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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x 页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不允批答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38H 页
不允右议政李廷龟辞职 批答
王若曰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予方倚卿为重。乃有优游退閒之计。卿何弃予如遗。心腹肾肠。曷敢多诰。股肱元首。自是相须。惟卿北斗高名。东山雅望。跻班八座。遭逢实在于 先朝。杜门十年。操履罔愆于曩日。盖卿之文章德望。求古人而不多。而予之眷注倚毗。自初服而曰笃。以卿为司马。允举克诘之谟。以卿为秩宗。式著惟清之誉。玆置台铉之位。幸循朝野之情。满目艰虞。如不保于朝夕。殚心棐迪。庶有赖于老成。何知加额未几。遽以奉身为意。迩来数月。鼎席屡空于岩廊。眇予一人。中流若失乎舟楫。星躔愆度。其应何居。雨雹伤农。厥咎安在。戎狄无信。可忘边圉之忧。饥馑荐臻。忍见沟壑之急。斯乃上下左右遑遑图济之时。夫岂元老大臣望望求去之际。自知寡人之过也。奚以微𧏮而辞哉。于戏。非谓凉德之足为。庶几协力于首揆。深惟寅亮之义。毋负丁宁之言。勉留黄扉。益坚素节。
不允右议政金尚容辞职 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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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卧閤论道。予已尽于前言。移疾丐閒。卿何果于再控。意非偶尔。命宜钦哉。惟卿励俗清规。镇物宏量。在 先朝吁俊之日。历扬已多。及寡昧嗣服之初。倚毗非浅。予欲进退人物。畀以两铨。予欲责成岩廊。置诸三府。注意不替于终始。释负宁久于优游。黄阁重来。实切求旧之念。绿野高卧。此非处休之时。小丑西侵。忧虞之象非一。太监东出。策应之事多艰。经席方开。谟谋可否必资于元老。田制欲定。指挥规模宜由于庙堂。正当加额之辰。宁许奉身之请。岂时势之难救。抑情意之未孚。耆旧之年。本不以筋力为礼。宰相之职。惟当以启沃为先。执谦归休。身何忍于独善。尽瘁笃棐。责实大于扶颠。于戏。股肱元首之相须。敢忘九经之义。心腹肾肠之是布。宜宅百揆之尊。老成犹存。眷注若此。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教书
  
教咸镜监司金起宗书
王若曰惟咸镜一方。是 国家咽喉门户。故观察重任。为朝廷锁钥藩屏。有县有州。布列馀二十邑。其难其慎。选择来数百年。盖缘壤属边垣。所以责专阃钺。封疆逖矣。黑水靺鞨之相连。氓俗蠢然。赤子龙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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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变。抚绥弹压之寄。必择名卿。绸缪控扼之难。不比馀路。况丁艰虞之会。尤仗原隰之贤。哀此孑遗。困侵渔于曩日。眷彼遐裔。纡恻念于中宵。闾里空虚。刷还之法徒在。饥馑切迫。救荒之策当先。关防若玆。根本何恃。在升平无事之际。尚极寒心。当边圉有警之时。敢忘拊脾。非明敏威信之素著。曷能劈画事机。必刚柔智虑之兼全。方可策应缓急。予得人矣。卿往谐哉。惟卿文武全材。夷险一节。明目张胆。功实懋于夷凶。临乱忘躯。贞即彰于徇国。盟坚带励。名载彝常。迨丁卯板荡之馀。俾按西土。体乙丙忧勤之意。不替前休。食檗饮冰。耸观瞻于简约。救焚拯溺。起疮痍于慈祥。入长度支之官。允协朝野之望。从容筵席。几近咫尺之颜。协赞庙谟。类非寻常之见。