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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堂先生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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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堂先生集卷之六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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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同春撰]
公讳国泽。字泽之。姓宋氏。系出恩津。高丽时有讳大原。仕至判院事。三传至讳明谊。官司宪执端。与郑圃隐诸贤游。聘怀德黄氏 赠判书粹之女。子孙仍家于怀。奕世蕃昌。后人名其里曰宋村。生讳克己进士早殁。其配柳氏。以烈妇旌闾。生讳愉。当我朝 恭定大王时。隐德不仕。号双清堂。有清阴金文正公所述墓表。生讳继祀尚州判官。 赠司宪府持平。生讳遥年军资监正。兼校书馆判校。生讳汝霖杨根郡守。 赠左通礼。寔公之高祖也。曾祖讳世勋安岳郡守。 赠左承旨。祖讳桦寿将仕郎。 赠兵曹参判。考讳希命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号醉翁。妣 赠贞夫人晋州柳氏。郡守之荣之女。万历丁酉二月九日。生公于怀之宋村第。甫成童。以同枢公命。出为族父后。 赠执义讳世勉。 赠左承旨讳玲。 赠吏曹参判讳梦寅。即其所后三世。其所追荣。皆以公贵也。参判公字文炳号琴岩。早以诗名。才登小科。年三十而夭。其配曰贞夫人骊兴闵氏。进士守庆之女。芝峰李文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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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其舅也。参判公雅奇公。临殁属闵夫人。取以为后。夫人贤有妇道。又能解书史。以参判公抱才早殁为至痛。裒聚遗稿。就订于芝峰公剞劂之。有琴岩集行于世。公内事闵夫人尽孝。外从师友。始学于吾先君。又游文元公沙溪先生之门。与慎独文敬公相切磨。自是器业日就。己未。中生员游泮宫。逊言谨行。为侪类所推重。癸亥 仁朝反正。明年甲子。公登式年丙科及第。选入槐院。权知副正字。寻升正字。至博士。丁卯。北虏入寇。 上幸江都。文元公以号召使。署公为参谋官。俄而虏要盟而退。公侍文元公。奔问于 行在。遂归怀乡。戊辰。荐入史局。自检阅至奉教。俄荐承政院注书,侍讲院说书。升成均馆典籍。转礼户二曹佐郎。辛未。授司谏院正言。先是原州牧使沈命世上疏言穆陵有水气。朝议遂定迁改计。及启旧陵无水。群情愤惋。两司方论命世罪。正言李行健劾递诸台臣。仍停其启。公乃出而独启。极论行健循私蔑公纵恣无忌之状。还发前论。物议快之。惟勋戚诸家。大不悦而已。出为咸镜都事。溪谷诸名胜。皆以诗赠行。壬申春递归。拜司宪府持平。时有 元宗大王追崇之论。延平李忠定公实主之。 上入其说。台臣相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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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公与都宪金文正公极谏其不可。遂劾延平。公与文正。俱被谴递。延平方主铨。首黜公为输城道察访。物议大骇。文正赠诗。有清名邮吏服。高节士林推之句。明年移拜文川郡守。时文正退处乡里。 上以都宪召之不置。文正辞疏。其一款有曰前日言事同僚。尚在贬官。臣独何颜复入台席云。乙亥拜司宪府掌令。未及赴召。递授 宗庙令。俄又褫。丙子冬十二月。边报遽至。 上将幸江都。至崇礼门。虏骑已迫西郊。 上遂回驾入南汉城。公时寓新门外。苍黄欲随 驾。则道路已隔绝矣。于是徒步跋涉。周回诸岛。仅入江都居数日。虏兵大至。城且陷。公道遇闵公光勋。相携至武库。取火药置之前曰。此吾辈死所也。俄有人椎破城西门。问之则曰 元孙出矣。盖 昭显第一子号称 元孙。姜庶人使中官金仁负之出避。公曾在翰院。惯见其中官面。谛视之知其为的。谓闵公曰。今日吾辈浪死无益。从 元孙行可乎。闵曰诺。公即以其所乘马奉 元孙。与闵公偕发。卫卒仅十数人。才出城。有贼数骑追之。公命卫卒以空炮拟发之。贼乃退。于是直向乔桐。公家属所寓。适在路傍而不入见。至一岛。岛中人数十辈群聚持刃。若将相拒者。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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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生变。欲以干戈从事。公与闵公谋曰。彼必不知 元孙在此也。即招之使前。具告其故。皆涕泣听命。持酒食迎饷。夜又率其群来卫之。卿士大夫避窜者。闻 元孙所在。来赴日众。相与议曰。诸人相聚。不可无统领。以朴公东善年高秩尊。共推为将。转向湖西。公之家属。辗转飘泊于海岛。邂逅相会。百口皆全。殆如神天所佑者。闻者奇之。未几南汉围解。 上还都。即丁丑春正月二十九日也。公奉 元孙。自唐津还京。旋归怀乡省觐。朝廷以公有保护 元孙之功。特升通政阶。拜兵曹参知。寻拜同副承旨。升右副。八月辞递。拜刑曹参议。移参知。十月授工曹参议。戊寅以督运使。承 命往返于两湖。四月。拜公州牧使才数月。潜谷金文贞公观察本道。以姻嫌递。冬拜稳城府使。以亲老不赴。己卯春。拜刑曹参议。俄奉使沈中。时使臣往来者。多以货利生衅。公律己清苦。御下严简。行色淡然。沈人亦称服云。七月。拜光州牧使。庚辰十月。移拜东莱府使。台官论递仍任。辛巳冬。以笺文不书清国年号见罢。壬午夏。拜江界府使。以亲老辞。秋又拜承旨病辞。冬拜成川府使。明年弃归。甲申冬。又拜刑议。俄授全州府尹。相臣启换金堤。物议称屈。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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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然不屑意。居数月。遭闵夫人忧。乙酉冬。柳夫人又下世。戊子四月。以右副承旨赴 召。序升至左。秋以省墓受由。行到振威。上疏陈情蒙递。冬复拜承旨入朝。己丑四月。辞递还乡。五月。 仁祖大王升遐。公入县庭哀临。过成服讫。因潦雨道不通。经旬始入城。台官以不即奔哭 启罢。金文正语人曰。昔宋神宗三月升遐。司马公至五月始入临。而未闻时人有非之者。今日台论。吾所未晓云。庚寅六月。叙拜定平府使。以亲老递。十一月。又拜承旨。赴 召上疏辞。上不许。辛卯正月。升左承旨。始 孝宗大王新即阼。有优老典。同枢公年尚未满。至是八耋已至。公上疏陈情乞恩。 上批曰。既有定限。似难踰越。而予岂惜此。不慰尔喜惧之心哉。特允尔请。他勿为例。仍 传曰。前参奉宋希命年满八十。老职之典。既有定限。似难踰越。而其子左承旨宋国泽。以近密之臣。陈疏祈恳。 予岂惜此。不慰其喜惧之心哉。特为加资。他勿为例。同枢公遂升通政阶。公又上疏陈谢。仍乞解职归省。蒙许。三月。拜林川郡守。秋同枢公拜佥枢。强欲赴谢。且今 中宫殿下简入嫔宫。即公外孙女。嘉礼有期。公侍同枢公。入城谢 恩。仍过大礼而归。明年。适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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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有忤。弃官归。癸巳春。拜刑曹参议辞。九月。移工曹。俄迁兵曹。又拜礼议。或仕或免。甲午春。朝家又有优老典。公为同枢公。呈状于该曹。该曹入启。 上特许升嘉善阶。且授同枢。推恩三世。一时人皆咨嗟艳叹。二月。拜沃川郡守。先时郡人有全彭龄,郭诗。不厌于士论。而豪右多推之。至建书院以享。而奉重峰先生醊其下。闻者皆骇愤。 仁庙初。沙溪先生上疏力陈书院之弊。请郑介清郭诗之类。