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何堂遺稿册七

　燕行錄

　　

坡山舘。贈李庇安用錫還京。

伯氏同行役。何憂萬里程。只憐兄弟別。偏惱去留情。謝草春先返。姜衾夢幾驚。歸期二月是。須佩一壺迎。

贈舍弟國卿還京

不死餘生在。扶持賴弟兄。何曾有遠別。忽復戒嚴程。欲起心先折。相看眼不晴。君歸好定省。晨夕慰慈情。

平山路上。見仲父遺愛碑。感而有作。

片石官門左。含悽下馬時。仁明一歲化。父老百年思。姓名長留此。音容宛在玆。曾看碧蹄路。遺愛亦豊碑。

次黃崗有懷柳節度韵

鎖鑰西門最。英豪亦一時。勤勞當日事。節制後人思。莾蒼今如此。綢繆孰念玆。空將過客淚。沾洒峴山碑。

次車輦蟠松枯死韵

車輦松何在。登臨倍愴心。蟠根亦無跡。華使可重尋。最惜凌霜節。還思蔽日陰。榮枯捴如此。感物一悲吟。

松站。次冬至日曉起有感韵。

奉使三千里。思親十二辰。可憐南至日。猶作北行人。令節看殊俗。歸期計仲春。休言陽動▣。天地雪如▣。

又次至日韵

天地窮陰閉。陽生卽此辰。賀班思故國。覊抱說何人。嘿想三更夜。潛回萬物春。侵晨又催駕。山月半鉤銀。

次靑石嶺途中韵

積雪平埋野。層氷亂塞河。亦知王事急。其奈客愁何。古堡人烟少。荒墟戰骨多。何時了行役。隨意坐陽坡。

又次河字韵

曉起駈長長。朝炊傍小河。劇知愁錯莫。安得醉無何。爲客黃金盡。思親白髮多。歸期屈指計。春日草生坡。

遼野

又出遼陽路。茫如不繫舟。天低境欲盡。野濶樹疑浮。城郭空留恨。山河尙帶羞。偏憐百戰地。白骨未全收。

次高坪店舍韵

臘月將旬望。關河尙旅人。愁懷共誰語。形影只相親。短燭明還暗。虛窓夜欲晨。寒梅故國路。遙想雪中春。

　　其二

薄晩投孤店。踈林集暮禽。思親游子恨。戀闕小臣心。天地黃塵暗。城池白草深。自然多感慨。今古幾銷沉。

閭陽店。送回還中使東還。

曉起閭陽店。中官自北還。長途四千里。今日十三山。縱得先歸興。應憐此路艱。逢人倘有問。爲報鬂添斑。

次杏山途中韵

旅榻宵無寐。孤懷自不平。月猶千古色。鷄亦故鄕聲。外國方輸幣。中原未解兵。仍思漢飛將。異代不勝情。

　　其二

使价眞知忝。驅馳豈敢論。行同漢博望。人異趙平原。道路烟塵色。山河戰代痕。興衰問無處。脉脉恨乾坤。

臘月十五夜。留山海關。對月有感。

山海重關險。舟車萬里通。蟾輪今夜滿。燕路幾時窮。言語他鄕異。杯盤故國同。所親驚我瘦。顔面已衰翁。

地勝夷齊廟。天寒孤竹城。碑傳千古跡。門揭二難名。薇蕨靑山在。乾坤白日明。精靈若不昧。應笑我曹行。

又次夷齊廟韵

爲拜夷齊廟。驅車經故丘。高標瞻岳立。淸節見江流。舊跡千年在。行人萬里愁。偏憐麥秀曲。當日忍朝周。

副使因病差後。路上不堪悵缺。口占一律。

萬里同行役。何曾有暫離。誰知公忽病。獨使我先馳。

數日雖淹滯。千金且護持。相迎定不遠。步步故遅遅。

流河驛行路上。風沙甚苦。令人不可堪。錄記一律。

午憇流河驛。行行信馬蹄。塵沙暗遠近。天地失東西。洶湧身如泛。昏蒙眼亦迷。斜陽幸投店。敀鳥已爭棲。

次夏店有懷副使韵

王事驅人去。須臾豈敢忘。心懷自忽忽。消息漸茫茫。攝理誰醫藥。淹留柰店堂。同行六十日。今日有何忙。

次通州店舍用前人韵

重鎭䧺三輔。譙樓聳九霄。人煙織店肆。壕水應江潮。賈舶南通越。邊峰北接遼。王程苦無暇。不敢暫逍遙。

列鎭連京左。繁華最此州。帆檣簇江口。車馬隘街頭。彩錦堆花肆。靑帘颭酒樓。可憐兵革地。今日已忘愁。

臘月二十五日。入玉河舘。