夷考践历。既声实之如斯。委托藩维。盖朝臣之无右。玆授卿咸镜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都巡察使咸兴府尹。卿其毋负予恳。勉尽厥猷。劝课耕桑。是承流之急务。修明卒乘。亦固圉之良规。揽辔澄清。茹柔吐刚之可戒。牖民导迪。亲上死长之当知。安集泽鸿之飞。不可缓也。均布桑鸠之政。乌得已乎。酬应商胡之往来。诇察藩夷之出没。凡系措置事务。唯在权度如何。大辟之科。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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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始断。通训以降。处分自由。往敬乃治。祗若予命。于戏。出补方面之缺。岂曰外轻。坐致国尾之安。徒得君重。金章久映于卿月。玉节远观于民风。老母可将。庶无叹于来谂。王事靡盬。宁有辞于独贤。职分宜尽于君亲。旬宣何间于西北。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疏劄
  
为亲伸冤疏(辛未)
伏以臣生逢 圣明之世。而心抱郁抑之冤。不得不搥胸疾呼于天地父母之听也。臣伏念昏朝。贼臣秉国。威福是弄。变易天常。颠倒是非。阿附者加诸膝。异己者坠诸渊。故当时之所取舍向背。好恶与夺。 反正后一切反之。不啻若黑白甘苦之相反。不但彝伦之既斁而复叙而已也。其时获罪之人。虽以逆名诛殛者。率皆伸理而荡涤。独于臣父翼文则乃以凶党之所欲陷而不得者。仍作罪名。誊诸白简。岂非事在久远。人不能详知而然耶。在下之人不能详知尚如此。况天门九重。何能洞烛其颠末耶。大明中天。而覆盆尚昧。此臣之所以叩心吁天也。臣之父子不幸而生于仁弘之乡。仕而与尔瞻同朝。癸丑以前。凶焰未甚炽之时。臣父之出入清班。果有之矣。若不恕其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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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于大论之先。而追咎其混迹于用事之初。则论人之法。未知其何如也。辛亥年仁弘疏斥先贤李彦迪李滉之时。臣父以书尺间言语。见忤于仁弘。壬子年间。臣之父子见朴楗,李惺等身为台官。自请录勋。乃敢倡言其无耻。不少假借。凶党已切齿矣。自是以后。衅端一开。疵隙百出。故相臣李德馨被论请以按律之日。臣父以掌令称病不赴相会礼。仍之见遆。其时副提学李惺陈劄斥之以护逆。有曰台谏如此。此后虽有三家之专鲁。六卿之分晋。谁复言之哉云云。不亦惨乎。郑蕴之疏。入于甲寅之春。臣以正言被削夺之罪。而臣之父出补忠原矣。其后臣往来岭南。凶徒侧目造谤。乙卯年。仁弘抵书其门生曰。近来自江以左。以礼判为万古小人误国小人。岂非姜氏子之说惑之耶。所谓礼判。即尔瞻也。尔瞻见其书。狠怒尤深。使馆学儒生闵洁等百馀人及幼学赵德谦等。相继陈疏请诛臣身。台论继发。并举吴长。长配兔山。臣配淮阳。而凶徒疾臣父子尤甚。必欲陷之于极地。其时掌令崔应虚,李挺元等。诬以天使时所用。滥徵民间。论启请拿。一边发送所由于京江。伺捉忠州来船。欲得私物。以实其言。而终不能得。此则宪府下人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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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而知之者矣。查窍文书。穷推色吏。竟不得毫末罪状。禁府及大臣以台论本出风闻。事干皆已发明。议启请放。而公事留中不下。一番保放。求释无期。终始无栲讯之事矣。一时之事。风闻尚或未的。十七年前事迹。无怪乎人不能详悉也。其时禁府官员中郎厅堂上。今有数人存者。