并令掇去。 成命已下。而方伯守宰。虽名公望士。皆媕婀畏难。莫敢奉行。金文贞为方伯。只令奉出重峰位板。乡人各自树党。睽离乖隔。至有分乡之举。公下车。首治其主议者数人。仍令掇去郭诗位板。以承 朝旨。乡议稍定。士论快之。后四年。 孝庙御讲。筵臣浚吉猥得入侍。因玉堂官有言。 上问全彭龄,郭诗,郑介清等。是何许人。欲闻之。臣备陈三人事迹及院祠前后曲折。 上深以官吏不遵 朝命为怪。闻公之为。特加嗟异。仍 命并掇全彭龄介清等祠。丙申春。弃官归。八月。同枢公捐馆。戊戌冬。拜礼议。公素有痰病。至是疾益甚。辞不赴。己亥五月。 孝庙升遐。时公病已痼。而自以退伏未安。舆疾入临。七月。拜兵曹参议。自力供仕。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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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长东铨。每于政席。与公相望。公谓余曰。此衰门之幸也。十月。上疏辞。不许。连章得递。十一月。公病渐革。上遣御医。使不离看病。且 赐药物。公既病。盥栉不废。衣冠必整。言不及家事。惟语子弟曰。吾受恩 三朝。涓埃无报。目不瞑于泉下矣。十五日壬申。卒于会贤洞之寓舍。享年六十有三。卒之日。思见余。余急驰往省之。公神精了了。执手抒话。命酒酬酢。若将与之永诀者。及夜讣者至矣。讣闻。 上为之惊悼。命中使临护。赐棺材及赙物。 中殿别致优赙。是月甲申发引。 上下谕两道监司。使之庀送。又 命中官护至江头。十二月己丑。归殡于沙山斋舍。翌年三月丙辰。葬于先茔之南数里许素屹里艮坐坤向之原。冬。 上遣礼官致祭。公天资清朗。气宇和雅。平生一任坦率。绝无艰深险阻之意。机变之巧。不设于心。忧愁之色。不形于外。其事亲也。承颜顺色。婉愉怡悦。到老如一日。待宗族。一于敦睦。不以戚疏有间。恩怨相加。与人处。言笑怡怡。不置畛域。人无不爱慕之。然论议劲切。是非明白。直己守正。自信无疑。初入台阁。即忤于权贵。连被贬黜。困坎于塞北。至四五年之久。而亦无少悔。又自爱其一刺。未尝有要路迹。以是仕宦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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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塞间。为亲求养。屡典州郡。所至一心奉公。不敢以私事相溷。少有歉于意者。虽一家迫切之恳。一并挥退。自奉甚简。临下以宽。每以安集小民为务。武断之徒。惴息屏迹。帑藏储偫。必盈溢于始至。成川实关西之饶邑。货财之所聚。而公冰檗自励。视之若无。成民相谓曰。吾属阅人多矣。未见清白如我侯者。立石以追思之。其在林川。有名宰家奴杀人系狱。前后邑宰。皆莫敢决。公即断之以法。不少饶。邑人称快。至其年益衰病益深。宦游之志已倦。而为同枢公大耋在堂。迟回未决。求得沃川守。沃距家乡最近。往来滫瀡。荣养备至。每于佳辰寿节。辄设盛筵。子姓迭舞。金貂相映。人皆曰幸哉有子如此。虽称大孝无愧矣。性喜酒。遇辄引满。虽甚醉亦不乱。每与诸族饮。团栾款洽。长吟渊明悦亲戚之情话一句而已。不曾言人过失。闻人有善。辄称道之。常戒子弟曰。马援交趾书。先君子取为自修之法。此子孙所当遵而勿失者也。平居清静简严。脱落细故。市井之徒。无迹于庭。苞苴之托。无及于家。浮屠巫觋之辈。不入于门。声妓博奕之戏。不接于心。尝筑精舍于门外松间。杂植花卉。取先贤碑板。挂诸左右以视法。日必晨兴盥栉。整坐终夕。无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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惰之容。先陇下。又结数椽茅屋。以为晚年栖息之所。虽退处之日。每闻朝廷失得。忧喜必形于色。前后居忧。皆在年衰病深之后。人无不悯虑。而公任情致哀。以至终制。人谓诚孝所感。公尝曰。余以草野孤踪。幸忝科第。荣养两亲。 赠及先世。人间福禄。既已备矣。而 壸仪之尊。又出吾一家。婿为 国舅。女为府夫人。无非吾先世积德馀庆。有以致之。祗宜一心戒惧。无贻辱 朝家而已。金文正与金文敬。实一世宗师。而皆亲爱公。许以少友云。公配晋州姜氏。将仕郎致黈之女。封贞夫人。温柔淑哲。妇德甚备。为妇为母。皆取范焉。生四男一女。男长奎光县监。早逝。次奎辉监役。次奎章先公夭。次奎明县监。女适清风府院君金佑明。奎光初娶成楚珩女。生一男一女。男曰夔弼亦早夭。女适李行徵。再娶朴廷翊女。生一男二女皆幼。奎辉娶徐云驩女。生三男三女。男长奭弼。次荣弼。女适赵鸿祯。馀幼。奎章娶承旨李天基女。生一女未笄。奎明娶晋溪副正润庆女。生一男四女。女长适赵鸿祥。次朴世度。馀幼。金佑明生四男二女。女长即我 中宫殿下。载诞 元良。尊居储贰。又有三公主。皆未笄。男长曰万胄。次锡翼,锡衍,锡达。季女适士人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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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内外孙曾男女揔三十馀人。余与公亲虽袒免。从幼至老。对庐而居。常兄事而弟畜之。每相语。吾侪晚暮。休官退閒。南阡北陌。杖屦过从。以送孱年。岂不乐哉。谁谓此约未成。公遽弃我而先。公之墓木已拱。而余尚支离于世。独立踽𨂙(一作凉)。顾影无俦。不知几何时。而随公于泉下。相欢复如平昔也耶。公之诸子属余述行状以示后。余以文拙辞不获。俯仰今昔。为之怆感难胜。敢据家状所记。且附余平日所见知者如右。九原可作。公其以为如何也。噫。
墓表[尤庵撰]
怀德之南。有宋村焉。旧名白达。以我宋世居焉。故改今名。村之上有琴岩焉。溪益清地益爽。故 赠参判进士讳梦寅居之。因以自号。有琴岩集一卷行于世。琴岩无子。以再从弟讳希命之第二子国泽后焉。字泽之。公事二家亲尽孝。少从文元公沙溪金先生游。因服习于慎斋文敬公。中生员游泮宫。金公光赫大家子。主士论。特称许焉。登 仁祖甲子文第。隶槐院。虏入。金先生为号召使。辟置幕下。俄荐为翰林。历五官为正言。以论事出为咸镜都事。入为持平。时清阴金文正公为长官。公从论私亲不可崇奉。又斥为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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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察访。移文川郡守。以掌令入。递为 宗庙令。丙子变急。不得从难。仅得入江都而城陷。有中使奉 元孙跳出。公随之极力保护。以劳升通政。拜兵曹参知。历刑曹参议,承政院承旨。奉使两湖及沈阳。自是常出入礼兵刑工及政院。间有外 除。己丑。入临 仁祖丧。有台礉。金文正公引古义伸公。己亥。 孝宗大王礼陟。力疾赴哭。仍供职兵曹。其十一月十五日。卒于京邸。春秋六十三。自疾革。 上遣医药治之。讣闻。隐卒之仪甚隆。归葬公州素屹里。后改窆州东四十里俎桥里亥坐之原。公资禀清朗和雅。平生不言人过恶。既通籍。惟亲养是急。前后专城者。公州,光州,成川,林川,沃川。其滫瀡备至。尝为全州府尹。未上而移金堤。所生考年至八耋。上疏乞 恩。 孝宗大王嘉之。特升通政曰。予岂惜此。不慰其喜惧之心哉。仍拜佥枢。遂奉侍入京谢 恩。亦欲观 嫔殿京室大礼。嫔殿即公外孙女也。一时荣之。后又乞 恩。遂至同中枢。公乃曰。吾以草茅书生。幸忝科第。荣养二亲。贻及先世。人间福禄。既已备矣。而又 壸仪之尊。出于家中。婿为国舅。女为府夫人。此岂非祖先积德馀庆。宜一心祗饬。以毋贻家国羞可也。故历职内外。清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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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终始不渝焉。公平生所尊慕。芝峰李公睟光,潜谷金公堉。常喜道其言行。公所后母闵氏。芝峰甥女。而潜谷又公婚姻也。贞夫人姜氏。将仕郎致璜女。妇德克备。入宋氏门五十馀年。绝无非仪言。既贵犹执女工。男奎光监察。奎辉监役。奎章有俊才早夭。奎明尝为县监。女即国舅金佑明夫人。孙夔弼,龙弼,奭弼,荣弼,舜弼。馀幼未名。国舅男万胄夭。佥正锡翼,郡守锡衍,锡达。 中宫殿下诞我元良。正位储两。又诞三公主。我宋出恩津。上世讳大原。高丽判院事。其后双清堂讳愉有隐德。其孙讳遥年官判校。是生郡守讳汝霖。琴岩公及同枢公。皆其曾孙也。曾祖讳世勉 赠执义。祖讳玲 赠承旨。皆以公贵。而所生祖讳桦寿。曾祖讳世勋。亦皆有同枢公追 恩。公最与同春公浚吉爱好异常。同春之状。该悉无溢辞。足为千载之公案云。铭曰。
