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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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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杂著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第 302H 页
八字符序
泽年十八九岁时。从金先生学。尝问一言可以终身行之之要。先生默然良久。曰闻汝尝读易矣。易坤之六二。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朱子以为为学之要。无以易此。而又曰若实把做功夫。只此八个字。一生用之不穷。古人以不远复为三字符。今汝亦以此为八字符。而终身佩服可乎。泽时未有知。虽曰请事斯语。而实把做功夫则未也。泰山俄颓。请益无所。而又游宦四方。汩没度日。回思平生。不惟若存若亡已矣。则真是辜负教育。愧汗沾衣矣。幸今归来。扫精舍于松间。而休息有日。无他外扰。虽既往之无补。庶来者之可追。乃用尹和靖故事。既以先贤治心养气之要语。粘之左右壁。而因以八字符。揭诸寝北。又使李侄相吉用蝇头细字。节取朱子堂旁两夹室记文而书之下方。晨夕乐玩。庶或桑榆收功。晦木遵训。而以不负当日请问之初心云。
  
(附)曾孙来崇小跋[宋来崇]
 右曾王考府君遗文。从姊婿黄阳川以章。尝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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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从祖佥枢公而得之。藏于其家云。噫家祸孔酷。我世父既早世。而宗兄又贫穷。无以资生。东西栖屑。青箱旧物。得以保有者甚鲜。惟幸遗稿若干卷。至今藏之飞庵。而亦未及刊布。又未及收录而散失者颇多。此其一也。乃今得见于沧桑之馀。摩娑擎玩。泪不胜抆。因窃念敬义两言。实合内外贯始终。为千古圣学之要。而府君乃于抠衣三席之初。得此八字真诀。则其平生德行事业。宜皆以此为本矣。然则此当为府君文字中第一。而微黄公则几乎为六丁取去矣。呜呼其功亦可书也已。黄公即霁谷公孙。而尝游寒泉蟾江之间。大为士友所推重云。 崇祯再甲子三月十日。不肖曾孙来崇谨书。
四友堂序
宋村之东。有岩崖泉瀑之胜。名曰飞来洞。尝与同春,尤庵诸宗搆小庵。为群居讲学之所。距庵数马场。又得静僻一区。乃堂之所在也。与庵俯仰相望。钟磬相闻。庵有老僧。一日来访曰。此堂虽有幽静之趣。僻在一隅。所欠者无友。主人应之曰。堂有梅。春日之友。池有莲。夏日之友。阶有菊。秋日之友。庭有松。冬日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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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吾所见。四方四时。无往而非友。何谓无友。老僧便叉手叩头而去。因以名堂曰四友。堂之东。又连结二间室。为温突御寒之所。名曰独乐窝。堂之西。又连结二间轩。为纳凉避暑之所。名曰清心轩。(缺)
 同春撰行状曰。尝筑精舍于门外松间。杂植花卉。取先贤碑板。挂诸左右以视法。日必晨兴盥栉。整坐终夕。无懈惰之容。先陇下。又结数椽茅屋。以为晚年栖息之所。虽退处之日。每闻朝廷得失。忧喜必形于色。又曰。余与公。亲虽袒免。从幼至老。对庐而居。常兄事而弟畜之。每相语吾侪晚暮。休官退閒。南阡北陌。杖屦过从。以送残年。岂不乐哉。○祭文曰。吾村一巷。孰非宗族之聚。而其对庐而居。情如弟兄。南阡北陌。杖屦过从。夏日冬夜。文酒团栾。惟吾两人为最。兄今已矣。吾虽乞身以归。杖屦文酒。谁与为欢。有忧而谁与同忧。有乐而谁与同乐。兄之沙山新筑。又与弟之小斋相望。每相詑说以为暮年静栖。实是至乐。随地游从。良非幸欤。○尤庵撰墓志曰。尝等精舍于门外松间。杂植花卉。取先贤碑板。挂诸左右以视法。日必晨兴盥栉。整坐终夕。无懈惰之容。是盖观感于文元公者深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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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余以同宗。从八九岁时。与同春公浚吉同里。从公游至白首。亲懿不渝。○祭文曰。公访余于京邸。托以堂记。而因誇草树之美。且谓曰我当先归。君亦随来。东阡北陌。杖屦相从。优游以卒岁。岂不乐乎。斯言也如雨发萌。如策驱奔。常爱斯言之不可忘矣。○李全义相吉祭文曰。丙丁何岁。天地翻覆。耻帝秦而蹈海。职辞风宪之日。不共天而誓死。身置火药之时。杨太后之所忍。亶为赵氏之肉。朱奉使之偶全。岂变魏公之胸。及群贤之北行。倍美人之西思。慷慨雪涕。斥清号而投绂。从容取义。抱 明历而归山。我梅我莲。我松我菊。惟四友之自托。缅千载而谁思。近则冷山雪窖。远而清圣玉貌。若乃心远地偏。寄茅庐于云边。日沦月出。痛馀辉之难见。则其有闻于晋处士之风者欤。○又撰年谱草藁。曰先生自莱府归来。作四友之堂。与诸贤相会。讲说旧学。亹亹忘倦。日以为常。间或与门生子侄辈。莳花种竹。寻壑经丘。悠然有出尘之想。人不知为旧时翰林也。○李洗马熽撰先生季子佥枢公梧竹堂记。略曰怀川之东七里许。有飞来庵。颇有水石之胜。即三宋先生相与往来游赏讲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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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而其所以擅名于怀右者。实若芦峰之遇晦翁而播名也。庵之西缘溪而下一唤之地。有堂岿然。即四友先生攸芋也。又堂之北溪上。别作一区。而石秀林密。幽趣俱足。即先生之季子佥枢公梧竹堂所在之地也。尤庵先生尝惠然以临。左右顾而叹曰。盘之阻。谁争子所。翠竹碧梧。无非所以助幽趣。遂索纸笔。手书梧竹堂三字。又书引清风栖老凤六字以与之云云。窃念四友堂先生。尝切齿乎下城之羞。腐心于屋社之变。独抱 崇祯之历而不书清虏之号。自莱府而归来。便有息交绝游之志。托契于梅莲松菊。而寓意于薇歌菊史。此实与郑桐溪从此山人尤省事。只凭花叶验时移之义。同归而一致也。是以尤翁亦尝乐为之记。而半藁未成。先生遽易箦。遗堂独岿然。尚令行人指点而兴嗟。然则今于公之堂。又必以梧竹锡嘉。而申之以清风老凤之训。抑亦非视公以凤凰一羽。而乃引西山北窗之清风。以继述先志勉焉者欤。(按先生尝以堂记。托尤庵及白轩李相国。而皆未及成。先生遽易箦。其所自叙。又缺其半。故玆节取他文。附于下方以补之云。)
四子名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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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德隆盛。奎运之光辉章明。至晦翁而大成。人之为学。有不学。学之当学大成。故孟子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晦翁后孔子也。后孔子而愿学者。舍晦翁奚以哉。宋氏有四子。奎伯名曰光而字伯晦。仲名曰辉而字晦仲。叔名曰章而字晦贞。季名曰明而字晦而。始以一奎而名之以光辉章明四者。终以四者而字之以一晦者。即奎运之光辉章明。至晦翁而大成之意也。极知僭踰。而犹以此锡嘉者。即所愿则学孔子之意也。钦哉四晦。毋曰不克。舜何予何。古人亦云。阶下之祝。不待他言。惟昔屏山实字晦翁曰。人晦身神明内腴一句真铨。其各勉旃。惴惴焉惟晦父是师。毋使老父醮馀之酒。乃反为靖节先生杯中物。
