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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x 页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墓碣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0H 页
祖考文忠公府君墓碣
府君姓柳氏讳成龙字而见。丰山人。远祖讳伯。高丽忠烈王朝恩赐及第。六世祖讳从惠。入我 朝工曹典书。高祖讳沼。护军 赠司仆寺正。曾祖讳子温。进士 赠吏曹判书。祖讳公绰。杆城郡守 赠议政府左赞成。考讳仲郢。黄海道观察使 赠纯忠积德补祚功臣。议政府领议政丰山府院君。妣贞敬夫人安东金氏。进士讳光粹之女。府君生于嘉靖壬寅。殁以万历丁未。享年六十六。府君早游退陶李先生之门。得师门传授旨诀。后学宗师之。称为西厓先生。岁甲寅。俎豆于屏山书院。后配享庐江李先生庙。府君受知 宣庙朝。启沃弘多。遭值壬辰倭乱。鞠躬尽瘁。卒成中兴之业。有大勋劳于 王室。谗人构之。退而閒居者又十年。累 召不起。崇祯己巳。 赐谥文忠公。谥法道德博闻曰文。危身奉上曰忠。夫人李氏。累封贞敬夫人。龙宫县监讳坰之女。宗室广平大君讳玙之后。与府君同壬寅生。万历己丑。先府君殁。合葬于安东府西先寿洞中洞癸坐丁向之原。府君有二女。别坐 赠承旨李文英。正郎 赠参判赵稷其婿。而四男。长袆早卒。次袽察访 赠掌令。次褍洗马 赠掌令。次袗持平 赠吏曹参判。侧室二男。初生员。次襜学生。一女边应篁。别坐二男。昌祚县监,弘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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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监。正郎三男。寿益大司宪,寿恒师傅,寿颐。六女李圣益,安镇,朴万荣,尹祯,郑锡辅,郑寿先。察访一男元之。县监生三男。长宜河县监。次重河,次万河。二女权憕,李在建。洗马一女朴璿。持平八女。金时敏,申嵩耇,琴处谦,李尚逸,金宗准,郑道应,郭文溶。李在宽二男千之翊卫。次百之出为洗马后。生员四男翼之,次延之,次择之,次熙之。学生二男习之,次徽之。府君临终遗戒。勿用礼葬。勿请人为碑。墓道阙显刻今六十年。大惧遂至迁就。无以视后世。略具世系子孙如右云。孙元之谨识。
通德郎平陵道察访柳公墓碣铭
公讳袾字汝美。世为丰山柳氏。柳之籍丰山。其来盖久。远祖讳伯。恩赐及第。讳兰玉都染署令。讳葆礼宾卿。追封版图判书。三世皆仕高丽。及其曾孙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典书生讳洪。左军司正。司正生讳沼。副护军 赠司仆寺正。寺正生讳子温。进士 赠正宪大夫吏曹判书。寔公高祖。曾祖讳公绰。通训大夫行杆城郡守。 赠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赞成。祖讳仲郢。通政大夫守黄海道观察使。 赠纯忠积德补祚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丰山府院君。考讳云龙。通政大夫原州牧使。光国扈 圣原从功臣。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妣铁城李氏。府院君原之后参奉容之女。封贞夫人。公生于嘉靖庚申。万历辛卯。始以门荫出仕。历平丘,昌乐,平陵三道察访。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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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宰监直长不赴。辛丑丁外艰。公素多病。不胜丧。癸卯正月十二日殁。以其年二月。葬于天灯山先祖司仆寺正公墓下午向之原。享年才四十四。官至一命。不克见诸行事为世所知。公自先世。积德累善。至参判公。游学退陶先生之门。早自得师。克承绪论。以礼仪律身。持家有法度。公在参判公侧。未尝有子弟之过。盖其自幼至长。耳擩目染者。皆孝弟忠信之事。自其教使然也。公之葬也。公之妹婿校理卢公。实志公墓。亟称其性谨厚。此可以见公平生矣。后以原从功 赠司宪府掌令。公配令人宋氏。系出冶炉大姓。高丽谏议大夫孟英之后。中直大夫礼宾寺副正讳惟慎之女。学生康顺成其外祖也。以嘉靖己未生。既笄归于公。后公二十一年而终。祔葬于公墓。是天启三年二月丁酉也。夫人女范闺仪可称者非一。具载于吾季父修岩先生所撰志文。有二男一女。男长元直。先娶县监安聃寿女。后娶士人权赅女。俱无子。以堂弟县监元履第四子世哲为后。二男元方早夭。女适士人权尚贤。生子轼无后。女金时献,金鋈,张璘。世哲进士。娶正郎洪有炯女。生子后昌,后光。内外孙曾男女凡若干人。铭曰。
公缵令绪。公配嘉耦。既绍既述。亦克有后。惟玆南麓。是公所宅。尚其可徵。视此玄石。
生员叔父墓碣
公姓柳氏。讳初。字士一。世为丰山县人。高丽恩赐及第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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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其远祖也。曾祖讳公绰杆城郡守。 赠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赞成。祖讳仲郢观察使。 赠纯忠积德补祚功臣领议政丰山府院君。考讳成龙。光 国扈 圣功臣领议政丰原府院君。 赠谥文忠公。母仁同张氏。参奉润业之女。于我祖为侧室。祖应璇文科判事有重名。公以万历甲申生。殁于顺治戊戌。享年七十五。公克承家庭之训。事亲孝居丧哀。友于兄弟。睦于宗党。常有恻怛恳至之诚。盖其性得。亦习惯然也。为文章典赡雅健。有作者风。书法亦遒紧精致。有声侪流间。馀力治举业。解额累居前列。辄不利会试。丁巳中司马。卒未成名。