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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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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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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倦翁(赟)易图解(壬子)
第一图河图。 第二图洛书。(河图数十。洛书数九。)
 河图同处其方而生成相合。故曰揭其全而道其常。常者数之体也。洛书各居其所而阳以统阴。故曰主于阳而肇其变。变者数之用也。河图一六共宗而居北。二七为朋而居南。三八同道而居东。四九为友而居西。五十相守而居中。此朱子说。以其生成之数同处一方而言也其或言与或言次者。后章(先生孙)云以阳统阴故言与。阴统于阳故言次。尊卑之义也。其说然矣。其河图有十数而洛书无之者。河图生成之体故有十。洛书运行之次故无十。河图生成而流行亦在其中。
第三图至第十共八图。不烦解释而其义自明。其三同二异者。以阴可易而阳不可易而言也。阴可易故置二异于西南。阳不可易故置三同于东北也。第九第十图相生相克者。主河图之数而言也。
第十一图老少互藏者。以四象位数言也。六者老阴之数也。一者太阳之位也。位与数共处一方故云互藏也。二少之互藏放此。其以八数为自六来。以七数为自九来者。以阴阳之各从其类言也。北东阳故自北而东。南西阴故自西而南。阳顺阴逆故也。此邵子说。见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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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图迭为消长者。六太阴之数。九太阳之数。六九迭为消长者。自二太而言也。七少阳之数。八少阴之数。七八迭为消长者。自二少而言也。
第十三图先天八卦。分居河洛者。上一图。先天八卦之居于河图者也。下一图。先天八卦之居于洛书者也。所以言如此者。欲以明河图为洛书之体也。盖河图主生成。所谓气化。数之体也。洛书主作用。所谓形化。数之用也。河图如父子兄弟之生。浑全而成一家也。洛书如父子兄弟于既生之后。定其坐次而各事其事也。故其位置不同。然此乃自然之象如此。龙马出河。负图而应伏羲。神龟出洛。负文而应大禹。此乃天意。非人之所能为也。圣人只依其象而画出之耳。岂容思虑营度于其间哉。四实四正者。南北东西位之正者也。四虚四隅者。西北东南西南东北位之偏者也。阴阳老少之不动与迭迁者。以阳动阴静而言也。后章谓数之各当者。一六水居北而六为太阴。二七火居南而七为少阳。三八木居东而八为少阴。四九金居西而九为老阳。是四象各当其位也。卦之不协者。少阳七本生巽坎而今处于南。与乾兑不协也。老阳九本生乾兑而今处于西。与巽坎不协也。此言上一图也。数之不当者。谓四九金居南。九为太阳而金不当南。二七火居西。七为少阳而火不当西。是二象皆不当位也。卦之悉协者。老阴生艮坤。少阴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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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老阳生乾兑。少阳生巽坎。而各仍居其方为相协也。其说然矣。○以先天八卦合洛书者。明其天地生成之体。象一定而不易。不以其在后天而或变也。又以明先天后天之理。一而不二也。然则伏羲之画。文王之易。固不可二而观之矣。
第十四图。上一图。是后天八卦合河图之数者也。下一图。是后天八卦合洛书之数者也。乾当九者。以金之成数言也。巽当八者。以木之成数言也。艮阳故当天五。坤阴故当地十。四者金之生数也。三者木之生数也。
第十五图。伏羲则河图画卦者。河图之数十。而数之列于四方者为金木水火。一六居北水也。二七居南火也。三八居东木也。四九居西金也。金木水火。非土不生。非土亦不成。故朱子以五之居中者而谓之曰。其下一点水之象也。其上一点火之象也。其左一点木之象也。其右一点金之象也。其中一点土之象也。水以一得五而为六。火以二得五而为七。木以三得五而为八。金以四得五而为九。土自相成而为十。然则其一二三四五者。五行所生之本数也。六七八九十者。五行得土而成之数也。一三七九为阳。二四六八为阴。后章云五十土分散寄旺于四季。无定位无成名。有虚中之义。故以五十数加之于太极之上。以一三七九四阳数置阳仪上。以二四六八四阴数置阴仪上。太阳少阴生于阳仪。而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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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少阴阴。故以一九数加太阳。太阳居一。故一为体数九为用数。以二八加少阴。少阴居二。故二为体数。八为用数。少阳太阴生于阴仪。而少阳阳太阴阴。故以三七数加少阳。少阳居三。故三为体数。七为用数。以四六数加太阴。太阴居四。故四为体数。六为用数。此以河图十数分之故如此也。乾兑生于太阳。故以九数归乾。以一数归兑。兑虽阴而以其分得太阳之数。故得阳数。离震生于少阴。故离得八数。震得二数。震虽阳而以其分得少阴之数。故得阴数。巽坎生于少阳。故坎得七数。巽得三数。巽虽阴而以其分得少阳之数。故得阳数。艮坤生于太阴。故坤得六数艮得四数。艮虽阳而以其分得太阴之数故得阴数。此其所以各得其数者然也。至其先天八卦则天如倚盖。天与地不相正对。地在天下而其中微近北。故以六归北而为坤卦。天在地上而其中微近南。故以九数归南而为乾卦。日生于东。日外实而内虚有离之象。故以八数归东而为离卦。月生于西。月内实而外虚。有坎之象。故以七数归西而为坎卦。震者雷也。雷始发声于春。为生物之始。故以二数归东北而为震卦。巽者风也。风始猛势于秋。为成物之始。故以三数归西南而为巽卦。艮者山也。山镇西北。为众山之祖。故以四数归西北而为艮卦。兑者泽也。百川皆归东南。潴而为泽。故以一数归东南而为兑卦。八卦者。以天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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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象而定者也。数者以各卦所得之数而从之者也。此因各卦所得之数。与从其天地六子体象所在之方而画之为卦者也。然则伏羲则河图画卦之意自见矣。圣人之无所安排之义。可见于此。而非倦翁之深知独得。亦何能说出如此之详且明乎。
第十六图四象为八卦。此图不烦解释而其义自明。但乾兑离震。是先天图内在东之卦。故曰阳仪中来。巽坎艮坤。先天图内在西之卦。故曰阴仪中来。盖圆图左边一画皆阳。右边一画皆阴。为两仪。故其说如此。乾兑生于太阳。坤艮生于太阴。故曰乾兑坤艮生于二太。离震生于少阴。巽坎生于少阳。故曰离震巽坎生于二少也。老少相交。故曰浑然而无间。二太相交。二少相交。故曰粲然而有别。机字分字。亦下得精详。
