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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洲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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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洲集卷之二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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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疏(六月)
伏以臣等闻孟子曰。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古今天下。明君谊辟之可称道者何限。而必曰尧舜者。何也。君不能以尧舜之道自处者。不尽君道者也。臣不能以尧舜之道引君者。不尽臣道者也。今者。国运不幸。连遭祸患。乱逆之变交发。而并作推戴之秘计。拥立之凶谋。指适于㼁。则此 宗社之祸根。臣民之大雠也。 殿下虽以天伦之重。同气之亲。其于王法。不得出入者也。至于 慈殿。非㼁之 慈殿。乃 殿下之 慈殿也。则不可以㼁之故。有所轻议于其间也。为臣子者。诚宜导 圣明以尧舜之道。跻 圣明于尧舜之治矣。进士李伟卿等。首倡陈疏。丑诋 母后。前掌令郑造,尹讱。诬引经传。同恶引嫌。肆其悖恶。无有纪极。或比于哀姜之逊于邾。哀姜之嫁于鲁也。庄公不能防闲其母。越礼逾时。取仇人之女。则人伦之始。既不能正。故后通于庆父。豫弑其二君。为鲁臣子者。义不共戴天。是以经书逊于邾。薨于夷。齐人以夫人氏之丧。至自齐者。所以深绝哀姜也。 先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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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礼。其可谓乱人伦之始者欤。 慈殿之过失。亦有哀姜之恶者欤。或比于阎氏之迁离宫。阎氏之失。虽不一而足。孙程之弄权。既非君子之自处。废置之举。又非济阴之与知。则敢以为證于当代欤。况今三贼之说。皆是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直在其中。故为尊亲贤者讳。亦春秋之义也。则不当向 殿下倡 慈殿之失也。然则其曰母子之道绝者。何所取也。其曰显有当绝之恶者。何所指也。其曰其将以国母待之欤者。何所见欤。三贼之于 先王。岂无恩遇者欤。今日之负 先王。亦他日之负 殿下也。虽然。三贼之凶悖。固不足道也。大臣 殿下之股肱。而视之而不言。三司 殿下之耳目。而安之而不争。政院 殿下之喉舌。而顺之而无纳诲之道。是以论议立异为功能。递易本职为事业而已而止。则其他随行。逐队旅进旅退者。尚何足道哉。诸葛亮谓汉后主曰。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彼大臣三司政院之官。皆 先王殊遇之臣也。所当图报于 殿下。而忘 先王之眷遇。狃三贼之凶悖。使天讨不行于有罪。凶喘假息于两间。则臣等谓大臣三司政院。举有罪也。呜呼。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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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说。万万无可售之理。然渠之设计。则万代之后。使殿下为何如主也。然则伟卿造讱等。不惟 殿下之罪人也。 先王之罪人也。不惟 先王之罪人也。实万古纲常之罪人也。臣等故曰不斩郑造等三贼。则三纲沦而九法斁。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臣等乞令郑造尹讱伟卿等。付之有司。明示典刑。以泄神人之愤。以慰 宗社在天之灵。以扶万古纲常。使一国之人。知 大圣人之诚孝。与虞舜无间。则岂不盛哉。岂不快哉。(此群凶。首发废 母后论时也。乃与同志八人。会东学抗疏。请斩三贼。光海留疏不下。伏 阙至六日。复通文馆学及八方。光海闻之曰。通文八方。将欲何为。馆儒郑复亨京畿人李命达等。皆踵疏固争。光海大怒。并黜门外。)