長程六十日。今日入朝陽。已識非吾土。還如返故鄕。歸期亦可卜。客意一何忙。古舘重門掩。寥寥對短墻。

發北京路中口占

十八日燕舘。今朝如脫圍。人方厭北苦。馬亦喜東敀。道里還如近。氛埃故不飛。誰將此消息。先我報慈闈。

十四日。仍留通州。

遠客淹孤店。佳辰逼上元。笙歌九街路。燈火萬家門。遇境都無興。逢人豈解言。終宵自不寐。明日又何村。

豊潤縣臨行。走筆謝王秀才貽淸贈四書心訣。

遠客重經地。依然似舊居。多君欵曲意。贈我聖賢書。別後憑顔面。閑中可卷舒。留詩謝嘉貺。立馬更躊躇。

次沙河追感副使韵

燕路三千里。聯翩並駕時。艱辛當日事。存沒卽今悲。寂寞征軺返。凄凉旅櫬隨。更經淹病處。回首涕雙垂。

永平道中。次追憶夷齊廟韵。

追憶登臨處。遺祠枕故丘。山爭淸節峻。水與大名流。境僻行人少。天寒遠客愁。仍思四海亂。恨未早觀周。

謝撫寧王秀才贈論學二編

一宿非無他。重來亦有緣。渾忘客子苦。幸賴主人賢。厚意分書卷。淸談對酒筵。還慙一詩謝。臨別倍依然。

次撫寧道中韵

行役殊方遠。光陰惱客懷。思親空有淚。報國亦無階。夢獨歸京洛。春應返禁街。何人會此意。御史百篇佳。

　　其二

故國無消息。春來亦未聞。投棲日初落。欹枕夜將分。

鬂作蕭蕭雪。心隨片片雲。何時鷺梁畔。魚鳥共爲羣。

次出山海關韵

經旬鎖蠻舘。今日出關門。杳杳天連野。茫茫海拆坤。輪蹄簇道路。霜雪滿郊原。兵革何時已。邊城尙列屯。

次復過松山韵

漠漠乾坤老。悠悠歲月過。宋宗悲海港。唐帝想岷峨。太廟烝甞缺。中原戰伐多。何時回泰運。陰谷遍陽和。

追次用杜律韵

重踏來時路。依然長短亭。渚沙如舊白。溪柳欲新靑。店近行尋逕。窓虛卧見星。他時想此境。遼塞隔滄溟。

到三里店。次得家書喜占韵。

遼野今朝過。家書昨日傳。前途近故國。餘事任皇天。古店尋三里。荒城想九連。只愁存沒異。丹旐獨翩翩。

追次沙河堡韵

倦客愁長路。羸驂㥘斷橋。餘民幸不死。故店幾經燒。白塔猶今古。靑山自暮朝。憑傳華表鶴。能記舊時遼。

次三里店韵

萬里燕山路。相依賴故人。還慙倚玉樹。不敢和陽春。節序催雙鬂。羇棲笑一身。何時返京洛。高卧養心神。

過靑石嶺

嶺路巉巖甚。行艱近却遙。馬愁經石角。人倦過山腰。古樹春猶早。陰崖雪未消。投棲日尙午。客意轉蕭條。

高平是誰地。吾輩向何方。塞草蕭蕭白。邊雲陣陣黃。乾坤猶日月。冠盖任風霜。毳幙無眠處。孤吟感慨長。

此路一猶苦。如何今至三。思親夢晨省。戀闕憶朝參。使事憂尙在。行裝志不慚。傍人莫勸飯。野水碧於藍。

每過松山路。令人感慨偏。將軍自赴火。士卒共隨烟。天地寃氛結。城池殺氣連。無由酹義魄。空咏國殤篇。

前屯衛

今日前屯衛。艱辛最飽更。華夷三國雜。啼哭一時幷。混室腥膻臭。盈庭鵝鴨聲。還思露宿處。猶得夢魂淸。

天限華夷界。關防信壯哉。舟車通萬國。財帛擁千堆。地盡滄溟濶。山從靺鞨來。如今屬誰處。落日恨難裁。

永平府。過書狀初度。

御史逢初度。殊方屬遠行。以吾前月感。知子此時情。

可耐萱闈戀。偏憐桂魄明。厨人強解事。飣餖引深觥。

豊潤道中

處處皆關廟。村村揔佛堂。人誰無禍福。國亦有興亡。颯爽英風在。慈悲普濟長。何時掃陰翳。日月便回光。

已苦經宵雨。如何盡日風。馬衝泥淖路。人雜犬羊叢。主辱唯思死。天高未訴衷。題詩欲自慰。悲憤語難終。

入北京

長程幾千里。今日入朝陽。亦識非吾地。還如返故鄕。歸期從可卜。客意一何忙。記得前宵夢。分明侍北堂。

龍泉舘。夜聞雨雪記懷。

雨雪天何意。風光迫暮春。亂山西去路。孤舘獨眠人。杜宇花無信。官橋柳未匀。明朝泥似海。何處逗征輪。

