇。反与奸吏同事。惟以济私为务。太守或不察事情。见其租税逋欠之多。顿昧品流吏辈之为。先疑士类。必加豪右之名。疾恶最甚。故彼辈因以毁之。奸吏又从以倾之。士类相顾失色。重足抑首。如遇彼辈奸吏。端视走避。相戒出口。公论由此而泯泯矣。朱子曰。天下之士。将有以夷虏之道疑于门下。而不入其乡土矣。又曰。今日之忧。政在军政弄于刑官。邦宪屈于豪吏。民穷兵怨。久不自聊。夫豪吏之弊。古亦然矣。而未有甚于今日。则人将不入我乡土矣。苟使典选者择守令。承宣者先得人。又察吏胥之良者。各任该房。择立户首。覈其赋税之入。考其勤慢。随轻重施笞杖。勿以品吏之亲信而贷之。勿以小民之残劣而虐之。公明两尽。恩威并施。凡有官令。孰不欲趁赴其期。而岂待阳城之自囚也哉。程子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况亲民之官。先存爱物之心。克念虐民之戒。广民之诉。纳民之言。冤者伸之。穷者济之。抚摩之哀矜之。则百里之蒙泽。可量哉。
在昔择乡居士夫尊官及有望士流。为京在所。及罢后。所谓乡所。守令于品流中择使。故士流则无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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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含章。有助于世教而已。自丙辰。各邑设都尹副尹。作统户。必使极选人望。似若京在所之任。而末乃混差乡品庶孽。少无等威。士夫风仪。落于下层。纲纪堕地。莫此为甚。至于官中发牌民间之事。无不督责都副。或一事违期。一言不中。例麇束之。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我国二百馀年。扶植纲纪。维持名分。只以士类不系职位之有无。隐然有助于风化。或有无识之辈以狐假虎者。自畏公议。亦不能售其恶。 祖宗朝立教作人之效。岂不美哉。及今沦胥至此。贾谊所谓礼义廉耻不行。大官有徒隶无耻之心者也。辛酉和顺儒生林涤上疏言其弊。乃罢之。涤以草野寒生。颇上章疏。好论朝廷得失。殊失自守之道。而此即公议之不容已者也。
朱子曰。四凶只缘尧举舜而逊之以位。故不服而抵于罪。在尧时。则其罪未彰。又佗毕境。是个世家大族。又未有过恶。故动他未得。程子曰。四凶之才。皆可用。尧之时。圣人在上。皆以其才任大位。而不敢露其不善之心。尧非不知其恶也。伏则圣人不得而诛之。及尧举舜于匹夫之中而禅之位。则是四人始怀愤怨不平之心而显其恶。故舜得以因其迹而诛窜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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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金贼自点。 仁庙时为首相。以其孙为赵淑媛之婿。 孝庙封世子。 仁庙设小宴于后苑。延见台位。皆拜稽献贺。独金贼有愤怨不平之色而不肯贺。既罢。 上顾 世子曰。洛兴气色。何其然也。对曰。然未可知也。己丑。 孝庙即位。庚寅。金贼谋叛族诛。此与四凶同其心迹。而大憝则尤有甚焉。自古世族大家之为不轨者。皆此类也。程,朱所深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