同枢公德。与物皆春。公实有之。福禄斯臻。孰云下民。天不监之。长发之祥。人谓潜资。公不敢居。逡巡自卑。圣妣曰噫。昔外王考。文王后德。于 予善祷。予拜而受。夙夜敬恭。我敢昭揭。用示无穷。
 崇祯癸亥。今 上殿下之九年也。其二月七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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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卒。享年八十八。 上教曰。宋国泽家。特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其配从 赠贞敬夫人。仍庇终事。皆出特恩。我 慈圣殿下追慕不已。别遣金锡翼临圹以葬。渭阳孝思。可谓尽矣。遂附于公左。其日四月廿五也。时烈追识。
墓志[尤庵撰]
我宋得姓辽远。然其班班可谱。实自高丽判院事讳大原始。其居怀德。则由按廉使讳明谊始。按廉之孙。是为双清堂讳愉。又历五世而有琴岩公讳梦寅无子。取公为后。公生考同知讳希命。与琴岩为再从兄弟也。公讳国泽字泽之。早游文元公金先生之门。先生爱重之。中 万历己未生员。 天启甲子。登明经及第。选补承文院正字。转至博士。丁卯有虏变。文元公为号召使。以公为参谋官。未几荐入史局。自检阅至奉教。或递为注书。升典籍。历户礼曹佐郎。为司谏院正言。时迁改 穆陵。朝论咎首事人。以此议论携贰。公守正不挠。出为咸镜都事。入为持平。同金文正公争论崇奉私亲之不可。复出为输城察访。翌年移文川郡守。俄而文正公以大司宪辞职曰。同事僚员。尚在贬籍。臣独何颜复入台席。乙亥。遂以掌令被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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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赴阙递。为 宗庙令。又西叙置散。丙子边报遽至。大驾仓卒自南门转入南汉城。公时在僻巷。未及从驾。遂由诸岛。仅得入江都数日。城被围迫。公遇闵公光勋。相携至武库。置火药于前曰。此吾辈死所也。忽闻有椎破西门声。问之则曰 元孙出矣。公谓闵公曰。赵氏一块肉。只在此矣。遂以其所乘马奉而行。有贼数骑追之。急令卫卒以炮向之。贼不敢进。遂向乔桐。公家属寓在路傍。过门而不敢入。至一岛。岛中数十辈持刃相向。二公曰。彼必不知 元孙。即招之具告以实。皆涕泣听命。持酒食迎劳。夜又相率侍卫。士大夫避乱者。来赴日众。遂推朴公东善为领首。转向湖西。难已。自唐津奉 元孙还京。朝廷以功升通政。拜兵曹参知。移工曹。戊寅。奉使两湖。拜公州牧使。以姻嫌递。己卯。以刑曹参议。奉使沈中。秋拜光州牧使。翌年以笺文不书伪号罢。壬午。拜成川府使。未几弃归。又以刑曹参议。授全州府尹。未赴而换授金堤。连丧所后所生二妣。戊子。拜承旨递。复拜复递。己丑五月。 仁祖大王升遐。台谏以公入临差迟论罢。金文正语人曰。昔宋神宗三月升遐。司马公五月入临。而未闻有非之者。庚寅。以承旨赴 召。辛卯。所生考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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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耋。公陈乞优老恩。 上特许之曰。予岂惜此。不慰尔喜惧之心哉。拜林川郡守。时 明圣王后承 睿简入嫔宫。公外孙女也。公侍所生考。入城谢 恩。仍过大礼而归。明年以事递。连拜刑工兵礼参议。甲午。又有优老典。又为所生考。呈状于该曹。 上特许升嘉善。乃授同枢。推恩三代。公为便养。求为沃川郡守。沃自昏朝时论议乖张。正者见屈。公至。一皆伸之。士论多之。丙申弃归。秋同枢公捐馆。己亥 孝庙宾天。显庙即位。公先已以病辞职。至是病益痼。而黾勉赴哭。以兵曹参议供职。十一月病革。 上特有医药之命。公不及家事。语子弟曰。吾以布衣。受 恩 三朝。涓埃无报。目将不瞑矣。其十五日。卒于会贤坊寓舍。年六十有三。讣闻。 上惊悼。命中使护丧。隐卒之典甚隆。始葬公州儒城县南素屹里。后癸丑。移窆县之俎桥里亥坐之原。公天资清朗。气宇和雅。平生一任坦率。绝无艰深险阻之意。其事亲也。承颜顺色。婉愉怡悦。到老如一日。待宗族。一于敦睦。不以戚疏有间。与人处。言笑嬉怡。不置畛域。人无不爱慕之。然论议劲切。直己自信。初入台阁。即忤于权贵。连被贬黜。困坎于塞北。至四五年之久。而亦无少悔。又自爱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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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未尝有要路迹。以是仕宦常在通塞间。为亲求养。屡典州郡。所至一心奉公。不敢以私事相溷。少有歉于意者。虽一家切迫之恳。一并挥退。自奉甚简。临下以宽。每以安集小民为务。武断之徒。惴息屏迹。帑藏储偫。必盈溢于始至。成川实货财所聚。而公冰檗自励。视之若无。成民相谓曰。吾属阅人多矣。未见清白如我侯者。立石以追思之。其在林川。有名宰家奴杀人系狱。前后邑宰。皆莫敢决。公即断之以法。不少挠。邑人称快。至其年益衰病益深。宦游之志已倦。而为同枢公大耋在堂。低回郡邑。往来荣养。滫瀡无缺。每于佳辰寿节。辄设盛筵。子姓迭舞。金貂相映。人皆曰幸哉有子如此。虽称大孝无愧矣。性喜酒。遇辄引满。虽甚醉亦不乱。每与诸亲饮。团栾款洽。长吟渊明悦亲戚之情话一句而已。常戒子弟曰。马援交趾书。先君子取为自修之法。此子孙所当遵而勿失者也。浮屠巫觋之辈。不入于门。声妓博奕之戏。不接于心。尝筑精舍于门外松间。杂植花卉。取先贤碑板。挂诸左右以视法。日必晨兴盥栉。整坐终夕。无懈惰之容。此盖观感于文元公者深矣。忧爱之心。老而弥笃。虽退处之日。每闻朝廷失得。忧喜必形于色。前后居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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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病深。人无不悯虑。而公任情致礼。以至终制。人谓诚孝所感。公常曰。余以草野孤踪。幸忝科第。荣养两亲。 赠及先世。人间福禄。既已备矣。而 壸仪之尊。又出吾一家。婿为国舅。女为府夫人。无非吾先世积德馀庆有以致之。祗宜一心戒惧。无贻辱 朝家而已。金文正与金文敬。实一世宗师。而皆亲爱而推许之。后之欲知公者。于此而徵之。斯可矣。配晋州姜氏。将仕郎致璜女。温谦柔静。妇德甚备。公之为寒士。勤苦拮据。未尝咨嗟。既贵犹执女工。愈自恭俭。入吾门六十馀年。绝无非仪之闻。真妇人之楷范也。后公二十五年。年八十八而殁。今 上殿下闻讣惊悼。因命赠公左赞成。夫人亦 赠贞敬夫人。其崇终之典。特出寻常。长男奎光县监。次奎辉监役。次奎章有俊才早夭。次奎明县监。女即国舅金佑明配府夫人。奎光男夔弼,龙弼。女适李行徵。奎辉男奭弼,荣弼,渭弼。女适赵鸿祯,南长薰。奎章一女适成必晋。奎明男舜弼,文弼。女适赵鸿祥,朴世度。国舅生四男二女。女即我明圣王妃。岁辛丑。诞我 主上殿下。男万胄,锡翼右尹,锡衍佥知,锡达参奉。季女适权益兴。余以同宗。从八九岁时。与同春公浚吉同里。从公游至白首。亲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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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同春尝谓余曰。曾见泽之兄言人不善乎。余窃思之。公之享有丕祉。其在斯乎。今奎明以同春公所撰行状一通。托余为墓志。同春之状。详且实矣。遂据而撮其要如右云。
  后识[吴熙常]