丙子劄子(三月十八日。副修撰时。)
窃闻去十二日夜。书云奏白虹贯月。此主兵象。臣历考前史。自汉至辽金。白虹贯月十四。白气贯月四。高丽之世。白虹贯月二。白气贯月又二。当时。或兵戈连岁。败军杀将。或外寇侵暴。终至乱亡。如合符契。甚可忧也。甚可惧也。夫虹之贯日。固是天灾之大者。而前史或多有之。不言祸乱之迟速。至于贯月。则其应在六十日内云。此非寻常底事为所可消弭也。而今北虏僭号之说。固吾东君民所不忍闻者。大义所在。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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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其言。则龙胡等发怒遁去。已有日矣。彼之所大欲。固在于僭号。则持兵来胁。匪朝而夕。况龙胡等数将所领之兵。近四五万。方在境上。添兵豕突。亦所不难。彼或潜怀凶计。托以缓辞。率众来入。有倍于向日龙胡之数。则其所侵掠。罔有纪极。为害尤甚。臣以为因此僭号之说。指以为衅。不但斥其悖逆之言。并与其和好。而显绝之。则进退之权在我。而亦不坠于怠我愚我之计矣。噫。以彼以此。我之被兵。无愚智皆知之。人心汹惧。荷担以待。况此无前之变。适出于此时者乎。 国家危亡之势。急于呼吸。而上下狃于灾异。以冀倖免。备御之策。疏阔至此。臣不胜痛哭焉。呜呼。去冬贯日之虹。天之谴告我 殿下者。至矣。 殿下犹不之悟。则今之贯月之变。又为之谆谆焉。天之于 殿下。其仁爱切至乃如此。 殿下不于此时。翻然悔悟。惕然奋发。亟思修攘之策。以尽消灾之道。则臣恐天怒益烈。祸败随至。后欲噬脐。其可得乎。当今之所当汲汲不容少缓者。戎务是也。臣请以其所急者言之。一曰。结人心。盖人心不结。事无可济。况于御敌之日乎。目今三南之怨。已极于量田之加结。都下之怨。偏苦于胡差之酬应。此皆 国家之所不得已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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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之穷蹙迫于目前。安得不为之怨乎。嗷嗷日甚。罔有恒心。少无亲上死长之义。徒怀疾首思乱之心。卒然有急。而徵发于此。取胜于此。固亦难矣。古之善战者。令民可与之生。可与之死。而不思危也。臣未知今之民。孰可与之同生而同死乎。方今罪己之 教。不日当下。病民之弊。尽皆革罢。瑕垢之人。亦为荡涤。则山东扶杖之下。必有感泣之人。民之慰悦至矣。然我国素不取信于民。今虽 下教。民必不以革弊为感。不以征讨为心。必皆曰革弊之令。其曰久乎。征讨之举。岂其然乎。终至解体。而不信 殿下。必也亲幸 庙社。悉以罪己哀痛革弊慰民之实。狡虏僭逆绝和致讨之义告之。则中外之人。咸仰 殿下恻怛之意。赫怒之勇。而秉彝之性。自然奋发。誓死同仇。孰肯玩寇颓惰。如前日为哉。臣之必以告 庙社为献者。在易涣之彖。萃之彖。皆曰王假有庙。盖涣散之时。收聚人心之道。莫如假庙而致其诚敬也。且古之受脤于社者。良以重其事也。况宋之伐金。告于太庙。我国大事。亦皆有告庙之礼乎。夫如此则民知 国家之重民以实。此贼之必讨以义。率而易从。劳而不怨。心附于上。固而不可摇矣。二曰。广言路。盖言路不广。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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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时。况于御敌之日乎。 殿下于群臣章奏备御之言。必皆优容。可谓有容受之量矣。然听纳之际。诚意不加。未免面从而心拒。似听而实违。量处之 教已下。采施之效蔑闻。前日谏院之 启。所谓留念量处之间。虏已渡江者。此也。群臣之深忧过计者。岂皆恇㥘无谋之人哉。 殿下每以恐㥘过虑而疑之。臣固知 圣算之出于寻常万万。俯见虏人之必不加兵于我者而然。恐㤼而御之。过虑而备之。内尽自强之道者。庸何伤于未雨而绸缪乎。贼谋叵测。豺狼难遏。万一冲突之患。或出于 圣虑之所不料。则我之了无备御者。何足以当其锋乎。为今之计。凡一谋一策之可以有补于战守者。另加裁择。仍命大臣。急速施行。前箸之筹。无后于吐哺。