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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归遗藁卷之六
西归遗藁卷之六 第 x 页
西归遗藁卷之六(韩山 李起浡 沛然 著)
 序
  
西归遗藁卷之六 第 383H 页
送黄子辉赴平壤庶尹序
居近君之位。而致有为之志。世道焉熙皞。君民焉尧舜。以尽我付畀之重。庸讵非有志者所自期也。抑岂非有志者。望于有志者所大期也。然而才能我也。名位人也非我也。岂宜以我焉。而取必于不我之人乎。古之孔,孟。其尽我也。可既言乎。其柰不得乎人乎。此所以当时天下之人。不得蒙至治之泽也。况自孔,孟以下。凡厥自以为尽我而得于人者。亦未必不多。而未或闻人被其化者。则是岂独我不自尽己乎。抑亦以天下国家之隆替兴亡。一皆系乎天。而人不得干焉者乎。是则虽使孔,孟居其位。不能保其必安人如人所望也。况下孔,孟万万者。虽使得其位。而岂能保其必利人乎。是则人虽或与之以位。宁辞之而不居焉可也。吾友黄子辉。 国朝大名臣翼成公之后也。能孝于亲。又能博于艺。早岁擢嵬科。 朝廷以才大而操雅。特置诸谏诤之位。有恶之者久屈焉。岁壬辰。筵臣㬥其冤状。后数日。除平壤庶尹。将肃谢。行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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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其友李起浡送之。以前所言言之。子辉曰。诺。将何以赠我乎。余乃作而言曰。子辉乎。子岂非奋然有志于世者耶。子岂非愿忠于君者耶。岂子为身计者耶。玆固子之有也。而世人孰能悉乎子者。平壤仁贤旧域。人物府库。国家西门。能之者利我东。不能之者病我国。玆岂寻常人所宜居。亦岂宜一宰邑。以寻常视哉。 朝廷虽未必不寻常以授子。而子之宜不寻常以居职也。亦明矣。于民人乎。徭循例焉。俗循例焉。于学校乎。崇循例焉。奖循例焉。于卒伍乎。爱循例焉。威循例焉。于城池器械乎。修循例焉。缮循例焉。于往来使命乎。接待之循例焉。玆皆寻常焉。愿子之摆脱焉。而一循乎诚也。务尽沿革焉。务致权变焉。务竭智虑焉。务令随事着实焉而已。其毋或例之循焉。苟子地之徭俗悉平焉。子地之学校悉举焉。子地之卒伍悉怀焉。子地之器械城池悉完焉。子地之往来使命悉得其欢心焉。国之西门自无患也。是岂不足以弭 圣上西顾之忧者乎。 朝廷虽寻常子。而子之所以报 朝廷者。自不寻常也。玆岂非吾所望于子者乎。子之志小可泄于此。子之忠小可效于此。如此足矣。岂必要孔,孟之所不能哉。至于承上之尽其礼。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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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于人有素。今不为及。
送申使君(弘望)解还岭南序
官不可必去。官不可必留。可去而去。可留而留。此士大夫行己之方也。己不可必己。人不可必人。可己而己。可人而人。此士君子待人之道也。去于可去。留于可留而后。其留也不苟。其去也不隘。而行己之方。从而得焉。己于可己。人于可人而后。其己也不比。其人也不薄。而待人之道。从而尽焉。何以明其然乎。夫官安得必去焉。小者泽一人做一事之官也。大者经纶天下之官也。尧舜君民之官也。我去而国家衰天下亡。亦官也。官可以必去乎。夫官安得必留焉。欲直道则害于己。不苟容则忤于人官也。我无失而可羞来官也。我无戾而可辱至官也。国家之隆衰不系我。天下之兴亡不系我亦官也。官可以必留乎。以为我去而天下不可经纶。君民不可尧舜。我去而其国家必衰。其天下必亡。而留之者。不亦不苟之留乎。以为我虽留而衰国不可复隆。我虽留而亡天下不可复兴。徒羞来于无失。徒辱至于无戾也而去之者。不亦不隘之去乎。夫人安得必己焉。我不能经纶。而或经纶之者人也。我不能尧舜。而或尧舜之者人也。我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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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为国家之隆衰。而其去也。或不能不衰之者人也。我留去不足为天下之兴亡。而其去也。或不能不亡之者亦人也。人可以必己乎。夫人安得必人乎。我无失而羞之来。非我独恶。恶之者人也。我无戾而辱之至。非我独恶。恶之者人也。国家隆衰不系于我。我何必不去。非我独有是念。有之者。人也。天下兴亡。不系于我。我何必不去。非我独有是念。有之者亦人也。人可以必人乎。以为我不能经纶。我不能尧舜。而人或经纶之尧舜之。我留去不足为国家之隆衰。我留去不足为天下之兴亡。而人之去。或不无衰之亡之也。而人之者。不亦不薄之人乎。以为我无失而羞来。我无戾而辱至。我恶而人亦恶之。隆衰之不系。兴亡之不系。我念而人亦念之也。而己之者。不亦不比之己乎。今有士大夫。于其心以为我之职卑且小者。我之留未必兴天下也。我之去未必衰国家也。而羞来于无失。辱至于无戾。我其徐浩然之行乎。拂袖而归其乡。则是所谓去于可去。士君子亦当以为其之职卑且小者。其留也。未必兴天下。其去也。未必衰国家。羞来于无失。辱至于无戾。彼肯徐浩然之行乎。倾心而导其行。则是所谓己于可己。士君子行己之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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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得矣。而士君子待人之道。不亦尽矣乎。岭南之申大夫。尝自薇垣。出判完山。既下车。其职甚举。小民乐之。一朝有不悦于阃戎佐幕之武人也。浩然而归。州民李起浡未敢为阿容之态。直言此以替赆仪。呜呼。此特言大夫外耳。大夫先夫子。昔于州有懋绩丰碑立路左。以故大家乐逐子大夫为荣。至是大家欲归大夫。奉行此语闻闾阎。然则大夫之来大家也。大夫之归大家也。其去留不曾系天下国家之兴衰焉。则一惟大家之命。岂不为孝子事乎。古人云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玆乃大夫之内乎。