穷阨以终。斯非其命也欤。公配真城李氏。都事阅道之女。世阀阅有家法。克敦女仪。以配君子。先公一岁癸未生。素有疾。公殁后三月以毁继殒。寿七十有六。以其年某月某日。合窆于鹤驾山竹田洞丙向之原。直恩赐府君墓东百步许。从先兆礼也。公生四男四女。金英硕,曹挺震,权克晋,权明纬其婿。而男翼之,延之,择之,熙之。皆有孝诚。为乡里所称。翼之生一子必大。女适李荣立。曹挺震二女。长适李东茂,次适黄某。延之一女适金世枢。四子必祥,必兴,必万,必千。权克晋一子二女。长适郑道行。次适金鈜。馀幼。择之三子必亨,必新,必达。女三长适金希天。馀皆在室。熙之一子四女。李荣立三子一女。郑道行一子一女。必大三子四女。必祥一子一女。必亨一子一女皆幼。内外孙曾男女凡五十馀人。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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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考 赠掌令府君墓志
右。祖考文忠公府君所撰行状也。今不能求志文于人。就用其语为志。公讳袽字吉甫。世为丰山人。远祖有讳伯。高丽忠烈王朝。恩赐及第。恩赐生讳兰玉。都染署令。署令生讳葆。追封版图判书。版图生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典书生讳洪。左军司正。司正生讳沼护军。护军生讳子温。成均进士 赠吏曹判书。于公为高祖。妣 赠贞夫人安东金氏。曾祖讳公绰。杆城郡守 赠左赞成。妣 赠贞敬夫人延安李氏。祖讳仲郢。通政大夫黄海道观察使。 赠领议政丰山府院君。妣贞敬夫人安东金氏。考讳成龙。领议政丰原府院君。 赠谥文忠公。妣贞敬夫人李氏。广平大君之后。子景贤。既长改名元之。荫补黄涧县监。娶经历义城金是枢之女。生三男二女。男长时雨。娶故别坐俞𣚃女。次兴雨。娶正字申弘望女。次得雨。娶士人朴缉女。馀皆幼。不肖孤积恶不孝。幼失所怙。孑孑终天。攀号莫及。略记世系子孙。以付于行状之后。纳诸圹中。以备不虞。呜呼痛哉。公至行美德。行状中既具梗槩。善观者必能自得之。今不敢复赘云。
南别殿参奉柳公墓志铭
公姓柳氏讳义男字宜彦。世为丰山著姓。远祖有讳伯。高丽恩赐及第。恩赐生讳兰玉。都染署令。署令生讳葆。礼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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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追封版图判书。判书之子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积德裕蛊。世济厥美。公其后也。高祖讳子温。成均进士。一时士类。甚见推重。如慵斋李公。亦其莫逆友也。不幸早卒。 赠吏曹判书。曾祖讳公奭。从仕郎有文行。祖讳仲清将仕郎。考讳河龙。笃志劬业。年二十八。居丧过哀以毁终。三世皆隐德不仕。妣清州郑氏。展力副尉玑之女。公以万历癸未。生于安东外家。生五岁而孤。母夫人贤有识虑。不以慈爱弛教督。既长拨贫资给。令游学于乡中诸先进长老之门。诸公咸加奖叹曰。柳某有子矣。癸巳公年十一。闻吾王父文忠公承 朝旨南下。往谒于河回里第。文忠公一见异之。呼使前。执手而语之曰吾门族衰替不振。今有汝无忧矣。公闻命感惧。益奋励不怠。及文忠公捐馆。往来经纪葬事。食素期年。及其所尝受业诸长老之丧。各视其情分轻重而食素有差以报之。其笃于恩义多此类。中乙卯司马。以奉养无主。因废举业。壬午道臣。具公行谊 启闻。除南别殿参奉。亦以亲老辞不就。公有至性。其在母夫人之侧。愉愉终日。先意承颜。以乐其志。左右就养。曲尽其宜。至于寝兴之节滫瀡之供。亦皆亲自为之。不令人代。其所以不有其身。致爱致敬者至矣。母夫人年高寝疾。晚更有眼患。不能视物。每朝夕进饭。公必手执匙箸。问所欲而敬进之。且苦痰咯滞在喉间。气弱不能唾。则以竹管吮而出之。如是者亦有年。病革衣不解带。昼夜扶持。尝粪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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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及不幸。公年已衰。而犹执丧不懈。哀毁成疾。几不能保。尤谨于祭祀。致如在之诚。遇宗族有恩。救灾恤患。不计家之有无。其待人亦皆慈幼而老老。曲有礼意。无不各尽其情。盖其天性然也。公治家有法。务俭素敦本实。苟有苟完。随位而安。绝无虚夸向外意思。于财上尤分明。虽己分所当得者。若少涉未安则亦不屑也。祖考将仕郎公以财雄于丰郡。母夫人既早寡。公亦以稚年远居他乡。其田庄之在丰乡而无主管者几十五年。皆为一家戚属所据有。或为他人冒占者亦多。母夫人以贫窭为忧。欲令公往彼推勘。公曰是虽祖先之物。彼若无辞出而与之则固好矣。不尔则将持契卷就讼乃可。得不补亡。所损多矣。遂力辞不行。家贫屡空。子弟请就峡中讨閒旷处。为田庄以资匮乏。公曰吾观峡中置田之人。患其赋役难堪。每与吏辈私相耳语。鄙屑之事甚多。此非士子所可忍为也。绝不许。其临事不苟又如此。公重厚谨密。静而有守。平居无疾言遽色。与人交未尝轻为然诺。有所问则必思而后对。故口无失言。凡有措处。虽甚细微之事。亦必从容量度。酌其可否。必求其合于义安于心可以行于久而无弊然后为之。故鲜有败事。人皆以是重公。朝之贤士大夫见公之实行与闻其风者。亦莫不慕而敬之。或叹其屈。如东洛,鹤沙,风雷诸公及任公絖,林公坛,蔡公裕后。皆素所推重而乐道其善。溪岩金公眼高一世。于人少许可。至于公则每与士友语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3L 页
及。辄称道不置。金相国世濂君子人也。亦尝贽书愿交。有山仰多年。尚未登龙之语。郑判书世规曾来守是邦。与公从事。相知最深。其后为湖南方伯。 陛辞之日。以公名闻于 上前。亟称其圣世逸民。盖其内得之实。有以动人而然。此岂声音笑貌之所能为哉。呜呼。其可贵也已。公尝曰一死人之所不免。愿无疾病而死。乙未四月初四日朝起。无疾恬然而逝。享年七十三。远近闻者莫不伤惜。以其年八月某日。葬于府北粟田洞向午之原。去家三里而近。公配安东权氏。奉正大夫司宰监正讳契之女。温恭柔顺。闺仪无违。公殁之二年丁酉继逝。祔葬于公墓后。为同域异茔之制。公有子三人云云。铭曰。