诸子孙以先祖妣柳氏贞烈呈地主文(癸巳○代本生亲庭作。)
化民折冲将军前佥知中枢府事宋希命等。谨再拜上书于城主閤下。伏以民等先祖故进士宋克己妻安人柳氏。即高兴伯浚之女也。年二十二。丧其所天。父母怜其少执义。将欲夺志。柳氏以死自誓。负其四岁遗孤。自松京至怀德。盖五百馀里。而匍匐徒步。往依舅姑。孝养教育。以终其身。比之卫共姜,陈孝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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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百世而相埒矣。至今数百馀年。故老相传。遗风不沬。墓标小记。犹可考知。而其所负孤名愉。承训趾美。蔚有幽贞之德。即世所称双清堂者也。近故金相国尚宪实铭其墓。而推原世德。并著柳氏之行甚详。至谓显于彤史云尔。则金相国非妄言者。尤可以徵信于今与后无疑矣。盖溯其时世。则柳氏为寡。在 洪武壬申岁。正当我 朝开国之初。其胜国馀俗。犹尚未改。虽巨室大族妇女。不耻更二。 朝家亦无禁令。人固视之恬如。非若今日法律形势以相防束之也。于斯时也。贞心自砺。孤节弥烈。明信正义。可质神明。则柳氏之行。岂不益可尚也。今其子姓。殆将万馀。而贤臣正士。赞焕 列圣之风猷者。谱牒相望。则其积庆馀徽。倘可以徵之矣。夫忠臣贞妇。当时只为自尽其心而已。岂欲求闻于后哉。然在 圣朝彰善奖淑之道。则固不宜任其昧没而莫为之所也。柳氏之行。既卓绝如许。考之令式。合有褒旌之典久矣。惟其事在国家草刱之初。州县事情。诚有未及毕达者。子孙亦不以汲汲求显为意。重以丧乱稠仍。因循未遑。以至于今矣。事固有既晦而方显。因屈而始伸者。方今圣明临御。首先风化。阐幽举滞。无复遗憾。则民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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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实有所戚戚焉者。尝闻记曰。古之君子。论撰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以庇其身。以重其国家。又曰。先祖无美而称之。是诬也。有善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传。不仁也。民等深以不明不仁为惧。而如其诬则又义之所不敢出也。玆敢相率冒陈于县庭。伏乞閤下重加谅察。询之故老。考诸碑版。转以报于巡相。以为申闻之地。倘赐追旌。以新视听。以幸世教。则不惟民等不肖并庇其身。而于所谓重国家之道。庶几其万一焉。民等不胜区区祈恳之至。伏惟閤下垂谅焉。
一乡以柳氏贞烈呈地主文(代乡大夫副提学松崖金公作。)
伏以民等伏见下帖巡察使关据。以故进士宋克己妻柳氏节行。礼曹论移。令其本县采取乡里公论。更为报闻者。民等窃详柳氏。即故高兴伯浚之女。而司宪执端宋明谊之子妇也。年二十二。 洪武壬申为寡。时当我 朝开国之初。旧俗未变。虽巨室大族妇女改嫁恬以为常。 朝家亦无禁令。柳氏父母怜其少执义。欲夺志。柳氏以死自誓。父母犹不谅。乃负其孤儿。脱身徒步。自松京至怀德五百馀里。匍匐颠仆。不得食者三日。归依舅姑。舅姑初不肯纳曰。何辛苦乃尔。女子而不从父母之言。是不识三从之义也。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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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泣而对曰。所谓三从之义。其不在于背上儿耶。舅姑遂感而许入。与之食则气渴肠焦。勺水仅下于咽。慈孝愈笃。以终其身。虽古烈女传三纲行实所载者。其节行实罕其俦。至今二百六十馀年。子孙传诵。故老称道。非可诬也。柳氏之墓。在于本县东面。其墓表只数行语。虽甚朴略。犹可考知其槩。而其所负孤名愉。承训趾美。即世所称双清堂者。近故金相国尚宪实铭其墓。而并著柳氏之行甚详。至谓显于彤史云尔。则其言益可信矣。柳氏节行。既卓绝如许。合蒙 圣朝褒旌之典久矣。而至今未举。则诚为欠典。岂当国家草创之初。州县事情。或未及毕达。因循迁延。以至于斯耶。从古节行之人。久而后追褒者。亦何可胜数。古人所谓盖有待者信矣。方今 圣化益弘。教化为务。阐幽举滞。无复遗憾。柳氏子孙等趁及此时。冀蒙旌典。斯固人情之切至处。民等或是一乡之人。或是柳氏外裔。虽皆后生。与闻此地之舆诵则素矣。今承下问。敢以实对。伏望閤下将此事情。转报巡察使。俾得趁即申 启。特赐追旌。柳氏墓田。并令依例许复。以新视听。则其有补于世教。亦岂浅鲜矣乎。
先迹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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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王考执义府君。始卜居于怀之芳村。明农读书。澹然无求于世。人称芳村处士。尝随伯氏之任新昌。听松成先生守琛适来访。把酒论诗数日甚款。临别赠一绝曰。芳湖处士玉如人。涧饮霞栖不染尘。独有西山采薇子。清风千古与为邻。
祖考承旨府君孝友出天。以善居丧名。
府君仲父自怀德移居于三嘉之并木村。因殁于其地。诸子以地远岁久。不能返葬。府君谕之以首丘之义而亦不从。府君又以诗泣讽曰。地是岐山嗟异路。村犹并木惭分枝。人到于今诵之。不觉孝悌之心油然而生。非惟其声韵做对之妙为可称云。(岐山三嘉旧号。)
府君尝游汉师时。栗谷先生为都宪。以化俗仪榜示通衢。府君适过而见之。遂口诵手录而归。与从弟听竹公更书成册。后又得击蒙要诀。手自联书。而日必讽诵。又训子弟曰。栗谷我东考亭而此其小学书也。其爱慕尊尚。无异秋阳江汉。然方先生之在朝也。以嫌于自鬻。不敢进见。及其退也。府君亦病归乡庐。常以不得一番亲炙为恨。故晚年手题所书册子。有曰闻道高山九曲潭。真源来自武夷岑。平生未见伊川面。惭负当年景仰心。其册子今藏之家庙者是云。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第 307H 页
先考琴岩府君。最与竹窗李公时稷。爱好异常。竹窗公尝谓余曰。你所后先公。非惟诗不可及。其孝友之行。今世亦不多见矣。
府君既早世。其德行事业。无少见于世。而惟有诗集一卷行于世。芝峰李文贞公睟光弁其首。东淮申文忠公翊圣跋其尾。皆极其赞扬。而竹窗公手自净书。使山人智嵩刊板。板本今藏于飞来庵。呜呼是足以不朽今古欤。
余尝谒清阴金先生于东郊。偶论及先集。先生曰。诗固多绝调。而数三名公之一时并生。为之序跋而刊行者。亦千古诗人之所罕得也。既而又问曰。公家谁复能诗乎。余以伯从祖松潭公为对。先生曰愿闻其作。余乃随思诵闻。至湖边数顷田。潭上三椽屋。溪翁进琴高。林僧荐香蕨。一枝栖息稳。箪瓢有馀乐。有时发清兴。步出溪边石。杜宇啼白昼。山杏花初落等句。先生便欣然倾听曰。奇哉是真十分来从陶柳门庭来云。
先妣贞夫人闵氏。芝峰李公甥女也。能通书吏。以女士称。以府君抱才早世为至痛。裒聚遗稿。就订于芝峰公而剞劂之。使世知有琴岩集者。实夫人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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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长女德恩府夫人幼时。夫人口授小学书。及归。亦以女士见称。其舅潜谷相公甚喜曰。见妇儿之贤。可知其婉娩之教有所自来云。