何可诬也。辛酉秋冬间。臣父之放送单子。下于一日之朝。而厥暮特命还入。臣父既出狱门而旋被囚禁。外间惊讶。莫知端倪。辅德俞省曾其时亦以飞祸同系一间。实所详知也。及夫 反正之日。臣父始蒙涣解。自乙卯至癸亥首尾九年。身在缧绁。祖父捐背。亦不得奔哭。人间至痛。宁复有是。向非龙飞之庆。则已作狱中之土矣。 天恩隆洽。不啻肉骨。老病馀喘。得安田里。饮食卧起。岂忘 圣德。而病废跧伏。无意世路。顷日典籍之望。出于素昧平生之手。而副拟蒙点。又是踰分之数。感激挥涕。心与口语。廿年废散之身。见知 君父。人之不我知。又何恨焉。弹论之发。所不及料。噫今时台谏。皆是当时废斥之人。其于曩日之事。昧昧若隔世事。宜乎骇然于除目之下。混发于完席之上也。凶党之诬未成狱。而曰身犯赃污。元无讯鞠之事。而曰囚禁栲讯。不亦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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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噫赃污二字。是何等恶名也。假使向时搆诬。已用其律。改纪之后。当有平反昭雪之举。而今乃追加未定之罪名。传播远迩。遂成覆载罔极之冤。信乎命之穷矣。一夫含冤。虽不足恤。独不乖于清朝好恶之公耶。诚使臣父谄附贼臣。不贰凶论。则其时岂有出补之理。又岂有搆陷死地之理乎。此常情之所易知。而况于日月之明乎。臣不敢覼缕也。臣本草野一孤踪耳。朝乏援依。又鲜交游。跋胡疐尾。祸先福后。身居下流。柔又易茹。自救不暇。何望报效。所恃者公议而已。所仰者天日而已。台臣之独先停论。虽可见公议之所在。而区区郁结之衷。舍 君父则无可诉矣。伸卞冤枉。无一夫不获其所。岂非荡荡平平建极锡福之一事乎。臣情隘心痛。唐突 宸严。神悸胆战。言不知裁。伏惟 圣明哀矜焉。臣不胜痛迫兢惶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其时曲折。予亦未能详知。今见疏章。尔之称冤宜矣。(赐 批后。仍下 传教曰顷日姜翼文论劾台官。难免不察之失。查出推考。)
越郑斗卿修撰署经后陈情疏(壬申)
伏以臣以乡曲孤踪。祸败馀生。遭逢 圣明。滥厕华显。初无左右之援引。荐荷鸿私之优异。父子蒙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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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踰涯分。有非区区糜粉所可报称。寻常循省。每切瞿然。今复以私情之不能自安。贱疾之难于供职者。仰尘 天听。罪当万死。臣伏见文学郑斗卿之疏。有曰宪府只有两员参坐而越臣署经云。臣即其时两员之一也。臣今叨从班。不容泯默而苟冒也。前日斗卿之为修撰也。臣方忝馆职。窃闻外议以为乙巳士祸之惨。至今心悸。当气焰方张之日。既不敢谁何。及其苗裔。直入玉堂。猝然无渐。反有胜于无累之平人。则小人将何所忌惮。而流来劝惩之大闲。自此废坏云。臣以孤陋。尚得耳闻。国言之哗然。从可知矣。适然承乏。忝亚风宪。与持平臣金孝建行相会礼。历阅署单。斗卿亦在其中。而郑礥之名。书于父边之祖。无论稍远之顺朋。而礥之钟祸善类。殆有甚焉。此人之名。既在四祖之内。则人言之来。似非过当。先自呈告。良有所以。僚议益严。不询同辞。孝建尚在。胡可诬也。一番越署。以塞公议。亦不论启。以示持重。初非有一毫私意。亦非已甚之为也。厥后斗卿呈遆本职。旋除旋告。过自谦避。似不知臣等本意者然。自此人多不察。诋谤横加。往往流辈之不与臣者。转辗增激。有若大端风波。臣窃怪之。臣窃见纲目诛奸于千百世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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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笔舌代鈇钺。