附耳之谋。不留于顷刻。则一得之愚。亦皆为我用矣。传曰。汉屈群策。屈群策。谓屈群能。高帝之于羽。其强弱胜负。大相不同。而终乃一举馘项则无他。只在夫屈群策而已矣。三曰。择将帅。传曰。君不择将。以其卒与敌。将帅之任。不可不择。古之择将。必以智,信,仁,勇,严。夫智则能谋。信则能守。仁则能爱。勇则能战。严则能临。今之将。果谁有此五者之德乎。平居之时。不择何者有文武怀绥之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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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有沉雄攘却之略。徒以积仕而秩高者。剥割而善事者。畀之阃帅之任。其中所谓彼善于此者。则不过措备军器军粮。以要声誉而已。果可以此等人。付三军之命。任安危之机。依以为长城乎。诚愿 殿下。勿论文武士庶。以臣所陈五德。求其可以为将者。裤下带釰。岂无多多益办之韩信乎。然后设坛具礼。拜为大将。如汉高之于韩信。以示殊礼。则人孰不忘身殉国。以尽其智勇乎。夫礼不尊则威不重。威不重则功不成。古之命将也。君亲推毂曰。阃以内。寡人主之。阃以外。将军主之。秦王之于甘茂。与之盟于息壤。夫秦王虽不足法。而出师之日。 殿下亲自推毂。如古之命将。一以阃外付之。听其便宜自裁。勿使他人遥制。则功焉有不成者乎。军可以进而使之退。军可以退而使之进。谓之縻军。用兵之机。千变万化。遥制之害。左掣右肘。则潼关之督战。河中之按师。其败一也。亦可鉴已。臣又闻之。百胜在于先锋。先锋必以忘生敢死之卒当之。可收其效。丁卯之变。平安,黄海被掠逢刃之人。不知其几千。子哭其父。弟丧其兄。痛入骨髓者。又不知其几千。且如金应河之子。为其父。欲一报仇者。必百倍他人。使之招募两西。别为复雠一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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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前驱。则亦国家得兵之一策也。四曰。严军律。易曰。师出以律。军旅之律。不可不严。古之出师。严其号令。明其赏罚。三军服威。士卒用命。故战无强敌。攻无坚阵。今之师果可谓威服三军乎。往年之变。将士瓦解。望风奔溃。而未闻士卒之被戮者。弃甲逃还。而人安其田里。乐其妻子。则谁肯冒白刃而赴死哉。且夫自战其地者为散地。深入敌境者为重地。散地者。以其士卒内顾而易散也。重地者。以其心专无归而重于退也。以内顾易散之卒。抗专心重退之贼。而不为之严其律。则虽使孙,吴为将。罔有所济矣。诚愿 殿下。赫然震励。修明军律。毋论将帅士卒。遇贼退缩者。即为枭示。断不容贷。如十人为军。而九人退。则杀其九人。十人尽退。则亦尽杀无遗。然则人知进退皆死。而等死于敌耳。况进战有可以不死者乎。昔夏启之讨扈。誓师于甘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夫以夏启继禹之君而命其将。以三代死长之民而为其兵。致讨于无道之有扈。必有孥戮之誓。彼夏启岂其好杀而为此言哉。亦岂虚言而强为之誓哉。盖以军律不严。则无以用命。而当时苟有不用命者。则其必孥戮也明矣。武王之伐纣。三誓于孟津。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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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显戮谕之。 殿下又以夏启武王之所以誓者。誓于师。明诰其不用命戮社之律。三令五申。而临乱少违。必杀无赦。毋踵丁卯之辙。则军皆畏我而不畏敌。战无不胜矣。虽然。此在 殿下之一心。 殿下之心。苟在于御敌。握火抱冰。卧薪尝胆。而在所必战。 殿下之心。苟不在于御敌。则虽使穰苴效其智。太公骋其略。亦无所用矣。臣未知 殿下之心。发于大勇耶。抑在于苟安耶。夫心者。万事之本。凡人之身。而心乎怠惰。则万事隳。心乎振励。则万事理矣。况人主之心乎。昔孙权。以一隅孤弱之卒。当曹操百万之师。会猎一书。举国褫魄。而权也断于一案。乃能成功于赤壁。以其心一乎御敌也。臣等窃想今日之势。事同发机。有进无退。 殿下之心。不得不一于征讨。而更愿夬示绝和。专意戎备。以期歼灭。则安知白虹之变。不为摧敌之应。而转灾之祥。转祸之福。其在斯欤。