第十七十八图。八卦次序黑白八卦卦画。此二图不烦解释。
第十九图。此上下两图。皆以四象言也。上图乾坤坎离之不交者。太阳有阳无阴。太阴有阴无阳。故不交。离生于少阴而离亦阴。坎生于少阳而坎亦阳。故不交。震生于少阴故交少阳。巽生于少阳故交少阴。下图乾坤震巽不动者。乾巽有阳无阴。坤震有阴无阳。故不动。兑离坎艮阴阳皆具。故动而交。后章说如此。此以四象言者也。
第二十图。八卦方位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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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乾之数。三与六对为九。一与八对为九。四与五对为九。二与七对为九。此以八卦所生之次序而言。即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也。可见乾九数无所不包。故以九置中也。乾坤在南北。六子在左右。南北为纵。东西为横。故云乾坤纵而六子横也。
第二十一图。伏羲八卦。与天地造化合。
 此图悬象昭然。人皆可见。不烦解释。
第二十二图。乾坤坎离。反复皆然。故曰正。正者四正之位也。艮兑震巽。互易而可变。故曰反。此四隅之位也。
第二十三图二十四图。八卦方位黑白。
第二十五图。六十四卦次序卦画。 此三图不烦解释。
第二十六图。六十四卦横图互体。
 此图去上下二爻。以中四爻互易为卦。故其象如此。
第二十七图。六十四卦全体有互。
 此图合六爻而论互体也。其言各个该六十四卦者。按图自可见矣。于个言各者。以阴阳图而言也。
第二十八图。六十四卦天包地囿。不烦解释。
第二十九图。六十四卦阴阳逆顺。不烦解释。阴阳逆顺者。阴在阳中。阴逆行阳顺行。阳在阴中。阳逆行阴顺行也。阳自地升故曰自下而上。阴自天降。故曰自上而下。
第三十图六十四卦圆图。对待不烦解释。四乾四兑四离四震阳卦。自东边来。四坤四艮四坎四巽阴卦。自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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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故曰两边交易。各各相对。
第三十一图。六十四卦圆图从中起。
 有定位。故曰动而无动。
第三十二方图对待。
 卦之次序则与圆图无异。此亦先天之易也。乾坤相对。否泰相对。遁临相对。姤复相对。剥夬相对。大壮在中间。与观相对。其位置南北互易。与圆图异者也。盖圆图象天。方图象地。故曰辟卦左旋于间。此主圆图而言也。辟卦右转于外。此主方图而言也。盖圆图当竖起看。方图当平置看。其象如此也。其姤复不在中而在于外者何也。复在生物之地。姤在成物之方。故复临泰在东而姤遁否在西也。
第三十三图方位从中起。
 此以震巽在中而言也。
第三十四图方位黑白。不烦解释。
 阳上交阴。以阳升而言。阴下交阳。以阴降而言也。长分消翕。以启蒙所谓乾以分之。坤以翕之。震以长之。巽以消之。长则分。分则消。消则翕而言也。
第三十五图。六十四卦分配节气。
 此亦不烦解释。坤尽子中。离尽卯中。乾尽午中。坎尽酉中。震当子而踰丑寅。离当寅而踰卯。兑当卯辰而踰辰巳。乾当巳而踰午。巽当午未而踰未申。坎当申而踰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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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当酉戌而踰戌亥。坤当亥而踰子。观于圆图可见。又曰大而古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小而一日十二时。只是这圈子。诚哉言矣。
第三十六圆图互体。
 如鼎恒大有大壮。皆去其初上二爻。而以内四爻交互为卦则皆夬也。故以横画相贯而合之也。其以直画贯于剥下者。以观比之为剥。犹鼎恒之为夬。所谓阴阳卦爻各各相对者也。馀皆放此推。
第三十七图。文王八卦次序。不烦解释。
第三十八图。
 此亦不烦解释。坎离震兑相对而交。艮巽偏处而不交。
第三十九图。文王改易先天。
第四十图。文王八卦分配时方。
第四十一图。乾卦变六十四卦。 馀皆类推。
第四十二图。三十六宫。上下经各十八。
 乾坤为上经之主。咸恒为下经之主。屯蒙遁大壮皆在二卦之下。故曰二卦后。屯蒙尽变为鼎革。遁大壮尽变为临观。故各以两斜画接而表之。乾坤之有需讼临观。犹咸恒之有遁大壮损益。故曰相对。而又各以直画相接之。颐上下皆阳而阴画在中。故曰似离。大过上下皆阴而阳画在中。故曰似坎。中孚小过并二画为一画则中孚为离小过为坎。故合颐大过而为直画。下接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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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小过也。类坎离故在坎离上。既未济合坎离为卦。故合坎离而为直画。下接于既未济也。临观之在十八卦后者。自乾坤而言也。鼎革之在十八卦后者。自咸恒而言也。否泰损益下阴阳各三十后者。以阴阳画数言。两卦相对。一画为二画故也。既未济外皆会遇者。如上经坎离外。皆会遇者同。彼此皆坎离故也。颐大过则与中孚小过会遇也。上下经皆十八宫。合三十六。故曰三十六宫也。六十四卦皆在其中也。○遁大壮与临观。上卦乾坤相对。下卦山泽相对。屯蒙与鼎革。屯之上卦之坎。与革下卦之离相对。鼎之上卦之风。与屯下卦之震相对。○否泰。泰交而否不交。损益。损交而益不交。此以交不交相对。晋明夷与需讼。以乾对坤。以离对坎。
第四十三图。辟卦卦画。第四十四图。辟卦黑白。(此下未毕)
收放心图(并说)
삽화 새창열기
  愚谓心者一身之主宰。而敬又是一心之主宰也。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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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是存心之事。故附以三贵。慎独是明善之主。故附以四勿。致一于操存之地。以立其本。精察于善利之分。以达其用。是三贵四勿者。戒惧谨独之所有事。而所以一动静合内外而成始成终者敬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则庶乎其道在于我。而程子所谓动亦定静亦定者。可得而言矣。信乎求放心。为学问之要功。而居敬集义。不可偏废。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曰思曰睿。睿作圣。皆由此求放心始。作图以自省。
变化气质图(并说)
삽화 새창열기