略不假借。而至于唐家禁锢酷吏子孙之事。特笔美之。非深文也。为世道深长思也。古今任世道之责者。顾不当商量耶。至如沈守庆之以沈贞亲孙。致位台鼎。臣之生也后。虽不详其所由。臣尝闻诸长老。斗卿之祖之升。以顺朋之亲孙。有华国之文藻。而终身废捐。竟无所成云。以此观之。守庆应有盖愆之德超出等夷。非但有文藻而已也。臣自揆疏远。交游素鲜。孑孑危踪。顿乏援依。只恃清议之大行。不敢惩羹于世祸。前头颠隮。虽有加于此者。实自取之。岂敢怨悔哉。第念春坊兼职。责在辅导。本非如臣浅劣所敢承当。况臣自五六日前。重患暑癨。大礼之日。扶曳随参。仍致添伤。委顿旅邸。轮直亦旷。供职无望。书筵重地。决非养病之坊。伏乞 圣慈察臣微衷。特递臣兼文学之职。以安愚分。不胜幸甚。
玉堂八条劄
惟我 殿下。为宗社为伦纪为生民。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拨乱 反正。寅绍丕图。未及号令之间。不越须臾之顷。而 宗社既危而复安。伦纪既坠而复正。生民得免于水火而复奠厥居。皇天之宠绥 殿下。祖宗之眷顾 殿下。生民之期待于 殿下者。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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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哉。 殿下初心。亦以图成至治。建万世之基为期。而视千乘之奉犹外物也。人心鲜能克终。富贵易于易志。临御九年。疵病百出。既失挽回之机。遂成陵夷之势。世道日降。国事日非。天怒日甚。民怨日滋。纪纲日解。风俗日偷。祸乱日兴。伦常日坏。治平之效。已无可冀。乱亡之灾。迫在朝夕。非但举国臣民遑遑闷郁。有所感于天地之大。 祖宗在天之灵。亦必隐痛于冥冥之中也。呜呼。国家之兴废由天。而不容人力于其间乎。不然以 殿下之聪明睿智。其于古今治乱之道。必能瞭然于心目之间。而奈何存心出治之本。未全出于天理之公。言语事为之间。未尽去其人欲之私。终未免与乱同事。覆车之辙。躬驾而随之也。此臣等之所以流涕恸哭。不得不危明主而忧治世者也。公卿大夫及之台阁之臣。曾以 圣躬阙遗时政得失。前后陈戒者。亦非一二。未闻有采纳之效。率下未安之教。拒人于千里之外。如臣等狂瞽之说。尤不足以动天听而回圣意矣。然臣等职忝论思。辅导是任。则何可徒为屋下之忧。而不为尽言极论。以效匡救之责乎。臣等不量湔劣。条陈于左。窃自托于格非正事之义。僭妄之罪。无所逃焉。愿忠之诚。实出肝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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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愿 殿下虚心平气。澄省裁察。勿以人而废言幸甚。一曰敬天。人君处崇高之位。居得肆之地。所畏者天而已矣。天者理也。一念之萌。不合于理则是违天也。一事之行。不循乎理则是慢天也。古之帝王。小心翼翼。对越上帝者。良以此也。事天以诚则申命用休。违天悖理则永终厥命。而天心仁爱。未忍遽绝。必以灾异谴告之。昏迷罔觉。终不改图。然后大降其罚。臣等不暇远引古昔。其在曩日。天灾物怪。叠现层出。而乃以显思之命。谓之高远。劝戒之言。谓之常谈。迷而不复。自绝于天。当时之事。尚忍言哉。若使其时恐惧修德。则惟天无亲。岂必轻弃于向时。而有私于我 殿下哉。其所以殄灭眷佑者。莫非敬与不敬诚与不诚耳。天命靡常。可不惧哉。 殿下即祚以来。星文地道昆虫草木之异。固难枚举。数年以来。真殿之灾。庙树之震。半年之旱。八月之水。偃禾拔木之风。实是近古所无之变。 殿下以为气数所关而自恕乎。不然则何无大戒惧。何无大省约。何无大施措也。减膳避殿。谓可以回天怒乎。放释若干罪累。谓可以伸冤抑呼。求言而得何嘉猷。进言者何言得施。求之不以其诚。