庚辰封事(十二月)
臣近者窃闻道路言。北使来责十二件事。其中有向化汉人,走回人刷还及金尚宪入送。 圣上入朝事云。臣魂惊魄散。久乃息定曰。其然岂其然乎。发竖胆裂。直欲速死而无聪也。丁丑出城之初。尹集,吴达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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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翼汉等三人之缚送。臣时在外。追后得闻。到今思之。心骨俱酸。四载于今。无意抱冰。北人所言。事事曲从。上年舟师甘心伥鬼。则今又发此屡条难从之请。至有臣子所不忍闻者。 殿下其亦欲从之乎。向化之刷。非我族类。犹可以从。汉人则情虽可怜。视走回有间也。至如走回则被虏数年。一念怀土。千生万死。仅得首丘。今乃系累驱逐。输之仇虏之庭。此岂仁人之所可忍为者乎。虽以事势言之。各归其土。已长其剃者。难以区别。而子得其父。弟得其兄。则虽或窃负而逃。不忍其刷送。乃人之情也。 殿下安得发栉而兽押之乎。且所谓走回者。无有名籍。无有定数。今虽尽刷。明年必复求之。 殿下亦安得充其壑欲乎。况金尚宪之事 殿下。于今几年。义君臣也。情父子也。今以一疏之致忠于国。见忤于彼。而未免虎口之行。殿下其将忍之乎。郑雷卿之轻虑浅谋。而终被其戮。则人有流涕而惜之者。以其志无他也。尚宪之死亡可忍。从逆不可之言。直截可尚。而缚送沈阳。复蹈郑雷卿之机。臣不忍言及也。夫杀一不辜而得天下。圣人不为。以 殿下仁圣之心。必有所恻怛不忍于中。而特以怵于彼势之方强。心有所屈。不能自振耳。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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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尚宪之灾。犹未切近于 殿下之身。则或可忍为也。至于入朝之事。 殿下若欲从之。则武关之行。前辙不远。若欲不从。则前事尽弃。大兵必加。 殿下其不熟计而审处之乎。 王世子之四年异域。臣民之痛骨腐心。未尝一日暂忘。而惟以 殿下之是戴。 宗社之是仰。少慰罔极之怀。今者入朝之说。将欲空人之国。则 殿下其何忍一日而离 宗社臣民乎。宗社臣民。亦何忍一日而远 殿下之辇毂乎。臣言至此。不觉搥心。或曰。我国之于沈阳。强弱不同。不从有祸。况 元孙之行。即使回辕。 殿下一朝而还。彼必顺听。是则大不然。 王世子两大君及诸卿之子。并皆为质。四载皮币。言无不从。而狼虎之欲犹不快足。至发此说。则其心所在。有谁能测。且函秦贪暴。未甚于沈阳。武关歃血。必同于信誓。而楚辙入秦。终不得还。则虽或脔醢子兰而食其肉。何能有及于噬脐之后欤。而况近年以来。 玉体违豫。久未复常。 宗庙咫尺之地。 圣上羹墙之慕。未得躬展者。一年有馀。而千里风霜。远劳 玉趾。则设令天诱其衷。入朝之日。即为还辕。而添伤之患。安保其必无也。此臣所以日夜血泣者也。在昔渑池之会。秦王之威。不啻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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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百倍。而相如以一人之身。为请击缶。秦王不敢违。当时秦兵云拥。猛将环列。何惮于一相如。而为此不肯之事乎。诚以人心勇决。鬼神莫近。而冒死之人。目无秦强故也。夫人之为人。固有一死。国之为国。固有一亡。死亡之理。古今同然。而人有被执于敌者。僇辱万状。久至八九年。终不免死。则曷若一朝自刎。而无知之为快也。他人之视其人亦然。国之亡。奚以异于是乎。汉后主之偷生。北地王之义死。虽有先后之差迟。终归于死。死一也。而后之视二人。何如也。若使后主。听北地之义。则汉之为汉。或可延于数年。而其无舆榇之羞则明矣。为今之计。君臣上下。决一死生。先拒走回人。金尚宪入送之请。次发 明旨。谕以前日负 天朝忘恩义之不能无过。移守江都。整饬舟师。圣上先奋北地王死社稷之志。而廷臣各效相如忘死生之勇。指江都为死所。则忠臣义士之闻风者。孰不奋勇而争死乎。夫江都天作之险。必守之地也。丙子之败。臣闻走卒之言。苟有一夫之御。则必不至陷云。地不可以一失而弃。人不可以一败而懈。惟在改图之如何耳。今之议者。必以迁徙京都为难。然商之盘庚。避水而迁。