莫难得者资禀之良。莫难尚者名誉之光。穷而益坚。晦而弥章。我作铭诗。以告来玆。庶几不朽。而永有辞。
族叔父处士柳公墓志铭
日。再从侄世凤来见余。以其所后祖考公墓志为请。徵其遗事。则曰祖考下世已久。先君出继又在祖考下世之后。到今孤露之馀。故事尤无所识述。搜旧箧。惟有金公是棱所作诔文一纸。祖考平生心行之见于文字间者。惟此可以彷佛其一二。谨传书在后。连山叔父尝云吾少时以释采执事赴校会。时叔氏为斋任在主人位。多士满坐。见叔氏容仪秀拔。望之伟然是长者。俄而堂叔洗马公以献官来入就座。整衣冠危膝拱持。风采凛然若秋鹰。坐中人皆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4H 页
敬惮。稍稍起出。独我叔侄三人相对话罢。是时二公皆弱冠。又云乡校文会之日。叔氏在菁莪楼上。与人环坐论文。时开口宴笑。颜貌白晢。气岸轩敞。粹然容光。卓出等夷。歆艳之心。如在昨日云。邻居耆老间。亦尚有能言祖考志行之懿者。而郑进士荣邦,郑公维藩。亦尝语及祖考事。每称道不置。郑公云以今思之。柳丈于吾祖。年岁不甚相远。而以长者待之。言论风采。与狼川诸公为辈流。一时人物。盛哉盛哉云云。其所收拾馀响者惟此耳。言已其容有戚。余因取其诔文两篇而读之。见其盛有所称述。莫不期以远到。而叹其天不假年。未及展布所蕴以见于世。悼惜之意。溢于言外。呜呼。余生也后。未及见公。其嘉言懿行。宜不止此。必有可述者。而今于百年昧昧之后。欲求其遗迹而不可得。虽若可恨。然尺锦之馀。犹可以辨七襄之美。则就此数行语。亦可以得公平日所存之大槩矣。夫岂少哉。谨纂次为说如右。公讳岩字云甫。世为丰山县人。远祖恩赐及第讳伯。都染署令讳兰玉。礼宾卿追封版图判书讳葆。三世皆仕高丽。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蓄庆裕蛊。渐远弥大。公其后也。高祖讳子温成均进士。 赠吏曹判书。有高行。甚为一时士类所推重。不幸早卒。曾祖讳公权。吏曹正郎。祖讳景深。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有硕德宏模。大名垂世。我曾祖 赠领议政府君实志其墓。考讳成龟。将仕郎早卒。妣义城金氏。开岩先生观察使讳宇宏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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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至性。将仕公之丧。自袒括至练期。日夜悲号。致哀如一日。竟不食而终。旌表门闾。时公生未久。才离襁褓。养于尚州外氏。成童始得归养祖妣贞夫人。乙巳夫人弃世。公代持重服。哀毁尽礼。人忧其不胜丧。服阕数年亦卒。公配光州金氏。 赠承议郎弘文馆修撰。行通仕郎艺文馆检阅讳垓之女。高丽金紫光禄大夫知门下事吏部尚书兼礼部事光存之后。寡居数十年。克持门户。邻党咸以贤妇人称焉。公无子。只有一女适西原郑亿。公殁之后。金氏以公遗命。亲来河上。请于诸门长。取狼川公第三子元庆为后。即世凤先君。后仕为汉城府中部参奉。娶察访金昌祖之女。生一子即世凤。女二人。士人李廷彬,申汉老其婿也。郑氏生二子基学,基载。世凤前娶生员洪道亨女。生三男二夭。其一后徵。五女。长适学正权宣,次适李重烇。馀幼。后娶安道明女生一女幼。李廷彬二子重炯,重熤。二女崔庆濡,崔庆漫。申汉老一子叔范。二女长适李祉煜。一幼。郑基学一女适金宗泳。三男惟兴,其兴,斯兴。内外孙曾男女若干人。公生于万历丙子。殁以庚戌。享年三十五。葬于安东府西后天灯山大宪公墓下午向之原。金氏后公三十一年庚寅殁。寿七十六。葬于天灯山西麓庚向之原。去公葬三里而近。铭曰。
名贤之裔有斯人。克世其家如其仁。宜寿而福奚其谬。亦既有后。其定也久。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5H 页
宗嫂孺人永嘉权氏墓志铭
呜呼。孺人寔我宗兄故丰山处士柳公讳元直之继室也。公始娶顺兴安氏先殁。孺人年二十三。归为公配。和柔慈惠。以承君子。贤妇人也。公之所继。于我家为大宗。自祖先以来。家法素严。为搢绅家楷范。公生长家庭。习闻诗礼之训。虽不仕家居。而奉先尽其诚。事亲致其养。俭勤质实。不为外饰。务本节用。随分为孝。孺人又能左右君子。一意秖戒。无废前规。无坠家声。为乡党所称。盖公之性得以然。而亦孺人之内助为多。贤妇人也。孺人入门。不及事舅。惟姑令人宋氏在堂。年已高。孺人以姑命即代主中馈。凡祭祀宾客。每事必请于姑氏。无敢专行。甚得妇道。承上接下。各尽诚意。赒穷救乏。浅深俱宜。大小戚疏。莫不允惬。皆得其欢心焉。己巳宗兄殁无嗣。孺人取养公之堂侄。未几夭。复议于宗人。择于诸侄。以世哲为后。至诚养育。以至成立。世哲及孺人之世。中甲午进士。为孺人荣。孙后昌,后光。曾孙男女五人。俱在膝下。日夕嬉戏。孺人悦喜。抚视加勤。兄子稚生才四晬。父母俱殁。无所于归。孺人请于公。取鞠之家。既长使居宅傍。资以产业。复取其女而养之。以待其嫁。稚死益痛念。抚其孤嫠。俾不失所。孺人既寡居。进士亦年方幼稚。傍无干事子弟。而独主家政。勤劳庶务。御下有方。恩威互济。令出不苛。而旧婢悍仆。罔敢不率。服役惟谨。事以整办。家用不替。尤重祀享。必致丰洁。馔品器皿。悉遵旧式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5L 页
一如公在之日。益虔不懈。老而弥笃。旧有庐舍。火于兵。孺人命进士即故基而新之。阶庭户闼。不改其旧。轮奂斯举。堂构以立。用光继述。先业益恢。而进士又雅游贤士友。远近鼎来。宾客常满门。孺人为日具盘飧而待之。务成厥美。不以为劳。绰有古贤母之遗风焉。呜呼。孺人之德。大者如此。其细可略也。按状孺人之先世。为永嘉大族。始祖高丽太师讳幸。高祖讳士英。天文学官。曾祖讳应禧。彰信校尉。祖讳德操。济用监判官。考讳赅。承仕郎军资监奉事。妣晋州河氏。学生溥之女。孺人生于万历丙戌。己酉三月九日以微恙终于家。享年八十四。其年四月乙酉。祔葬于府西天灯山公墓之左。为同域异茔。进士既葬。谋所以标诸幽防后患者。徵志铭于余。余谢不能。进士请益坚。余念自少事宗兄。盖尝服孺人内行之懿著。不忘于心馀五十年。今老矣。其知孺人实迹。非他人之比。且情至而事不逮。亦非所以处一家之道。固有不得终辞者。乃敢据行状言。参以所亲见。撰次其槩如右。进士娶正郎洪有炯女。生二男。即后昌,后光。后昌有二女一男。后光二女皆幼。铭曰。