送李裕伯(厚先)赴春曹郎序
仕曰出。不仕曰处。是曰也。常人之曰出处也。仕曰处。不仕曰出。是曰也。激人之曰出处也。仕则于朝。朝者仕者所也。不仕则于山。山者不仕者所也。于朝曰出。于山曰处。其曰也。不亦顺乎。仕而无所为。无为者亦一处也。不仕而忧在国。忧国者亦一出也。于无为曰处。于忧国曰出。其曰也不亦激乎。我则异于是。出于仕。或处于仕。处于不仕。或出于不仕。何者。苟我有可仕之实而得其时。而能行我所求之志。以利于世而有仕者。玆非我出于仕者乎。我无可仕之实。而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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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贫亲老。或为门户衰替。不得已而有仕于一命者。玆非我处于仕者乎。有世莫我知。时不我信。适于行藏之道。得于兼独之义。纳履挥鞭而投于穷巷寂寞之滨。侣鱼虾而友麋鹿。终于遁而莫之悔者。玆非我处于不仕者乎。苟我一处于山。而在野之有志者。莫不曰时不可仕欤。何某之有意于世也。而不仕而便处于山乎。在朝之有志者。亦莫不曰时不可仕欤。何某之有意于世也。而不仕而便处于山乎。莫不明白是非。振作事业。砥砺协心。竭其智能。而相与为之国。使可闻于天下后世。而曰吾之为。且可以空岩穴。且可以无箕颖。且可以起西山之饿客。况某之本不能无意于世者乎。夫如是而能致域内之太阶者。玆非我出于不仕者乎。有仕而出者。何可谓仕曰处乎。有仕而处者。何可谓仕曰出乎。有不仕而处者。何可谓不仕曰出乎。有不仕而出者。何可谓不仕曰处乎。是激固失也。顺亦未必得也。全义李君。以春曹员外告行。其朋亲相与送饯。西归居士李起浡病不能与焉。为之文以替之曰子之才真可仕矣。子其为我出于仕之仕。勉悦于顺者仕。勉悦于激者处。可胜言此世之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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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安参奉序
不才散处田间已久。然亦不能果于忘世。闻有一政令关于治道者。未尝不洒然心动。前数年。 圣上既侧席而心如渴焉。乃命三品已上各荐人。其目有六。起浡乐闻之也。先访白江李相国所荐。曰参其目应孝悌。起浡窃料孝是百行之源也。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李相国一心徇国。亦尝闻本于此者也。其荐人也。必不肯阿好以苟充也。必不循虚名也。必不称之过其实也。此必之人也可应相国之荐也。可不负相国所荐之意也。其将大有利于国家乎。将安得一接风范。以申我向溯之悃愊。以审夫相国知人之藻鉴乎。未几何。夫夫也除 庆基殿斋郎。不佞迹不入城府。夫夫也以不曾见为嫌。宜相接而不相接也。颇阅月。不佞常郁郁然。是岁春三月。忽于郊外溪亭。获遂宾主之礼。因与竟日酬酢。太半得其有也。纯乎不杂。雅而无尘。从容其举止也。和顺其辞气也。接乎物若此。其在家也可知。信乎相国之荐夫夫也。夫夫之获接于相国也。第有所不审者。不佞弃于世久矣。蛰伏陇亩。旧相识相问者几希。夫夫也不遐此丑状。自一相见以来。再叩荆扉。彼所谓旧相识。亦皆当世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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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也。岂不实见不可而不之问者哉。而夫夫也以最新知也。而遽不弃于众弃之中。此则其好恶。或有所拂于人者耶。于其去也。不能无黯然之情。书此以赠。惟吾子勿以官卑而不尽其才。以伤大人之明也。古人四十始仕。而翕赫之位。丰大之功。未必不自于卑微之间。惟吾子勖之。
赠柳生厚諴序
甚矣俗之论。失其真也。今有沙砾化为珠玉。鸡鹜化为凤凰。人之闻见之者。必将争传其异。或置诸牙辅。或入诸吟咏。或备诸传记之间。而恐其传之或不广也。使天下之人皆奔波。以及乎后世。彼沙砾为沙砾而何损于人。为珠玉而何益于人。鸡鹜为鸡鹜而何害于人。为凤凰而何利于人。乃异其为珠玉为凤凰也。如此其至乎。而必欲广其传而不之止也。其不以必不化者乃化。而能善其化也乎。柳生厚諴。完山胥者流也。尝闻胥之徒以胥资其生。如卿大夫资于爵禄。卿大夫有常食。而胥之徒无常食。不瞒上不舞智。无以资其身也。故其甚者窃簿书。不甚者凡遇事。必思利其身。此非胥之徒皆不善也。其势则然。不瞒上侵下者。不为能胥。使柳生止于不舞智而已也。是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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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闻于人而拔乎萃万万也。乃今柳生能外其业。而从事于儒者之学。盖凡圣贤之书。无不取读。而精究其义。旁通乎百家之文。天下古今事物之理。人间千百酬酢之变。