周之太王。避狄而徙。世族之重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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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必怨息也。方今之势。不先据形胜之地。则难以御铁骑之长驱。而松京之末。保守江都。至于数十年之久。能捍外侮。此其已验。而巨海天堑。飞渡未易。传檄三南。必不如南汉之阻绝。事豫则立。而可得缮守之长策矣。且舟师防戍。久而师老。必多怨苦。通三南分半相替。多造战舰。优定水卒。环作四营。日新检饬。择将帅。明军律。严讥察。谨烽燧。常如对敌之日。则其他节目。自有措置之略矣。虽然。此在 殿下之立志而已。志苟立矣。金石可开。志未立矣。百事瓦解。凡事尚然。况于为国乎。况于御敌乎。孙权以一隅江东。抗曹瞒席卷之势。当是时。孰不以为一发千钧。然犹斫案一举。大志已断。东风一炬。天意借便。蔽江㫌旗。尽为灰烬。向使孙权之志。犹豫未定。优游不断。则周瑜岂为之用。而东风岂为之助乎。人心所顺。天意可见者。此也。即墨之齐。晋阳之赵。以地则一城。以人则一将。而终能复齐存赵。无他焉。有死之心。无生之气故也。我国虽微。比诸即墨,晋阳何如。而才不借异代。则虽未得尹铎,田单。自足了一世事。自足弭一世乱也。只为专事姑息。不尽死力而已也。如曰我国存亡。系彼喜怒。一番入朝之后。百年安保之期。灼见无疑。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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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亦大矣。以常情言之。或可为也。古今天下。安有刷尽丘民。缚尽廷臣。终至于无所不至。而可保其不亡者乎。等亡也。无宁修吾人事。同死 社稷。无负于此心。无愧于后世。斯亦足矣。况言顺事正。而或可以多助于人。获祐于天者欤。臣于夏间。得忝 太庙之职。入参助祭之列。见各室祝文。犹存 大明年号。臣感激涕泣。有以见 殿下之心也。以 殿下拨乱反正之志。姑为目前图存之计者。必有所不得已也。割慈忍辱。于今有年。臣伏想 殿下于中夜静坐之暇。其所以对越者。亦必不能安于中矣。今若赫然奋发。快雪前耻。则 先王在天之灵。必为嘉悦。而 殿下终始之心。亦将暴白于 宗社臣民矣。臣四年废退。窃伏草茅。幸蒙 天地父母之恩。复玷收录。再典郡绂。曾未踰月。还为斥逐。 圣度包容。只许递免。自分投閒。无意朝列。而当此主辱臣死之日。耿耿愚悃。义不泯嘿。固知言出于口而祸已随之。且臣早失所天。他无兄弟。只有老母年迫七十。数年以来。疾病沉痼。自今九月凘瘠之馀。浮胀继作。气息奄奄。朝夕待尽。而君亲一体。义无轻重。 殿下若欲亟定大计。誓扫妖尘。则臣虽驽劣。请以此身献焉。愿备行间。得效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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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肝脑涂地。是臣得其死所。平生之至愿也。终无所恨矣。如其不然。则留臣此章。勿下外廷。毋使彼人得知而拘执如金尚宪。浪死为殊方异域之鬼。不胜幸甚。惟 殿下留神裁择而进退之。
论金乌便宜疏(乙酉夏。善山府使时。)
伏以岭南山城。惟架山与金乌。而论其形势险阻。则金乌为最。三面峭壁。飞鸟莫过。四临各邑。俯瞰要冲。脱有事变。而积粟缮兵。设伏控扼。则秋风之岭。可以安坐而守之。贼不敢近也。第仓谷军兵。只存空簿。虽有智者。亦不知所以为计也。臣于癸未六月到任。而秋成捧粜之际。取考山城。未收厥数甚多。臣详闻其由。丙午年山城设立之初。备局仓谷。专委于别将。使之籴粜。则滥杂不谨。无面各多。至于城内土兵等受食之后。流亡相继。不能徵捧之数。并至数千石。臣严加督令。分徵保族。而其久远流亡。无田畓。无邻族。无凭责纳者。则臣亦末由如之何也。癸丑年。别将洪亿济无面之谷。至丁丑查覈时。租四百五十四石零。到今计耗。则多至五百八十馀石。而亿济身死已久。无路推徵。土兵金春福,吴京春,李日生,银生,权福等所受米太租。或至六七十石。或四五十石。小者不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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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石。