故言者不肯尽言。听之不以其诚。故尽言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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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采。 殿下之谓可以克享天心者。不过圭璧既卒而已。噫灾异之作。有甚于昔时。而修省之实。未闻大异于前日。告戒之言。率归于报罢。加以 圣上傲然自圣而乾道日亢。好恶循己而上下否隔。无惑乎天怒之未已。太白昼见。经月不灭。雷雹之变。又发于收声之日。变怪之兴。愈往而愈甚也。水旱之馀。禾谷之栖亩者无几。生民终岁勤苦。以寄命脉。计日待穫者。举皆损剥。哀我生民。其何以延岁月之命哉。在升平安泰之日。变异之作。若是荐臻。则国之所存幸也。况以今日国势。以今日艰危。以今日民心。 殿下以为可保数年无事乎。岂不大可寒心哉。𥚁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伏愿 殿下深惩既往之失。自求将来之福。以桑林之六责省躬反求。以云汉之八章侧身修德。自心术隐微之际。宫庭屋漏之地。动静云为之间。莫不严恭寅畏。天命自度。存以天理。动以天则。洞洞属属。如孝子之事亲。务积诚意。期致底豫。而又涣发哀痛之教。以谢前过。广求直言。翕受敷施。无如前日文具之归。以为销灾之一助焉。一曰恤民。惟天建后。实佑斯民。非为一人逸豫而已也。抚之则后。虐之则雠。民心向背。国以存亡。明君谊辟。莫不以民岩为畏。朽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44H 页
索为戒者。良以此也。斯民涂炭。至于向时而极矣。民罔常怀。归于有仁。深山穷谷。无不欢欣鼓舞。有若去虎口而归慈母矣。于时保民而王。犹反手也。而有司不能仰体圣意。施措失宜。惜小费而忘大信。先细务而后远图。荡涤之恩。半为失信之归。变通之政。遂为纷更之端。加以勋臣或有不待朝家之处置。争售利己之欲。向时田民之见夺于权奸者。不问契券之有无。不计曲直之如何。自相图占。有若攫金。称欲后已。靡有限量。自古定封行赏。各有限制。千户万户。视功轻重。未有如今日之紊乱无统。不为限节。使之闻见自取者也。十年见夺。抱冤待时者。愁怨转极。扬眉之喜。反为蹙頞之忧。前后一辙。只易其主。被夺则同。在民何益。此失之于初而民怨之所由始也。内需司投属之弊。 殿下龙潜之日。亦必闻而知之矣。中兴之后。虽不能拔本塞源。而此弊少戢。近来前习渐滋。或因嫌陈告。或得罪其主。逃死来托。或避苦趍逸。因缘图属。守令怯怵。莫敢明卞。归之本司。遐远穷民。其能得伸者几何。且事涉内司。 殿下不能虚心以处。据法该郎至有推考之命。 圣心有所偏系。弊端由是渐兴。有司之法。不能行于其间。掖庭之势。亦有异于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44L 页
当初。不但下民其咨。实为识者之忧矣。各衙门征利之弊。已悉于顷日本馆论劄。臣等不敢更为烦渎。今日生民之害。莫大于此。外方之人。固已不堪。而京师之民。尤为切害。其邻族侵徵。破家流离。怨号道路之状。 殿下必不得而闻之矣。 殿下为生民父母。痒痾疾痛。视犹在己。何忍于民。何必曰利。而不为奋发乾刚。洗涤此陋习痼弊乎。宁有盗臣之训。臣等窃有疑于圣训之太过。以今观之。殆有甚焉。宫家徵债之弊。有甚于各衙门。久远未捧之债。或持券而呈纳。或无据而阴嘱。纵其无赖之奴。择其富实之人。谓之负某人之债。谓之某人之族。结缚倒悬。囚系私第。百般侵虐。一日之内。或徵数百银两。赴京译官。勒付廉价。及其回还。横夺十倍。倾家破产。犹未能偿。远近族属。俱被扰害。至于四方州县之吏。因事抵京。则穷搜极探。邑人负债。并为徵责。囚系侵夺。罔有纪极。以此外方之人。一入都门。如就死地。古今天下建国设法之后。安有如此时者乎。台谏论之。犹不加罪。臣等固知圣意之所在。然法者祖宗之法。 殿下安得而私之。侵民害国越法犯科。若是其甚。而罪罚不及。官爵犹在。宫奴府属从臾为恶者。并皆晏然。扬扬闾巷曰。谁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45H 页