  愚谓学以变化气质为贵。盖诚者圣人也。致曲者乃所以求至于诚之事也。曲无不致则诚无不尽。所谓形著动变化。皆由此致曲而至之。其说具在中庸。子思子开示后人之意。既详且切。而吕氏又谓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能。呜呼其尽之矣。○通书曰诚无为。几善恶。所谓几者。是欲动未动。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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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分之际。此其最为紧要处。故朱子曰。(此下缺)
心性情志意名义(戊申)
性者理也。其字从心从生。即心中之生理也。心者盛贮理之器也。其作字亦各有取象之义。上一点。性之象也。左一点。气之象也。右一点。质之象也。下一点之所以弯抱虚中而旁属之左右两点者。亦是初非二物。吻合成形。以贮此理。浑然无间之象也。故曰理气之合。为心也。心以贮性。性在心中。若燥于火。如湿于水。不可离而异之。所谓器亦道道亦器。一而二二而一。此心性之分。自不相离。而亦不相杂者也。情者性之所发。其字从心从青。此生理之发。有此苗脉之象也。譬诸草木。自然带得生意。盖青者东方资始资生之气。理亦无不在焉。元之所为故也。此心之体。至虚至灵。方其静而未动则真一之理。湛然于中。感而遂通。则蔼然之端。随遇而见。闯发于外。其用无穷。而心未尝不为之管摄焉。所谓心统性情者。实以此言也。若其曰意曰志者。又性发为情之际。有计度有所之之名也。意者若柁之左右其舟者也。志者如舟之一直前进者也。一则有运用之机。一则有向往之义。无非善恶刚柔之所由分。故于意言诚。于志言立。以此观之。则其所谓诚所谓立。又所以为意与志之格式。此其各有名义之攸当者也。曰然则其治心养性以约其情之道奈何。曰盖尝闻之。天之赋人。同一此性。初不以尧舜而丰。亦不以路人而啬。其所以为圣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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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为贤为不肖。顾在于其人用力之如何耳。圣人生知安行。固无待于学而能。而若其中人以下。则气禀不能如圣人之清明纯一。其厚薄清浊之分。昏明强弱之禀。有万不齐。而物欲之自外至者。又纷然交相于前。不知所以治之。则朝昼之间。梏之反覆。日远日丧。存者无几。此其所以不能皆如一也。然则其所以反之之功奈何。曰道之浩浩。下手何处。然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亦岂无所从入之路耶。中庸曰其次致曲。曲能有诚。盖虽至愚。其日用之间。必有善端呈露之时。学者苟能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致其至。则形著动变之效。可以驯致。而真积力久。不息而化。则其所谓诚者。亦不外是而圣可学矣。曰然则其所以学之也又奈何。曰明善以知其理。固执以体其实。其所渐进之序。自有阶级。大学所谓格致诚正修。乃其条目。而中庸所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亦其事也。弗得弗措。人百己千。苟能是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者。又其致之之力。所以变化气质者也。学至于变化气质。然后可以言学。故曰诚则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圣人贤人之分。若此而已矣。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圣人之言。岂欺我哉。
自古言性不一
韩子之言曰性有三品。扬子之言曰人之性。善恶混。告子之言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曰生之谓性。曰性犹杞柳。曰性犹湍水。荀子之言曰人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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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说不一。而要其归则皆以气论性者也。四子之中。韩说为胜。而方且没溺于气字之见。抬头不起。泥而不通。其流之弊。必至于使人不识性。遂以性为不足知不必求。无由入于圣人之道。其害有不可胜言者。而至其荀子之说。则又为气字所梏。偏驳已甚。几于率天下为恶。而其所以陷溺人心。为圣路之榛塞者极矣。不一再传而卒致有督责焚坑之祸。此非以气论性之弊使之然耶。若吾圣贤之言性则异于是。其所论只在兼气与不兼气之间而已。故有指其性之当体而言。以明性之本善。有指其性之在气质之中者而言。以明所禀之不能皆如一。莫非圣贤敬人精察。使其不迷于所向之意也。试以见于经传者言之。孟子之言性善。子思之言天命之性。系辞之言成之者性。子贡之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周子之谓诚无为。程子之谓性只是理。张子之谓天地之性。朱子之谓理之在心即所谓性。又谓其太极只在阴阳中。未尝离乎阴阳也。至论太极则太极自太极。阴阳自阴阳。惟性与心亦然。又其谓论性则惟当直论性之骨子。方于论性为有功。近世退溪先生亦谓若兼气言性则无以见性之为性者。此皆以性之当体而言者也。若夫子之言性相近。孟子之言耳目口鼻声色臭味四肢安佚之性。张子之言气质之性者。此皆以其性之在气质之中者而言者也。圣贤此言。盖为不知性者设。苟其人皆知性。则只消性善二字。已尽无馀。何必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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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辞说。若是之纷纷哉。盖不言性之当体。则人不知性之为善。不言气质之性。则亦无以破人之惑。故或单举言之。或总言其全。分而言之而不害其不相离。合而言之而不害其不相杂。盖其必如此为说。然后可以人知其性。而变化气质之功。始有所措。其势不得不尔。盖亦不得已于言也。窃尝因是推之。夫性之于气质。本不相离。而亦非一物。盖性者在气质之中而为气质之主。张子所谓天地之帅。吾其性者此也。气质者。所以盛贮是性而为性之体。张子所谓天地之塞。吾其体者亦此也。程子论性则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一而二二而一。此又性与气质不可相无。亦不相杂之说也。然则后之言性者。其将以性为主。而论气质之不齐。以为明善复性之地耶。抑将以气禀为主而论性。以汩性之本体之真。使其理不胜气而有不明之弊耶。苟不以性为本。而惟气质之是徇。以为性若固然。则人之气禀。固有昏明强弱清浊粹驳之不齐矣。或相倍筛。或相什百。或相千万。其所以倍筛什百而至于千万者。是性之固然耶。是气之所使耶。知性之一而不二。而知不可认气为性。则斯可与语性之体段矣。大抵自汉以来。诸儒昧于道器之辨。皆以气论性。其不知者。固不足道。其知者亦不识性。徒以气质之近似者为道。故其所行。皆未免出于私意。