 右尤庵先生所撰志文。成于 肃宗癸亥。而后丙子。 上因江华留守李公颐命疏。以丁丑城陷之日。 赐祭于忠烈祠。因有感于先生。是年所树立之忠节。 命取览此志及先生遗文。而特下备忘。以为其节义有似南宋朱弁而或过之。乃遣先生外孙参判金锡衍。与忠烈诸贤一体致祭。 英庙及今 上两朝。又值柔兆重回。与忠烈显节。并 命赐祭。录用祀孙。其崇报之仪。益无憾矣。士林追享于怀德之靖节祠。盖以先生桑梓之乡。而有此节义故也。志中所称 主上殿下。即我 肃宗大王。而又有三公主。长明善。次明惠。皆未字而夭。季明安公主。下嫁海昌尉吴泰周。 肃宗大王岁戊辰甲戌。笃生 圣子。实为我 景宗 英宗两大王。而又有一大君。即延龄君晶也。逮我 正庙御极。清风府院君玄孙清原府院君时默。又育 圣女。正位坤宫。即我 孝懿王后。而皆系先生外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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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灵芝醴泉。夫岂无本源哉。奎光又有二女适李志容,申洸。奎辉又有一女适郑思诚。侧出男良弼别将。女适李义弼,成后颜。奎章阶宣教郎。以渭弼为后。奎明官止佥枢。又有二女适舍人赵大寿,李𪣜。夔弼阶通德郎。以龙弼男来大为后。二女适洪镇海,县令黄以章。龙弼亦阶通德郎。男来大,来周,来殷,来崇。李行徵男万培参奉。李志容男世衍生员。申洸男正洙佥正,圣洙。女适生员尹东春。奭弼以来大年幼。尝摄先生祀。录用为参奉。男来凤,来元。女适进士申恒,洪舜源,申显洙。荣弼亦参奉。以来元为后。赵鸿祯进士。女适监司李湜。南长薰男著明,处明。郑思诚男道明,道宏皆进士。渭弼字周老。尝以童年。白衣入侍 明圣王后。有昔外王考以文王后德善祷于予。予今以文王贤臣太公望望汝之 教。尤庵取 圣旨而名若字云。男来震。女适参奉赵敬臣,李阳植,进士成宪柱。成必晋官止佥枢。男道衡。女适韩配性。舜弼阶通德郎。男来祥。女适郡守李谦佐,佥正李泰祥。文弼以族子来禧为后。赵鸿祥进士。男凤冈,凤阳,凤成,凤寅。女适李赞重。朴世度男弼大参奉。赵大寿男达命,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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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集命府使 赠判书。金万胄 赠承旨。以锡衍男道济为后。郡守 赠判书。锡翼以锡衍男道泳为后。进士 赠判书。锡衍官止判书。男道济,道涵,道浃,道洽监正,道泽郡守。锡达官止判官。以道浃为后牧使。权益兴官止县令。男义衡县监。女适校理黄奎河,府使李溭。来大男齐泰早夭。朝琦,朝琼,朝瑗,朝瓘。女适县监李东航,参判沈圣希。洪镇海男相▣校理。黄以章男万锭。来周男朝翰。来殷男朝焕,朝喜。来崇男朝文。女适进士李凤文。来凤以来元男朝逸为后。来元男朝隐,朝逸。来震男朝杰,朝达,朝俊,朝凤。成宪柱男弘烈,兢烈。女适申光厚,金有龙。申金皆进士。来祥男朝彦,朝显。女适俞彦禧,闵进洙。李泰祥男延穆兵使,延忠进士。女适县令金相龟,牧使徐简修。金道济男圣集 赠领议政。即清原公之考也。道泳男圣厦府使,圣应判书。女适牧使李坛。道涵以道洽男圣采为后县监。女适李匡翼。道洽男圣采,圣休牧使 赠参判。女适赞善宋明钦。道泽男圣矩郡守。道浃男圣梓牧使。女适判书灵城君朴文秀,县监沈钿,都正洪致元,判书赵瑍。海昌尉男瑗大提学 赠判书。赵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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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男载选府使。集命男时俊判书,时伟参判。内外曾玄揔数百人。多不能尽录。而曰星翼,星骏,星远。判书金持默,参判金峙默,承旨金尚默,参判金光默,承旨赵英镇,校理赵良镇,牧使宋时渊,判书李𡊠,庶尹赵镇明,县令申光直,牧使金祖渊,洛川君蕴,判书吴载纯,郡守吴载维,参赞吴载绍及清原府院君。其五代孙行也。呜呼盛哉。仁深者泽远。德厚者流光。盖徵于先生而益信之矣。独先生主祀之孙。间多早世。虽有录用之 命。而未及蒙 恩者已数世。以此人犹有所憾云。甲午十月日。弥甥吴参赞男熙常谨识。
节录(附与栎泉宋文元公明钦书)[玄孙朝文录]
 窃闻四友府君易箦后。曾王考监察公与李公相吉。即修年谱。草藁未及成编。而遽又下世。时监役,佥枢两祖年皆甚少。未及详知其本末。而后又游宦四方至十馀年之久。而始搆家状。请于两先生。故今行状志表文字。未免有疏略阙误处。盖亦只据家状而作故也。如谱草则有丙子春又拜掌令及辞疏一款。而行状则阙之。(今宗家藏 列圣朝教旨。而其中有持宪教旨二度。一即此年所除也。又按 肃宗丙子赐祭时备忘记。所谓以通使彼人。抗章辞职。及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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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吉祭文中所谓耻帝秦而蹈海。职辞风宪之日者。皆指是年辞职疏而言也。据此则当从谱草无疑。)谱状则以不书清号。皆为东莱时事。而志表则皆阙东莱之 除。而以不书清号。却以为光州时事。此其阙误之最大者。而其它疏略之多。可推而知也。顾今家祸罔极。遗文散失之馀。虽不能一一追补。而惟谱草及若干遗文之幸存而不失者。则采摭其大要而追入于碑文。以补其阙略。似亦君子之所乐闻也。故玆敢节取谱文及他公私文字之可传者。而名曰节录。谨此呈纳。幸为结撰时笔削之资如何。尝闻白沙所撰思庵行状。有疏漏处。故百年之后。芝湖李公请碑文于尤庵也。更以他文字补其阙。此盖朱先生程集改字时所谓别得善本。复加补缀之意也。伏想有以谅之也。(详此书意。则似是请神道碑文。而栎泉集及本家先迹。俱无见焉。岂亦逸而不传耶。今姑以节录与书并附于状志之后。而补其阙误。以备本末之考焉。又按节录旧本。有 列圣传教致祭文及诸贤祭文。而今已见于篇首。故并不复录。而惟 显庙传教一度。既不别录。与上文连书为一节。故今亦仍旧存录。)
壬午夏。四友堂成。自叙略曰。宋村之东。有岩崖泉瀑之胜。名曰飞来洞。尝与同春,尤庵诸宗搆小庵。为群居讲学之所。距庵数马场。又得静僻一区。乃堂之所在也。与庵俯仰相望。钟磬相闻。庵有老僧。一日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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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堂虽有幽静之趣。僻在一隅。所欠者无友。主人应之曰。堂有梅春日之友。池有莲夏日之友。阶有菊秋日之友。庭有松冬日之友。以吾所见。四方四时。无往而非友。何谓无友。因以名堂曰四友。后又以堂记托尤庵及白轩。皆未及成而先生遽易箦云。(年谱草藁及遗文。)
窃念四友堂先生。尝切齿乎下城之羞。腐心于屋社之变。独抱 崇祯之历。而不书清国之号。自莱府而归来。便有息交绝游之志。托契于梅莲松菊。而寓意于薇歌菊史。此实与郑桐溪从此山人尤省事。只凭花叶验时移之义。同归而一致也。(李洗马熽所撰佥枢公梧竹堂记。)
乙巳。醉翁公丁忧。守制甚苦。虽病不御酒肉。先生辄随家僮。采松茸作羹以进。醉翁公爱其诚孝而为一下匙。得以补胃。又醉翁公以亲癠时思海蛤而未及进。终身不食海蛤。先生亦不食。乡党以为有是父有是子云。(年谱草藁。○下同。)
乙卯。受业于沙溪金先生之门。先生后作八字符序曰。泽年十八九岁时。从金先生学。尝问一言可以终身行之之要。先生默然良久曰。闻汝尝读易矣。易坤之六二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朱子以为为学之要。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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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易此。而又曰若实把做工夫。只此八个字。一生用之不穷。古人以不远复为三字符。今汝亦以此为八字符。而终身佩服可乎。泽时未有知。虽曰请事斯语。而实把做工夫则未也。泰山俄颓。请益无所。而又游宦四方。汩没度日。回思平生。不惟若存若亡已矣。则真是辜负教育。愧汗沾衣矣。幸今归来。扫精舍于松间。而休息有日。无他外扰。虽既往之无补。庶来者之可追。乃用尹和靖故事。既以先贤治气养心之要语。粘之左右壁。而因以八字符揭诸寝北。又使李侄相吉。用蝇头细字。节取朱子堂傍两夹室记文而书之下方。晨夕乐玩。庶几桑榆收功。晦木遵训。而以不负当日请问之初心云。