敢我何。齐民见之。如逢鬼叉。惊惧避匿。气像愁惨。 殿下如不早为之所。特加痛禁。则横恣之患。不止于此。而远近之怨。悉归于 殿下。祖宗之法。自此废矣。朝廷纪纲。自此替矣。 殿下赤子。自此不得措手足矣。守法之责。全在宪府。而私威甚张。下吏胁息。宁受刑于本府。未敢见忤于宫家。呜呼。王纲未解。国法未灭。宪府身为法官。安得诿诸下吏之不从令。而不思所以振纲救民之道乎。因灾恤民之命。已下该曹。自当奉以周旋矣。然有司之意。常恤经费。惠鲜之泽。不得下究。非 殿下恻怛宸衷。断然行之。必不免屯膏之弊矣。贡赋之役。比之向时。即减其半。而譬之于人。盛壮之时。虽痼疾重病。犹可支过。及其衰老。少少微恙。亦不能堪。今日民役稍歇。而怨讟无异于前者。亦犹是也。民穷财竭之后。有若新经大病之人。必糜粥以食之。粱肉以养之。安置枕席之上。以待气血之复盛。方可以安全。而国家不幸。变乱相寻。兵革屡兴。策应日烦。不得不取办于民。仍之以凶荒。既无恒产。又无恒心。号牌停罢。流民四散。不定厥居。移来移居。存者无几。而诸色之役。名目犹存。该曹该司。按簿责布。其他正军。亦多流亡。邻族之弊复起。一人之亡。一里
寒沙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45L 页
受害。转辗相侵。远近骚扰。守令无策可救。方伯亦无善处之道。流亡之役。至有责出于田结者。民安得不困。怨安得不作。不救此弊。不出十年。斯民不得安田闾矣。唐胡交侵。财货已罄。吉凶大礼。连岁稠叠。大小取办。皆出市民。此中外并困。本末俱病者也。又有一种议论。以国事民事。岐而二之。慈祥恺悌之人。谓之悦民干誉。办事衒能之辈。谓之尽心奉公。黜陟以是。毁誉以是。朝家所尚。远近承风。承宣之臣。反为督责之政。箠楚之刑。遂及分忧之吏。既有爵赏之劝。又有刑罚之责。方伯守令自救不赡。奚暇布宽大之条。尽抚字之方乎。 殿下虽有仁民爱物之心。而四方黎庶。不归于吾仁者其以此乎。伏愿 殿下其自今日。与民更始。勋臣受赐之籍及当初没官之簿。令该司详查书启。仍命诸道方伯。别定守令中刚明不畏强御者。罪人籍没田民所在处。躬自摘奸。某罪人田几结几石。某功臣受赐几何。某人被夺几处。一一成录上送。与该曹所录相准。不在籍没中而冒占者及被夺于向日而仍为夺占者。使其官还给本主。数外滥占者。移给他功臣。俾无不均横占之弊。且纾被夺称枉之怨。内奴之投属者。令该司查考文卷。使之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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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涉相讼。付诸有司及守令。使之依法裁决。勿使本司干与于其间。有陈告者。亦令该道该曹详细凭阅。如或诬告。绳以重律。掖庭官员及下人。勿令出使外方。且饬吏曹。凡内需司阅由文移。必察其可否而取舍。勿为苟循。以复祖宗之旧制。各衙门勾管之人。明降教戒。使之一切停罢。以塞其源。仍命宪臣纠摘因夤作弊之人。重论不饶。诸宫之违制害民者。进于榻前。丁宁教戒。亦饬宪府宫奴府属之横挐者及以债券呈纳阴嘱侵民者。囚禁重刑。绳以常法。晓谕中外。使被侵之人。齐诉法府及该曹。被夺之物。一一推给。以解生民倒悬之急。赴京时勿许私贸货财。犯者亦为重究。恤灾之举。勿循常例。痛自抑损。特为蠲免。专意抚养。御史考讲点马之行。亦为停止。以待年运稍丰。各邑流亡绝户。令该道明查善处。以除邻族之弊。各样应纳之布。精粗长短。亦依当初裁省厅事目。毋使滥踰。今番被灾之处。详加踏验。仍给其灾。更施矜恤之典。以慰民心。然此则节目间事。自有有司存焉。其大本则唯在 殿下顿然悔悟。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先德而后利。损上而益下。办事之臣。勿为太奖。循良之吏。勿为太贬。苛刻之政。