而不复知有向上根源。冥行妄作。久益沈晦。宇宙为一长夜。上下千有馀年之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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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日肆。天理日亡。贸贸焉莫能或反。此皆由于认气为性。人不识性而然。可胜叹哉。昔者夫子之设教也。去古未远。人皆知善之可欲而无他歧之惑。故夫子随其人材品之高下而指示其所可及。使其循序渐进。有所发明。而至其性命之奥则未尝轻以语之者。恐其有凌躐不切之弊而然。其事则然矣。及至五季之衰。则异端之说。日新月盛。而佛氏之学。谈空说玄。转入无形影处去。盖其所主者亦心。故其为说弥近于理。易以惑人。非若申韩管商之学。功利刑名之说。浅近卑陋之比。而命秩叙讨。无一或与于其中。其害至于绝父子之亲。灭君臣之义。离夫妇之别。胥天下而为夷。人道或几乎熄矣。濂洛关闽诸大儒先生。生于其时。不得不阐明性理。以救其弊。其细入于毫釐。其大范围天地。近自一事一物之微。远而至于圣人之所不能尽。举皆详说而极言之。其所以如此者。非以求多于前圣。亦非不知夫子教人之意而然也。其心以为不如是则无以辟外家似是之非。亦无以开俗学固滞之陋。盖其所遇之时不同。而其事自不得不异也。当时学者无不习闻其说。而能有所发明。其不及乎此者。亦能知有此理而为仰望蕲向之地。则许多荒唐乱道拘泥害性之说。自不得作于其间。其于论性。可谓历落分明。无复馀蕴。宜若无所传之差。而及门之士或不能不为文义之所缴绕。有不能究观源头统体之一。初无二致。而区区于名目之末。穿凿支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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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太过。叛涣烦碎。而失其师旨者亦有之矣。役文之弊。乃至此哉。夫圣贤之状性形道。盖亦有多般名目矣。然以理之具于心而言则谓之性。以性之万物皆备各有条理而言则谓之理。理即性性即理。一物而异名。初非有待于外。假合而为性。则其可离而二之。以为有别有界分耶。故退溪先生于天命图说论性命处。乃以为四德五常。上下一理。未尝有间于天人之分。性之在天在人。犹为如此。况人之有性。只此一理字。初不为他物者乎。且天固为理之源头所在。故古之言道者。必皆本于天而言之。而然其所归重则在于人事上何也。盖天无为而人有心。代天立命而为万化之主者人也。若一于言天而不以人为主。则必将于人转无交涉。莽莽荡荡。日以益远。未免为别处走。此亦不可不知也。大抵读书穷理之法。惟当一依圣贤明白坦夷平常说出底本分。训诂文义。一意潜玩。以待其徐有所见。不以毫发私意搀入于其间。然后始为得之。苟为不然。必先著己意。横生议论。枝上生枝。叶上生叶。不觉其背驰之甚。则无补于致知讲明之实。而反为外学之徒所笑。岂不重可惜哉。此理也朱子盖尝累言不一言。善读者。当自得之。固非浅陋之所敢容喙矣。噫。
万物皆备于我
余年十七。始得见敬堂张公。公幼学于鹤峰先生。先生既没。犹向学不怠。老聚里中子弟而教之。每见人无问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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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辄以四书中训诂相与论难。终日不离口。亦好古善人也。一日余与姻叔金子高。往拜公于其第。公举万物皆备于我为问。余请其所问何意。公曰此乃圣人地位事。非他人所可与。余曰不然。孟子此言。是就人分上论其理如此云耳。何以言圣人事耶。子高之见。亦与余同。公奋然曰不可。非圣人何得备此万物之理。体之于身而无欠乎。余曰天之生人。均赋此理。不以尧舜而丰。亦不以路人而啬。初无圣愚之别。孟子立言之旨。其不以此哉。至其下文反身而诚。方是圣人事。而其强恕而行。求仁莫近者。又是贤者求至于诚之事。何可言若是。公坚执不回。至于七八年而犹强辨不止。两不相下。盖公看得备字太重。又以反身字作下工夫看。故有此错认。此其所见之蔽也。
论天地
或问于余曰天地一元之数。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者。其说可得闻欤。曰天地之一元。凡十二会。而一会统三十运。共一万八百年。一运统十二世。共三百六十年。一世统三十年。故其数如此。曰何以言之。曰岁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日有十二时。一年之有年月日时。如一元之有元会运世。故推此而知之耳。曰然则一元之数。有始有终矣。一元之天地。亦有始终乎。曰然。凡有形之物。莫不有始而有终。天地虽大。既属形气。亦安得长存而不坏乎。此其所以有始终者然也。曰天地既以形气而有始终。则一元之体。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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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形气而有会穷之时乎。曰否。天地之气数。有时而穷。而天地不息之体。无时而或穷。今岁之春。起于去岁之冬。今日之夜。又将起明日之朝。相为终始。无有穷时。见在天地之前。复有过去天地可知矣。见在天地之后。复有未来天地。亦可知矣。其始无初。其终无极。如循环之无端。以此而始。以此而终。虽天地成坏不一。而不息之体则常新而自在。无亏欠间断之时者。以气有形而理无穷故也。安可以分量限之哉。曰天地之大。若不可极。而圣人以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为周天之度数者何也。曰天地之大而不可极。诚若子之言也。然自天地之内而观之。则其形也有涯。自天地之外而究之。则其气也无涯。此先儒之说也。若其有涯则何以健而常运。扛载厚地而不陷哉。且其所谓度者。以天行与日月之会。有常度而言耳。固亦初未尝有限量也。曰有为九州之外。复有九州之说者。此言亦有据欤。曰否。此外家不经之说也。天外有天。不可谓之天。则地外有地。亦可谓之地乎。此必无之事也。曰是则然矣。又有为尾闾之说者曰海水由此而泄。故海为之不增不减。此说如何。曰不然。是亦无稽之说也。其所以不增不减者。此乃气之消息使之然也。又其量极弘。故不见其有增减耳。岂有如言者之说哉。其不然也必矣。曰横渠云地在天内。其东西南北。各空一万五千里。春三月则游于东一万五千里。夏三月则游于南一万五千里。秋三月则游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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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五千里。冬三月则游于北一万五千里。其日行之有长短。寒暑之有异候。皆由于此。但地之体极大。故虽有游行。而人在地上。不觉其有游行耳。此言如何。曰动静者。阴阳之体。故天之行。运而不息。阳之为也。地之体。