夫人之葬。当时名公之以诗送者。多至百馀人。而惟大提学泽堂李公植,副提学松崖金公庆馀,宋赞善浚吉,尹承旨鸣殷所作。最为记实。故玆撮附焉。泽堂诗云德与陈图并。名同续史成。平生柏舟誓。晚岁板舆荣。紫诰才颁爵。丹旌遽启程。应留子政传。百世仰芳声。松崖诗云三百篇中誓柏舟。百千仪里慕閒幽。平生赖有螟蛉子。谩取荣封粉字留。良人才调固超伦。早世堪嗟志未伸。锓梓遗篇男子事。芳声并美照千春。宋赞善诗略云名德菊斋后。大姓骊兴族。贞姿既婉娩。图史秉女则。及笄择好逑。归作琴岩匹。琴岩出天才。既卑还早夺。空馀宝唾在。零落旧箱箧。收拾幸成帙。赖有闺中哲。芝翁为批选。竹老留笔迹。经营付剞劂。流传照人目。隽永自脍炙。琬琰不就灭。千秋朱鸟影。庶慰泉下魄。渊明有遗篇。未闻翟氏辑。伯道纵无儿。螟蛉终式谷。薤歌兼诔语。女史庶有述。尹承旨诗略云淑德闺门秀。含章六三义。讲劘内则篇。涉猎诸子史。纯粹亦由学。不啻生质美。德耀案齐眉。冀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第 308H 页
妇对擎跽。自从釰逐波。恸甚城崩杞。茕茕独在疚。图终夫子事。初无伯道儿。赖有螟蛉子。毛义檄屡捧。曹昭述行李。甘旨岂徒然。平反乃莞尔。升荣以子贵。薰沐拜 君赐。板舆又南州。寿觞方燕喜。穷冬属岁暮。溘然朝露至。哀荣三十载。家室宜终始。幽明两无憾。贻厥存基址。伊余忝世世。楚辞题和泪。谁当作哀诔。传之女史氏。(世下疑有误字。)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跋
  
书金护军夫人宋氏谚录柳祖妣事实后
 谚录(此是谚文。而其意已见于呈文。故今不录。而只以尤庵书附见于下。)
  
今来为见金氏姑母。为达呈文事。则姑母喜闻涕泣。而为说故事云幼时父兄。称进士祖妣。必曰烈女祖母。因诵祖父日记。时烈请书其事于纸。则以谚文手书以与之矣。姑母少读书史。甚有识见。今年八十三。而聪明不衰矣。此事请以文字书之。则曰吾于文字。仅知而不能书云。癸巳四月初一日时烈。
惟我先祖妣贞节。已成乡人之口碑者。殆二百馀年。而惟文字所传甚寂寥。今 上癸巳。诸子孙为乞 恩而呈文于本县也。只据墓表小记而无他可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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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闷叹。适今大冢宰尤庵公时烈。自报恩得其姑母金护军宅所谚录祖妣事实。而书报于门中。时我本生先考醉翁府君。寔主宗盟。即命国泽与同春公浚吉。依其所录而翻述呈文。遂转闻于朝而得蒙 褒典。当时大臣白江李公敬舆,白轩李公景奭,阳坡郑公太和,潜谷金公堉,延阳李公时白及礼判今迂斋李相公厚源。回 启收议。皆极其赞扬。而亦未始不由于此录之为之兆也。此录之有功于祖妣事有如是矣。国泽时方在京。致谢于诸公。而因说此事。则诸公又皆嗟叹曰。贤哉夫人。宜其为柳氏后也。潜公则每顾其阿妇国泽之女曰。尔家何多贤夫人也。尔亦然否。盖其称叹之意。久而未衰也。呜呼祖妣贞节。已成口碑。则虽非此录。 褒典自是早晚间事。然非此录则亦安得以实口碑。而能及时显扬。以慰诸子孙不明不仁之叹乎。且以女子。而已驰心于外成之事者。能不忘所生远祖之旧迹。古今亦几人乎哉。是不可不使后之为子孙妇女者知之也。今见伯氏所辑录先祖妣旌闾时诸文字。则巨细毕具。而惟此谚录及尤庵书不载。盖以遗忘而然也。岁戊戌南至日。荐岁事于家庙。因搜得两书于先府君所藏。而并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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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于辑录之下。遂略书当日所见闻者。而以告来后云尔。
书东湖朴都事(鼎元)行录后
余少时尝与亡友尹公棨信伯。拜公于骊江田舍。左右图书。花竹成列。公方肃然静坐。看孟子熊鱼章。已而招余二人而前曰。义理之辨。固学者先务。而今日尤好读此章也。余时未有知识。只唯唯而退。看信伯眉睫则欣然若有得也。其后信伯所立之节。可与日月争光。则虽其天资有过人者。而其所感奋成就。亦未始不本于当日一言之教也。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公长子判官君万荣。尝以公行录示余。公实孤岩公主鬯之孙。而信伯即公馆甥也。呜呼今日两公。何处得来。亭空寿梅室。无闻兰盥露。奉读之馀。为之怆涕。因书平生所感于中者而归之。时 崇祯癸未三月既望。中表弟恩津宋国泽书于松壤之清慎阁。
书竹窗李忠穆公(时稷)
 岁暮严凝。伏惟尊体起居若何。一自奉袂之后。钦想之忱。未尝少弛。侍生荷下念。粗保无它。但偷惰习性。日就昏愦。既未蒙师友提警之益。又不曾读书而求志。以防外物之侵扰。汩汩度日。将未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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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之归。每念丈侍属意之勤恳。自不觉心愧而面腼也。前后两度书。时时把玩。以当箴规。而门字韵尚未和出。以俟后日。千万恨负。不宣。伏惟尊鉴。谨再拜。癸巳至月二十七日。侍生李时稷。
右竹窗李公。与我祖考听竹府君手书一幅。先君子尝持示不肖。戒以毋若伯鲁之简者也。不肖葆藏不谨。间为六丁取去矣。日李侄相吉搜得于旧箱。惊喜展读。恍如新受赐。怆感难胜。因念李公之成仁取义。真朱夫子所谓见危授命。非出于一时。事势之偶然者。观于此帖。可见矣。 崇祯丙申十二月二十日。门人恩津宋国泽谨书。
书芝峰李文贞公(睟光)自新箴后
 人苟得新。虽老犹新。改过则新。迁善则新。舍旧就新。是谓一新。圣贤道新。亘古长新。
右芝峰李文贞公所作自新箴也。 崇祯元年。余自槐院西飞。豹直翰苑。日日所事。不过依㨾画葫芦。而凡圣贤所训迁善改过。日新又新者。则不啻如隔梦关花塼之日甚。可惜也。一日鍮砚童子以家书白。惊喜开缄。则乃余先妣所赐。而此箴亦在其中矣。盖是时先妣归宁我外祖母李氏于公家。(李氏即公长姊。而自失所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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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养于家。)故以公之命。手书此箴。以警不肖云。双手擎读。瞿然自失。不知身在木天。盖屡日也。时僚友郑公太和,申公翊全。从傍觑见。亦皆嗟叹曰。古人所谓贤母严师者。子实并有之矣。至欲具实奏 御。以补汤盘圣功。而嫌不敢为也。则又相与咏歌以赞美之。余乃以书箴并歌诗。藏于书簏。而出入必自随。以识其不敢忘命之意。而又欲休官退閒。则当一心从事。庶赎前愆而卒承母师之至训也。未几公遽易箦。而后十馀年。先妣又奄弃不肖。安仰之痛。孤露之怀。萃于一身。而不知不觉之中。一时志气。又消散而无馀。以至今日。则白首穷庐。伥伥无适。而虽如当日僚友之在世者。亦皆落落。如晨星之相望矣。诱掖切磨。无复畴昔之彷佛。则抚躬自省。有愧于虽老犹新之语者多矣。感旧伤今。夜不能寐。乃胠箧读箴而为一怆涕。并书其本末。以讼其急于新民之事而缓于自新。卒至于两无所成而徒贻父母之羞。(缺)为子孙戒焉。戊戌除夕。离孙恩津宋国泽谨书。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祝文
  