游太学。言行修洁。又善明经。声名籍甚。人谓朝夕一第。当如拾芥。而时乡人黄德符谄附尔瞻。屡参废母疏。因用情占科。自以为善学易而得第。对先生辄自誉。又欲与之同进就。先生鄙而斥之曰。子既不知乾坤之义。又不能括囊。而犹且自誉。后必有咎。善学易者。固如是乎。黄大慧曰。子以今日为天地闭耶。何不隐居而乃为应举觅官之事。先生笑答曰。吾固将隐矣。自是先生赴试辄不利。遂决归。至癸亥 改玉。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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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伏诛。诸贤并进。沙溪先生承 召为成均司业。训迪多士。先生随行。日侍函席。请业惟谨。大为诸贤所推奖。明年乃登第。又尝赠德符诗。有莫言今不字。犹胜见金夫之句。先生不仕昏朝之意。槩见于此。而识者亦谓终必有乃字之吉。至甲子果验云。
闻金将军应河战殁。与金公光灿相对一恸。因次任疏庵僧轴韵。有曰五台僧见紫阳笔。况复吾人此可忘。辽阳陷贼将军殁。碎破儒冠独热肠。先生尊攘之义。盖自少时已然矣。
栗谷尝请于 宣庙。使居斋者一依学令云。则其来盖久矣。模范所以补学令之未备者也。苟于此着实遵行。则虽不治他书。可以为人矣。尝记居斋时传写为一册。常置案头。更鼓初动。辄起诵念。虽至今上口。而行之不力。徒有白纷之叹。真是辜负先生者矣。(遗文答李重卿书。○下同。)
墨竹金湛翁为说书时。 仁宗在春宫。恩遇甚隆。或亲至直庐。从容问难。特赐书籍及墨竹。吾为说书时。世子恩遇亦甚隆。故引用矣。(先生尝作感兴诗。引用墨竹事。李公问之故云。)正言时独启。略曰 穆陵迁奉。实因沈命世有水不吉之说。而及启 陵封。蜃炭甚硬。 玄宫永安。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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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气。臣虽不晓青乌家法。尝见朱子山陵议状。则地之不吉者。有水泉蝼蚁地风之属。今既无此数患。则其地之吉。亦可知也。噫彼命世。独有何术而能解幽明之故。妄毁 珠丘之吉。而致使万年永安之 玄宫。不免无故惊动。其罪当如何哉。是以群情齐愤。合启已发。不料正言李行健怵于威势。拘于颜面。徘徊观望。独自立异。反劾诸台官。而仍停已发之启。其纵恣无忌。循私蔑公之罪。实与命世二而一者也。请并命削职。(年谱草藁。○下同。)
壬申二月拜持平时。有 元宗追崇之议。先是崔有海使宁远。与户部郎中宋宪论礼。宋宪移书本国曰。细闻该国礼义。岂无义起之礼。又曰国君取支子。入承大统。则义重君臣。不敢以私恩跻大宗也。若无受国之恩。而身懋鸿烈。直绍祖统。则尊父承祖。乃所以尊祖叙伦。非循私恩也。李延平得此书。乃进劄以陈。上以为户部之言。不谋而同。遂定 追崇之礼。先生与同僚启请崔有海削去仕板。其启略曰。崔有海之敢以莫重典礼。私相问难于华人。已是无严。而且宋宪虽曰 天朝宰臣。亦是程朱后学。今其为说。与程朱定论相悖甚矣。彼乃不敢以一辞辨斥。而反使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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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国。欺蔽 圣聪。其为国家斯文之羞。挟私要君之罪大矣。延平劄卞之。先生又启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当为而已矣。 殿下今日之礼。其果为所当为者耶。夫 宗庙之内。 列圣所处。而大院君无受 命临民之事。一朝上序于昭穆。亦嫌尊 祖之义。未有不尊其祖而能孝其亲者也。伏愿 殿下孝 亲以礼。尊 祖以义。勿小留难。函寝 成命。 上终不允。五月。先生又与都宪金文正公极论其不可。遂劾延平。其启略曰。朝廷议礼十年。定为别庙之制。 殿下之至情。既已伸矣。劝 殿下为此举者。其言亦已行矣。不能无事。每出新义。始以国中称谓为言。继以速定宗号为请。礼官防启。大臣持难。而 殿下皆不采纳。曲循一夫迎合之说。臣等实未知 圣意之所在也。 殿下前日以不入庙为教。群下莫不仰之。煌煌 御札。传播远近。曾未几时。又 下此教。一哉之心。岂如是数变乎。自古入庙而不称宗则有矣。未有不入庙而称宗之礼也。彼李贵之狂杂。 圣明之所深烛。夫狂杂者之不能精思。不能精思者之不可议礼。 圣明岂不知之。而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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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重之礼。必用其言乎。 上下严旨。与清阴俱被谴褫。延平方主铨。首黜先生为输城道察访。清阴启曰。文彦博之齿爵。不为不高。而唐介论之。李叔蕃之功。不下于李贵。而台谏请窜。虽有社稷之功。若挟以骄恣。则终为社稷之忧也。国家设立台官。使之论执时政。纠察百僚。上自 乘舆。下至庶官。苟有所违。绳纠弹驳。乃其职耳。不言则有咎。何尝无故慢骂为哉。且臣窃念即今淫雨过度。水潦为灾。道路隔绝。禾稼漂沉。人情不胜忧闷。国家方行祈祷。盖自议礼以来。廷论多忤 殿下之怒。亦已过矣。群情郁而不通。此道路之隔绝也。直士见逐。此禾稼之漂沉也。上天之灾。安知非警告我 殿下也。 殿下惕然改寤。廓开言路。收召放臣。若云雾捲而白日出。则人心胥悦。天意可回。祈请(一作晴)之祭。虽不行可也云云。后 上以都宪召清阴。清阴又上疏辞曰。臣曾忝本职。妄论大礼。同僚坐斥。尚在贬官。臣独何颜复入台席云云。 上乃以掌令召还先生。
丙子春拜掌令时。朝廷斥责金虏僭号而复欲通使。先生慷慨语曰。方今朝廷一无可恃之策。而不急急为之备。洪吴两学士之言。亦不见用。是必将至于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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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称臣而后已。其为羞辱。甚于帝秦矣。如此尚可仕乎。乃上疏辞职。其疏略曰。臣曾忝言职。再黜北关。虽其狂妄。愚直之气。亦已销铄于朔雪海风。而实有愧于古人之银山铁壁者多矣。是以自分退伏。不敢有抗颜朝行之计。千万梦外。岁未一周。而再误 恩命。授臣以已试无补之职。责臣以斯速上来。此实不忘帷盖之 圣意也。在臣分义。宜不俟驾。但臣罢软难任之状。实如右所陈。虽国家无事之时。犹恐不堪。况今朝廷方以清汗僭号事。众论如火。斩使之章。才发于台阁。而通和之议。更肆于 庙堂。噫。此真国家存亡。人兽斯判之秋也。夫台阁公议所在也。而幸今公论已发。堂堂礼义之国。永有辞于天下后世。彼处 庙堂者。乃敢不有公论。而必欲随南宋已覆之辙。抑独何心。呜呼。今日台阁。不亦难乎。虽使鲁连高士复起而处之。宁直为蹈海而死。恐不暇与新垣衍辈论帝秦之非也。况如臣者。以何风神气槩。上下其论于今日之 庙堂。而以攻邪说。以存将亡之国。以人将兽之人耶。此尤臣所以宁伏逋慢之诛。不敢贪恋 恩荣。苟冒乌噤。以玷名器。以辱盛朝也。伏乞 圣明念世道之不可不正。察微臣之无才无能。亟命递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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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授其人。以便公私。不胜幸甚云云。