抑而不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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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之道。扩而广推。举一国之民生而咸囿于博施之仁。无一物不得其所。以尽君人之道焉。一曰听言人。君临兆民之上。接万机之烦。虽聪明睿智。首出庶物。非明目达聪则视听有所蔽。无以正己而图治。此必然之理也。故以重华之圣而舍己从人。成汤之德而从谏弗咈。古之圣人。何尝以圣智自居而狭人乎。三代以后数千馀年。治乱非一。而从谏则治。拒谏则乱。昭载史籍。非可诬也。后之人辟。非不知从谏之为美。拒谏之为恶。而从谏而治者少。拒谏而亡者多。何也。人情常悦于顺己。而不常悦于逆耳之言。或为己私之诱。或为利害之惑。或为喜怒之动。此忠臣直士常不容于世。而国随以亡者也。惟我 殿下英明冠古。天质粹美。而其于听言纳诲之道。则有不及于汉唐之中主。臣等请冒鈇钺之诛。悉陈中外之所共忧者。今日台阁之臣。固眇然矣。然而岂皆无忠君爱国之心哉。 殿下既付以耳目之任论思之责。则随事论列。是其职耳。言有可采。即宜快从。虽或不中。亦当优容。而 殿下未恢虚受之量。先示厌闻之色。言及乘舆则疑其侮慢不敬。纠劾官邪则疑其倾轧排击。论事得失则疑其失实搆虚。事涉宫掖则怒其直斥。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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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廊庙则虑其摇动。不察言论之是非。不亮本心之无他。非但不用其言。或严谴而责之。或特命而遆之。或下情外之教。或斥黜下邑。或废置散地。或除拜之际。显示好恶之私。至于玉堂五臣之窜。既出于过举。改悟之后。固宜洞然冰释。而尚今置散。不加收用。三司相规。自是常例。有何深过之罪也。以此稍号刚方之士。率皆去朝。持禄保身之人。谨得苟容。台阁索然。直气不振。循例之启。塞责之论。连章累牍。犹未见从。悠悠泛泛。日就污下。含默成风。上下相蒙。软熟是尚。清议日孤。言路之杜绝。比诸向日。无甚相远。上自圣身阙失。下至生民利病。孰肯为 殿下言之。若如 殿下之摧折台阁。自去耳目。虽使龙逢比干之忠。布列台端。程朱范镇之贤。日侍经幄。亦末如之何也已。尚何望裨补圣德。振肃颓纲乎。伏愿 殿下克去自广之病。乐取诸人。虽迩言而必察。虽逆耳而求道。惟恐过之不闻。言之不尽。责厉台谏。使之悉心救正。极论无隐。和颜而待之。虚心而受之。公卿启劄。草野章疏。亦皆广采。罔有攸伏。前后以言被斥之人。并皆收召。复置迩列。两司争执之启。并为允许。廓开言路。洞达群情。日新圣德。以立其本。措诸事业。弘济时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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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而道光。回否而成泰。秪在 殿下一转移之间耳。一曰用人。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了一世之事。惟在人君至诚而求之。随才而任之耳。后之为人辟者。不知用人之要。每发无才之叹。不几于诬一世乎。 殿下临照群下已近一纪。其邪正贤否。必皆洞属而泾渭之矣。宜其各适其用。奋庸熙载。而上自公卿。下至百执事。皆失其职。庶事堕哉。莫可收拾。 殿下亦必临朝发叹。以无才为恨也。目今朝多吉士。野无遗贤。得人之美。于斯为盛。 殿下果能灼见慎简。推诚委任。则岂无硕辅良弼担当国事者乎。既得一人。置诸左右。使之寅亮天地。经纶国事。使之旁招俊彦。列于庶位。则必有刚方正直之人。出而为 殿下之台谏矣。学古多闻之士。出而为 殿下之讲官矣。