家庙开基祝文
伏以国泽。皇祖考妣。潜德懿行。与夫皇考。清操峻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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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裕其后。宜食于庙。只缘不肖。礼坏教坠。五架之制。久而未讲。每祭于寝。怛焉颡泚。幸赖先休。窃位于 朝。推恩所生。养及偏亲。荣超今古。感极幽明。祭以大夫。古有明训。亦既将营。敢忘先立。乃涓吉辰。相基寝东。始事之初。揭虔告神。维神顾歆。庶赐庇佑。宜稼于田。宜嘏于人。享祀无替。永奠厥居。
家庙焚黄时改题告文
孝孙国泽。祗奉 教书。追赠显祖考学生府君为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显祖妣孺人开城金氏为淑夫人。显考成均进士府君为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揔府副揔管。敢请神主改题。仍行焚黄之礼。
焚黄祭告文
国泽幸赖遗训。叨有禄位。获被 恩庆。追荣祖庙。偏母在堂。亦膺显号。 玺对双检。并命三世。 恩超今古。荣动幽明。厚德之报。不其在玆。惟是音容。日远日荒。改题焚黄。深增摧咽。谨用酒果。陈词虔告。尚飨。
祷大龙山文(己卯)
顾惟偏邦。势穷力屈。坐见 储嗣。泣血北行。千里楚囚。数载燕质。 寡君惟忧。无日可已。主辱臣死。乃分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第 311H 页
之宜。况复原隰。敢惮其劳。眷言周庭。无复汉仪。忍痛此来。亶为离明。外假金缯。内怀薪胆。奉归鹤驾。沼吴其图。忽闻 玉质。见苦二竖。中途惊遑。微悃莫效。惟山作镇。 大明旧疆。惟尔有灵。宁不赫怒。歼彼天骄。振我义声。揭虔默祷。非直也私。幽显虽异。感应孔昭。惟神鉴佑。不日告瘳。
谒宋泉谷(象贤)祠文(庚辰)
孤城月兮一片。见公心兮千载。顾今天下兮多事。微公兮吾谁与归。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祭文
  
祭李处士(涵)
呜呼。特立独行。世莫我知。西山东海。千载相期。士也如是。亦足顺宁。月评皆云。非我私情。呜呼。松柏贞姿。玉雪清襟。早岁公车。非乐其心。丙丁何时。天地翻覆。痛哭归来。空山老屋。我箪我瓢。某水某丘。一部心历。花叶春秋。聊以卒岁。求仁斯得。彼哉寿康。孰云其福。呜呼。燃须无及。今几十霜。公又至此。我怀永伤。文酒琴棋。风流如隔。鸿泥凤霄。仪型难觌。孰知峨洋。孰为麻蓬。白首穷途。无与适从。东华馀泪。来洒全阡。尊灵如在。倘不我怜。我文之短。我涕之长。后会何时。无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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玆觞。呜呼哀哉。
祭亡儿奎章墓文(甲午)
维 崇祯甲午三月辛卯朔二十七日壬子。老父自管城任所。与尤斋同行来。哭于亡儿奎章之墓曰。呜呼奎章。汝之平日所师尤斋。为文为酒。为汝远来矣。汝何不起拜而饮。起坐而听。以谢其教育之至意也耶。呜呼汝其真死矣。惟昔己丑之秋。汝自洛下忽然径归曰。尤斋今之大贤也。吾将得师矣。遂负笈相从。岁以为常。疏菜风雨。看作乐事。心悦诚服。愈久愈笃。虽汝父之言。汝或有时面争。而至若汝师之言。则汝莫或腹非也。故吾尝戏谓汝曰。汝于汝父生云则死。而死云则生。于汝师则真生云则生。而死云则死矣。是以自汝之一卧不起。吾虽千呼百呼。而汝漠然莫之应也。然犹疑其生而非死也。今汝师亦来。大声呼汝。而汝亦不应。至于酒以劝汝而汝不饮。文以告汝而汝不听。呜呼汝其死而非生也。汝之千呼百呼而莫吾应者。汝其死而非生也。汝若生而非死也。则于汝父。虽或不应。而汝于汝师。其敢乃尔也耶。呜呼汝其真死矣。呜呼汝其真死矣。呜呼奎章。白首青山。相对痛哭。是岂汝之所望于父师者乎。莫非汝父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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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积。使汝无辜至此。而不能卒受汝师教育之至意矣。尚复何言。尚复何言。呜呼痛哉。呜呼冤哉。自汝之亡。吾凡三为文招汝。而汝终不起。吾犹有所待矣。今则讫可休矣。呜呼。百年父子之言止于此。已矣。汝其闻乎不闻。呜呼痛哉。呜呼哀哉。
祭从弟而重(国鼎)(戊戌)
维年月日。告于亡弟而重之灵。惟我兄弟三人。兄年六十九岁。吾年六十岁。汝年五十二岁。俱以衰境之人。奄遭天丧。同在庐室。昼而相对。夜而联枕。相为戒敕。恐未支保以贻先人之忧于地下。岂意往冬。倚庐倾颓之梦。是汝乘化之兆。而遽至于斯耶。最可痛者。汝受气最薄。筋力不及于人。而不能及时调养。以致元气大败。竟至于莫可救之域。无非吾兄弟不能保护之责。平生之痛。何可胜言。上有八十老亲。下有青年孀妇。闻之者莫不呜咽。见之者莫不坠泪。况吾同气之情。为如何哉。想汝英灵。亦必以玆抱无穷之恨于九泉矣。吾自初丧过后。心神昏乱。气力惫困。淹留山斋。扶病而归。累日调治。尚未苏复。值汝入地之日。不得临穴号哭。灵若有知。亦必以未得相诀为恨矣。然吾年长于汝八岁矣。羸病亦无异于汝矣。何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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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乎。泉下相从。亦不远矣。玆以慰怀。未死之前。视汝老亲。犹吾父母。抚汝诸孤。犹吾己出。灵其知悉。一杯奠酌。万事已矣。遥望痛哭。心肠若裂。天乎天乎。柰何柰何。呜呼哀哉。(从仕公出。为族父主簿公希庆后。故祭文如此。)
祭外孙金万胄墓文(己亥)
维 崇祯己亥五月辛丑朔二十九日己丑。外翁哭汝外孙金万胄之墓曰。嗟嗟尔万。我何以为心。惟汝之贤。使我悲深。念在丙秋。汝致我书。曰甲云亡。怀不可除。岂意明年。汝又至斯。继闻相公。奄忽骑箕。我时凶悯。情皆莫伸。猿肠才断。风树悲呻。运气相关。一至是耶。冠裳就吉。 弓釰遽遗。千里舆病。远临阙下。褥蚁无及。退伏东野。收召精神。文与酒具。哭公于堂。哭汝于墓。白首穷途。泪尽公私。嗟嗟尔万。我何忍玆。惟昔南山。春青秋素。相公无𧏮。诗酒我召。汝时左右。环瑶瑜珥。惟文与笔。亦可青紫。我誇成宅。公喜高门。及后相离。不废问存。鱼雁所传。每见愈新。闻汝解额。汝没之春。公我相贺。有书满纸。老梧孙枝。谓见凤峙。那意一朝。归此歔唏。云路已辟。汝不尽飞。嘉谷已秀。汝乃不实。嗟嗟尔万。掌珠我失。我今来斯。何以为心。惟汝之贤。使我悲深。宿草荒山。日暮独归。相公无语。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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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挽衣。风物如昨。死生忽异。孰谓数年。人事乃尔。我酒之清。我文之悲。汝不我忘。庶几歆些。
祭人文(按谱。先生辛酉春。谒清阴先生于石室。今以祭文中辛酉字观之。此恐是祭清阴文。而上下俱缺。未能详知。姑附于此。)