嗟惟孺人。德则多有。在子能母。在夫能妇。无非无仪。酒食是视。赞我家政。嗣我宗事。采掇蘋蘩。吉蠲为糦。礿祀蒸尝。孝享无匮。惠于宗姻。御众则谐。既美既完。亦勤亦怀。保族持家。罄无不宜。惟其有之。是以似之。我最其行。用阐幽识。非敢为谀。繄实是纪。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6H 页
孺人光州金氏墓志
孺人姓金氏。寔光州大姓。高丽金紫光禄大夫知门下省事吏部尚书兼礼部事讳光存。其远祖也。高祖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讳孝卢。曾祖嘉善大夫江原道观察使讳缘。祖成均生员讳富仪。考艺文馆检阅讳垓。妣真城李氏。成均进士宰之女。孺人生于诗礼之门。闺仪克修。既笄归于柳公讳岩。柳亦法家。公不幸早世。只有一女。适西原郑亿无子。孺人以公遗命。取族侄元庆为后。寡居数十年。持家有法。男婚女嫁。保守先世遗业。俾不失坠。乡邻皆以贤母称之。某年终。享年几。以某年某月日。葬于府西后天灯山西麓坐甲向庚。去公墓三里而近。内外孙曾男女凡几人。已具公墓志。不重述。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行状
  
先妣令人洪氏行迹记
先妣系出南阳。高丽都令中郎将讳厚之后。其先世自李唐出来。唐太宗朝。新罗请学士道艺之人。太宗遣才子八人。洪氏其一云。曾祖龙骧卫副司果讳硕卿。祖忠佐卫副司果讳俨。考军资监正讳世赞。妣昌宁成氏。礼曹参判昌山君 赠议政府左赞成讳寿益之女。先妣生于万历五年丁丑六月初五日。殁以顺治己亥七月二十七日。享年八十三。年十七归于我先君。家甚贫窭。饘粥或不给。有不堪其苦。而先妣处之晏如。未尝为营为计校之私。惟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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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是遵是式。奉舅姑处宗党。一以恭谨。不失和气。家庭之间。人无间言。岁乙巳先君殁。先妣哀毁踰礼。几不克胜丧。虽甚瘠。日澡洁备仪。奉祭祀尽情礼。哭泣悲哀。闻者为之陨泪。不肖孤生甫八岁。先妣于祭奠之暇。手抄千字文以教之。祖考领议政府君闻而嘉之。尝与人称之云。每当先君讳日。必晨起盥栉。亲视奠具。而哭之如始丧之日。年既耆艾而犹如此。凡其平日所得先君手札若父母若舅氏书𥳑。虽片言只字。皆一一收聚。糊纸为匣而贮之。藏诸箧笥中。至于遗衣服巾帽。下至袜样纸本之微。亦皆宝藏。无所失坠。时出展玩。辄涕泗横流。悲动傍人。凡先世行迹文字及小学要语内训诸书。皆译而读之。人家嘉言善行。亦莫不嘉悦而乐闻之。平昔每举与不肖孤。详说而细告之。且曰奴婢虽甚愚迷无识。乃家中监察。苟或有失。渠辈亦知。心非之。纵不敢口言。岂不可畏乎。汝须慎之。谆谆不已。敬畏之诚。溢于言外。终始如一日。及不肖孤以先荫忝蒙 朝家收录。历守数邑。先妣每靖挹自守。闺门之内。淡然如水。未尝有一毫干外事。己亥岁在镇安任所。自是春已有疾。入夏犹往来未得复常。五月 国恤报至。先妣适当食辍肉。翼日仍食素。家人忧益生病。力劝止之。先妣曰 国有大丧。肉何忍入口。强之不许。七月十五日得暴泄。泄止而热作。积十馀日热益盛。不能辨症。遽至罔极之变。叩地叫天。无所逮及。不孝无状。神不见佑。尚复何言。尚复何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17H 页
言。己亥十一月三十日丁亥。权葬于龙宫九台山卯向之原。先妣只有一子不肖孤元之。娶经历义城金是枢女。生三男二女。宜河娶别坐俞𣚃女。重河娶郡守申弘望女。万河娶士人朴缉女。生三男二女皆幼。女长适安东权憕生一女幼。季适真城李在建。不肖孤大惧先妣志行堙没。无以示子孙。谨含哀忍痛。略次其梗槩。以请于当世之大人君子。冀得一语纳诸圹。可藉以不朽。又欲以防后患于无穷云。庚子八月二十日。孤哀子元之泣血谨识。
记先世遗事
高祖 赠赞成府君。以俭约自持。居官尽职。终日钦钦。未尝少懈。尝闻旧家祠宇施丹雘。不悦曰曾闻丹青之家。能久存者乎。其谨慎如此。笃实之德。著于人耳目。退溪先生撰墓表所以称道之。不啻丁宁云。
曾祖考府君重厚严毅。临事不苟。度量弘远。人莫能窥其涯涘。当时诸公皆以伟器相许。郑林塘,卢稣斋二相公为文哭之。盛有所称道。今皆可考而知之也。寝疾日。祖考府君侍侧。适邸吏以 教旨来。乃朝散加资也。府君见之曰汝近才郎阶尔。何遽至此。对曰有应受之加。府君曰事 君当以诚信。慎勿欺也。曾祖妣贞敬夫人金氏。平生便旋避日月光。少日寓神武门外。未尝背 阙而坐。虽至婢仆之贱。亦必待之以礼。未尝以恶言骂詈。闻人之死则曰某也逝矣。不忍斥言其死。天将阴雨有雷声。则辄命收藏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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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器皿。积一段诚敬之念。终始如一日。享年九十而终。
祖考领议政文忠公府君。临终作诗遗子孙曰林间一鸟啼不息。窗外丁丁闻伐木。一气聚散亦偶然。只恨平生多愧怍。勉尔子孙须慎旃。忠孝之外无事业。又遗书有曰惟愿力念善事。力行善事。
伯父公天性颖悟。不幸十三岁而卒。年八九岁时。侍祖考府君在远志精舍闻雁。府君呼韵命作诗。始呼头字。即应曰一声鸣雁过楼头。次呼秋字。又应云树苍茫赤壁秋。祖考府君见其音韵悽楚。不悦而止。今读遗词。每怆然不能为心。若其至言异行。载祖考府君所撰志记内。今不敢赘云。