踏靑日。到晴川江。

不謂重三日。還登薩水舡。草無靑可踏。江欠碧如油。節候邊城異。風光遠客愁。臨行有遺恨。未上百祥樓。

湯站曉起口占

毳幙重經夜。春寒欲逼人。任他身遍粟。便覺鬚成銀。坐愛溪山勝。行愁虎豹鄰。那堪入柵後。極目漲腥塵。

又次記行韵

病骨憑郵騎。行裝仗僕夫。極知愁似海。安得酒盈壺。霧捲山騰旭。沙明渚▣蒲。風和且不雨。何必念前途。

奉次副使韻

此役吾曾慣。偏妨曉睡遅。行如朝後發。衆必日中飢。况報前途惡。應從大嶺知。他時穩寢處。辛苦莫忘斯。

次副使河字韵

厭涉重重嶺。愁逢處處河。烟花看似錦。風幕動生波。長路幾時盡。今春看漸過。客懷憑短律。撚斷數莖皤。

次副使詠白塔韵

白塔遼城畔。兵塵獨保奇。已經千載亘。誰遣六丁移。訶護諸神在。摩挲遠客遅。向來興廢恨。唯有爾偏知。

次涇字韻

地入腥膻窟。何分渭與涇。驚沙連白草。落日數長亭。俗混今華夏。民思舊輯寧。唐宗駐驆處。回首暮山靑。

聞姜譯以車牛疲病。欲令行次留宿沙嶺。使趙東立以下爭之。不勝駭憤。卛爾口占。

到處難堪痛。生爲弱國臣。平居常扼腕。老境又啣綸。闔闢由俘虜。咆哱任彼人。滿腔悲(一作憤)意。

羞對舌官嗔。

莫向松山去。松山愁殺人。寃魂哭原野。戰骨暴沙塵。

世事何須說。天心亦不仁。國殤吟斷處。斜日促征輪。

入接寧遠衛鄕校有感

錯莫看天意。凄凉舊國容。人忘周禮樂。地蹙漢提封。粉堞頹荒野。烟㙜廢夕烽。自經夫子廟。悲憤更塡胷。

到前屯衛路中。始見花色正闌。有感口占。

今日前屯衛。韶光滿眼新。繁華看訝雪。細草愛如茵。異域猶爲客。明朝卽送春。遙知故園會。把酒憶行人。

次副使開字韵

倦馬何須促。行帷且莫開。狂風振大陸。白日響輕雷。洶涌神難定。蒼茫路轉回。雖經萬端苦。壯志不曾摧。

入接山海關察院。登後樓口占。

山海關防壯。樓㙜眺望宜。只憐爲客地。還賦送春詩。落照明花肆。東風颺酒旗。羇懷說無處。屈指計歸期。

到北京

離京五十日。今始入朝陽。亦識非吾土。還如返故鄕。歸期從可卜。客意一何忙。造次須忠信。艱辛屢備甞。

五月初二日。發三河縣。

曉發三河縣。催車過石橋。天時重五近。客路幾千遙。古店槐陰靜。平郊麥浪搖。題詩欲遣悶。詩思轉無聊。

端午日。豊潤路中遇雨。

曉雨晝濛濛。客程東復東。歸心常日下。令節又天中。爽憶金莖露。凉思寶箑風。那將長命縷。献祝大明宮。

向晩雨晴卽發行。口占短律祈晴。

纔出關門外。如何又滯行。衆情天必感。今日雨應晴。漸覺山雲捲。傍看海霧淸。前途不須念。躍馬過高平。

三叉河。接宿家舍卽漁村。腥臭甚苦。

逆鼻皆腥臭。沉沉室似蝸。落泥憎乳燕。依堗怕藏蛇。水濁誠難飮。窓虗亦未遮。玆行慣喫苦。今日最三叉。

牛庄天氣快晴。喜而有作。

一雨經三日。沉䨪便作霖。農家縱滿望。行路最關心。日出騰紅暈。雲收露碧岑。須憐萬里客。莫遣數旬陰。

過虎狼口

崖路重重險。溪流處處聞。行經虎狼口。坐對犬羊羣。雨過雲猶濕。林深路不分。那將縮地𧗱。直到鴨江濆。

又次短律示副使

此役雖堪愧。啣綸幸一時。平生業嗜酒。自笑喜吟詩。齒舌君何損。心肝我獨知。還朝各散後。隨處倘相思。

中和舘寫懷

搖搖心緖似懸㫌。空舘孤吟句未成。歲暮庭闈遊子戀。天寒關塞使臣行。山川寥落人烟冷。雲物凄迷夕

照橫。今日盡經豊海路。明朝又向浿江城。

次再用㫌字韻

霜風颯颯動雙㫌。倦倚征軺睡自成。魂夢每尋京洛返。鐃笳猶向塞天行。憐吾悄悄羇懷苦。羡子堂堂筆勢橫。今夜練光亭上宿。不知明日又何城。

登眺百祥樓。夜還有作。