十二月初九日。金虏大举入寇。 庙议将向江都。以金庆徵为检察使。李敏求为副。守江都。大臣尹昉奉宗社主。嫔宫元孙及两大君皆先行。十四日贼兵过松京。拨军尽散。羽书不时至。 上将幸江都。未及城门。报贼哨马已至西郊。 上遂回驾。由水口门。入南汉山城。时先生与竹窗李公时稷寓西门外。闻变驰赴。才入南门。则 上已出矣。欲寻山城路。则路塞不得入。先生与李公相持痛哭。计无所出。不得已将向江都。与沈参议之源,李修撰一相,金承旨尚重,李掌令坰,礼德守李公圣渊,高阳守权公勋。草檄两湖。以鼓舞之。行到南阳。赵判书翼,尹校理鸣殷已先往。与府伯尹公棨。谋聚义师。为勤 王计。事未集而府伯为贼所执。不屈而死。丁丑元日。与诸公行望 阙礼于舟中。遂入江都居数日。贼兵渡江。庆徵恇㥘罔措。弃战舰而走。城中大乱相失。先生道遇宗庙令闵公光勋。相携至武库。取火药置于前曰。此吾辈死所也。宁可苟且偷生。忍为彼贼所执而污辱我衣冠耶。先是 嫔宫元孙之入江都也。庆徵先济其家属卜驮。而 嫔宫元孙则无船不得渡。留江岸三日。乃得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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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至是又无人顾护。 嫔宫闻事急。以元孙泣托内官金仁,徐厚行,丁好善等曰。吾与大君当死于此。不忍见元孙同死。尔等抱 元孙出避。不幸不得渡江。隐伏山谷间。死生之际。汝其善处。仁等遂抱 元孙。到城门大呼曰。我奉 元孙。若不开门。当斩守者。先生曾在翰苑。惯识金仁。闻仁之声而惊问之。仁见先生。且喜且泣。具告以无人顾护至此之由。而遂以 嫔宫所托托先生。先生闻而痛愤涕泣。谓闵公曰。见今 宗社之亡。迫在呼吸。而 主上及 世子亦在围中。安危不可知。则古人所谓赵氏一块肉。只在此云者。真吾辈今日情境也。且昔人有朝天子画像。而尚能镇人心擒贼将者。况我 元孙乎。顾今危疑之际。保护 元孙。尤不可缓也。遂以所乘马奉 元孙。与闵公偕发。才渡江而贼已陷城矣。至注文岛。朴公东善,沈公之源。皆自江都追至。闻 嫔宫两大君之见逼。仙源诸公之立慬。先生失声痛哭。遂与诸公及岛中人士谋起义旅。以朴公年高秩尊。共推为将。而誓赴国家之急。已而闻孔耿二贼将搜索诸岛。欲探元孙所在。岛人皆惊散。先生遂奉 元孙。又向唐津。二十九日。始得还朝。 上以保护 元孙之功。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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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资。在文岛时。和沈参议伤时之作。有曰生世亦何为。赴海固非忧。忍看赵氏肉。尚在崖山舟。后又作围中朝天子画像赋。其小序略曰。夫以七分仅肖之像。犹可朝之而感人成功。况其一气之骨肉者乎。彼以君亲之存亡为不可知。而并与其骨肉而不恤。任奔窜于海岛。而独自为身谋。或拜胡或弃母。而不知天下有羞耻事者。亦独何心。是不惟为张公之罪人。曾不若其感泣之士卒。则六将之斩。乌乎得免。然此辈固不足道。而噫彼天骄真未识人伦。焉知天道者。而尚假息于闰位。(缺)哇声倔疆。安得使公奉天符而助兵。皂角之捷。龟山之祸。不半月而可复得见耶。双庙远隔。揭虔无地。聊陈辞而扬美。用寓旷世之感云。
己卯。先生奉使沈中。问候 东宫时。 世子每以疝症违和。先生至汤站。闻报惊遑。即为文祷于火龙山。自火龙距沈阳。为四百馀里。而每歇泊定。辄露祷于天。至谒 世子。则所患已差。宫僚皆相贺。及闻先生所为。则又皆惊异嗟叹以为今日患候平复。乃某忠诚所感云。其祈祷文略曰。顾惟偏邦。势穷力屈。坐见储嗣。泣血北行。千里楚囚。数载燕质。 寡君惟忧。无日可已。主辱臣死。乃分之宜。况复原隰。敢惮其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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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周庭。无复汉仪。忍痛此来。亶为离明。外假金缯。内怀薪胆。奉归鹤驾。沼吴其图。忽闻 玉质。见苦二竖。中途惊遑。微悃莫效。惟山作镇。 大明旧疆。惟尔有灵。宁不赫怒。歼彼天骄。振我义声。揭虔默祷。非直也私。幽显虽异。感应孔昭。惟神鉴佑。不日告瘳。至今读之。使人不觉有忠义之心油然而生矣。(李全义相吉所撰遗事。)
回首望南城。忍说当时事。清老哭东府。桐翁归安里。秉彝人所同。心知天下士。泣血向沈中。烈焰吾得所。默诵文山语。誓将无愧志。忽惊破西门。 元孙靡所倚。自念古人训。义当同生死。蹈海既不能。闭户永自矢。胡为今日行。低头又忍耻。痛哭望辽河。春宫劳玉趾。 九重惟疾忧。宵旰无时已。恨无葛狄忠。国事今如是。时义谅不同。星轺嗟行矣。汉代苏中郎。宋时洪佛子。姓名垂竹帛。赫赫照千祀。(遗文沈行记怀略。)
庚辰。移拜东莱。先是吏曹以莱府应接倭人。为任不轻。请令备边司议荐差出。 上从之。备边司遂以先生荐焉。○莱有倭馆。接应归输之地。岭以南州县。管辖听财。一失之苛缓。其害不赀。先生至。斤斤守法。削滥责之数。防塞暗泄。明其出入。费省而用给。观察使善而从其言。一道称惠。(年谱草藁。○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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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冬。以笺文不书清号罢归。时虏差出湾上。以清阴不受朝廷官爵。不书大国年号。招问都承旨申得渊。得渊持清阴以求自脱。虏遂执囚清阴于沈馆。又宣川府使李烓潜商事发。虏将杀李烓。烓为偷生计。讦东国阴事。东淮申公,白江李公。或以不书崇德年号。或以为 南朝守节。亦皆被执北行。先生闻之。不胜痛愤。适当冬至贺笺。不书彼国年号。而用 崇祯旧号。子弟门生。以诸公之祸。交谏请改。先生终不听曰。吾固欲与诸公同被其祸。而恨不得其路。今反以此怵之耶。遂上其笺。先是 上下教曰。朝臣中疏章。若有不书清号者。是不顾国忧也。政院知悉举行。至是政院以先生笺文。措辞入启。 上即命罢职。先生乃浩然归家。后答清阴先生书。略曰莱府时海云台上。适得李载元内翰书。始知诸丈之行。不觉起立北望。直欲奉辔前驱。而恨无万回步法也。因此感奋。果有效嚬之事。而只得罢职之荣。彼渊,烓辈。何厚于诸丈而薄于小生也。然以此归养得便。亦未必非其赐。何感如之。苦乐虽殊。幸同免于贼边人之教。极荷不鄙云。
甲申四月。 大明亡。先生时在成川。有习操有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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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北望燕云暗不开。红罗无色紫蛙唉。貔貅百万用何地。手把龙泉肠九回。
先生自莱府罢归。作四友之堂。与慎独斋,同春,尤庵,草庐,炭翁诸贤。会以落之。因与讲说旧学。亹亹忘倦。日以为常。间或与门生子侄。莳花种竹。寻壑经丘。悠然有出尘之想。人不知为旧时翰林也。间有江府之除,银台之召。而皆不就。后有成川之 命。先生以一向撕挨为未安。又以诸贤之敦劝。暂就而未几亦弃归。
先生切戚。有一名公。少日颇有声称。及其狼狈后。谄附虏人。辄自谓天命不可违也。先生不胜嗟惜。每以寿疆之语讽谕。其人遂大衔之。对先生。辄艴然曰。今日国事之至此者。皆如公辈斥和已甚之致也。至欲举先生名而讦于彼人。先生益觉世路之险𡾟。无意仕进。惟以洪忠宣忤桧养母之义。黾勉奉檄。及完尹之除也。其人子侄。又与贼点绸缪。遂启换金堤。先生夷然不以为意。每诵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一勾。而嗟叹不已曰。圣人真不我欺矣。
先生连丁本生所后两家忧。凡礼文之可疑者。与同春朝夕质难。禀于慎斋而行之。必恔于心而后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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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老先生备要。实我东之家礼。而但冠昏之礼不备为可恨。故先生又辑冠婚礼要一卷。而行之于家。