此则不知自何年流亡。而亦无徵捧之处。间或有一二人身死之后。子或女。佣入于他官云。而责徵于厥人。无异龟背之毛。徒存文簿。积有年岁。分粜计耗。厥数渐加。往在癸亥。 圣上龙飞。及至丙子乱后。首念民生之困悴。再下荡涤之 明旨。疲氓更苏。鼓舞盛德。而别将等不为查报。未蒙旷荡之 惠。至今屯膏。逮丙子秋。山城钱谷。移授本府。使之句管。则府使等。皆以有识之人。必知国谷之为重。督捧之是急。而许多之谷。万无齐收之路。岁翻停督。留置至今。今以年久所欠指徵无处者言之。别将洪亿济无面及绝户。土兵金春福等三十名逋欠。并米一百七十五石零。太一百五十八石零。租一千一百八石零。文案徒载。茫无徵捧。若以逋欠之数。并责于时存之民。则不但元非本府之无面。孑遗馀生。凡百赋徭之馀。虽渠自食之谷。未能尽纳。至鬻其牛马田畓而不足。逃故旧欠。何忍并徵乎。民皆涣散。势将大溃。人心一失。更难收拾。此岂非大可闷虑者哉。臣之妄料。本府内外山城备局仓,巡营仓,本府仓所在米一千九百十七石,太三百十七石,租五千七百三十二石。所属星山等五官米。并二千六十一石,太八百五十石,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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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二百七十石。而各年之耗。则不入元谷者也。一年取耗。其数颇优。可得米三百九十七石,太一百十六石,租九百石。内除别将,僧将,监官等料。米,太并五十七石零。租三十六石。而其馀米,太,租。不下千三百馀石。以此充补流亡逋欠之谷。而荡涤其久远之簿。则无劳责徵于民。而 朝家旷荡之典。今复均沾。积年流逋之数。一岁并充。国无所损。而民蒙实惠矣。其间虽或有各谷多寡之不同。以米换作。则充补有馀矣。巡营备局之耗。取以充欠。则既为禀定于巡使。而至于各官之耗。各官之谷也。并取其耗。不无訾毁于其间。而同是一城所储之谷。似无彼此。于备局营仓之事。若或除出各官之谷。只以本府等耗。欲充其欠。则必须五六年。而乃可准数。唯在该曹所处之如何耳。大槩土兵等。率皆无根着之人。募入高城。不事农作。专仰升斗之粜。春夏饥馑之时。流散可虑。不得不略赈仓谷。则岁增月加。无路尽偿。或举家逃散。无处寻踪。或夫妻死亡。邻族无凭。积年之欠。良以此也。今若只示荡涤之 惠。不有严督之令。则或有当身之负逋者。邻族之可据者。幸其年久而荡涤。不为尽力于备纳者矣。今秋徵捧。别立事目。期于尽纳。而如有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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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则拔其尤甚者。数人枭示城门。以为惩戢之地。在所不已。伏愿 圣明。特令该曹。从长处置焉。至若军兵。亦甚无形。庚辰年山城改修筑时。 朝廷特轸本城之无军。本府束伍中。除一等精抄三百馀名外。割属馀残者五哨。而到今逃故颇多。未尽充数。盖本府军兵。比他邑最多。御营军精抄一等及骑步兵炮保各军射夫等杂色之军。其数二千一百馀名。而价布侵徵之馀。饥寒疠疫之后。一年逃故之数。不知其几。此皆上司之督令代定者也。人民生聚。非可立办。流徒闲丁。艰难搜得。而先其上司之所责。次及本府之所编。则未及代定。势所然也。本城元堞。九百三十七雉。外城一千十九雉。而本府馀残。只五百馀人。则一人一堞。亦甚虚疏。况未满其数。而外城则了无守堞者乎。前前府使臣李恪。锐意军旅。抄得本府牙兵。分作若干哨。而递去之后。更无留意于山城军兵等事。加以近年以来。饥馑痘疠。死亡殆尽。今之所存。尤不如前。上所谓未及代定者亦然。而臣之罪。至此固难逃矣。所属各官。星山,开宁,金山,高灵等官。亦各有牙兵。而或九十馀名。或三十馀名。或八九名。其数零星。且不为作哨。散乱无统。抄入之后。一无点考之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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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之番。每称逃故之颐。设有变乱。