晴川形勝冠西關。領略風光眼未閑。郭外長流通渤海。天邊秀色見香山。浮空樓閣虗無裏。列座笙歌縹渺間。剩得淸宵登眺興。小輿扶醉月中還。

龍灣舘。與府尹子和令公夜酌。

行到龍灣地盡頭。故人相對各靑眸。淸標不改氷霜操。傲骨還憐疾病愁。日落凍雲埋古堞。夜深寒月上譙樓。天涯此會眞如夢。却恐明朝惱去留。

統軍亭登覽後。復用前韵。

西來嬴得雪渾頭。暫向危譙騁遠眸。天地已分夷夏界。山河尙帶古今愁。長流衮衮歸何處。畫角嗚嗚起此樓。明日九連城外路。嚴程無計少奄留。

渡江之日。露宿三江邊寫懷。

仲冬初吉轄初脂。行到龍灣月已虧。苦况備甞爲客日。寸心還斷渡江時。百年蛙井眞吾分。千里燕山豈

素期。物色漸殊鄕國異。不須悲處亦生悲。

到柵門外。用前韵寄灣尹子和。

長程十步九回頭。尙憶登臨騁醉眸。魂斷鴨江仍異域。酒醒氊幙倍羇愁。燈前風雪三更夜。夢裡笙歌百尺樓。擬伴靑春歸故國。奚囊物色倘分留。

敬謝副使。用前韵。

多荷淸詩自案頭。風光隨處入吟眸。龍門得御元非分。燕路追陪豈是愁。一夜湖山成貝闕。五更魂夢繞瓊樓。披荊設幙艱辛態。煖堗何時蹔得留。

又用前韵。戱呈書狀。

香滿衣裳雲滿頭。佳人脉脉送星眸。箕城謾咏無花嘆。灣舘渾忘作客愁。舞袖只應沾別淚。朝衫何必掛粧樓。前期好趁靑春返。想見霜㙜處處留。

咏雪。更用前韵。

須臾積雪遍山頭。舞絮飛花競眩眸。灞岸蹇驢騷客興。藍關倦馬逐臣愁。淮西半夜催金皷。澤畔何人念玉樓。最是殊方行役苦。嚴程不得片時留。

　　其二

行裝付與老蒼頭。倦倚征軺困睡眸。入店羌兒難解語。渡灘郵卒自生愁。誰將白雪吟詩壘。何處靑帘有

酒樓。今日備甞爲客苦。計程猶惜一宵留。

次過遼東舊城感懷韵

崇墉巨壁亘西東。士馬精強物力䧺。控扼三邦稱鎖鑰。威靈萬里迅雷風。冠裳變易須臾際。人代蕭條感慨中。莫向殷墟歌麥秀。向來時運豈終窮。

次高平店舍韵

無端烈火遍郊墟。政是長風捲地餘。多少行人皆已急。蒼黃御史更何如。分㙜只合乘𩣭馬。造物應嫌坐板車。縱迫燃眉寧變色。知君早讀聖賢書。

途中有感。錄呈副使。兼示書狀。

匏繫平生分所甘。殊方受命訝還慚。縱橫乕豹心常戒。混雜華夷語互參。客路幾千猶未半。行年四十又將三。覊懷底處差堪慰。古店懸燈鼎坐談。

　　其二

鶴野茫茫望不窮。回頭天地失西東。黃蘆白草驚沙暗。破壁頹埤列戍空。異域光陰行役裡。故鄕消息夢魂中。沿途物色渾蕭瑟。欲寫新詩語未工。

次塔山堡韵

城池莽蒼任耕樵。欝結寃氛上徹霄。可惜男兒千載恨。終隨士卒一時燒。堂堂壯氣山河在。烈烈芳名簡

冊昭。怊悵國殤何處吊。斜陽駐馬倍魂銷。

長城萬里壯崤凾。關外舟車此吐含。山勢逈圍天一半。地形橫截海東南。秦皇舊跡提封遠。成祖神謨造化參。怊悵卽今猶日月。誰敎鐵騎任窮探。

西來眠食共辛甘。行李蕭然意不慙。客裡光陰當歲晏。日邊魂夢趁朝參。殊方從古行人幾。同志如今吾輩三。莫道旅懷難自遣。却將佳什間淸談。

　　其二

節序駸駸歲律窮。西來馬首幾時東。山川道路應如舊。城郭人民半已空。曉角初吹星未落。朝炊纔罷日方中。沿途苦况誰能寫。却喜騷翁造語工。

十二月十九日。卽祖妣忌也。千里作客。感懷自倍。錄成一律。

愁人不寐待天明。星斗闌干欲五更。客裡又逢王母忌。天涯猶作使臣行。流光荏苒身如寄。往事思量涕自傾。想得分㙜前月感。旅窓應悉此時情。

次夷齊廟韵

古殿穹崇松桂林。焚香再拜爽塵襟。君臣大義扶持

日。兄弟天倫遜讓心。廟建開元隆自昔。扁頒成化揭猶今。灤河不絶西山在。薇蕨年年野老吟。

次香花庵韵(在薊州城西四十里許云。是明朝皇帝願堂。)