无不昭然于方寸之间。蕴之为行义。发之为文章。凡欲有语。非儒者语不之道。欲有事。非儒者事不之行。以是而持其己。以是而接乎物。以是而事其上。人之责于柳者胥也。而柳之应乎人者儒也。安往而不见其败哉。贵者怒之。尊者厌之。恶之者构之。亲之者警之。与之同类焉者。或反唇而讥之。或作气而喝之。怒焉而罪罚随之。厌焉而群谤兴。构焉而祸患不息。警焉而动摇之心生焉。讥之焉喝之焉。而羞恶恐惧之心生焉。柳生之将不得守其操者。不止一二。如是者已多岁月。而柳生益笃其心。不之小怠。每遇其一。辄益砺操。如烈火遇风益迅。如急湍遇石益激。如猛虎遇恶兽而益厉其牙。孳孳焉夜以继日。其所期许树立。不至鸿巨儒。不欲已也。吁。生之变化。顾不韪欤。夫胥徒之化儒者。其难且异。奚啻沙砾化珠玉。鸡鹜化凤凰也。而人之闻见之者。未闻有或传其事。况敢望入诸吟咏乎。况敢望备诸传记之间。而广其传于天下后世乎。使沙砾而化为珠玉。不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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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而止耳。使鸡鹜而化为凤凰。不过一凤凰而止耳。其何与于人也。亦何与于世也。胥徒之化为儒者也。则穷焉而其修己之道。足以轨乎人。达焉而其忠信之发。足以利乎世。其视沙砾之化珠玉。鸡鹜之化凤凰。其虚实优劣之分。安可同千年而语也。而世之不传此而传彼。何也。呜呼。凡物之怀奇不见知者。奚独柳生。璞玉非不奇也。而知之者独卞和也。骥骐非不奇也。而知之者独伯乐也。则知柳生之奇者。非独西归子乎。虽然。卞和知璞玉。而能使天下后世。皆知为璞玉也。伯乐知骥骐。而能使天下后世。皆知为骥骐也。则不识西归子知柳生。而亦能使天下后世。皆知为柳生乎否乎。呜呼。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传曰。出入无时。莫知其向。使柳生或不能善养出入之心。至于无终。则是珠玉化为沙砾也。凤凰化为鸡鹜也。儒者焉而化为胥徒也。卞和错认粗石为珠玉也。伯乐错认骀驽为骥骐也。人将传其事。而闻于天下后世以为笑。不但如沙砾化珠玉。鸡鹜化凤凰而止也。柳生其勖哉。柳生其勖哉。
送黄戒忝赴 健元陵斋郎序
言与己相反。必称水火。水大者克火。火大者克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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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容火。火不能容水。虽有鬼神之智。河海之量。孟贲,乌获之力。将不能使水火合而为一。而水悦乎火。火悦乎水也。此理之常也。遍天下皆水。一点火间于其间。岂不危矣乎。遍天下皆火。一勺水间于其间。岂不孤矣乎。是则不惟不相容。必将沦灭而莫之知其处也。亦哀哉。虽然。三才备而五行特为三才之用。吾人之生。固不可有水无火。亦不可有火无水。是则二物虽不自相容。而其为生人之利则亦均已。岂独水火而已乎。夫人之出处隐见亦然。天下皆出处者。非遍水之一点火乎。天下皆隐见者。非遍火之一勺水乎。晋处士陶渊明赋归来于刘宋之世。而宋不之夺。而能遂渊明之节。则渊明非当时之点火乎。而渊明之火。能明于万世。明者固渊明也。明之者非刘宋乎。商之伯夷,叔齐能叩马于武王之军前。而武王不之杀。而能成二子之大节义。则二子非当时之勺水乎。而二子之水。能泽于天下万古。泽者固二子也。泽之者非周武之圣乎。遍天下之水。不为不利于刘宋之世。而能明于万世者。独渊明之点火也。遍天下之火。不为不利于周武之世。而能泽于天下万古者。独二子之勺水也。可见水火之均。不可无于生人。而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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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一点之微一勺之小也。而沦之灭之也。亦决矣。婚姻黄戒忝。平生友也。初筮仕之任时。余入山已十有三年。勺水于遍火也。点火于遍水也。自视以此。人视之亦以此。今于子之归。亦不无雀跃之喜。是则火悦乎水也。水悦乎火也。岂子党遍水而不或害于点火。党遍火而不或害于勺水者乎。岂子之火。未必不为同人之火。子之水。未必不为既济之水者乎。呜呼。言不可尽也已。
送李参奉承敏序
李生乎惟乃行。乐我者一。喜我者二。参奉末班也。生大材也。以大材得末班。奚以喜乐我一二乎。 国家取人有二。科文与武也。其进不以科者。各有蹊径。以生之才。则学有馀也。以生之行。则入而善事亲。出而善师友也。而然生地甚寒。且去大故属耳。名未著科焉。则今之进也。直缘我 圣上。能悉生于生之一疏章。而知生有可用之才。既以 咨筵臣。又 教诸两铨。必使破格收用。前后发于 天语者。无非感动听闻。吾尝观生疏辞。果痛切著明。弊备而救至。大无不包。小无所遗。条目毕具。首尾纤悉。如使见试于执政。吾知其必不小补。夫以我 圣上新化图治之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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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而岂不乐闻于生之言也者。虽然。自古上章之流。其在草野。必出于一代知名之士。而其所言。或未必不及于生之所陈。而时君能听信而擢用之。槩未多闻。今生处寒地。未著科。不敢列于知名一代。而上章焉而我 圣上知生。不啻若亲见生面目。亲见生才学。亲见生平生。汲汲然惟恐收用之不及。我 圣上聪明。孰有让于尧舜乎。