万历己丑岁。祖妣贞敬夫人下世。先考年甫十二。仲父洗马公年十岁。季父持平公年八岁。先考率二弟哭泣行丧如成人。礼无违者。过期长老忧弱不胜丧。劝用滋味。辄号泣不肯。劝者不忍而止。辛丑曾祖妣贞敬夫人寝疾。先考侍奉左右。曲尽其宜。累月不解带。病革尝粪审差剧。及丧在庐侧。助祭奠。期年不入秋室。乡党称之。享年二十八而卒。
仲父洗马公性方严。嫉恶如雠。更济之以和平。不幸早卒。金正字延祖以诗哭之曰满袖清风洒雪霜。一团和气在中央。季父修岩公每称之。以为实录云。
季父修岩先生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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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袗字季华。自号修岩。世为丰山柳氏。远祖有讳伯。高丽忠烈王朝恩赐及第。恩赐之曾孙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典书生讳洪。左军司正。司正生讳沼。龙骧卫副护军。 赠通训大夫司仆寺正。寺正生讳子温。成均进士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是于公为高祖。曾祖讳公绰。通训大夫行杆城郡守。 赠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赞成。祖讳仲郢。通政大夫守黄海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 赠纯忠积德补祚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丰山府院君。考讳成龙。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丰原府院君。 赠谥文忠公。妣贞敬夫人。全州李氏。通训大夫行龙宫县监讳坰之女。宗室广平大君之后。以万历壬午七月二十七日午时生公。公生有美质。其未离龆龀。已自端直谨密。恭而有制。不烦长者教导。盖其天性然也。己丑七月。大夫人捐背。公甫八岁。年方幼稚。而哭泣悲哀。不离庐侧。助二兄视祭奠。居丧如成人。九月随丧南下。明年五月葬于军威松岘山曾祖父母墓后。秋奉几筵还京。时文忠公府君在京师。故就省仍留。辛卯服阕。壬辰四月倭变起。文忠公扈 驾而西。公从姊兄别坐李文英避乱。转辗岭东山谷间。往往遇贼冲散。备经险艰。出入死生。几一年馀。公虽居仓卒颠沛之顷。而能不失常度。时或相势发虑。悬合事宜。一行赖之。卒以获济。时公年十一。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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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临事详慎。有定力如此。多长老所未及者。丁未五月丁外艰。文忠公府君自丙午冬已有疾。沈绵累月。公与仲兄洗马公昼夜扶侍。曲尽其宜。及病革尝粪审差剧。忧悴之色。溢于言貌。见者莫不为之感动。己酉服阕。庚戌增广司马初覆试皆居魁。壬子二月。海西贼金白諴狱事起。公旧于贼有嗛。遂为其所诬被逮。时赵公存世为安东府使。与金吾郎梁克选有旧。为言公家有疠气。身且病。劝其稍为方便。勿使死中路。梁亦素闻公名。悯其无辜横罹。状启言状。先遣判官。判官猝至。系公在庭下。里中人男女老幼若亲旧之在近者。莫不奔走皆来。惊号涕洟。阗咽左右。或有抱持而泣者。公不为动。请于判官曰今此之行。生死未可知。家庙在侧近。愿得一至告辞。判官不许。强而后肯。罗卒执缧索随之。适仲兄洗马公书自外来。公行且观如平日。不少变。罗卒睨视久之。叹曰异哉此人。观其容止。必是贤者。何乃有此事。公入庙门。伏地哀号良久。再拜乃出。金吾郎继至。令公入内。与家人诀别。公辞不从。夕至龙宫县。县居全正字以性亦来。全公与梁旧相识。梁谓全公曰勿忧。此人不死矣。向见其亲旧奴仆。环立如林。莫不号哭失声。吾亦为之出涕。而此人终始色不变。非有所守而能然乎。辛卯宿安保驿。有延丰官婢出待金吾行。持粥饮来慰之。且曰勿忧不生还。天道岂无知乎。道路见者。无问知与不知。皆为之泣。及至禁府。门未开。姑坐墙下北隅。守门者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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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争问曰此是某爷之子某人耶。皆相视咨嗟。盖公之贤名。在人耳目。闻者无不动心如此。公素有病。行道疾益甚。诸大臣如李汉阴,沈一松六七公。相继言其病重将死。请保放以待病歇。光海许之。出在狱门外久。五月洗马公以忧卒于京邸。六月始得理出。追及丧车以归。丙辰拜翊卫司洗马不赴。时昏朝政乱。群小满朝。幽闭 母后。杀王子。屡起大狱。日以罗织戕杀为事。一时名流多得罪。诛窜无虚岁。宣城人有趋附时议者。势焰方熏灼。机阱惟意。人皆畏之。与公尝有契分颇厚。一日来请见。公拒而不纳。其人怒为危语。闻者莫不为公惧。公终不动。癸亥二月。 仁祖反正。贤路大开。群公交荐公学行。四月起家为奉化县监。上疏辞 不许。遂赴任。县承污吏剥割之馀。公私赤立。公到官。釐弊政去民瘼。廉知土瘠赋重。民不堪苦。报方伯申地部。因改量其田。务得贞平。自此民始有乐生之心。盖公之初至。人户不满百。期月之间。流逋四归。户口倍增。几复其旧。居官躬𥳑约以先之。尤重于导扬风化。扶植教道。未尝不三致意焉。甲子七月。自 上特赐表里以奖之。 谕书曰观本道监司闵圣徽状 启。尔居官。爱民如子。治邑如家。凡所除弊。有若嗜欲之难制。尽心孜孜。治有茂绩。诚不负朝廷拔擢之意。玆赐表里一袭。尔其领受。九月遭令人丧。因呈辞归葬。冬拜刑曹正郎不果赴。丙寅夏。复入刑曹为正郎。先是公州人有为本州乡任者。与其地黄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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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恶。为其所诬告。逮系京狱累年。