呜呼。泰山不足高。日月不足明。我闻其语。未见其人。(缺)呜呼先生。东国陪臣。天下高士。其生也荣。其死也哀。虽世后千载。地去万里。苟有血气者。亦莫不欲为之执鞭。而继之以百身之思。况如小子之生并一世。居不越国。而又于春山秋堂。亲听警咳。有数十年于玆者。其景慕而冤酷。当复何如也耶。呜呼。惟昔辛酉之暮(缺)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行状
  
本生先考醉翁府君行状(先生代伯氏起草。未及修润而遽易箦云。)
公讳希命字子顺。姓宋氏。系出恩津。始祖大原官至判事。或云初名坚。事见丽史。三传至讳明谊。官司宪执端。与郑圃隐诸贤。为一时名士。聘怀德黄氏判书粹之女。子孙仍家焉。至我 恭定大王朝。有讳愉隐德不仕。自号双清堂。清阴金文正公撰墓表。盛有称道。生讳继祀尚州判官。 赠司宪府持平。生讳遥年军资监正。兼校书馆判校。寔公之高祖也。曾祖讳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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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杨根郡守。 赠通礼院左通礼。祖讳世勋安岳郡守。 赠承政院左承旨。考讳桦寿将仕郎。 赠兵曹参判。号听竹。博综天官书。知有壬辰倭变。与伯氏松潭公。自汉师大归于乡。遁居园墅。啸咏自娱。知中枢沈公光彦,吏曹判书宋公麟寿。雅知其贤。招以官职而终不应。有大提学泽堂李公植所述墓志。妣 赠贞夫人星州李氏。忠义卫英焕之女。 隆庆六年壬申三月四日己丑生公。公生而有异质。与凡儿嬉戏。未尝失言失色。知其将为有德人也。 万历七年己卯。丁内艰。公年八岁。能服衰执丧。无异成人。来吊哭者见其颜色声容。皆相谓宋氏有孝子。以早失所恃。为平生之痛。每值忌辰行祀。哭泣如始丧。闻者莫不感动焉。其事参判公也。昏定晨省。出告反面。日以为常。未尝少懈。家甚贫窭。而躬自渔钓。身执炊爨。服劳奉养。无不备至。而必以承顺养志为先。 万历三十三年乙巳。参判公患淋疾。不通小便。症势危笃。公心忧肠焦。夜不脱衣冠。药饵之物。亲自营办。而竭诚医治。以冀收效。人云吮肾乃效。公即吮之。又尝粪甜苦。以试病之紧歇。参判公思食海蛤。公多般觅求。未及进而参判公下世。公常以为痛。平生不忍食海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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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劝食者。则辄垂涕泣而言曰。先人思食而未及进。吾何忍食之也。每当祀时。常曰礼思其所嗜。必得海蛤以奠焉。方其守丧也。克尽哀敬。一遵古礼。水浆菜果。不入于口。夫人悯其羸病。尝采茸作羹以进之。公曰。不孝之身。何忍食滋味却之不食。夫人感其言。不敢更进。事伯父通川公。一如严父。一事一行。不敢自专。必咨禀而后行。家在数百步。而每日早起。往就寝所。问燠寒安否。率诸少者。侍左右赌棋作戏。终昼团聚。常欲得欢心。夕后乃归。如是者至老不衰。有一兄一妹。而友爱尤笃。怡怡和乐。人无间言。视其兄弟之子。一如己出。其孝友之行。出于天性。宗族乡党。莫不叹服焉。县官以其孝友报于方伯。方伯嘉之。转闻于朝。因令本县使之蠲复。公固辞终不受。 崇祯七年甲戌。除 献陵参奉。公年六十三。乃曰。以不称之名。得一命之官。自顾瞿然。何颜朝行。而但 恩命不可不谢。因以遍访亲旧。亦衰境一好事也。入洛未几。朝家有荫讲之典。公乃曰。吾岂为区区得失。挟书束带。强颜入讲耶。我始不愿仕者。正为此耳。遂归怀德之旧庄。筑二间茅屋。扁曰醉翁。日与亲戚故旧。杯酒相欢。因自志其事曰。弊庐之侧。有数间蜗室。名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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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堂。醉翁者何。噫余之赋命奇衅。齿才龀。丧所恃。未及中年。先君又弃诸孤。生养死葬。皆不克如礼。伯氏早殁。无他兄弟。暮年相依。有一女弟。而顷又舍我先去。莱衣虽设。舞于何处。姜衾虽在。谁与共被。叩心呼天。追慕靡从。日月易逝。双鬓遽白。居然作一老翁。生我育我之恩。已矣莫报。雁行联裾之乐。亦莫之遂。天地间不孝不悌如我者谁。反以不称之名。被荐于乡。受一命之官。中心自愧。何颜朝行。归卧田庐。自分毕命。乡人或委以都约正。诸生或责以院儒长。俱非无知识衰老人所堪。杜门却谢。有以自老。年垂八十。又遭叩盆之叹。死生有命。固知以理自遣。而六十年偕老琴瑟之乐。一朝永断。白首居鳏。其何以为怀。虽欲忘忧而忧自至。虽欲消愁而愁自来。莫若置此身于无何之境。付万事于一醉。于是乎属之家人。倾诸橐装。毋拘多少。随有必酿。酒瓮常置于堂中。解衣而裹。推衾而拥。一宿而倾耳。则有细雨之声。再宿而开视。则有葡萄之色。一杯二杯。和气融融。三杯四杯。其乐陶陶。千愁万恨。有若冰释而云散者。有是哉。酒之能令人变忧为欢也。堂之东南。筑土为阶。杂植花卉。春梅秋菊。各有其趣。无非助翁之醉兴。佳辰令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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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满堂。提壶挈榼。更进迭侑。当是时也。入吾堂者惟有清风。照吾堂者惟有明月。而翁常醉卧于其间。不知人世有几番风雨悲欢也。故叙其事。扁其额曰醉翁堂云。家侄襄阳府伯国准。作叙以记之。叙曰昔陶潜有醉唫亭。欧阳修亦有醉翁亭皆寓其閒适之趣。而独永叔时守滁州而有此亭。则又不若渊明脱身簪组。任其自如也。吾家叔父曾以里选。除 拜斋郎。朅来京洛。为谢 命也。因以遍访亲故。或可为娱情解颜之一助云尔。居官未几。朝家适有荫讲之典。叔父乃言曰。吾岂如俗吏区区得失也。忽焉拂衣归卧田庐。修我旧业。保其幽贞。彭泽折腰之羞。其在斯欤。其在斯欤。古今人同不同。可以见矣。噫官无卑尊。而去就之难决一也。当初拜 命。非有得于微宦也。及其归田。浩然如脱屣。岂非真知轻重而审其进退也。不肖家侄。亦忝鹓行。才无适用。仕止为贫。诳攘此世。汩没尘臼。不得陪杖屦于丘园。舒啸傲于岚烟。常自慨然曰。士之出处。当以吾叔父近取焉。不敢向人开喙。而平居语心者久矣。今春归及故里。侍侧有日。仰瞻堂额。则即曰醉翁堂云。吾知夫厥号之有以也。佳辰美景。陶令之有酒盈樽。宾友交酬。欧阳之饮少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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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者。旷百相感。前后同揆。堂之得名。信不虚矣。大槩以醉名亭。其义一也。而或显或隐。行藏有异。栗里高亭。可尚清风。而环滁官亭。何足多也。噫人生八十。世变无尽。存亡哀乐。纠缪胸中。非酒难涤。不醉何为。能使吾人和其志气。畅其支体。疏烦想于心上。忘百忧于一醉。颓然玉山。世累浮云。则古诗所谓破除万事无过酒者。实获我心。然则醉翁命堂之义。犹可默识。抑不知渊明永叔之亭。亦有子孙蝉嫣充堂衍宇。有如此多耶。若夫福庆之家。则必有积善然后。可以责报于天。尤亦难矣。日夕命侄曰。汝亦言志乎。不敢以文拙为辞。曾于告行之日。忙达一律。而遥想庭除。不任恋思。谨步前韵。更申堂跋。其诗曰尚友千年后。高标栗里松。浮荣吾分外。契阔酒壶中。赖有田三亩。可辞禄万钟。蓬瀛何处在。仙术问玄翁。滁州酒榭揖欧阳。