之德也天下且优。况一国乎。野果有遗贤乎。击壤之化。将不日而及于残生。我安得不乐乎。生资近颖悟。而学慕忠信。识博而器优。言讷而行敏。吾知其必不终老蓬蒿。而至如擢授意外之 恩命。所不敢及于梦寐也。而生得之。是岂非无前异数乎。上究无方之化。下极致身之诚。则安知生今日之行。将不为万里之发轫乎。古之尽臣道而能垂名后世者。岂皆出于卿相之家乎。我安得不喜乎。我尝学事君之礼也。不幸年未衰而病蛰田亩。恨未效涓埃。今生进于朝。苟生之能致事君者。我其恨我未行矣乎。我安得不喜乎。喜止乎生若我也。乐将有以利一世若是乎。生之行之光且盛矣乎。虽然。抑有说焉。凤凰之飞。岂不能翔千仞乎。凤凰焉而自折其羽。果能翔千仞乎。骥骐之走。岂不能行千里乎。骥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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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而自伤其足。果能行千里乎。生固有为之才也。苟生之不加慎行。果能展有为乎。凤凰而折其羽者。不过不自飞而已。骥骐而伤其足者。不过不自行而已。何负于人哉。生焉而不加慎行者。奚但不能展己乎。将无以报 圣上不世恩遇万一。可生之不自勖欤。行者何也。恭是已。加者何也。恭而又恭也。恭者行之本。恭无有不达。
赠林参奉(廷彦)
林老成问曰。君子爱人不以己可乎。曰不可。爱人不以己薄也。君子不薄也。曰然则愚之惑滋甚。子尝不仕。岂子以不仕待己。然而斯文林侯。初命末班。其年五十有馀。其志未必欲赴。而子劝之勤。以子所不欲欲之人。斯可谓爱人以己乎。曰否。尔徒见我不仕。不见我所以不仕也。夫仕所以行君臣之义。君臣。人之大伦。夫仕乌可已乎。虽然。夫仕不徒然。所以乎天下国家。是以。君子未尝不仕。虽然。君子亦未尝苟仕。君子必先试可。试而可者仕之。不可者已之。夫可而不仕。废伦也。不可而仕。怀禄也。废伦君子不为也。怀禄君子亦不为也。尔以我为未尝试可乎。以我为试而可者乎。吾自知不可明甚。是以吾不仕也。今林斯文。
西归遗藁卷之六 第 390H 页
素蓄适用之才。而未尝试可。人皆惜之。今其徵出于圣上初服。是其可试可也。非若寻常然。凡厥有江湖之忧。而怀野无之心者。将劝其行否乎。劝者谓有可试也。不劝者谓未有可试也。虽使实未有。君子将意其或有。况实有之而待以实未有。此其薄已甚。尔为我欲之乎。况斯文与吾道同。其识乎君臣之分。则虽与吾无异。而斯文其得之天者。从容而不迫隘。温雅而无过激。合乎百执事。是则愈于吾万万。虽由是渐进。至居近 君之位。亦未必匪分。吾肯以己不仕。而不劝斯文赴徵乎。不幸使斯文遇不可不已。而吾且劝之不已。而尔诮我以爱不以己。不亦实事乎。斯文尝由还桑梓。将复路。吾于斯文。属为叔侄。情是兄弟。不自堪去留之怀。姑识函丈间答问。以勖以诫。
送府伯赵令(启远)
噫。出处虽异途。槩不能果于忘世。则夫为治之方。安得不往来于心也。夫治民。一于爱而不复济之以畏者。释,老之爱也。一于畏而不复济之以爱者。蹠,蹻之畏也。必也爱包畏。畏包爱而后。能致治民之极乎。虽然。爱包之畏。畏内而爱外。人狎而犯。畏包之爱。爱内而畏外。人敬而从。然则治民。宁取狎而犯者乎。宁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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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而从者乎。虽然。亦有时系焉。上古民心淳。知爱之可狎而不可犯。故以爱包畏。为治道之本。世既下。民心不淑。爱包威则狎而犯者皆是。是故。达于为治之方者。不肯眩于爱畏之名。而时易其本。然则畏包爱。不亦今日之至务乎。孰能之。非我府伯赵夫子乎。夫子为治。不苟于心。不私于民。而为其所当为也。当革者。不以旧而或不革也。当复者。不以旧而或不复也。当起之以义者。不以旧不起而或不起也。号令明政治肃。凡其所为。皆智巧所深避也。下车既一年。逋欠复军籍实。吏畏法而不敢欺人。趋事而不敢游。名分正。争讼息。徭省而小民安其业。政修而官事无欠阙。民相聚首而欢乐之曰。孰谓我侯之畏乎。即今我见其爱。不见其畏。环百里莫不皆然。而其敬畏之心。犹且未已。若此者。夫岂非包爱之效乎。使夫子立心不固。而知道不明者。安得不动于毁誉之私。而能毅然持久。以收其效乎。视世之区区容悦于民。而首尾俱畏者。岂不天渊其去乎。如欲大变通世道。以复盛世之治。任其责者。将在彼乎。在此乎。 朝家以丁亥十月。授夫子湖西巡钺。噫。使夫子在此者专也。在彼者咸也。彼之心。亦此之心也。夺其专而移之咸。亦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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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用人之道也。则全州之人。亦安得卧夫子辙乎。全州之人。悒悒然不乐。正如饥人遇食还夺。气色甚可闷。州人韩山李起浡忝在别筵。不忍使众志不宣。谨拜。序其事以进。
赠李斯文乐而序