静而有常。阴之为也。地之游行。果如张子之言。谓地亦有动。则是失其常而不以静为体也。岂非未安乎。若曰阴中有阳。故地亦有动时云尔。则奚独地为然。天亦有阳中之阴也。若以其有阳而有动之时。则天亦以其有阴而有止而不运之时乎。若然则四时不成而造化之功断绝而不续矣。似无此理。先生此言。恐其推说之过也。其所以有长短寒暑之异者。以日行之道。随时而不一。日出于寅而没于戌则其行也昼长夜短。阳盛而阴衰故暑。日之行渐徙而南。出于辰而没于申则其行也夜长昼短。阳衰而阴盛故寒。日之行既极于南。则复渐徙而北。相为循环。终古不易。此其可见者也。曰尝观大明一统志。声教之所及。东西万里。南北万馀里。地之幅员。不应如是之狭。而止于此数者何也。曰此以中国地方之可见者而言也。中国之外。北有北狄之地。西有西戎之地。南有南蛮之地。东有东夷之地。而四夷之外。海水之底。为山溪为原陆者。又不知其几亿万里。此皆地也。固不止于万里而已也。曰性理大全有唐太宗征伐至一处。见其民发皆赤。此其地在极边。日之在地中。常上射而照灼。故其发之色如此。夜又极短。烹羊胛才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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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东出。又见小说极南之国。其民矮短。其长才二寸。为鹤所取而食。故谓之鹤民国。此亦有其理乎。曰地虽大。囿于天内。其四方所极。必有尽处。而人之受气而生于其地者。亦因而有偏而不全者。此势之所不能无。恐或有此理也。然地之极处。有累世不能至者。太宗何以得至而见其然乎。不过唐人欲誇大其君武功所极而为此言耳。至其有鹤民国之说。亦是好事者荒唐之说。其不可凭也亦审矣。朱子又谓海之极南。人有以绳测之。而其深无底。恐是地之尽处云。此亦出于传闻者也。然绳之长有限。而水之深无穷。安知其绳尽之下。复有地在乎。以地不足东南之说观之。则其有深处。无乃由此而然耶。盖朱子此言。只以其地有尽处而言。而其事之有无则有不足辨。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故曰六合之外。存而勿论。
先天图总论(壬子)
先天图。始复终坤。以该一元之始终。以其阴阳消长之大体而言。则左方之阳。自一阳历二阳三阳四阳五阳。渐进而长。有长而无消。以至于纯阳之乾。右方之阴。自一阴历二阴三阴四阴五阴。亦渐进而长。有长而无消。以至于纯阴之坤。以阴阳卦气渐进之序而言。则阳之在左者。复一变而为颐。再变而为屯。三变而为益。四变而为震。五变而为噬嗑。六变而为随。七变而为无妄。尽变八卦而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象立。八变而为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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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变而为贲。十变而为既济。十一变而为家人。十二变而为丰。十三变而为离。十四变而为革。十五变而为同人。尽离八卦而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象亦立。复之所治者五阴。进退消磿若是之难。故历十六变然后二阳之体始定。为十二月临卦。临之所治者四阴。比之于复。阳稍多而阴稍少。亦一变而为损。再变而为节。三变而为中孚。四变而为归妹。五变而为睽。六变而为兑。七变而为履。尽兑八卦而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体亦立。历八变然后三阳之体亦定。为正月泰卦。则阴阳之爻各三。泰之所治者三阴。比之于临。其阴加少。故一变而为大畜。再变而为需。三变而为小畜。四变而四阳之体亦定。为大壮二月卦。至此则所馀者二阴。大壮一变而为大有。再变而五阳之体立而为三月夬卦。则所馀者只一阴。故夬一变。即为四月纯阳乾卦。右方阴之长亦然。由此观之则消长之际。卦气之多少疏密。出于自然之势。固难容丝毫人力有所添减于其间也明矣。天地气化。本自如此。而圣人之心。与天为一。故依而画出而一元之始终。天地万象万化之理。皆会于这一圈之内。包括俱尽。无赢无欠。其神妙如此。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即此可见。虽圣人复起。亦必无异辞矣。然则后之学易者。其将求诸羲文所画之易。反复玩绎。学而又学。以冀其渐得路脉有所开明乎。抑将小看圣人之易。谓其有不足于用。思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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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创出别图。涂瘢抹疮。穿凿孔穴。以毁伤其形体乎。
论大学补亡章间字
大学补亡章间尝窃取之间字。谚解以近间释之。伯源谓此间字。与序文间亦窃附己意之间字一义。此释误也。此言良是。盖此间字。当作去声读。若作平声看。以近间为释。则语偏而意不活。非其本旨故也。但伯源云字义不同处。皆著字傍小圈云者。恐未必尽然。尝观古书。于平声而有意入人力处则皆作高音读。著字傍小圈以别之。如三复白圭之三。三思而行之三两三字。皆有字傍小圈。盖所以别其音之高低。初不以义同而然也。
父在母丧。期年后撤几筵。
朱子答陈明仲妻丧问目。有云礼卒哭而祔于祖姑。三年而后入庙。今既未葬则三虞卒哭之制无所施。不若终丧而祔。祔毕于家庙傍设小位。以奉其主。不可于庙中别设位也。今按朱子此言。盖为明仲在。故其妻主不可便入庙也。戊子年沃川郭姑之丧。以父在故诸孤期年而除服。因撤几筵。纳主庙中。此金沙溪礼也。无乃未安耶。其撤几筵亦太遽。不近情理。以终丧而祔及三年后入庙。不可于庙中别设位等语观之。可以见矣。○朱子答陆子寿书曰先王制礼。本缘人情。吉凶之际。其变有渐。故始死全用事生之礼。既卒哭祔庙然后神之。然未忍尽变。故主复于寝而以事生之礼事之。至三年而迁于庙然后。全以神事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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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迁庙一节。郑氏用谷梁练而坏庙之说。杜氏用服虔贾逵说。则以三年为断云云。礼疏郑氏说。但据周礼庙用卣一句。亦非明验。窃疑杜氏之说。为合于人情也。又曰来喻大槩以为既吉则不可复凶。既神事之则不可复以事生之礼接耳。窃恐如此。非惟未尝深考古人变革之渐。亦未暇反求于孝子慈孙深爱至痛之情也。至谓古者几筵不终丧。尤不敢闻命云云。今按子寿所云。非为父在母丧者而发。而其情理所在。亦可想见矣。以朱子此言推之。则子于母丧。虽以父在之故。不得终三年之制。然其申心制则犹在也。何忍遽撤几筵乎。父在而纳主于庙。尤非礼意可怪。父在母丧。期而撤几筵虽古礼。而朱子援今礼三年而撤云云。古今异宜。礼宜从厚。则其遽撤几筵。亦为未安矣。
长子服制