神宗聖德遍窮村。烽火何曾照塞門。萬水盡朝東海大。衆星爭拱北辰尊。誰將異敎崇諸佛。終見䧺啚覆乃孫。五塔至今無語立。行人駐馬拭苔痕。

城東廟宇聳靑冥。上祀天神配地靈。玉女仙娥供掃洒。雷工道士列階庭。栴檀繚繞迷烟霧。珠璧輝煌錯月星。魂骨凜然塵慮盡。可堪門外捴膻腥。

次馬上口占韵

時危莫道可休官。奉使君猶戴笏冠。異域行裝經幾月。故園歸路隔千巒。春氷已泮灘聲動。曉旭初昇野色寒。堪笑向來防戍地。譙樓依舊樹旗竿。

次追記燕京韵

山河表裡控燕都。成祖神謨壯軌模。禮樂衣冠千載盛。梯航玉帛萬方趍。誰敎鐵馬中原滿。忽報城烏半夜呼。回首殷墟多感慨。漫將興廢問耕夫。

　　其二

雲端依舊大明宮。望裡全銷氣欝葱。天地不隨兵革

變。山河無語市朝空。園陵寂寞悲殘月。廟社凄凉起夕風。堪媿此行終底事。趍班還與羯胡同。

　　其三

朝班非復舊威儀。辮髮羌兒夾路馳。天意未應傾社稷。人心無賴壯城池。南州日月底何處。北極風雲異昔時。最是三韓蒙再造。祗今追憶不勝悲。

次曉發永平韵

遠客羇懷自不平。長程日日戴星行。天邊曉旭金輪湧。雲外遙山翠黛橫。烟嫰已添汀柳色。氷澌渾作浪花聲。轎頭睡味猶能穩。夢裡依俙返漢城。

次望海亭韵

萬里城頭百尺樓。半空飛棟架滄溟。登臨却訝凌霄漢。形勝從知壓洞庭。脚底衆山低似垤。眼中諸品杳如萍。東南指點箕封遠。安得乘風化兩翎。

　　其二

粉堞嵳峩地盡頭。海雲低處聳飛樓。城邊雪浪看蛟鱷。天上星文接斗牛。萬里山河依舊壯。百年登眺幾人愁。沙鷗不識興亡恨。領得風光任去留。

次杏山店舍。次杜詩咏懷韵。

君能自致靑雲上。我亦優遊酒肆間。兩世交情同鴈

序。一時行役向燕山。歸驂好與新春伴。客夢先尋故國還。何日鷺梁聯袂去。共隨魚鳥絶機關。

　　其二

萬里山河擧目悲。城池不改舊京師。可憐戎馬交馳際。忍見衣裳變易時。運自循環終必復。人皆反本久猶思。龍沉古井千年恨。誰奉珠襦葬九疑。

　　其三

長路悠悠接塞門。投棲纔得數家村。荒城殺氣春猶慘。大陸驚沙晝亦昏。蠻舘向來頻下淚。驛亭今日倍銷魂。從知天意高難問。勝敗興亡亦莫論。

　　