互相證援。文书盈几阁。官吏眩于所守。久不能决。公一日一夜。搜捡都尽。得其奸状。白于堂上。时李公曙为本曹判书。大惊服叹曰微公几误此狱。囚呼曰先大监为某官时。按某狱伸其枉。今公又能烛我之冤。可谓世其家者。积善之家。岂无馀庆。感泣不已。告者遂逃去。事因得解。物议快之。在官十日即辞归。冬拜荣川郡守。未赴任递。丁卯正月。拜清道郡守。作文谕诸生。略曰昔舜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此教学之所由始也。盖人伦者日用常行之道。学者学此而已。教者教此而已。故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孟子曰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然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诗曰温温恭人。惟德之基。横渠先生曰今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观此数条而为学之得失可知矣。至于子朱子集古圣贤格言善行。以为小子培养德性之根本。而其所惓惓者。惟在于入孝出恭。隆师亲友。正容谨节。慎言笃行而已。何尝教之以尚气放言。凌蔑长老。言人过失。争辨好胜。以为高耶。孔子大圣。犹曰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盖以乡党。父兄宗族之所在。不可以贤知加之也。圣人尚尔。况其下者乎。惟其如是。故彝伦叙风俗厚。他日立身行世。皆可自此而推之。所谓本立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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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也。本郡文献之盛。著自前古。英宪公而下。闻人达士。史不绝书。以至节孝先生之诚孝格天。濯缨先生之文章节操。三足先生之德业范世。虽在百代之下。千里之远。尚且闻风感发而兴起。况诸君生于斯长于斯。其耳之而相属。目之而相接。其间岂无私淑而自奋者乎。但自兵燹之后。教道渐弛。耆德多老死。童蒙失其养。在家不闻唯诺之声。出门不知肩随之义。稍长而冠。则见父兄之执。并行而欲揖。遇师长之尊。却立而不拜。甚者分门割户。各立私党。互相诋斥。不合不公。致使远近之人。莫不鼻笑而心鄙之曰伊西之乡风如此。士习如此。呜呼。此岂今日 圣世之所宜闻。亦岂不为一乡多士之羞哉。郡守亦一经乱后人物耳。少不勤学。老而无闻。其于训迪导养之方。无异聋瞽之于闻见也。然既在其位。则虽欲辞之而不可得矣。今择定训长。使选儒生之年少聪敏者而教诲之。每朔望谒圣毕。因与难疑答问。启发其志意。而其于升降揖让进退之节。孝悌忠信笃敬之本。尤加戒焉。诸君诚能不笑其迂阔。不惮其劳勤。学而讲之日益明。习而行之日益进。优游涵泳。毋急毋怠。则为圣为贤之功。亶在是矣。若夫名虽为学而不以本源为心。或但应日课。苟免责罚。或徒尚文辞。益长浮薄。非今日设讲之意。而亦非所望于诸君也。是年十二月。因事罢归。戊辰九月。拜翊卫司翊卫。时郑愚伏为副提学。将进讲玑衡注。自春坊直所邀致公玉堂。相与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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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义。旋拜司仆寺佥正。己巳正月。出为醴泉郡守。郡在乡邻。一境之内。皆亲戚故旧。事多牵掣。而公处之有方。莫不厌伏。迄公之去。无一人干政犯禁者。人以为难。及冬弃官归。邑民追思不已。立碑以颂之。辛未春。除全罗都事不赴。三月拜陜川县监。癸酉夏解归。甲戌九月。以汉城庶尹赴 谢。既入城移拜司宪府持平。病辞三度。加给由。又陈疏乞递 不允。时姜处士鹤年为掌令不至。上疏言事。语颇讦。朝议日激。汹汹不已。至三司俱发请接律。事将不测。公曰国家置台谏。将以欲闻其言也。言不当则辨之而已。请杀谏官。岂 圣世事乎。果尔言路塞而为朝廷之累。不可以不言。欲上陈其意。子弟以外间论议方峻。恐其及祸。苦谏不已。公慨然曰既在其位。纵爱身其可畏死不言。以辱朝廷乎。顾观义理如何。若其死生祸福。直须任之而已。况 圣明在上。汝勿忧也。遂草 启反覆数百言。其略曰鹤年之为人。臣所未见。虽未知其如何。而但以其疏语观之。则率意放言。无委曲婉顺之态。虽曰山野朴愚。不识事体。告 君之辞。岂宜如是。至于伯夷,严延年之事。尤有所不当引而引者。恭惟 圣上受命 先后。拨乱反正。彝伦复明。 宗社再安。大义昭揭。如日中天。武王,霍光。所遭各异。非所可拟于今日。而措语失次。妄发至此。物议之峻斥。固其宜也。然而原其本心则岂有他哉。不过受 恩感激。仰恃 圣明。惟思尽言。不知裁择。以至此耳。谓之沽名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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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恐非其本情。而况无君不道。人臣之极罪。以此而为其罪案。不以过乎。古之明王。不以言语罪人。臣伏睹 殿下临御以来。草野之言。虽或过越。例加宽贷。无一人以言获罪者。今于鹤年之疏。包容尤异。既下 优批。又以必无他意为 教。狂妄如彼。而 圣德如此。瞻聆所及。莫不耸服。臣之愚意。人臣之道。惟当将顺至美。赞扬大德。使四方后代。咸仰 大圣人含弘广大之量。出于寻常万万可也。若不推究其情实之所在。而论以一切之法。则幺么一鹤年虽不足惜。而独不为 圣世之累乎。因乞解归。其后一大臣有上劄。极论鹤年之罪。并攻公以为阿党。至有党与日成。主势日孤之语。请杀鹤年。 上教之曰予不欲以言语间妄发杀士。卿。少解忿嫉之心。盖 上意于公之言。有所感悟而然云。后谏院(洪命耇为谏长)又就公 启辞中。拈出率意二字。以为非所宜言。请推治。会公殁而止。人皆甚之。乙亥正月。自商山入河隈故居。