何似怀川办旧庄。今古行藏多少较。醉翁亭后醉翁堂。乡人慕其德行。推以为都约正。又以为黉舍长。公皆谦约退逊。旋即辞谢。庚寅春 孝宗大王新化之初。有年满八十以上大施赐爵之典。而公以未满一岁之故。未蒙尚年之举。辛卯春。次子国泽以承旨在政院。上章乞 恩。自 上温批曰。既有定限。似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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踰越。而予岂惜此。不慰尔喜惧之心哉。特允尔请。他勿为例。仍 传曰。前参奉宋希命年满八十。老职之典。既有定限。似难踰越。而其子左承旨宋国泽以近密之臣。陈疏祈恳。予岂惜此。不慰其喜惧之心哉。特为加资。他勿为例。吏曹传 教。特加通政。其年冬。除拜佥知中枢府事。公时年八十。乃曰。今因国泽陈疏。特蒙升资 异数。父子荣感。虽死犹生。吾年纪虽衰。而一息尚存。步履犹健。不可不趍谢 新命。装办即行。肃谢而归。京乡远迩闻之者。啧啧称叹。无不歆艳。甲午春。 朝家又有优老之举。公亦与其中。自 上特许升嘉善阶。又曰。数年之内。 恩命稠叠。出于格外。前后殊荣。何至于斯。筋力已衰。不能趍谢。是为可恨耳。其年夏。除拜同知中枢府事。追荣之典。及于三代。杨根府君之 赠左通礼。安岳府君之 赠左承旨。将仕郎府君之 赠参判。皆以公贵也。公乃曰。 圣德罔极。推恩所生。有此 褒赠。是乃吾先世积德馀庆有以致之也。感彻幽明。不知所报。至于潸然出涕。子孙繁衍。内外曾玄。近数百人。每于寿辰佳节。则一时咸集。堂室为之不能容。儿孙辈问安之时。不辨名字。而但颔头而已。常谓其子国纲曰。九十老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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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子孙。五世儿孙。世所罕有也。国泽累求州郡以养之。国泽之外孙女。膺 孝宗大王睿简。为今 上中宫。人以为宋某厚德君子也。仁者必有后。天理信不诬。而兟兟之庆。寿考之福。郭汾阳后惟公一人而已。崇祯丙申八月四日己卯。以疾考终于家。享年八十有五矣。以其年十月二十二日丙申。葬于公州沙寒里乾坐巽向之原。从先兆也。公天性端雅。禀质慈祥。温良和煦。恺悌谨慎。事父母以孝。待亲戚以诚。全醇任真。守拙安分。未尝以声气加于人。亦未有一事饰貌而矫情者。最谨于先祀。每当祭祀之日。虽隆冬祈寒。必沐浴斋戒。虔诚行事。及至衰老之后。亦未尝少衰。墓奠家荐。无一日或废。子弟请以代行。则辄曰筋力所及。何可使人代之。有如不祭之恨也。常教子弟。必曰孝为百行之源。人而不孝。与禽犊无异。至于文艺。最是末事。不足贵也。至如远墓展省。亦不计风雨寒暑。率先于诸少者。人皆称叹曰。公之孝先之心。老而弥笃。日必早起盥栉。束带居于外舍。客至则必设酒食相款洽。开心写胸。不置畛域。于声色财利。益洒如也。家人产业。一切脱略。不以经心。慎其取予。一毫不苟。惟以俭素真率自持。华美之服。不着于身。至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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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屦弊尽而不以为耻。自少及老。喜怒不形。未尝见其言色有若忧叹者。自守凝重。虽造次忙遽之际。亦无急步。平生不言人过失。常曰。马援所谓闻人过失。如闻父母名者。真格言也。其在乡。恂恂以自将。不与人相较。或有非己者。则乃曰张公艺之九世同居。以其能忍也。后世之不相亲睦。以不能忍也。吾宁忍之。而不欲与彼争是非也。其赒穷恤急。出于至诚。人有贫乏。辄捐财以赈之。一无所爱惜。不为后日毫发计留也。与宗族同其有无。婚姻死丧疾病忧患。无不极力周旋。人皆悦服。乡有大小疑事。必就公问决焉。其卒之日平朝。亲戚长少闻有微恙。咸聚承候。则欣然迎接。神气夷旷。起居酬应。不易常度。见者以为病情不至危苦。皆辞退。才出门而至日中。扶坐易寝。怡然下世。乡人闻其卒。无贵贱老少皆赴哭曰。善人死矣。哭讫相谓曰。既寿富而康宁。康宁而好德。好德而考终命。能享五福之全者。惟公有焉。葬之前数日。从侄生员国蓍,族侄吏曹判书浚吉,崇贤院儒郑洙应等。作文以祭之。祭文曰。惟 崇祯岁次丙申十月乙亥朔越二十一日乙未。堂侄国蓍敬用酒果。哭奠于堂叔父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宋公之灵。呜呼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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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者为福之首而公得之。贵者是人之欲而公有之。潜德在身。令闻洽人。三尊俱备。乘化全归。若公者虽谓之极人间之福。而享冥应之报可也。惟公天性端雅。禀质慈祥。谦恭以自持。和易以接人。悃愊无华。町畛不设。则温温惟德。外柔内刚者。非公而谁。孝友之性。得之于天。恭为子职。惟志是养。疾病忧形。寝食俱废。推生事未尽之恨。致不忘追远之诚。每当祭祀之日。必虔诚躬参。及至耄期之后。亦未尝少衰。墓奠家荐。无一日或废。子弟谏以请代。则辄曰。筋力所及。何可使人代行。令有如不祭之恨也。非诚孝之至。能如是乎。八十之年。人世所罕。矧伊加五。精力尚刚。杖屦园林。逍遥自适。则真所谓地上仙也。一命暂屈。随俗非志。拂袖归来。终老桑梓。真趣自得于心。外物无婴于意。堂名醉翁。杯酒送日。则清福之享。孰如吾公。始膺孝廉之举。终蒙优老之典。位隮二阶。 恩推三代。荣辉门阑。美腾乡里。则世间荣宦。不知几许。而视公之贵。皆不及矣。庭罗三宝之树。世绵四叶之瓜。班衣满前。至乐融融。螽羽盈室。庆福蔓蔓。一子早显。荣养备至。则屈指人家。如公者几。侄家父母。与公内外。年甲俱同。先人待公。有若同气。故两家子弟。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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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以再从视也。父行尽落。惟公在世。晚暮相依。期以百年。那知今日。又遽失之。日月不居。即远在明。仪型永閟。言笑无因。一声长恸。天地亦窄。恭将薄奠。用伸微诚。不昧者存。庶赐歆格。呜呼哀哉。尚飨。维 崇祯丙申八月己卯。同知中枢府事醉翁宋公年八十有五。不病而化。用其年十月丙申。窆于沙山先茔之兆。启引前数夕。其族子浚吉含哀茹痛。敬以时羞清酌之奠。告诀于柩前而哭之曰。呜呼哀哉。寿者洪范所谓五福之首也。福者百顺之名也。故离之虽为五。必合而不阙其一。然后为福之备也。盖五者。其四在天而其一在人。在人者曰德。德者有诸己者也。能有诸己。然后在天之四者。方可得而致之。而有诸己者。有厚有薄。故所致之四者。有备有不备焉。夫老而贫且病者。是人之所哀。非福也。寿且富康。而无德以将之者。谓之贼与不仁。非福也。三者具而又有德。而不善终其天年。则谓之不幸。亦非福也。故曰必不阙其一然后。方可谓福之备者。此非余言也。乃古人之言也。所谓福之备者。惟吾叔有焉。盖其慈良和煦。不失赤子之心。孝友敦睦。实有古人之风。全醇任真。守拙安分。平生未尝有一事饰貌而矫情者。子姓兟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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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为之不能容。