其四

去歲仲冬初吉日。啣綸拜出大明宮。層氷積雪驅馳際。長至元宵逆旅中。最恨新春猶作客。更憐衰態捴成翁。花筵酒席渾無興。莫向前途較異同。

　　其五

盤山路上行人早。宿霧初收朝日高。客裡弊衣從露絮。鏡中衰鬂任霜毛。殊方屈辱隨流俗。壯志消磨媿我曹。只是國恩猶未報。半年鞍馬敢言勞。

次閭陽途中遇大風韵

春來白草亦蕭蕭。向晩風威倍覺驕。却訝雷師掀地

軸。還如海若捲江潮。蒼茫大野黃塵沒。黯淡長天白日搖。此路行人迷所向。漫從轎上首頻翹。

只恨山河異古今。遠游猶可豁胷襟。遼城薊野聯翩過。勝地名區次第尋。春意欲添梅柳色。客懷空費短長吟。何時故國親朋會。共說玆行且細斟。

次三叉河咏雪韵

三千世界遍瓊沙。埋却平原失萬家。半夜忽驚無影月。早春先見不香花。詩情汗漫吟難就。客路艱辛望更賖。仍憶聚星堂上會。何人落筆字如鴉。

到龍灣夜飮贈子和

經歲歸來鴨水涯。故人相對鬂俱華。危樓夜靜宜看月。絶塞春寒未着花。萬里驅馳猶作客。一塲談笑當還家。明朝便向秦京路。驛樹關雲夢裡賖。

鶴野茫茫眼力窮。回頭天地失西東。長程恰似無邊海。行駕還如不繫蓬。曉角初吹星未落。朝炊纔罷日方中。黃昏欲向高平宿。狹路蘆花動朔風。

毁堞頹墉落照斜。蓬蒿處處噪昏鴉。可憐碁布星羅

鎭。捴是鍾鳴鼎食家。大漠烟塵關內遍。中原消息日邊賖。行人不但羇懷苦。獨夜䧺心看鏌鎁。(落句外隻。一作觸處傷心鬂欲華。)

行役支離笑此身。六年三度此艱辛。投村半是曾經地。對面皆非舊見人。九月寒霜侵短褐。五更殘角動征輪。何時了盡勞生債。穩睡書齋不問晨。

悠悠歸路向燕都。每欲投栖日已晡。鞍馬驅馳憐我輩。飢寒跋涉念征徒。厨人問井先炊飯。郵卒持錢競買蒭。喫盡道途行役苦。鬂毛霜雪便須臾。

　　其二

故國迢迢天一涯。西來鞍馬日驅馳。沉冥蛙井眞微分。前後燕京豈素期。望裡山川渾熟路。吟邊物色更新詩。偏憐客枕中宵夢。半在萱闈半玉墀。(渾一作知。更一作入。)

無何堂遺稿册七

　燕行錄

　　