时年五十有三。非有疾病事故。目未尝不在卷轴。手未尝不在翰墨。人谓我酷好文章。然我鲁者。文章非鲁者事。我安敢从事于文章乎。直为无所事故已。我以早岁谢名利。归处田野。攻苦乎耘耔之业。仰事俯育。无所希慕于世也。人谓我好隐遁。然我俗士。隐遁非俗士事。我安得有意于隐遁乎。直为樗栎散材。自不容于杞梓之间故已。我尝存心不欲有忮。接物不欲以伪。或者疑我有忠信之实也。然而忠信大行也。圣人之所重也。吾安敢吾直袭其外。而亦不可得也。夫我安敢乎忠信。乃所愿在不偏倚。方寸以是自守。不为世易。不为物移也。盖方寸有所偏倚。则便害于天理之中正。天理既有所害。则便不得为人。余是之惧也。所以孳孳。舍是无它。而直患耳目孤陋。无与讲究。思得与同志者。以相切磋。而世无其人。夫我但求其实。不以名掩焉。则世果有其人哉。既不可得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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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寓于物也。于飞焉有凤也者。见必以时。于走焉有麟也者。不践生草。是皆其心出于其类者矣。而麟凤既不常有于天下。则吾安能与之为群哉。草木焉而有松柏也者。其性直。其立正。不以众草木葱郁而失其孤高之本性也。不以严霜雪侵凌而变其凛然之素节也。此所谓植物中君子。屋之东。有苍松若干株。有翠柏二根。托襟期。拟与共终始者。于今十数年。岁癸巳之冬。忽有一斯文来访。与之语数日。欲尽言吾所得。殆乎誉而人且不信。吾姑止焉。槩其立心最高。非世人所可企及。至其不以好恶易是非。特馀事耳。若此者。倘所谓不偏倚者非耶。真可以托百年也。吾何事于麟凤。亦何事于松柏耶。于其去也。亦不无销魂之恨也。然其阻者面也。不阻者心也。肯将不阻而阻之耶。斯文李姓。乐而其字。
赠金秀才序
夷人知不遍。当远近也。但知近近而不知近远。但知远远而不知远近。当离合也。但知合合而不知合离。但知离离而不知离合。若此者可与言乎哉。莫远于日月也。而日月在人。莫近于梦寐也。而梦寐无迹。可近近而远远乎。莫合于夫妇也。而牛女各在天涯。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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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于东西也。而舜文若合符节。可合合而离离乎。莫近者心而面次之。苟其心相同也。此则彼心。彼则此心。心未尝暂远。虽其面阻过百年。果可谓之远耶。苟其心不相同也。此背彼心。彼背此心。心未尝暂近。虽其面共对一室。果可谓之近耶。莫合者道而居后焉。苟其道相同也。此则彼道。彼则此道。道未尝暂离。虽其居隔在千里。果可谓之离耶。苟其道不相同也。此背彼道。彼背此道。道未尝暂合。虽其居同处一榻。果可谓之合耶。心近而面远者。远之近也。心远而面近者。近之远也。道合而居离者。离之合也。道离而居合者。合之离也。有人于此。苟使当远近。将取近之远者乎。抑将取远之近者乎。苟使当离合。将取合之离者乎。抑将取离之合者乎。民各有心。心不可苟同。人各异道。道不可苟合。入而存孝悌。此乃不佞之心也。出而行忠信。此乃不佞之道也。苟不负不佞之心。而致孝悌于在家之时。苟不背不佞之道。而尽忠信于立朝之日。则秀才之心。则不佞之心也。秀才之道。则不佞之道也。在此亦近。在彼亦近。在此亦合。在彼亦合。尚何恨乎面之远居之离乎。秀才未弱年。而其文章通古昔。行谊超等夷。其光辉足以掩一代。此正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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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才。与之同处焉者。至累数月。一朝告行。情不堪去留。遂为远近离合说以赠。
四体诗序
日者见足下诗。诗极简奥而长于讽谕。与俗诗不同。噫。足下其可与言诗乎。足下诗非足下自为。乃足下家诗也。肯与偶然出而为诗者。争其优劣耶。夫诗言志。诗源盖出于三百篇。夫为诗而外三百篇遗旨者。不可以诗论也。诗本性情。诗之正者。其性情正者也。诗之邪者。其性情邪者也。苟其性情邪。则其发于诗者。自然为邪。不可强欲正而或可为正也。苟其性情正。则其发于诗者。自然为正。不可强欲邪。而或可为邪也。夫见关雎,麟趾之诗者。孰不知其性情之正乎。见桑间,濮上之诗者。孰不知其性情之邪乎。然则观其人之诗。而岂不知其人之性情乎。然而诗之邪正。虽在其人。而使其人为邪为正者。实不在其人。则诗以考其政治之得失。其义岂偶然哉。虽然。夫所谓邪者。岂必指邪慝云乎。凡害于物者皆邪也。愁亦邪也。怨亦邪也。劳亦邪也。苦亦邪也。凡厥不平之气。发于吟咏之间者。皆莫非邪也。夫所谓正者。岂必指绳墨云乎。凡利于物者皆正也。欢亦正也。喜亦正也。逸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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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也。乐亦正也。凡厥忻悦之气发于吟咏之间者。皆莫非正也。是知关雎,麟趾之诗之正。非诗人之正也。乃文王后妃之正。有以正之也。桑间,濮上之诗之邪。非诗人之邪也。乃宣公,宣姜之邪。有以邪之也。则凡厥居人上之位而握风化之权者。其不可不留意于国诗之邪正而端其出治之本也。亦审矣。夫以诗之所关。其大如此矣。而不幸风雅之体变而五七之言作。五七之言盛。而风雅之体熄。删后无诗之说。岂不信欤。起浡尝追罪五七言作者。以为罪不在作俑之下。正以末流之弊。乃至于姱工斗丽较清角虚。务自相高。顿失三百篇本意。噫。诗之工丽清虚与不工丽清虚。果与于治道之得失欤。至如建安七子之辈。岂非五七言诗家之宗匠也。而亦莫能奋然复古。自其后陈子昂,李太白,杜子美之属。岂不长于诗家者也。而亦莫敢变其课习波荡焉。以至于今。凡百诗家者流。亦莫不效尤。起浡不自量也。其为诗必欲取三百篇本意。体国风。拟备巡伯之采。体小雅。拟备宴享之乐。体大雅。拟备会朝之乐。体周颂。拟备宗庙之乐。不独止于自拟而已。如使得志于天下。则将欲行诸九州之内。使天下之诗。皆本于三百篇之义。