父为长子服斩不服斩。只问己之为父后与不为父后而或斩或否。只此两言。可以定之矣。以仪礼经传通解续考之。则丧服篇齐衰章。子夏传曰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者。不继祖也。郑玄注曰庶子者。为父后者之弟也。此所谓庶子。指众子之不为父后者而言。非指众子所生长子不为祖后者而言也。其庶子之不得为长子三年者。以其长子之所继者只己身一位。己不敢当正体之尊。重不在己身。故不敢为长子三年。此乃事理当然。亦尊祖敬宗之义也。若己以父之长子而为父后。则父虽是祖之众子。而祢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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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尊。重之所在。何可为其长子不得三年乎。故子夏传不曰庶孙不得为长子三年。而曰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郑玄注不曰为祖后者之弟。而曰为父后者之弟。此事之可见者也。窃尝因是而推之。子夏之意。以为凡父之为其长子三年。视其子之继祖与否而为之或斩或否。要是重在子之身而言。故其立言如此。以其所举庶子字而观之。其意较然矣。且礼有继高祖之宗。三从兄弟宗而事之。有继曾祖之宗。再从兄弟宗而事之。有继祖之宗。同堂兄弟宗而事之。有继祢之宗。同父兄弟宗而事之。为父后者。既为亲兄弟之适而为其所宗。则此固正统之所在也。祖之正统。固为重矣。而祢之正统。亦不为不重。故丧服小记曰继祢者为小宗。而疏曰小宗凡四。独云继祢者。初皆继祢为始。据初而言之也。以此观之则祢之宗。为重乎为不重乎。为可废乎为不可废乎。今若以己不继祖之故。不为长子服斩。则是废祢之重也。祢之重其可废乎。然则或者之谓己必继祖而后可以为长子服斩者。无乃固之甚而为不得礼之意者乎。况自其己之长子而言。则其所继者是祖之重。又何为而己不得为其长子服斩乎。且礼非从天降从地出。本缘人情而为之节文。则废祢之重而为礼。吾不信也。此果人情之所安乎。天下无无祢之人。亦无无祢之宗。设令礼无明文。犹当以礼宜从厚之义处之。所谓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者。正指此等处而言。况郑注既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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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则己以长子为父后。何以不得为长子三年乎。又考礼记大传篇。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不继祖也。朱子注曰依大传直谓非大宗则不得祭别子之为祖者。非小宗则各不得祭其四小宗所主之祖祢也。此所谓四小宗者。通高祖以下至祢宗而言之也。又其下朱子论小记郑注之言曰。庶子不祭祢。明其宗也。庶子不祭祖。明其宗也。(此两句是小记之文)文意重复。宜为衍字。而郑曲为之说云者。又是朱子以丧服小记庶子不祭祖之文。为宜为衍字。且以郑氏所云支孙为适士者。立祖庙云云之文。为曲为之说也。又其注末端结辞曰不如大传语虽简而事反谐悉者。乃是朱子申明上文所云非大宗则不得祭别子。非小宗则不得各祭其所主祖祢之文之意也。此皆以庶子不为父后者言之也。朱子此言。岂不尤为明白而直截乎。试尝论之。谓其各不得祭四小宗所主之祖祢者。谓非高祖之适则不得祭高祖。非曾祖之适则不得祭曾祖。非祖之适则不得祭祖。非祢之适则不得祭祢也。以此言之则祢之与祖。为宗则一也。重之所在。不可异视。祢重之不可废。亦甚明矣。盖己之父。以祖之次子。不为祖后。则己虽父之长子为祢之宗。而于祖犹为庶。故称之为下正庶。以别于为祖后之适孙。其礼则然也。然祢之重则犹在。故己若又生长子。则是己以父之长子为父后。既为继祢之宗。而己之所生长子。又为祖后而为继祖祢之宗。此乃正统之所在。而正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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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立焉。己何以不为此长子服三年乎。今若以己之父不为祖后之故。不为长子服斩。则是于己为废祢之重。于己之长子为废祖祢之重也。考诸礼文而不合。参以人情而不安。岂为可乎。况己是父之长子。而反欲以庶子自处。不为长子三年。则非但名实倒置。太不近情。父子之间。伦纪不立。坏乱莫甚。君子行礼。恐不当若是也。大抵此事。不消多谈。只看己之为庶子不为庶子。而可以定之矣。如何如何。
 更考仪礼经传。必己继祖祢然后为己之长子三年。固当从礼经为正。然以郑注所论之说观之。则虽继祢之宗。亦得为长子三年。盖如庾氏之说则废祢之重。不安于情理。恨生也晚。不得就质于朱子耳。庾氏所谓不曰庶孙。而曰庶子者云云之说。亦恐未然。
读苏
余读老苏审势篇。盖其见宋之立国弱。惠亵而威不振。故为此说。然其所以救弊。未得其术。盖老泉读孙子熟了。利害之见胜而中正之体未立。若使其当路。得行其志。则其所就不过如管仲,商鞅而已。何足以知先王之政乎。然则救之当如何。曰格君心以立其本。公是非以振纪纲而已。宋之时仁宗之贤。固为一时之盛主。然考其所以施之于政事之间。则亦其贤邪杂进。不能有所辨别。贤不能胜邪。而邪得以欺其君。举措失宜。赏罚不公。以致纪纲益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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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坠之政。不能修举。苟有大人君子能任格君之责者出于其间。引君当道。如伊尹之于汤。而君相咸有一德。则不必任刑。而赏必当功。罚必当罪。政无不举。事无不理。夫子所谓人存政举。孟子所谓一正君而国定者。固无不可。又何患反弱为强之无其术乎。如此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令出惟行。万事咸得其宜。而三王之治。可复见于后世矣。此非平天下之要道乎。老泉之智之学。不足以及此。无怪乎其言之若是矣。呜呼。岂易言哉。聊记之。以俟观人风者有所取考焉。
读花潭集
花潭原理气太虚等篇。立言命意。尽有不可晓处。大抵未免向别处走。其误后学必甚。而其鬼神死生论则又分明是佛氏轮回之说。而更较粗浅。盖其学因苦思得之。不曾求正于有道。且无虚心逊志。从容浸灌之味。故所见迫狭。发于言辞者。乃有如此伎俩。惜哉。盖天地气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停息。如川流之往而不复。此乃天道也。不消说将已散之气。收拾入来。复为将来方发之气。然则人之形魄既尽之后。何尝别有所谓淡一清虚者。复返于空寂。终亦不坏者乎。此不通之论也。其为说虽若求异于佛。而终不出佛氏范围之内。且其支离鹘突。反不如佛氏之径约。此又何也。