孤竹城中淸節祠。滿庭松栢碧參差。君臣大義扶持處。兄弟天倫遜讓時。香火不隨人代變。姓名長與日星垂。吾儕此役誠堪愧。爲問英靈知不知。

玉田縣。過先祖忌辰。

依依短燭已深更。百感纏胷睡未成。客裡又當王父忌。天涯猶作使臣行。家庭濡染思先訓。鞍馬驅馳愧此生。想得驪江今夜會。兩鄕相憶一般情。

坡山舘記懷

十五䄵間四此行。菁華凋盡鬂霜明。庭闈已絶遊方戀。象魏惟存捧日誠。官壁曉光憑短燭。薊門春色夢長程。朝來喜聽郵人語。驛路風輕宿雨晴。

到松都依幕。醉中走筆寄呈吳留守斗元(挺一)。

行到松都眼忽開。故人相對意悠哉。重臨舊國君何事。四赴殊方我亦咍。窄室難容看曉月。官齋安得訪新梅。蒼黃欲就前途去。客裡心懷若死灰。

到平壤。次仲玉贈別韵。

罷酒官樓各散歸。閉門簫皷客眠遅。山河物色非新面。道路憂虞異昔時。聯枕叙懷差可慰。當筵抱病豈曾期。回程擬向慈闈省。此意悠悠短燭知。

肅川路中記懷

朝發箕城暮肅寧。行程百里短長亭。孤村落照烟纔白。曠野春光草未靑。啣命幾多耒又去。逢人直欲醉無醒。明朝又向晴川去。到處羇懷兩鬂星。

寒食日。曉發龍川。有感口占。

官門淸曉角聲殘。倦倚征軺鬂益班。行路每愁經鶴野。客懷猶幸近龍灣。光陰荏苒當寒食。魂梦依俙返故山。想得諸公同此感。滿衣衰淚不禁潸。

次書狀所串所示韻

安得樽醪斗十千。統軍亭上對諸賢。驅馳鞍馬知何事。領略山河記昔年。客路又驚三月暮。家書猶抵萬金傳。孤吟欲和霜㙜句。已㥘騷壇璧壘堅。

初九日。府尹設酌於客舍。醉酒曉起。錄呈府尹案下。

行到龍灣地盡頭。相看一笑擺千愁。同庚大尹今何病。異域征人不敢留。日落陰雲埋古堞。夜深微雨撲譙樓。樽前秉燭渾如夢。說到存亡泪更流。

湯站途中。有感口占。

中原消息近何如。遼左城池百戰餘。遂使邊氓爲異物。終敎驕虜奠新居。山川莾蒼知誰地。樹木依俙認舊墟。從古興衰同一致。不堪西望重唏歔。

松站路中。記懷三月十四日。

五星聯駕古應稀。到處相依不蹔離。頓失客中羇旅苦。肯愁天末道途遅。當春物色他鄕異。入望山川故國疑。今夜又投松站宿。隔窓明月可無詩。

又記客懷

知申掌憲捴英髦。系出天潢地望高。萬里啣綸當此日。一時聯駕愧几曹。頻年行役猶忘病。盛歲驅馳豈憚勞。只恨洛城千里隔。九重春色夢仙桃。

靑石嶺。次外祖記行韵。

層崖絶壁晝常陰。石齒槎牙一徑深。歷盡危道惟信馬。行尋平野始寬心。山容遍黑纔經火。柳色初黃欲嚲金。薄暮催投狼子店。敀鴉啞啞日西沉。

次副使韵

辮髮羌兒挾路馳。出壃行役愧今時。身雖作客猶思酒。語不驚人亦賦詩。當夕暝烟愁滿室。侵晨落月愛窺帷。前途尙覺重關隔。瘦骨稜稜恐未支。

遼東。次外祖記行韵。

形勝關防此最䧺。金湯無賴敵鋒衝。新城萬堞長河畔。古塔千尋大野中。等是乾坤人似蟻。誰敎胡虜馬如龍。平生慷慨傷時淚。更洒褊裨滿月弓。

牛庄路中記懷

征軺自過舊遼東。鶴野茫茫眼力窮。曉角初吹星未落。朝炊纔罷日方中。千般客况何能寫。三國鄕音互不同。今夜牛庄聯枕地。旅窓應對一燈紅。

沙嶺次外祖記行韵。

千里音書隔漢陽。一年春色送他鄕。偏憐白雪添雙鬂。欲典靑錢醉百觴。客路漸看風俗異。羇愁爭似道途長。應知竣事東還日。窮巷依然舊酒狂。

醫巫山色碧參差。下有䧺藩鎭北陲。人自無謀忘戰守。天應有意限華夷。城地莾蒼爲誰地。士馬精強想昔時。欲駐征軺尋古跡。夕陽殘堞不勝悲。

望長城。次外祖記行韵。

秦帝長城計未奇。後人堪笑又堪悲。勞民豈但千金費。築㤪初萌一字疑。莫道隄防由地利。向來興廢恨天時。何人蕩掃腥膻窟。不遣窮荒着醜夷。

四月初一日。副使書狀。偕往角山寺。余雖以曾已登眺辭之。實坐衰憊。不勝羡歎。錄成一律。

携筇曾上角山巓。凈界風光想渺然。北望陰雲連大漠。南臨滄海接長天。偏憐遠役當今日。却把淸遊付少年。物色分留應有待。錦囊收得幾詩篇。

撫寧路中。向夕有似晝晦。口占一律。

撫寧城外晝濛濛。西去燕京幾日窮。人世光陰元逝水。客程時序又薰風。孤城隱約黃塵裡。遠樹蒼茫落

照中。何處旅懷差可慰。異鄕花事故鄕同。

永平府路中。次外祖記行韵。

地號曾傳右北平。關防形勝衛神京。樓㙜可見繁華盛。市肆兼將物力爭。天地變時心已折。輶車催處淚還傾。登臨欲向西方望。感慨非惟惜此城。

到夷齊廟。有感記懷。

靑山如畫水粼粼。古廟荒凉草又春。天地綱常扶植處。君臣父子兄弟倫。江河不廢高名在。日月長懸正氣新。想得精靈應笑我。向來何事此行頻。

榛子店。次外祖韵。

薊水燕山尙渺漫。殘紅嫰綠客中看。穿衫每覺腰圍减。對案偏愁口味酸。莫論向來羇旅苦。不妨隨處笑談歡。孤吟欲和陽春句。牽卛尤艱一字安。

眞武廟。次外祖記行韵。