二哥显赫。为侍从为台谏。为养累典雄州巨府。光华荣宠。耸动闾里。既又有沙麓之庆。为一世所歆艳。公之享此。盖将四十年于玆。始以孝廉举于乡。有一命。亡何谢归。晚用耋老。顶玉腰金。位跻亚卿。追荣三代。此皆人世稀有之事。京乡远迩。无不咨嗟叹息。称二哥为大孝。而不知公之有诸己者。有以致之也。公年近九帙。而聪明不减。齿发不衰。步履轻健。惟所欲往。无不往焉。最谨于先祀。如远墓展省。不计风雨寒暑。率先于诸少者。酷爱酒。常陶然自乐。遗却世事。名其堂曰醉翁。自志其实。以宗长为一门之屏幪。殆数十年馀。乡之章甫。又推以为黉舍长。小车所临。虽童孺厮隶。无不奔走而敬事。凡有大小会饮。必得公于上座然后众心方喜。不然则歉如有失也。公方且谦约退逊。不以三尊为大焉。其终也。有少微恙。余就候于床下。则欣然迎接如平日。才出门而侍者以讣告。正所谓乘化归全者。公之德不既厚乎。公之福不既备乎。其于五者。可谓不阙一矣。呜呼哀哉。惟公平生爱余特厚。相逢必欢喜。遇事必相讲。每当酒席。必呼我以前。把酒相劝。尽醉乃已。尝执手而语之曰。吾每自幸与君并世。得见先世所未遑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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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之碣。宽洞之旌。殆我先灵默诱君衷。有玆奇特。吾门宁有如许大庆。余虽不敢当。而公之言实出肺腑。每佩服不敢忘也。噫公之五福既备。哀荣已极。人生得此。古今有几。犹不能无痛者。吾先子行第。今已尽矣。残门冷落。旧巷悽凉。从今社饮宗会。谁为而醉舞于樽前。门中有大小事。谁与咨禀而行之。顾瞻斯世。又未见爱余如公者。夫如是。安得不为之痛且哭焉。公之即远。值余先祀。临穴永诀。亦且未谐。玆修薄具。略申忱素。灵其有知。倘赐歆格。呜呼哀哉。尚飨。维崇祯岁次丙申十月乙亥朔十七日辛卯。崇贤书院儒生郑洙应等。谨以清酌时羞之奠。敬告于近故院长先生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宋公之灵。呜呼哀哉。惟公温恭之资。孝悌之德。式备于行。吾必谓学。亲隆睦姻。宗表胥荷。际交蔼如。人饮其和。九皋声远。沉桂终芬。一命非愿。归卧田园。佳辰寿酌。子姓环前。乡尊耆旧。士推皋比。大帙宿望。为世趍企。恩新雨露。黄发金章。门阑异庆。祖庙殊光。凡公之世。以莫不荣。那知一夕。寿星忽沉。宗党失依。里巷无人。仪型已隔。警咳难亲。洙应等黉舍旧徒。仁里后生。周旋丈席。久袭馨香。追惟遗泽。俾也可忘。即远有期。祖礼将虔。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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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蠲。敢荐精禋。清泲洁俎。庶诚可格。尚一吊矣。毋吐斯爵。呜呼哀哉。尚飨。既葬之三月。有司以讣 闻。自上命遣礼曹正郎尹衡启致祭。祭文曰。岁次丙申十二月甲戌朔初六日己卯。 国王遣臣礼曹正郎尹衡启。谕祭于卒同知中枢府事宋希命之灵。惟灵韬光不市。远有家声。脱落世事。颐养性灵。天品之高。绝迹世纷。一命之官。非意所存。有子立扬。承训于庭。张仲之家。天报以龄。九畴五福。其一曰寿。皤皤黄发。世所罕有。优老尚齿。国有常典。中枢贰秩。所以超显。非循乎例。实褒其德。岂论朝野。均视耆夙。虽云考终。予闻则恻。死生终始。礼岂或缺。玆遣仪官。为奠芬苾。公配晋州柳氏。郡守之荣之女。参议希龄之曾孙也。性度宽裕。妇德备至。事舅至诚。抚爱诸侄。如己子同仁。均养亲族。不知异焉。御僮使。治居第生产。皆有条序。承祀接宾。无少欠缺。宗党之间。恩义交孚。宾敬公六十年。始终无违德。事无细大。必承顺公意。躬自俭约斥嬴馀。以资邻里宗戚之孤穷者。恒若不及。假贷求索者。通其有无。无少靳色。生于 隆庆五年辛未。先公十二年。以 崇祯乙酉十一月二十一日卒。以翌年丙戌四月十九日葬。享年七十五。与公同圹。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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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贵。追封贞夫人。有三男四女。男长曰国纲副率。次曰国泽。出为族父琴岩公后。中甲子文科。官至府尹。次曰国鼎从仕郎。女长适金国翰。次适成楚杰。次适李涵。次适朴廷彪。国纲初娶司果朴暹女。生一男。再娶佥知李缓智女。生三男二女。男长曰奎精。次曰奎英。次曰奎会。次曰奎报。女长适柳兴门。次适崔徵远。国泽娶将仕郎姜致璜女。生四男一女。男长曰奎光。次曰奎辉。次曰奎章。次曰奎明。女适清风府院君金佑明。国鼎初娶忠义卫李孝敏女。生二男三女。再娶士人韩旸女。生一女。男长曰奎文。次曰奎元。女长适朴自厚。次适黄镐。次适具硕昌。次幼。成楚杰有二男四女。男长曰奇童。次曰硕童。女长适申弼汉。次适金济贤。次适李益昌。次适闵苏。李涵有一男曰相吉生员。朴廷彪有二男一女。男长曰世翼。奎精有三男二女。男长曰得弼。次曰明弼。次曰元弼。女长适柳东惠。奎英有二男三女。女长适韩宇弘。奎光有二男一女。男长曰夔弼。柳兴门有二男。长曰好仁。次曰好诚。金佑明有四男二女。男长曰万胄。女长即 中宫。崔徵远有一男二女。男曰填。未及冠笄者不尽载。内外曾玄孙男女。总数百馀人。不肖孤不克承家。无以显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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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之懿德美行。不能一二举。而撮其大要。知先人之德行。宜莫若大人。而大人所言。亦必传世行后。愿得一言。以为不朽之地。谨以为托。
四友堂先生集卷之三
 墓志铭
  
从弟而重墓志铭(并序)
吾弟国鼎恩津人。我本生先考同知中枢府事讳希命第三子也。年七岁。出为族父主簿公讳希庆后。而十六。慎独斋金先生冠而字之曰而重。遂从先生学。不幸学未成而遭世乱。身且病。杜门静居。至五十四。而丁同枢府君忧。哀毁过度。病益剧。未阕心制而死。死后一年。伯氏护军公寄书国泽曰。吾兄弟俱晚暮。忍见而重之良。已为秋柏之实。而尚不能备他日陵谷之变。恐遂为千古恨也。吾则老昏。视汝尤甚矣。汝其卒志之。国泽病伏京邸。自念以吾兄书而志吾弟墓。其何忍以病自诱。不为自慰而慰幽明计乎。乃力疾掩涕。叙而铭之云君为人。倜傥不羁。好义气善诙谐。既而从金先生学。便以小学书自律。凡前日所为。一切痛断。姊婿李监司星徵少时。来见大异曰。真是浮华去尽。非复昔日子瞻。因又戏之曰。以君之才。登金门上玉堂。谁之不如。何辛苦而反为此穷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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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乎。君正色而答曰。为圣为贤之道。尽于小学书。今读此而幸为圣贤。则虽穷亦何恨。然又旁通艺学。屡发乡解。而其志则亦不屑也。至丙丁以后。以病自废。遂不赴举。尝曰居今之世。若无孟朱粗拳大踢。则不可容易出仕。余任东莱。以冬至贺笺。不书伪号。罢职以归。君欣迎。无嗟劳语。噫是可易与俗人道哉。君既与世相忘。惟务为政于家。事父母尽其孝敬。处兄弟极其湛乐。以至宗族朋友。无不得其欢心。