而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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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国之治忽。不敢逃于其国之风也。若宴享若会朝若宗庙之乐。亦不必循用残缺之旧文。宜各随时王之治之所以发于诗家者以为乐。而不得使当时治化之隆替得失。有所掩于千千万古之后。则玆非得于三百篇之本意。而诗道之行。大有益于天下国家之治忽者哉。彼晋唐以来。吟风咏月之诗。自然休息而消灭。不但若蟋蟀之洪钟。红炉之点雪也。亦何劳于污号哉。或曰。子忧在诗邪。则子为诗果能不邪。子使人果能皆不邪耶。起浡应之曰。否否。君子之学。岂宜先画以不能正己。岂宜先期以不能正人乎。孟子曰。一正君而国正矣。我其肯人人正之乎。况正者所以劝天下后世也。不正者所以戒天下后世也。苟能使天下后世知戒焉。其所谓不正。殆不几乎正者乎。况以不正之诗。荐为宴享会朝宗庙之乐。孰不知其为可耻乎。苟知其为可耻。则岂不汲汲然思所以变其不正者哉。岂不孳孳焉思所以入于正者哉。夫如是则采当世之诗。为当世之乐。岂不大有助于治道哉。以咸英韶濩之乐。陈于幽厉之庭。岂不虚乎。呜呼。起浡今作田间老农。其何计之可行耶。士为知己者申。为上四体诗。幸于抚字之暇。试阅一遍。即其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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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其旨。恕其愚而察其所以言。未必不为论诗之一助云尔。
赠道徽山人序
使国家一教。治国家何难。则教之不一。非治国家大患乎。汉光武愤旧物为伪有。提尺剑起而兴复。夫置二子度外。岂其本心哉。以其势有所未易也。二子既不得不置度外。则是亦未能一其教耳。使二子来归者。光武必将谕以理义。使自动其心。有所怵惕。观感效顺之不暇也。夫治国家。未一其教。孰有大于异端者乎。无君臣父子之伦。无尊卑贵贱之分。虽尺童子。亦能知彼为匪人。而自有释氏以来。人多陷溺。释氏之学。居天下太半。将见不百年。而人皆为释氏。莫之禁焉。则凡居邦域之内。而常怀忧世之心者。其汲汲之意。奚独后光武之于二子哉。山人道徽遍到时之钜公诗家。求诗得数十篇。道徽其色温而雅。其言醇而谨。其心质直而无所饰。真所谓墨名而儒行者也。而其实释也。彼其不游于释。而游于钜公之门。此即未归之二子也。钜公之所以谕道徽者。宜举忠孝之道。以开迷惑之胸。使渠豁然有所得。使知人不可无君而忠为事君之方。人不可无父而孝为事父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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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知无君无父者。卒之与禽兽同其归。则彼释焉而闻道徽之风者。将莫不裂袈裟投钵盂。长其发而归顺我不暇。此不亦一教之一大助乎。柰何莫此之思。而只于风月上。取格为之赠乎。是二子之来归焉。而不谕以理义直许其请。使自任倔强于域内也。玆岂忧世者心乎。虽然。古语有之。不治而深治之云尔。则其于不谕之中。抑亦有深谕者乎。是未可知也。
翠微堂集序
圣人者必欲贤吾人。凡可力于贤者。靡不用极。至于郑卫诗。其陋甚矣。圣人犹此不删。此非诲人以淫。盖欲其有所惩创以就贤也。则于此有文字。之文字最佳。苟有取之者。其将有力于贤吾人。视郑,卫诗惩创。功相万万。则虽收焉序其事。殆未必不可乎。大释碧岩。越在 崇祯丙子。团缁徒数千赴 国乱。时余亦率义旅赴于监司幕中。与碧岩处可月馀。閒军务馀。访及渠。相长太优。则碧岩乃字守初太一。而曰是其人也。访其为人。深于释道。且馀事攻文。文可惊人。余笑应曰。释道之深。未必见奇文惊人。亦可异焉。愿一接而未得。岁庚子。余静处完东精舍。有美一释。袖一帙拜庭。举止雅甚。余以异俗人。急延之座。访其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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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之华岩兰若是已。时碧岩以是岁正月。落身华岩。余尝闻甚慨惜。盖为碧岩其名虽释。而其有功于国家太重故耳。及见释问先及碧岩事。释曰噫。碧岩传衣钵名守初号翠微者。是吾师也。问其帙为何。作而曰。吾师平生所著。浩不可记。师恶其有迹尽无之。僧潜集其漏。撰次若干首。谋其弁。公于先生可也。肆有玆唐突。倘使一款否。余手开其帙。诗凡几许首。四六如之。文亦然。其诗学正唐。四六仿四杰。文效韩山斗。语颇精深。不华不俚。深得诗文之体。究其用意。不见太戾儒家。未必一主禅味。余因惟世人以儒名者。于儒行未尝有一分工程。蒙不知何如为释。何如为儒。而必先作气攻佛。诋诟不暇。夫我则异于是。使释徒。专于渠徒。一背儒家而已。我固当取其专以专吾。取其背以背彼。玆未必不为我益。况其文字自无背吾。语或平常。意多近实。而其书可爱不可恶也。则其必以释道而欲绝之。而终不为有识者所取。不亦冤乎。至其文若四六。颇多自家语脉。然此亦弓人而为弓。我但当取其精勤以勖吾而已。亦奚暇疾其戾吾。莫陋于郑,卫诗也。而不删于圣人。莫佳于翠微文也。而不与于有识。则恶在乎述圣人贤吾人之义乎。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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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岩大有功于 本朝。翠微得碧岩衣钵之托。今来明慧释。又虑其师翠微所传之道。或微而不著。间关跋涉以有言。则是岂可必斥为释。而不与其所当与者乎。为人臣而效力于 国家。如碧岩亦足矣。其学于人而致隆于其师。如翠微于碧岩。慧释于翠微亦可矣。其一取此而义正乎君臣。诚主乎师生。是其贤吾人也。不已多乎郑,卫之诗欤。