读栗谷集(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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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近读栗谷集。见其议论。宏阔明爽。多有起人意处。且其用心颇公平。要是贤人。何可訾謷。自党论后。无论彼此。无公论可叹。至其与牛溪论四端七情。以老先生为有一重瞙子。又以为有二情之病。老先生岂真有是哉。然栗谷非有心于讥贬先生也。其所见既与先生不同。故云云乃尔。愚未尝不慨然于斯也。顾其间多有可言者。不得不随手劄记。以备后日参订。且欲以问于知道者。以求十分是当。亦栗谷当日意也。览者恕焉而指其谬则幸矣。
一。栗老与奇高峰书曰。先生以为明明德既尽然后方可止于至善。某以为明明德既尽处。是明明德之止至善云云。栗老此言极是。然以高峰之明。亦非不知此。而立言之际。似未周全。若曰明明德既尽然后可以新民。而止至善在其中云则如何。更详之。
一。栗老又与高峰书论颜子事曰。既不得从心所欲。则不可谓尽心性之分也。若曰颜子既尽心性之分。而犹未化。则是圣人之德。必有赘于心性也。乌可哉。若曰颜子既毕心正之极功。而犹未尽心性之分。则大学工夫落在第二等矣。此栗谷说。窃尝思之。所谓既不得从心所欲。则不可谓尽心性之分者。栗谷之言然矣。然颜子工夫已到极处。圣人体段已具。则似不可谓不尽心性之分也。其未化者。只是生熟之不同耳。圣人非有加于心性之分也。其所以从心所欲者。惟其熟而已。颜子于心性之分。亦非有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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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也。亦惟其生而已。久则自化。于此更不容著力。以此言之。则虽谓之颜子既尽心性之分而犹未化。亦不为过言矣。恨不得以此就质于当日二老。未知知道者以为如何。要更思之。
一。明明德虽尽。犹未到穷理尽性地位。此高峰说。见于栗谷集中。栗谷说破其误。其说良是。盖明明德既尽则即是穷理尽性。何以云未到耶。岂高峰不合知行说。只主知一边说。故有此云云耶。要考高峰本集。看其主意所在如何。然终始有病。
一。能得为不惑地位。故明明德未到穷理尽性地位。此亦高峰说。大学知止至能得一节。是就事上统言知止能得之始终。恐不可以地位言。又何可以不惑限之也。所谓事者何事也。曰明明德新民止至善之事。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其事之目也。然则大学此言。乃彻头彻尾论其事之如此云尔。岂有地位之可言乎。宜栗老之非之也。后学浅识。何敢妄议。而有疑于心。故不得不略记一二。以备后日之参考高峰本集云。
一。至善非中。此亦高峰说。至善与中。名虽二而理则一。栗谷之说固当。但未见高峰集。不详立言意向所在。盖中者至善之体。而至善者所以状中之实也。其理则一而其名义之间。微自不同。高峰之说。无乃以此耶。若但直以至善为非中。则果未安矣。更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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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旅轩集
先生集中有人心道心说及四端七情分合,人心道心分合三篇。其为说浩汗若不可涯涘。而大要谓四端七情人心道心为一。不可分之意也。其一曰形气即其性命之形气。性命即其形气之性命。不是形气之外别有性命。性命之外别有形气。不可分而二之。其二曰性命即其形气中性命。性命必因形气而发。道心亦可谓人心也。形气必本性命而发。人心亦可谓道心也。何必人心道心之分说哉。又曰人外无道。道外无人。何尝有人与道之分哉。及其发而为情然后。人与道于是乎分矣。若喜为公喜。怒为公怒。哀为公哀。乐为公乐。爱为公爱。恶为公恶。欲为公欲。则是道心也。或喜为私喜。怒为私怒。哀为私哀。乐为私乐。爱为私爱。恶为私恶。欲为私欲则人心也。又曰人心在学者则必克去之者也。圣人则不为之克而自无者也。又曰若以人心道心。果为一人中二心而各立焉。则人心自有一本。自为一路。道心自有一本。自为一路而不相通也。则此岂理也哉。又曰道心当存而人心可去。故以精一言其工夫。必令去其人心而一其道心也。此皆先生所论之说也。窃尝因是推之。先生有见于理气之相循不离而有此说。然其论理气。太无分别。又以人心为可去。与朱子之说大异。其弊必至于使人认气为理。因致有蹊径之差。此非小害。盖大舜之分言人心道心者。非以为人有二心也。以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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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之际。有此二者。盖人之禀受而生也。必先有形气。而理有所赋乃为性。故其发之之际。不能无或理或气之异。道心者。原于性命而发者也。人心者。生于形气而发者也。理气相须。不可相无。人心初非可去之物。必如朱子所云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者。为完备而无病也。何可谓其可去乎。先生又谓若以人心道心。果为一人中二心而各立焉。则人心自有一本。自为一路。道心自有一本。自为一路而不相通也。则此岂理也哉云者。亦未安。夫大舜之分言人心道心者。非不知心之一而为此言也。只以其理本如此而言。而其意欲人知性之本善。因其道心之发而扩充之。知形气之易差。因其人心之发而察之。审其所发之孰为人心孰为道心。一之于性命之中。而使人心听命于道心。然后中可执。此乃大舜设教之意也。故朱子曰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又曰虽上智不能无人心。虽下愚不能无道心。其直指详说。备而无馀如此。何尝以道心为人心。以人心为道心。亦何尝以人心为可去乎。退陶先生作心性情图。其下图曰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此乃理气相须。亦不相兼之说。皆莫非欲使人为善之意也。正与大舜之旨同。而又与朱子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之语暗合。可谓得圣贤相传之意。而栗谷非之苛斥。甚谓其二情二本。至以为有一重瞙子。寻常未晓其说。不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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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又如此。盖其所论。与栗谷之说。虽若有小出入。而要其归则同一机轴。若此者何也。先生吾所师也。其于先生之说。固不敢妄为议论。而此乃大舜以来相传印板。且有朱子老先生定论。是吾家千古公案。固不得阿其所好。有所迁就。亦师生之间。有无隐之义。而恨此书晚出。未及禀质于函丈之下。故聊记如右。以与同志者资其讲究。非有他意也。览者恕焉。分合二字。亦似未安。
读愚伏集