其何以号令而守御乎。臣之妄料。城非不险。而无兵难守。将虽有智。而非军难御。本城所属各官中。开宁金山。则至为便近。而金山又秋风岭底之邑也。奇伏之设。最可用武。除精抄一等外。割属馀残之哨。一如本府之例。以为临急之用。而就五邑。已抄牙兵之数。稍加追入。作为三哨。本府时存。亦作三哨。择定将官。如束伍之规。每年岁末。充定逃故。而山城修毁之时。并皆徵聚。一以鍊习。一以修城。则军可知将。役不烦民。且于秋冬务閒之时。使主镇。一番点阅所属之兵。如有逃故。不为代定者。罪其色吏。永为恒式。则军无虚簿。而不幸临变。调用必易。旁得收募。事可措处矣。伏愿 圣明。亦令该曹从长处置焉。臣本庸愚。厚沐 圣恩。出身以来。猥厕从班。丝毫无补。逋慢徒积。罪重丘山。分甘废弃。及授雷封。职是分忧。感激兢惶。思效万一。则本府弊瘼之可陈者。非止一二。而只以山城缓急所恃。既知兵食之俱虚。不为上 闻而变通。则是上欺 朝廷。下负职事也。臣之受任。于今三年。久拥虚簿。未即陈达。而 鹤驾上宾。奔哭未能。 玉体违豫。望 阙无缘。虽系职守。未遂寸诚。而臣子之情。万殒莫惜。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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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瞻 天望云陨越屏营之至。
辞副校理疏(丁亥正月)
伏以臣之庸陋最在人下。从前仕宦。 误恩稠叠。出入清班。涯分已踰。福过而灾。理之必然。十年废置。绝意仕路矣。千万梦寐之外。复玷 经幄之末。收行苇践履之馀。笃遗簪提携之 恩。苟非木石之顽。讵无殒糜之忱。忘臣瑕垢之难容。即趋 召牌之临门。瞻拜 宸极。感涕自零。更依日月之光。少慰瞻想之久。即臣至愿。而第臣之情势。有难供职。不得不长呼仰溷于 静摄之中。臣罪万死万死。臣于丙子秋。叨守泰仁县监。猝遇变乱。领军赴阵。仍为奔走于巡营阵下。两朔道路之馀。适值体府从事金光赫溃退之日。一时偕到本县。则乱兵已将作矣。湖南人心之猾悍。素称难制。况臣到任不久。拊循未熟。仓卒御乱之际。虽或有未尽之责。岂必如言者之所云云乎。当初情状。 圣上既已洞烛。悯怜于众怒之中。薄示其罢夺之典。感激 洪私。退伏田里。厥后攻臣者。指此为衅。至于南中有一人。以空官不即接应之嫌。元无半面之分。而做出不近之说。横加臣身。勒成罪案。臣虽无状。久侍瞻依之近。粗识君臣之义。岂敢自为无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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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以陷于刑章乎。人心不甚相远。而诬为不近之说。加诸人为罪者。亦可见其不近于人情也。欲加之罪。不患无辞。而听者莫察。从而下石。以至收录永弃之日。重被台阁之评。自分毕命于沟壑。无望厕迹于朝端。区区愚悃。耿耿空赍。日月多矣。臣本草野孤踪。立朝绝丝萝之援。随时昧俯仰之态。前后生成。只恃 圣明。而不以葑菲之下体。遽令糠秕。而先扬铄金之至。固其取也。不有 圣明之曲全。则臣之骨销已久矣。数岁以来。滥纡郡绂。年深病母。便养专城。臣之始望。盖不及此。而念身发体肤之再造。皆 圣主雨露之深仁。便欲碎首而图报。每尝指心而为誓。缩蛰怀惭。顾影相怜。何能语人。唯有天知。今玆新 命。尤出寻常。废逐一纪之馀。重近尺五之天。非不欲铭骨衔恩。贲身为荣。而顾此儒幄之任。非他閒慢之比。清时负罪之臣。岂敢自幸荣宠。重贻 朝廷之羞辱哉。伏愿 圣明。俯察狼狈。特加垂怜。递臣职名。以安愚分。
玉堂请从权制劄(己丑八月初六日)
亲丧之固所自尽。古今天下之所同也。圣人因人心节天理。而必曰毁不灭性。不胜丧比于不孝者。夫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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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义而强为此万世通行之制哉。诚以径情而直行。必至于伤生。节哀而顺变。乃所以全孝故也。臣伏睹近日 圣教。丁宁恳恻之意。溢于言表。反覆庄诵。感涕自零。臣虽极无状。亦人子也。岂不知仰体罔极之情。将顺自尽之美哉。第念匹夫之持丧。柴败已极。疾病乘之。纵或行权。已无可及者。比比有之。况 殿下自初丧。哭泣之无节。