乙酉。 昭显世子薨。先生之在春坊。 世子恩遇甚隆。如 仁宗之于河西。故先生尝作诗。引用墨竹事。而以示其感恩之意。及 世子之北行。先生慷慨奉使。问候于沈阳。有为拜 春宫赴沈阳。豺丛蛟窟捐斯生之诗。至是 世子东还未久。而遽又薨逝。时先生居忧在家。不能入县庭。遂上屋后飞庵。北望举哀。甚致伤痛。又劝同春疏请为 储君制服。早定 元孙位号。俱不报。先生后有四加不愿同厮养。但欲长终守信田之句。盖亦自况于河西作烈妇词之义也。至丙戌。赵逆金贼。内外缔结。鍊成姜嫔狱。先生闻之。每咏刘克庄杨柳春风丞相府。梧桐夜雨济王家之诗而悲之。及闻白江李公以全恩之启。被 严旨远窜。以闭门不奉诏赋饯行。其小序略曰。客有诵闭门不奉诏赋者。盖深叹博阳侯丙吉能于巫蛊狱中。独保皇曾孙而作也云。噫。客亦知夫今日事者欤。乃敢奉赠于凤岫相公座下。以代师中诗末句。岭海未必死人。而况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乎。则牛喘之问。当复有日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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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以左承旨入 侍经筵。校理李正英醉不能读。上命下番代读。先生请推正英。 上曰。以杯酌之失。责经幄之臣。非优容之道。其置之。先生退而又启请。上从之。命赐先生小学一帙而褒奖之。其启略曰。李正英不思宿齐预戒之义。酷饮狂药。而猥 侍经筵。至于进讲。读不成声。而使下番代读。其在君德成就之地。骇悖莫甚。 殿下犹以为不可以杯酌之失。罪经幄之臣。此固崇儒右文之 圣意。然语曰有酒无量。不及乱。朱子曰欲得吾君好。先要吾身好。彼以儒臣为名。而只此一两句。不能着实持行。 天颜咫尺之前。使酒及乱。不好其身。一至于此。则况望其启沃补益。以好吾君乎。群官列侍俨然而退。古人犹讥。况如此者。尚可以经幄之臣而恕之乎。请从重推考。以励论思诸臣。
沃川文人有郭诗者。尝著论斥程子。又以新及第入官门。过饮暴死。载尸还家。 光海时缵男之徒。挟其凶焰。并以有丑行之全彭龄。同享于重峰先生之祠。反正初。沙溪先生请去郭诗,郑介清祠享。以国家有故。未及施行。其后白江李公按本道。欲毁之而又径递未果。及潜谷金公之按节。只移奉重峰位板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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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而郭祠则犹未毁。士论甚不快。及先生守本郡。即掇去郭诗祠板。而重修重峰书院。后又改建。即今在沧洲者是也。
近日事。想已闻之。第缵男,闵𦸂之馀蘖。京乡相告。莫不怒目切齿。潜伺罅隙云。未知将来有何祸机。然为程子为重峰而得此。亦何害。犹以老先生之志未得尽行。为不快耳。郭之得罪斯文。其迹已著。固不容恕。而全则彼辈每以彼荐于己卯诸贤为藉口。且其丑行。实不欲与有颜面人对说。故姑且任之。而位田则已还属重峰院宇。以为之兆矣。因告由事。谒重峰祠墓。则祠院坏废已甚。不胜寒心。将欲修改。以为反经服彼之一事。而残邑财力。不可率尔经营。奈何。(遗文与同春书。)
近日处置。闻者莫不痛快。初不料兄之刚猛至此也。可贺可贺。但全姓人。乃从前相厚族人。须有以分别善处。使公私俱便。未知如何。且雠怨满境。此后凡百。益加慎重。俾无毫毛可疵。至佳至佳。凡系重峰院事。十分护恤。以慰士望。尤佳。近来为兄忧念。无异在己耳。(同春答书。)
戊戌冬。拜礼曹参议。先是尹善道上疏。为郑介清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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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诋辱沙溪先生及同春。台启及玉堂学儒连疏请罪善道。 上不允。先生因应 旨兼辞职疏而言曰。窃观今日国势委靡。无一事可观。而所恃以望扶持者。惟此台阁之言。(缺)必以人心之所同然。而不容一己之私也。其间不无险人冒居其职。恣意循私。欺蔽上聪者。人心不泯。公议难掩。终必得罪于国人之论而后已。不可以此而尽疑诸臣之言也。乃者玉堂之劄。两司之启。陈白虽多。而未见翕受之美。况此求言之 教每下。献言者不为不多。而未闻有采施之事。至以一事之启。上下相持。不得底定。此何等气像乎。由是而是非纷纭。公论不明。人心怫郁。和气不舒。人事之失于下者如是。天心之应于上者。岂得其正乎。姑举台启中一二有关于时运者以复之。夫妨贤病国之人。仁人必深恶而痛绝者。即大学絜矩之义也。向者尹善道之事。是非邪正。 殿下之所洞烛。国人之所共知也。其妨贤病国之罪。当十世不宥可也。今日台官论以削职门黜。则其罪可谓末减。而 殿下尚不俞允。臣恐人心之疑惧。是非之不明。从此益深。而讹言日起。世情多变。将来之忧。有不可胜言者云。(年谱草藁。○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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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 大行大王(孝庙)志业未伸。中途崩殂。为千古至痛。遂舆疾入临。竟卒于旅邸。讣闻。 上(显庙)为之惊悼。乃下 教曰。宋国泽舆疾奔慰。才过 因山。而遽为卒逝。以遂其褥蚁之愿。其在平日捐身殉国之志。固无憾焉。念孤罔极之中。又失此忠良。悲怆之怀。尤不胜云喻。其令中使临护丧事。而棺材及赙物。别择优赐。
宋德隆盛。奎运之光辉章明。至晦翁而大成。人之为学。有不学。学之当学大成。故孟子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晦翁后孔子也。后孔子而愿学者。舍晦翁奚以哉。宋氏有四子。奎伯名曰光而字伯晦。仲名曰辉而字晦仲。叔名曰章而字晦贞。季名曰明而字晦而。始以一奎而名之以光辉章明四者。终以四者而字之以一晦者。即奎运之光辉章明。至晦翁而大成之意也。极知僭踰。而犹以此锡嘉者。即所愿则学孔子之意也。钦哉四晦。毋曰不克。舜何予何。古人亦云。阶下之祝。不待他言。惟昔屏山实字晦翁曰。人晦身神明内腴一句真诠。其各勉旃。惴惴焉惟晦父是师。(遗文四子名字说。)
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也。耳目口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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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无一物之无性具于心者。以统体之太极言之耳。○心统性情者也。只守虚灵之识。而昧天理之真。则是得其半而失其半也。释氏识心。不可谓真识得心。○气之本则湛一清虚而已。惟其升降分合之际。便有参差不齐而万殊出焉。然其湛一之本则亦未尝以万殊而或息焉。此所以有变化气质之功也。故性复其初时。气亦复其初。夜气清明之时。此意可验。○礼岂必玉帛。乐岂必钟鼓云乎哉。如吾心才严敬时。便是礼。才和顺时。便是乐。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者。须于此求之可矣。○只默坐澄心也不得。须是体认天理始得。若只澄心。则便与守虚灵之识者无异矣。然不若为学只在日用者之为有着实下手处也。○不慎其独。固非也。而恐乖于众。不慎于显处。亦非为己也。○明通公溥则圣也。欲其明通公溥。则必须静虚动直。欲其静虚动直。则又须是无欲。无欲则又在乎一。一其成圣之始乎。然静虚则一在静上。动直则一在动上。明通则一在明通上。公溥则一在公溥上。一其成圣之终乎。朱子谓敬者圣学之成始成终。而程子谓主一之谓敬。言敬之有功于圣门。实自周子始云。(并遗文与李重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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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为学。惟沙溪老先生涂辙是视。专用心于内而不喜著述。至于词章则尤不屑也。然其英才天得。自少文思赡敏。不学而能。故在翰苑。尝以大手笔下水船见称。薪谷尹忠简公棨及权公淰,尹公墀,朴公漪所赠先生诗。或曰才杰斗南称独步。或曰黄麻草制擅丝纶。