征軺塊坐輒成眠。㙜上登臨意豁然。病眼每愁塵似海。渴喉那得酒如泉。浮雲掩翳三竿日。遠樹蒼茫一抹烟。隨處旅懷難自遣。半年行樂付誰邊。

白澗店口占

香花庵裡乍登臨。金碧輝煌寶殿深。繞榻爐薰烟細細。滿庭松翠影森森。誰將御筆留塵壁。謾把名區作

梵林。普濟休言終有賴。卽看胡騎任來侵。

通州佳麗最中原。一帶長江接海門。舸艦迷津分左右。笙笳匝路閙朝昏。冠裳變易何堪說。城郭繁華宛爾存。明日黃金㙜下路。若爲招得望諸魂。

北京。次外祖燕都韵。

行㫌昨日到天津。節序駸駸已殿春。病後羇𢙇難自遣。亂來人事可重陳。何緣去作殊方客。最恨生爲弱國臣。直欲乘風凌九萬。萬端哀怨訴穹旻。

雨餘風透葛衣單。五月凉如九月寒。何處雲山天際出。一村烟樹畫中看。支離客路身仍病。迢遆鄕關夢亦難。縱了平生行役債。未歸先被惠文彈。

又次前韵

白簡聯名幸不單。㙜威霜肅夏猶寒。誰知我輩無心擧。竟被傍人側目看。行路較如行世險。責人雖易責躬難。平生流水高山曲。不遇鍾期可更彈。

次副使韵

慙將年齒忝㞐前。到處團欒骨肉然。國子聲名兼御史。知申文彩冠羣仙。開襟已許鋤畦畛。對酒何須擇

聖賢。仍想他時軟脚會。醉中同檢記行篇。

行聯星駕坐聯床。夜亦同分一燭光。相對心肝都不隔。各忘年齒又何妨。談間爽韵霏瓊屑。筆下新篇富錦囊。欲倩龍眠摸此境。自慚叨列姓名香。

憐吾此役太支離。前後間關並四時。雪虐淫霖偏喫苦。繁華落葉捴添悲。何如漢使浮槎遠。不比蘇卿握節遅。賴有同行諸子在。百年心事許相知。

途中又吟

白身富貴眞堪愧。書釰無成志業乖。到處呼盃惟酩酊。平㞐對客任詼諧。百年蛙井宜吾蟄。千里燕山與子偕。宿債如今知已了。庶幾高枕掩茅齋。

過瓮北河途中

一雨如何八日仍。乍晴還覺倍炎蒸。凉思仙掌金莖露。頒憶宮壺玉井氷。豺虎叢中心每戒。鳳凰城外興堪乘。諸公欲促東歸馬。只恐殘生病未能。

次副使韵

客中何處可寬心。家信初傳喜不禁。異域何須論喫苦。同行最幸得知音。偏憐老馬猶知道。却羡歸鴉早

擇林。想得鴨江延候處。小舟搖曳傍繁陰。

到定州。書贈牧伯姜汝垂。

千里敀來雪滿頭。故人相對各靑眸。長程政迫三庚熱。快閣渾忘半日留。檻外濃陰呈爽氣。樽前淸話失羇愁。徵黃尺一應非遠。擬待東還稧事脩。

到平山。書贈延安府伯林子誠。

異域同行記昔年。驛亭相對倍依然。名州偃蹇眞堪詑。此路支離只自憐。畫角戒途人欲起。火雲當午馬難前。仍思平遠堂中勝。安得隨君共玉舡。

趁日催行處。天連廣野平。山高水重複。知是撫寧城。

一帶灤河水。淸風萬古長。誰知東海客。七載再焚香。

過臨津有感

又過臨津渡。羇懷問幾何。憑將感舊淚。添作水中波。

到長湍

此路何時盡。吾行亦已多。臨湍萬山色。倘識醉無何。

寄衡兒

爾病今蘇否。吾行且戒程。猶將老夫念。回首不勝情。

獨樂千年寺。靑蓮揭額書。誰知前度客。今日又停車。

薊州路傍。見雙石人口占。

薊州雙石人。宛爾坡山路。觸物偏多感。羇人良獨苦。

三叉河。夜宿店。廢堗無窓。

客裡艱辛態。今宵最備甞。須將此境界。異日莫相忘。

到良策義州。印倍小童告敀。書送簡尾。

我有東還興。猶牽惜別愁。憐君獨歸處。惟對鴨江流。

口占戱贈副使

就路必先後。有如相避然。須催今日駕。聯袂渡晴川。

見劒水站題額口占

劒水爲名地。皇華墨跡存。試看今日事。行客只消魂。

次書狀曉次臨津口號韵

曉天星斗欲闌干。霜露▣▣滿袖寒。不待燕山四千里。今朝行役已辛酸。

次長湍途中望見天摩山口占韵

望裡天摩山萬重。雲開面面揷芙蓉。今朝又向東陽路。回首松京隔亂峯。

次東陽路上見遺愛碑有感之作

遺芳隨處見穹碑。認得州人沒世思。敀卧客堂增百感。計程頻問夜何其。

次馬上遣懷之韵

倦倚征軺信馬蹄。亂山千疊曉雲低。玆行定是多生債。客路悠悠西復西。

過玉溜泉有感

䓗秀山前玉溜泉。天仙舊迹筆如椽。亂來物色渾無賴。空使行人感慨偏。

次洞仙舘咏雪韵

踈踈微雪落庭蕪。頃刻山川入畫圖。媿殺灞橋驢背客。聳肩終夕一詩無。

誕日望闕禮後有感

蓬萊宮闕隔層霄。鳴玉千官想早朝。今夜望宸無限意。鬂邊羸得雪霜凋。

次踰洞仙嶺韵

如何仙嶺久無仙。只有佳名萬古傳。忽見片雲峯上過。却疑笙鶴下中天。

次箕城老妓韵

聲名曾擅女中仙。一曲淸歌世共傳。當日繁華捴寂寞。逢人只說太平年。

　　其二

悲辭苦語不成音。往迹如今底處尋。相對客窓增百感。向來人事幾摧心。

次發箕城韵

長路行人欲白頭。練光亭上暫開眸。分㙜御史風流最。醉過官街橘滿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