展扫先垄于寿洞。因取路宣城。访乌川诸公。历谒先生庙于陶山书院。由溪上过川城。十一日到荣川。忽有疾症似类中。一日之内。转增危剧。十三日夕。奄至不救。公家甚贫。又在外几不能成丧。一郡人士皆来赴。公之友朴察访桧茂实主治丧具。尽出其家所有衣服。合亲旧赙襚。以克庀事。始得棺殓。远近闻者。无不惊悼嗟惜。相与吊曰斯人而至于斯。吾道何托焉。是年月日。葬于善山府治东朴谷艮向原。会者数百人。后十八年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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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正月。墓道有水患。移葬于军威县西十里于义谷亥坐之原。以前夫人权氏祔焉。公有光国扈 圣原从功号。皆二等。丙申累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副总管。(此下未毕)
修岩先生遗事
余年十三。与同舍生数人。学孟子于季父公。一日夜。公问七篇中何语最要。众皆相顾莫对。公徐曰收放心三字。最为紧要。
公所雅言。敬与慎独。
尝见公。书静坐终日易。操存一刻难十字于座隅板上。就以公平日行事推之。则于诚敬上得力最深。且见人有一小善。则喜悦之奖与之。不啻若在己。拳拳于取人为善。终始如一日。
公表里单尽。无隐蔽营为。计校之私。未尝一萌于心曲。温然粹然。有主不放。如良玉然。
余侍左右数十年。未尝见其有毫发未尽意思。
余尝苦思虑杂沓。于竹片上书屏思虑三字置案上。公偶见之。召使前曰。屏杂虑则可。屏思虑则不可。
尝见公。书醉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十四字于小册外面。
公每以敬为言。开示之切。不啻丁宁。而愚鲁不省。卒无所益于身心。到今但悲叹无及。追思遗训。不觉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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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闻人之毁。未尝怒。闻人之誉。未尝喜。惟日捡其身。常若不及。自信其心。未尝以一毫外至。有所动其中。
公处己待人。一以诚实。坦然明白。表里如一。绝无毫发虚假意思。
公燕居。温然栗然。和而有制。
公少时颇警切严毅。晚更和平。睟面盎背。终日钦钦。望之可知其为有道君子。
公未尝以贤知先人。虽甚庸鄙空空之人。必博访而咨询之。如得片言寸善。则必从而喜之。取而行之。嘉悦奖与之意。溢于言貌。有不能以言语形容者。
公尝论伍员,伍尚孰贤事。答或人之问曰。为人子者。当以伍尚为正。盖以免父呼而子忍不赴乎。归与之同死可也。每读伍尚之言。恳恻切至。令人陨泪。非笃于慈孝者。能若是乎。世以员能报父仇为贤。然此则大不然。员也楚之世臣也。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忠之与孝。本无二致。父之冤死。虽可痛。而君臣大义。其又可忘乎。至于辱其君之尸。而不顾其倒行逆施。亦已甚矣。进不能全其孝。退又失其忠。乌可与尚比乎。尚之归死。两全忠孝。其心安其理得。处人伦之变而不失毫釐于造次颠沛之顷。亦可谓曲尽其道而无馀矣。况人子事亲。以善继其志为孝。使奢为忘君负国者耶。为毕命所事。至死无怨者耶。观其平日行事之迹。出于守正不阿。死而无悔。则其不忘君负国怀怨于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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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已明甚。其子之羞辱故君。以报己仇。必非其志之所存矣。然则员也。后日所谓报其父仇者。岂不大伤厥考志乎。况君者天也。天其可雠乎。伤父之志而雠其君。呜呼。其不可谓仁矣。虽然员亦贤士。初非逆理乱常之徒。其所以至此者。特以察理未明。自以为是。敢于犯义。得罪人伦。而不自知耳。故君子贵穷理而大居正。至哉言乎。非妙道精义之至。何以及此。玆记之。以备秉笔者取考焉。
己丑秋。大夫人捐背。时先考掌令府君年十二。仲父洗马公年十岁公。与二兄。朝夕哭泣祭奠。素食终三年。其诚孝之出于天性如此。
今 上初。诸公交荐公学行。拜奉化县监。时承污吏割剥之馀。公私一空。公到官。釐弊政去民瘼。廉知土瘠赋重。民不堪苦。申于方伯。上达 黈纩。改量其田。务得贞平。自此民始有乐生之心。盖公之初至。人户不满百。期月之间。流逋四归。户口倍增。几复其旧。御史上其治行。自 上下表里以奖之。居官躬𥳑约以先之。尤重于导扬风化。扶植教道。未尝不三致意焉。
公在陜川日。有某州一人来。与邑人相讼。公考其所纳文券。摘其瑕衅可疑处数段。诘之曰此文似未实何也。其人嘿不对而退。翼日复来曰吾亦不觉其然。意其可讼而讼之。昨闻讼官之言。归自捡看。果为可疑。吾不为此讼矣。因求去。公奖谕而遣之。其使人信服如此。不但片言折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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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为政。如德星如春雨。所至人必蒙其泽。
公每有 除命。虽不能久于其任。旋即退归。而必皆闻 命即趋赴谢而后已。尝谓余曰我世臣也。不可以山野自处。有所偃蹇。汝须知此意云。
又记