送白谷上人序
宁儒毋释。使名儒实非。若此者无宁释。何以儒焉。以所有仁义也。夫亲而之君出。不爱其君。其谁之仁。心而之事行。不合其宜。其谁之义。之二者。我罔或闻见滋久。则不亿丽章甫。直其名儒已。是奚足多乎释。使释能达乎理博乎文通乎艺。又从而发乎词者。有仁于人爱于君。若此者。视彼直名儒。其优劣抑奚翅千万。尝闻白谷师。游其大门下。将衣钵在其躬。又能解儒家。从游一代名胜。名胜咸与。余夙晦藏。阙一会。岁丙申夏五月。师自俗离转向头流之双溪。故过余完东。余解其装。得所著数百篇。中有祭乃文翰先生某名胜。其词婉其意切。夫师以异道。能不拘忌。以祭异道。其申虔恳若玆。苟师心不得其天。其之乎事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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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若玆乎。中有 国葬诗。其末句。有曰山僧不识君臣义。洒泪吞声立雨中。苟师居不爱其亲。夫师方外也。其之乎君。能生爱若玆乎。能爱非仁。能宜非义。观人不在多。南宫适说羿奡,禹稷事。我孔夫子称适以君子尚德。今诗文各尽一篇。奚特彼数语哉。宁须尽其言究其行。乃后悉乎师。凡释且愈直名儒。矧伊为仁义者。惜乎。师其名释。为小序道行。
西归遗藁卷之六(韩山 李起浡 沛然 著)
 记
  
全州明伦堂重修记
水与食天也。井与鼎人也。天不得独天。必待人而后天也。人不得独人。必待天而后人也。水与食也。天之待乎人者也。井与鼎也。人之待乎天者也。今有井鼎于斯。泥且颠焉。其改为也。亦人之所不能已乎天者乎。曰。若有堂乎先圣庙侧。而扁曰明伦。盖肇自何代。伦天也。堂人也。其交相待也。亦水食之于井鼎乎。苟堂之坏不可处。夫安得不改为。而不致夫人之所不能已乎天者乎。 国朝右文。其治隆乎学校。前代无比。而本州沛乡也。其殿庑斋堂之制。视 国学不歉。旧在州西。 万历乙巳。移建于州东南。上舍李至道实主之。及今五十年。不幸堂倾欲颓。州之章甫。合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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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州大尹沈相公泽暨通判韩侯震琦。沈相公暨韩侯。乃咸大惊而曰。此大事也。不可不及时举役。乃咸殚厥心以藉。不大烦民力而功就完。不奢不俭。制得其中。既牢既爽。保无后忧。比卒成。有司李益新来李起浡。请识重修颠末。起浡窃惟起无刱也。修有重也。无刱无重。无重刱。不传重。亦大矣。夫有刱欲坏而不趁修者。是虽一山水楼观。且未尝不嗟乎人。矧玆圣庙之明伦乎。欲坏而遽修之。使沛乡多士。咸有所怀归之修也。其功岂不大矣乎。虽然。起浡欲以有说焉。天既以伦与人。则人不可尽伦以对天乎。今夫堂井也鼎也。伦水也食也。伦乎堂。犹水乎井也。食乎鼎也。井鼎之所以为人待天者。以其水之也。以其食之也。苟或不之水则是弃井也。不之食则是废鼎也。已戾乎天。待人也。亦何恤乎泥与颠乎。则堂何异于是乎。夫然则修之不难。难在于践堂之名。夫修之已往。践之方来。吾党之士。盍亦于玆乎慥慥。相与讲明五常之德。而期不负天人相待。期不负堂之名义。使井井而鼎鼎乎。厥冬。 圣上临御。阐明教化。伫见三代美俗。而人心不古。斁伦间出。入鲜致孝悌。出罔念忠信。忮为之德。偏作之中。习尚日益渝靡。此实大可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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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党之士。庶几居处于堂。而勉勉乎五常之德。讲之又讲。明之又明。而若将此俗之或浼焉。相与警省。以致日新之功。而期到乎扶伦地头。以实我 圣上作成之功。岂非我多士职分乎。夫如是以后。方可井繘而瓶。鼎正而凝。堂修而明矣。呜呼。苟反于此者。堂亦一空宫耳。亦何取乎重修乎。基业至道。犹子沛乡。人非不多。独上舍家继干校事。岂上舍家厚于斯文。特出于众者欤。
嘲云峡记
欲人之物也。穿人之壁。踰人之墙。而曰得无人我知乎。恐恐然频顾而劳其颈。得无人我觉乎。惴惴然极虑而腐其心。偷未发而来四邻之指点。偷已发而警一市之耳目。耻孰大于此者乎。虽然。此耻于不穿踰。而不耻于穿踰。何哉。弓人不耻为弓。矢人不耻为矢。独穿踰焉而耻为穿踰哉。有物于斯。温润乎辉掩蓝田。焜煌乎彩专荆南。人皆悦而慕之。竟求其中。惟土专其功。幸彼之无有知也。不然其耻也。可既言哉。虽然。此非物之罪。乃物之者之罪也。奚耻于物乎。有耻于斯。非穿踰也。非物之也。而其实渊云之墨妙。不足以文之。苏张之辩口。不足以解之。帝王之威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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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脱之。造化之机权。不足以化之。夫若此者。其惟云峡之耻乎。天下皆言三山在海东。云峡介在三山之间。其境界之幽绝。水石之清胜。未必大让于三山。不独峡自处为然。人之说云峡者。亦未必不然。人皆曰非大隐遁。不可居。一朝要大权贵置庄。鸟路变为周道。而飞龙腾踏。石田化为负郭而厥赋上上。