而虽奴隶卑贱。亦皆颂其顺德。同枢府君以九帙之年。一朝不病而弃诸孤。人谓仙化。而君则以药饵之供不能尽其心为至痛。虽服已阕。而病不可为。姜桂犹不近于口。君子谓外无衰麻之衣。而内有哀戚之心者。于君实见之矣。时主簿公偕老在堂。君忽泫然流涕曰。既不能报所生之恩。而又贻戚于所后。不孝不孝。有愧于程氏女者多矣。言讫遂瞑。实戊戌二月三十日也。以其四月二十八日。葬于公州卵山去先兆数里许子坐之原。君尝名其所居斋曰三好。盖用古人好山水与好书好人之意。而同春宋赞善浚吉取以表其封曰三好斋。宋公之墓而将树石焉。斯可以不朽也。欤。我宋肇自高丽判院事讳大原。曾祖讳世协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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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祖讳珀将仕郎。所生祖讳桦。寿 赠兵曹参判。曾祖讳世勋安岳郡守。 赠左承旨。外祖晋州望族郡守柳公之荣。同枢府君与主簿公。为再从兄弟。而又为友婿。君所后母。实本生先妣 赠贞夫人之妹也。君前娶全州李氏。忠义卫孝敏之女。先君八年殁。温柔端庄。孝顺勤俭。甚为两家舅姑所贤重。宾敬君。终始如一。宗党咸服其德。殁而哭之皆哀。二男奎文,奎元。女长朴自厚。次黄镐。次具硕昌。后娶清州韩氏。旸之女。有一女幼。君尝以门荫阶从仕郎。朝廷闻君实行。将骎骎徵用。而君遽至此。呜呼命矣夫。伯氏名国纲。与君为兄弟间知己。君殁。痛惜忒甚。既裒聚平日联床酬唱。而手自编辑。以遗诸孤。今于幽竁之事。又用意深切如此。此固吾兄友爱之笃。出寻常万万。而亦可见吾弟宜兄之一端云。铭曰。
维师云何。大贤慎独。维书云何。紫阳遗牍。穷既不恨。殁何有愧。维病之故。非尔欲毁。斯可宁矣。二兄之悲。有来千亿。掩此铭诗。
义禁府都事曹公墓志铭(并序)
牛溪成文简公先生之门。多英才。有以妙年清操。遁世无悯而卒。卒后近百年。而士林景慕不衰者。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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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府都事曹公讳麒瑞字仁吉是尔。公昌宁人。鼻祖高丽大乐丞讳谦。其后有讳尚治事我 世宗大王。官副提学。讳继殷参 中庙朝靖国勋。官至三品职。追 赠礼曹判书昌山君。寔公曾祖也。祖应卿别提。考世俊判官。妣 世宗大王后县令淑之女。以 万历丙辰生公。甫成童。文艺绝人。人谓有玉佩琼琚声。但未大放云。二十七。中生员试第二名。士论嚣然称屈。占一名者不能安。不赴恩门宴。以首席让公。一时盛传其事。既而贽谒成先生。因与土堂吴公允谦,仙源金公尚容,梨川李公弘胄友善。乃曰。道学本也。文艺末也。微先生。吾几为舍本取末之人。遂尽弃其前日之所为者。而一以道学自任。士友益推重焉。己丑郑汝立谋逆觉发。崔永庆因庾死狱中。朝廷以永庆之狱。始由儒士姜海,梁千顷等刑讯甚酷。公怜其冤状。独疏以讼。姜梁大为一番人所诋。而大学诸生论荐公行谊。遂除义禁府都事。则崔党施公儒罚以锢之。公即匹马南归。结精舍于灵岩之月出山下。种梅养鹤。翛然有出尘之想。惟与亲友讨论典训。穷探理窟。虽终不见知。而怨尤不形于辞色。胸中常洒然也。竟以辛卯十一月三日卒。知旧莫不嗟惜焉。公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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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雅。趣向甚正。文艺既夙成。而又济以学问。若将有为。而挂罹险艰。不容于世。年又早阏。岂非命耶。然乡党称其孝悌。士友慕其文学。愈久而愈不忘。至有乡社之议。则其视一时之冰山蜃楼而忽焉声沉响灭者。果何如耶。噫是可以见天道也。公配林氏。正郎浑之女。贞悫慈仁。公殁子幼。遂迁居于外弟南郭朴公东说之里。使之受学。卒有所成立。六亲皆称之。男长忠立。次佥枢行立。又从沙溪先生学。次二男早夭。女适李希立。孙参奉敬彬,敬玮,敬璨,敬翰,敬辅。女为郑公弼妻。皆佥枢出。内外孙曾多不尽录。余与佥枢公既同门。常服其笃行。意其芝醴有本也。后又余之孙夔弼。娶敬彬之女。始得详公之本末。而益恨生也晚。不能从游于月出之山梅鹤之舍。而因问其所乐何事也。日敬彬以公行录。谒余幽堂之志。景慕之馀。不敢以文拙辞。遂按录以叙之。系之以铭。铭曰。
君子务本。先进吾从。坡山为学。斯焉是宗。公撤皋比。纯如反正。我既任重。人自起敬。彼哉不仁。恶其所好。公曰耒耟。何必吾操。归欤南州。月出有山。我梅我鹤。永矢不谖。典坟理窟。终焉无悔。无悔斯仁。孰叹其晦。晦根之华。愈久渐光。一时之短。万世之长。之长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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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则不论。我铭阐幽。用励孝孙。
处士李公墓志
世有以偏邦下邑。天子不识面目之人。痛上国之为夷狄所污。而欲追踵于西山东海。以之之死而无悔者。曰 大明朝鲜国处士李公涵是已。公咸平人。字敬夫。性倜傥俊伟。闻古人立节死义等事。辄慷慨泣数行。见人有不善。大言斥之。虽达官要人。无所顾忌。迂斋李相公厚源。公亲友也。常曰畏人畏人。诗酒棋局。谈谐笑傲。人观于外者。若不为儒缚。然内行淳笃。定省之礼。居丧之节。既尽其诚。处兄弟以爱。接亲旧有恩。教子以义方。谨于辞受之际。安于空匮之苦。尝谓其子曰。人而不学。无以为人。吾早孤无教。到今面墙。虽悔曷追。汝须勉旃。勿坠家声。盖公豪爽不羁。胸襟坦荡。一切遗外事为。而其勤于伦行。皆非世人之所可及。尝学公车业。于得失泊然也。 崇祯九年。天地翻覆。遂绝意进途。人劝之仕。则曰。当今之时。自非孔孟大手段。则无可出之义也。甲申流贼陷北京。 大明遂亡。公登屋后山中。北望痛哭。有望帝词,怀旧德等诗。人皆传诵。每诵朱子谠议序而太息曰。秦桧之罪。万死而不足以自赎。今日臣子。当以朱子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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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扶植大义也。观象官以伪号易大统。公辄削去。复书以 皇明之旧。又尝遗命其子。以明其志焉。以甲午八月十日卒。去其生乙未。年六十岁也。初葬于公州东华洞。明年移于全义治东甲坐之原。诸子用公遗命。题其石面曰有 明朝鲜李某之墓。呜呼。观公始终。庶几乎其求仁得仁而无怨悔者矣。岂必登西山蹈东海然后。为夷齐鲁连乎哉。公上世有讳彦。高丽神武卫大将军。本朝从生咸成君谥庄亵。寔公六代祖也。高祖世蕃府使。曾祖允实副护军。祖瓘汉城右尹。考复元进士。妣骊兴李氏。议政府右参赞友直女。公初配恩津宋氏。即余本生先考同知中枢府事讳希命女。甚有妇道。常以小学女戒等书自律。先公庚寅殁。而后祔葬。男相吉生员。从师问学。大为士友推重。继室元氏生一女幼。侧出植吉,柄吉。余与公兄弟而朋友也。出处虽殊。而志则未尝不同也。及余投绂归乡。公骑牛来访。相与说梅莲问松菊。甚乐也。自是岁寒襟期。益笃于前。而公遽弃余矣。余又何心于斯世也。相吉以圹南之志托余。余尝哭公以文曰。特立独行。世莫我知。西山东海。千载相期。士也如是。亦足顺宁。噫是可以为公铭也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