公德量弘远。处心公平。而毁誉得失。不能以动其中。此岂无所本而能之哉。昔者有若无实若虚。以多问于寡。以能问于不能。犯而不校等语。曾夫子独以许颜子。而他人不与。若公可谓庶几从事于斯而不懈者乎。闻人之善则喜之。不惟喜之。又从而扬之。闻人之恶则默而不宣。其急于善善而缓于恶恶。又如此者。呜呼。公有日省之学。而不求知于人。有远大之才而不求用于世。閒靖自守。乐天知命。古人所谓君子人欤君子人也者。殆公之谓矣。世之人无贤不肖。皆称公之贤。而亦无能真知其所以贤。今夫良玉之为宝。愚夫皆知。而其具温栗诎然之德则知之者鲜。杞梓之为材。举世皆知。而其中规矩准绳之美则识之者稀。由此观之。世有真知公者。亦无几矣。噫公之德美。不以在外者有所加损。则人之知不知。又何论焉。然其闇然日章而令闻施于身。虽不愿人知而人自见而慕之。抑不可谓人不知也。抑又见世之人。发一善言行一善事。则汲汲然暴之于人。惟恐其不知。往往乃有以是得得焉自负。扬扬焉自足。以为天下之人。皆莫能是而我独能之。不知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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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循省。而惟以务外为高。故所长反为所短。终不免于狼狈之归者亦多矣。玆岂非骄吝自大而不能谦者之害耶。呜呼。世有一日用其力于谦者。亦可以少知公之蕴矣。公气和而毅。行高而正。所见明快。所造平实。居之以诚敬。将之以谦约。而又未尝为矫激之行。惊世之事。以眩耀人耳目。此公德之所以日进于高厚而不已者也。世之人其能真知公之贤者无耶。呜呼其美且盛矣。孟子曰人乐有贤父兄。余以粪土之质。昏愚懦弱。无所比数。虽不克彷佛于诲诱之万一。终不免为悲叹穷庐之人。乃其饱公之德。饫公之美。心悦诚服而知好之者。亦将数十年。于今未艾焉。若公德美之高下浅深。则顾余何足以知之。亦何足以议之哉。特其家庭之懿隐微之行。他人之所不及知者。余独得见而知其然耳。是则虽谓之余唯知公。亦不远矣。昔苏雪堂跋欧阳公寄侄书云云。余于季父公亦云。庚午仲冬上浣。书于昌乐馆中。
巴山先生柳公行迹
公姓柳氏讳仲淹字景文。后改希范。自号巴山。世为丰山县人。远祖高丽恩赐及第讳伯。恩赐生都染署令讳兰玉。都染署令生礼宾卿追封版图判书讳葆。以上三世。皆仕高丽。判书生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典书生讳洪左军司正。于公为高祖。曾祖讳沼。护军 赠司仆寺正。祖讳子温。进士 赠吏曹判书。考讳公奭。参奉。妣安东权氏。
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224H 页
讳应参之女。出继季父讳公季参奉后。公生于嘉靖戊戌。殁以隆庆辛未。享年三十四。公天资甚美。淳静雅洁。专心为己之学。受业于退陶李先生之门。笃志力学。先生期许不浅。公问圣贤所言治心行己之要。彻上彻下可以终身行之者。先生答曰此问甚切。因举夫子答樊迟问仁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及答其崇德修慝辨惑之问曰。先事后得。攻其恶。无攻人之恶。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等语而告之曰。此两条。尤为深切恳到。推而极之。有无穷意味。亦有无限事业。更觉于疏卤愚滞之质。为对病之药。俛焉从事于此。久未得力。恒自悼惧。因公虚己之问而不敢有隐焉。以庶几有助于致思力行之地。幸相与勖之。又尝贻公书。有曰每念流辈中性近而志笃如贤者。未易一二数。又曰有友如君而各缘事故。不得恒与之同处。以资切磋之功。先生与黄仲举书。亦曰柳景文志趣见识甚可嘉。尚今在门馆。又与吴子强相讲磨。必大进益。又曰景文淳静尽可喜。来留半月。归仅数日耳。寒冈郑先生与公为同门友。素相推服。其为安东府使时。祭公墓之文。亦曰公之清修之标。虚静之资。朋友中最所罕见。又曰相从切磋。实以畏友相待。平生期许。盖非寻常。谓异日远大之造。固非下交之所知云云。师友间奖谕之辞。期待之深如此。则可以想见公学力所造之浅深矣。公既不幸早卒。其遗文失于兵火。无以考其为学授受之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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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幼早孤。无以记其平生言行大致。百年堙没。无所寻逐。其嘉言善行。不传于世。为学者遗憾。岂不惜哉。谨考老先生文集中与公书及寒冈先生祭文中语。略为撰次如右。以俟知德者取考云。
外舅义禁府经历金公遗事
公姓金氏讳是枢字子瞻。鹤峰先生之长孙也。以风雷名其轩。盖取诸易益卦迁善改过之义。且书惩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十字。置左右以备观省。公生有异禀。性度伟然。常以名节自期。不拘拘于小节。亦不为崖异之行。以求人知。惟以自信无愧于心为本。事有合于义则为之。虽谤毁交兴。举世非之而听之若不闻。不以死生荣辱利害之私。有所动其中。又量弘而嗜善。听言之际。人或有讦直劲切。伤于急迫。而处之裕如。初无毫发违忤色。如有一辞之近理。则取而用之。不问其他。余自弱冠。出入门下三十馀年。熟见其然而心服焉。非他人见闻之知而已。凡观人之道。不于其外之人所共见。而观于其日用寻常间行事。初不经意之处。然后可知其所存之实。苏雪堂所以重起感于欧阳公寄其侄片𥳑者有以也。公可谓诚实君子矣。公所交游。皆一时名流。与我季父修岩公及东洛洪公尤亲厚。以道义相劘切。季父公尝谓余曰子瞻喜闻过。最为难及。一日误闻子瞻处某事乖宜。责之颇峻。子瞻略无辨。直受之而已。旋闻其所传者妄。后见子瞻而问之曰曩日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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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误。而公不辨其不然何也。子瞻笑曰朋友责善之言。惟当虚己受之。以为加勉之地。何可问其所闻之虚实乎。此非难及之处耶。东洛公亦云直言敢谏。伏节死义。惟子瞻能之。后有尚论之士。观于此两言。亦可以知公平生所存之大槩矣。世道日下。风俗败坏。而无大人君子出而救之。每追想公言论风旨。未尝不咨嗟起慕。玆记平日闻见所及。以备秉笔者逸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