愚伏集中有李芝峰论学之语。再辨三辨。回互为说。愚老因其说而答之。间有印可之语。然见芝峰读庄子熟了。中其毒深。其说若行则必至误人。览者详之。
尝读愚伏集。见其中有金沙溪问目。可议处颇多。其以握手条。令里字。为今裹。与亲肤之说不相应。而今字亦无节次。其以成人为成就人材之道。与本书文义相反。其论主人与客让登之际。谓其近阶之足先升。亦无意义。凡主客之入门而行。各其两足齐到阶下。涉级聚足以升。其所以有先右先左之异者。只是主客相向。不欲相背而然。如愚老之说耳。若如沙溪之言。果若近阶之足先升。则其远阶之足。益远于阶。其势必有颠仆失容之弊。亦何以为礼哉。沙溪又以葬时题主祭后祝怀其祝文。为祭毕即行。未及焚祝而怀之。亦为未安。盖去旧就新之际。魂气难安。易于飘散。故不欲遽焚其祝文。安静以俟其萃聚。犹恐有所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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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如题主祭毕后。不即阖椟及三行虞祭以安之者。皆此意也。此其礼意宛转。即事可见。老先生之说。实为曲尽情理。不然虽祭毕即行。岂无焚祝之暇。而至于怀之乎。且返魂之际。亦有节次。不应不俟撤其笾豆而遽先奉主以行。君子行礼。必不如是之颠倒卒迫矣。凡人家葬时。有不待毕役而先为返魂者。以将行初虞于几筵而然也。若距家远则行初虞于幕次者有之。礼所谓行于所馆者是也。以此言之则急遽未及焚祝之说。无乃有所窒碍而行不得者耶。至于家庙代尽神主。不忍便为埋安。支孙之代未尽者。奉以祭之。以终其世。此乃无穷情理也。与凡祭祀三献既毕。添酒于盏中。以寓未尽之意同。岂非以礼有分制。不敢过而然乎。支孙之祭高祖。只伸其情。而不敢辄改傍题。以己名代宗孙之名者。所以严嫡统而尊其祖也。曷尝有如沙溪之说乎。礼文所在。不容紊乱。故退溪先生备论此义以教人。可谓至矣尽矣。虽朱子复起。恐亦无以易此矣。闻沙溪家自以支孙名改其傍题而代之。且以许人。此何义也。可叹可叹。
名说(辛酉)
古人有言曰名者实之宾。而悠悠者趋之。嗟乎。名岂古人之所尚哉。亦求其实而已。是故孟子曰声闻过情。君子耻之。夫子曰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皆用是故也。夫实之有名。犹源之有流。根之有枝也。源深而流长。根固而枝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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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理也。若不浚其源而望其流之长。不养其本而冀其枝之茂。则世未尝无不涸之泉不枯之木。舍其本而图其末。以侥倖一时之名者。此岂理也哉。余尝观古今人以名自误者多矣。外矜其名而内愧其实。既无以自立于当时。反有以贻讥于后世。名果何益哉。自圣贤者没。内重外轻之学息。而名之害日滋。如处士盗名之类。固不足数。而往往豪杰之士。亦或不免于此。他尚何言哉。程子曰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名者其为人之具哉。士生斯世。不志于学则已。学则必志其大。学而不求其实而全务其名。以自鲁莽无成。重以自欺其心。则虽终身享美名而人皆悦之。君子犹以为耻。况未必保其名乎。世之好名者。亦可少知戒矣。或曰子之论诚好矣。无乃矫枉而过直者耶。昔者夫子之言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又曰四十五十而无闻。斯亦不足畏也。又曰立身扬名。然则孔子之言非耶。必有其说愿闻之。曰恶。是何言也。孟子曰不以辞害意。夫孔子之言。岂谓是也。昔者子张问达于孔子曰在家必闻。在邦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又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求为可知也。是岂以名哉。亦实而已矣。由此观之则名岂君子之所求哉。盖古之人。为善以实。自强不息。以至于和顺积中。英华发外。则虽欲避名。而名自随之。可谓君子有意于求名哉。君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也。况夫子先言立身而后言扬名。则此岂非务实之意乎。且君子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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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善则失其所以为善矣。故君子之视名。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岂特不动而已。名者乃乡党自好者之事。非君子之所欲也。故学者欲为善。必当决去好名之累而绝之。使无一毫系滞于吾心。然后可以有成。不然二者交战于胸中。莫知胜负之所在矣。岂不可惧也哉。
思说(乙巳)
孟子曰思则得之。不思则失之。盖心者一身之主宰。而思者心之官也。心失其官则昏迷颠倒。随事胡乱。不过为块然一物。亦不可谓之心矣。盖不思而言则为妄言。不思而视则为妄视。不思而听则为妄听。不思而动则为妄动。视听言动。既皆妄矣。则是亦妄人而已。曷足称人之名而为万物之秀乎。虽然思之于人。其大如此。而苟为不学以明其理。则其所思者。或不能不失其正。而终无以有诸己矣。故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此又思学互资之说也。诚能从事于斯。弗得弗措。以笃其行。则聪明睿知。皆由此出。而作圣之功。端不外是矣。故曰思曰睿。睿作圣。
爱竹说
余酷爱竹。以为庭实中不可缺。盖其宿所好在此焉。白少傅养竹记。谓其似贤。备载厥美。犹恨不言其韵格标致。不若柳柳州明月上东岭泠泠疏竹根者。为与竹传神。自非心会而得真趣于胸中者。不能及耳。竹凡数种。有绵竹苦竹。二者皆其高仅出屋。细枝蔓叶。翳荟蒙茏。不甚清爽。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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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遇苦寒则萎而黄。遇甚风则偃而仆。遇大雪则为其所埋。此其一欠。惟淡竹一种。其茎大如椽。拔地数丈。始著枝直干离立。上挠青云。劲叶自寒。四时如一。冰霜不能瘁。尘土不许侵。而又其下疏朗通透。无所隐蔽。虽有狐狸蛇虺之类。亦莫能近。如正人庄士。同道为朋。虽亲而不狎。虽迩而不亵。各相秀出。共保幽贞。决然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亦可以有所感也夫。昔濂溪周子独爱莲。以为植物中君子。固其然矣。然莲犹有红粉态。且不耐寒。不及吾竹君孤洁挺特。为尤可爱耳。呜呼。世无知音之人。孰能取而为箫。以鸣国家之盛也。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