哀戚之喻制。有加于匹夫。元气之伤损。病根之潜滋。理所必然。即今未宁。诸症果出于积败之后。朔望之不参。虽从大臣之劝戒。两司之请对。未瞻玉色之深墨。 殿下虽或饮食气力。别无所损。凡人疾病之苦痛者。自知深重。而治疗备至。则药易奏效。至于无显著之证。有凘顿之渐者。自以为无疾。而终至于危笃。自是通患。玆岂非大可惧者乎。此臣等之所以遑遑闷迫。血诚吁呼而不知止者也。夫孝子之执丧。岂必以毁灭为孝乎。保父母之遗体。奉祖先之禋祀者。乃是孝之大者。匹夫犹然。矧惟 殿下。上承 宗社之重。下临臣民之戴。而徒区区于哀毁之末节。不思所以保护之道乎。前头 陵所举动。亦已迫期。失今不图。淹延时日。而症候一向委顿。气力终未完复。则岂非臣民罔极之忧乎。伏愿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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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深思圣贤之训。勉抑至情之痛。亟从权制。以副众望。不胜幸甚。
玉堂请从权制劄[再劄](初十日)
自古帝王之居丧。不能与匹夫同其疏食水饮之节者。非其诚孝之不足也。势有所不获已也。万机之烦。庶务之丛。心虑之劳。气力之苦。固非粗粝之供。所可支保也。 殿下之积伤羸瘠。已至于不能支保之地。而咳嗽食滞之症。亦非轻微之侯。失今不为之变通。则将来之忧。有不可胜言。 殿下其将置 宗社于何地耶。向日从权之请。既发而旋止者。窃想 殿下诚孝。度越千古。哀痛罔极之情。不忍勉抑于 梓宫在殡之日。而不敢强执也。即今卒哭之过。已馀旬日。虽无疾病。 列圣已行之事。固当取法于今日。况 殿下受伤已极。诸症为祟。此臣之所以血诚吁呼而不获已者也。臣等伏闻 成庙亦执丧尽礼。而自觉渐惫不能支。乃曰素食诚难。即进常膳。夫岂不义非礼。以 成庙之圣而乃自进之欤。人君之孝。只在于继志述事。不在于区区饮食之间也。请念 宗社付托之重。遵 列圣已行之礼。勉从权制。以副臣民闷迫之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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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请从权制劄[三劄](十八日)
昨承 圣批。以 劝进之意。沥血陈请。而终不允许为 教。辞意恳恻。不胜感泣。 慈殿之凘败。 殿下日夜忧遑。 殿下之羸毁。 慈殿亦必夙宵煎闷。而殿下欲待 慈殿而行权。则 慈殿亦必欲待 殿下而行权矣。 慈殿之心。即 殿下之心也。 殿下之心。即 慈殿之心也。 慈殿岂能自御常膳。以先于 殿下乎。 殿下唯当仰念 祖宗之付托。思尽帝王之达孝。勉抑至情。俯从廷议。然后以此开导。从以泣劝。则以 慈殿之圣慈。岂不感动于 殿下之诚孝乎。 宗社之重。生灵之众。皆系于 殿下之一身。则岂可徒怀罔极之情。不思两保之道乎。臣等以为 慈殿之从权。其在 殿下以身先。而不可一日缓也。请加 三思。亟赐允俞。
玉堂请从权制劄[四劄](二十四日)
臣等竭诚吁呼。 俞音尚閟。固知 圣孝出天。哀慕罔极。从权之请。有所不忍闻也。而强聒至此。万不获已者。前代帝王。我朝 列圣。虽无疾病。曾已行权。则何独 殿下之违豫已久。病根深固。而不思保护之道。坐待必至之危哉。君臣犹父子也。父而持丧过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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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疾。则为人子者。其将顺其志而迁延姑息。终致莫及之悔欤。抑将号泣随之。冀从权制。以保其躬乎。 殿下自倚庐以来。深墨之色。柴瘠之容。举国臣民。莫不忧惧。种种诸症。积败所发。况连参虞祭。频接客使。其所添伤。当复何如。而自同于匹夫之居忧。而罔念宗祀之付托乎。且 慈殿之于 殿下。惟疾之忧。从权之望。必不能暂舍于怀。 殿下何不先从权制之请。以慰 慈殿之心。复以从权之制。仰请于 慈殿。以尽武王一饭再饭之孝乎。目今天变叠出。人心靡宁。只恃 殿下之一身。而任情哀毁。不允廷议。抑恐祖宗在天之灵。亦必闷恻于冥冥之中也。臣等不得请。则决不敢退。请加 三思。俯从权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