白简风棱动搢绅。或曰人物西湖巨擘推。或曰高才岂让兰台赋。关外应开万丈文。此皆实语也。及其论事论礼。直言无讳。大忤权贵。累谪北关。其日月浮云之叹。芝兰秋风之悲。与夫山川之殊。景物之异。触境纡怀。数年诸作。无非出于爱君忧国之至诚。虽有南国之声。而亦不害为北方之学也。暨乎赐环未久。又见天地之翻覆。雪涕慷慨。披肝沥胆。庭争和议而不得。惟见金缯之岁走。薪胆之日忘。则知天下事不可为矣。乃卷而怀之。独抱 崇祯之历。而默守括囊之戒。虽间或为亲所屈。黾勉从仕。而亦必辞内就外。低回下邑。其心则已城市而山林矣。然忧爱之忱。尊攘之义。出于天性。而未尝一日忘于怀也。故每闻时事。辄忧形于色。往往从子弟门生辈旬课之作。而醉酒引笔。以伸其壹郁之志。先生曾孙泰甫尝辑而成编。藏之于家。呜呼。是真不敢直以词人之赋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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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者也。抑又尝闻朱夫子晚年。作楚辞集注。而以示学者。今先生之志。无乃有感于此欤。第观其命题遣辞之意。则不待杨楫之退思。而可以知朱夫子不言之志矣。然则是不可以先生之素所不屑而不传也明矣。(黄阳川以章所撰遗文赋什序。)
  书节录后[金愚]
 尤庵先生尝撰进 宁陵志文也。以畏约拘忌之故。务为宛转。不能直书而曰。尝见朱张二夫子尝铭其友魏挺之之墓。畏难小人曾觌之势。而恐贻挺之不测之祸。故挺之言行。不欲察察言之。今日之所可畏。不止于曾觌。则顾安得肆意以书。无所斟酌哉。又曰。苟处之有术。则追补亦无难矣。呜呼。惟我四友先生。其生也。为 宁陵同德之臣。其殁也。又为 宁陵之秦良。则其事业时世之所可畏约拘忌者。实 君臣一体也。况窃闻先生婚姻中。有一名公。以先生丙子斥和事。与其所执之不同。每不相乐。至有讥切之不足。而又欲嫁祸焉。以此言之。春堂之状。华阳之志。固有所阙误疏略处。而抑亦是朱张二夫子之所施于魏艮斋墓文之意也欤。然则今此节录之追补。亦未尝非两先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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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也。呜呼。后之览此者。有可以见其 君臣之际。而为之永叹流涕也夫。甲午九月日。后学光山金愚谨跋。
靖节祠奉安文[秋阳宋启干撰]
玄胄执端。中叶双清。灵芝醴泉。世德益彰。沙慎渊源。仙清节义。盍看两正。状德不耻。惟我先生。气像如春。虽则磨涅。而不缁磷。直道事君。礼让为国。原始要终。一心铁石。丁卯之乱。文元号召。仗义参谋。见公有素。及闻帝秦。抗章辞职。登山蹈海。风清言直。逮丁百六。虏乃猖獗。 驾迁城陷。鲸吞豕突。南围路塞。孤忠隔绝。谋起义旅。中途坏裂。苍黄向沁。忠切卫社。主将失守。初计无奈。乃与同志。环坐武库。取彼火药。约为死所。忽闻西城。 元孙溃出。彷佛崖山。泪湿朝衣。忍死执靮。周回诸岛。不顾家眷。终始保扈。张朝画像。杨为块肉。朱璧偶全。魏胸不忸。麟经已卷。大义遂蒙。羞深一天。痛切匪风。三刀非乐。四友可交。允矣先生。不书清号。靖节归来。甘老丘壑。天眷我东。九五 圣作。处公银台。吁咈都俞。同我二老。密勿谋猷。洪佛忤桧。求郡养亲。才泣风树。遽攀 龙輴。恨遗千古。痛不欲生。舆疾入临。竟效秦良。所以 列圣。恩褒屡降。每值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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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 赐祭曲江。礼备哀荣。士林咨嗟。事或因循。尚阙享祠。今玆公议。齐发邻乡。眷言比礼。惟梓与桑。风声不沫。曾所敬止。曰有靖祠。忠烈并峙。况又三贤。先生本支。佥曰追侑。允合于玆。玆涓谷朝。揭虔妥灵。载瞻肃肃。恍见仪刑。风月无边。松菊犹存。于惟清节。有祖有孙。俾也可忘。并侑荐酌。千秋万祀。永享无斁。
  春秋丁享祝文
忠臣恩褒。 列圣宸章。学有渊源。义秉尊攘。颂节阐孝。石室春堂。百载兴慕。禋祀是将。
请祠板不祧疏(湖西儒生俞汉明等)[老洲吴熙常撰]
伏以我 国家于尊贤尚功。褒忠奖节之方。靡有馀憾。盖非特旌别于当世。将以兴起于方来。虽以丙子乱时事言之。南汉立功之人。江都死节之臣。无不一例蒙 恩。赐谥也不祧也。次第举行。磊落相望。惟其立功者未必以节义称。立节者未必以功烈显。而我列圣朝所以不遗一善。表扬备至者。岂不以风声所及。瞻聆俱耸。褒偿于一人。而千百人而劝。观感于一世。而千百世而奋。世道民彝。赖此而维持。到今有其贤其功其忠其节。兼备于一人之身。屡登于 九重之赏。虽已施 赠祀之典。尚未蒙易名之 恩。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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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斩。庙主将埋。公议咨嗟。群情抑郁者有之。即故参议 赠左赞成臣宋国泽是已。国泽受业于文元公臣金长生。劘切于文敬公臣金集。文元许之以高弟。文敬称之以少友。出处去就。以文正公臣金尚宪为准。文正有清名邮吏服。高节士林推之句。文正公臣宋浚吉则赞之以直己守正。自信无疑。文正公臣宋时烈则美之以清慎一节。终始不渝。故重臣李睟光,故相臣金堉。亦皆称其言行之善。则其贤之见重于先辈。有如是矣。早扬 王庭。出入近侍。谟猷密勿。补益弘多。如 穆陵改葬之驳议也。 章陵典礼之极谏也。沃郡淫祠之毁斥也。莫非尊 国体卫斯文之苦心血诚。而沙麓之庆。又出于其家。灵芝醴泉。自有本源。故昔我 明圣圣母尝曰。昔外王考文王后德。于予善祷。予拜而受。夙夜敬恭。其功之永赖于 宗祊。又如是矣。若论其节之卓然。则有不可诬者。丁卯之乱。仗义参谋于号召幕府。丙子之春。抗章而斥金虏僭号。及江都城陷之日。与闵光勋等取武库火药匮。而坐其上曰。此吾辈死所。将与文忠公臣金尚容。同归于自靖之地。及其中使之负 元孙跳出也。乃曰赵氏一块肉。只在此矣。守堞诸臣。任其奔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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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保护。是可忍也。遂忍死抆泪。以其所乘马奉之。与朴东善等极力保护。周回诸岛。备历艰险。岛民为之感泣。至于涒滩翻覆之后。又以笺文之不书清国年号。见递莱府本任。此与华阳老人独抱 崇祯之历。其义一致。其忠愤之炳烺。节烈之森严。百世之下。有足以廉顽立懦矣。是以 显庙朝赐祭文。以佑我邦家。尚赖典型。国耻未雪。臣诚无斁。密疏虚实。大义尊攘。宠许其功德之懿。逮我 肃庙朝。尝下备忘。以其节义比之于南宋朱弁。而柔兆重回。与忠烈祠诸臣。同为 赐祭。祭文有曰眷彼忠烈。卒乃同归。一体致酹。用附阐微。及乎 英庙朝赐祭文。以银山铁壁。处困弥励。云谁之怀。雪窖冷山。胸中素定。今古无间。褒美其节义之正。惟我三 圣人华衮之旨。昭如日星。考三王不谬。建天地不悖。则国泽之行全德备。忠与勋并美。此可见矣。忠节也功烈也。有一于斯。尚可蒙非常之褒。况兼以有之。而隐卒之典。只及于 貤赠。不及于易名。因与寻常泽斩之人。同归于埋没者。岂不为 圣朝之阙典。而士林之缺叹乎。臣等窃伏念屈伸显晦。有数存焉。伏惟我 主上殿下当丙子之三回甲。衋然兴感。特 命致祭于宋国泽。伏想燕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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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思之中。必有默契于斯。而 列圣朝未遑之典。似若有待于我 圣上之善继善述。故玆敢不避猥越。相率叫 阍。伏愿 圣明特轸故参议 赠左赞成臣宋国泽忠节功德之兼美。亟 命太常议谥而并令其祠板永世不祧。以之崇报于往哲。兴感于来学。则国家幸甚。世道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