人马骈颠。而雍州之地。不觉萧条。不暇言鱼鸟之惊散。鞭朴狼藉。而廷尉之门。翻成阒寂。敢遑说风月之被驱乎。环云峡百数里。将莫不色举以避。噫。之峡也而反有此哉。此即有伯夷之名。而甘穿踰之行也。回视穿踰之穿踰。将孰耻而孰不耻乎。彼中土而外金玉者。虽甚可耻。其实他也。非我也。今峡则不然。以名而洁。以名而污。其洁峡也。其污峡也。其实我也。非他也。将何以去其耻乎。使峡其清绝。果如三山。彼权贵虽甚爱土。讵敢计置庄乎。使峡初无清绝之名。而列于粪壤者。权贵之庄。固其所已。此即穿踰之穿踰也。谁复耻之者。今峡高不及三山。污不至列于粪壤。虚带南国之重名。而反容权贵之置庄。名实之相左。不直止于万万。甚矣。夫云峡之可笑乎。尝闻山有灵。今峡果有灵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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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亭双怪石记
津山舅氏。要余坐堂。开南窗。见庭畔颓墙下。有前所无丈可数尺许者相对立焉。余不知为何物。疑禽而视之。似是白鹤,青鹘。争上九万之苍苍。中涂而误落人间。于是竦两肩仰眷。而更欲飞腾于此时者也。疑兽而视之。似是惊豹怒虎。夜投人居。日出不敢交乎人。戢其勇敛其猛。就僻处同蹲。而恐为人知者也。疑木之楂者。有摧之痕。有蛊之迹。得非昆山老松。自阅千霜之久。枝干落乎风。根本揭乎水。有馀体不尽朽。介而为二。重苔叠纹。缠深浅而有天然状度者乎。疑人之老者。有头顶也。有腹背也。曲腰而垢浮其面。得非武陵仙翁。闻津山山水之胜。共其友来访。既来仙凡殊风。不得与世人容接。嘿嘿然相对而无所归者乎。忘其小以为山焉。而视之层峰宛焉。断壁依焉。岩峦列如。洞壑幽如。佳草森翠烟生。余不知为何物。遂手摩。然后知不飞不走不根不灵不为山。而两个顽然也。然后知其形甚怪也。然后知舅氏之所以置诸堂之前也。
守岩堂记
乙未之寒食越一日乙酉。友人吴秀甫。自云水来。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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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而曰。我新有草堂数间。堂之前。坎方塘数亩。鱼其中。莳花卉其边。堂之后。有巨岩如大厦状。其下有泉水甚佳。渴则饮之。欲其远望也。则登其岩。时岸巾。塘边逍遥。以移晷于花卉之间。艳乎怜其色。芳乎袭其香。不渝乎取其操。于洋洋乎得其自适。将以终吾生。吾乃名吾堂曰守岩。子盍为我记诸。余应之曰。诺。夫词藻之鲜于我者。容有之矣。相知之悉于我者。未必有也。我肯辞诸。吁异哉。吾子之守乎。守孰为大。守身为大。孟轲氏之守也。以带墨翟之守也。勿失曹参之守也。能无惧孟施舍之守也。归田园陶靖节之守也。是其守。虽不无内外若大小精粗之分也。而其不为无益之守则一也。今吾子守岩。义何居焉。夫守出于虑其失也。孟轲氏不守者。其失身也。墨翟不守者。其失城也。曹参不守者。其失萧何之约束也。孟施舍不守者。其失无惧也。靖节不守者。其失雅趣也。是固不可不固守也。今吾子不守者。是其失不过一顽然巨岩也。子何事于固守乎。况世人虽好取物。必不取子之顽然巨岩。子何虑于失。而必守之乎。异哉。子之守乎。宜乎俗子之讥子之守失其真也。虽然。吾有说焉。夫天地万物。皆不容不变。莫大于天也。而天有寒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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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者变也。莫明于日月也。而日月蚀焉。蚀者变也。莫高于山也。而山或崩焉。莫深于海也。而海或渴焉。夫崩也渴也。亦变也。况于昆虫乎。况于草木乎。苟求其不变也。舍巨岩。其谁哉。物莫能夺其坚也。夫莫夺不变也。物莫能动其重也。莫动不变也。风霜莫能渝其体也。莫渝不变也。吾尝与子从事于丙丁之乱也。子忘其身。为一介草野。乃其心在一死于 国。以为不尽刘此贼者。无面目立于天下。切齿焉寝食靡忘。腐心焉时日转剧。一念断断。不暂及他。其语此也。其默此也。其坐此也。其卧此也。其燕笑也亦此也。其慷慨也。亦此也。人非之不变。抑之不变。讥笑之不变。侵斥之不变。至于群聚而詈骂之。亦不变也。自丙丁至今。已是二十年矣。而乃其心常如一而不小变也。天地万物。皆莫能髣髴其不变矣。而惟此岩之巨者。或可髣髴。故特寓其扁以自见也。是知子之守非岩也。乃不变也。人徒见其守岩。而不见其守不变也。亦惑矣。使天下之守皆如子。则夫孟子之守。虽不敢间然。而将天下之守城者。皆墨翟也。天下之守法者。皆曹参也。天下之守拙者。皆靖节也。彼孟施舍之守血气也。曷足与议于守哉。夫如是则子之守。为无益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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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益耶。一墨翟守城矣。而天下皆大之。一曹参守萧何之约束矣。而天下皆与之。一靖节守拙矣。而天下皆慕之。况吾子之守。能使天下之守。皆为墨翟。皆为曹参。皆为靖节焉。则夫一之与天下。优劣不其悬矣乎。是则有不守之矣。守之守莫先于此者。信乎吾子之守。大且真矣乎。使数子之守。将不得不包于吾子之守也。则吾子庸讵变乎俗子之不解乎。吁。舍此吾无更言者。此可能说守岩乎否。秀甫笑而不答。秀甫即吴公廷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