平易近民之良。可布于列邑矣。百执事奔走之职。可得庶吉矣。阃寄之任。可得干城之将。而方面之选。可得澄清之才矣。内外得人。何患治道之不成。只因 殿下既不能灼见而慎简。又不能推诚而委任。进退大臣。如置奕棋。责望台阁。专取疲软。守令则以棓克为能。阃帅则以履历为先。方伯则以催科为贤。故大臣充位。奉行文书而已。台谏备员。摘抉细过而已。讲官执卷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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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而已。守令虐民自保而已。阃帅剥割军卒而已。监司巡历督责而已。加以搢绅之间。私意大行。公卿士大夫为子弟亲属请嘱求官。犹恐不及。铨选之官。注拟之际。不量人器之当否。以请托高下为次第。是以奔竞成风。廉耻日丧。铨曹虽欲勉行公道。习俗已成。难以猝变。官方之紊。特不以贿赂得官而已。伏愿 殿下委任大臣。以托心腹。敬重台阁。以寄耳目。亲信儒臣。以尽启沃。如知其不称。易其人而更求可合者。其人可退。其任不可苟充。勿以一人之非而并其任而轻之。勿以一事之失而并其全才而弃之。勿以亲属而有所重。勿以疏远而有所轻。勿以亲属而有所偏信。勿以疏远而有所疑忌。取舍一循乎公议。举措无系于私意。顺旨之人。察其邪佞而毋悦其巧言。绳愆纠谬之臣。许其忠直而毋怒其狂妄。严饬铨官。勿循私情。勿行私请。戒谕公卿大夫。务荐人才。毋或私嘱。而 殿下又以大公至正之道。照临于上。廓开公道。永杜邪径。进退与夺。皆服人心。又命内外诸臣搜罗遗隐。㫌招以礼。林下养德之人。不幸而已亡者。优加褒恤。幸而慭遗者。益笃缁衣之好。耸动观听。使一世趍善之人。有所矜式焉。朋党之害。植根已固。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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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父传子承。一朝欲革。其势不易。然 殿下以则哲之明。察其贤否。以至诚之道。任之勿贰。毋论彼此。惟取才能。论议之间。痛辨邪正。勿为先有系着。勿为太嫌形迹。自然贤者在上。不肖者在下。同寅之美。不难致矣。一曰崇俭。古人云奢侈之害。甚于天灾。俭者德之共也。侈者恶之大也。上自天子诸侯。下至卿大夫庶民。崇奢极欲则未有不亡其家国丧其身者。可不戒哉。即今奢侈之习。日盛一日。士大夫家第宅之盛膳服之侈婚丧之需。罔有限节。而闾阎下贱。得缘后服。民穷财竭。未必不由于此。 殿下惟怀永图。慎乃俭德。内无声色之娱。外绝游田之好。宜乎上行下效。风动草偃。而污俗未殄。侈风益滋者。何也。臣等抑恐 殿下道率之本。犹有所不尽于上也。臣等不敢知乘舆服御之饰。有减于曩时乎。珠玉锦绣之玩。不近于前乎。宫庭服使之辈。无盛饰之人乎。臣等有以知 殿下之不能也。何以言之。王子吉礼。务尚侈靡。珍异宝货。私贸上国。玩好之具。制造之技。亦颇留念之说。传播外间。臣等未知其言之果信与否。而所以得此说于外间者。必有由矣。此时何时。而甲第营缮。乃踰祖宗之制。台谏论之。亦不允许。监蕫非人。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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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丽。中庭虚地。亦为杵筑。近处空基。瓦石皆尽。伐石曳木。呼耶动地。观听不美。远近骇叹。 殿下牵于私爱之僻。轻弃祖宗之典章。不从台阁之公议。其何以率下而化俗。亦何以道宪而设防乎。况教以义方。犹惧或失。先以道侈。岂是养德。汉帝之言曰吾子岂可与先帝子等。先朝王子。亦有无家者。夺八民家。因以贻害。以致民怨云。 殿下不先于此有所处置。而先为大君营宅。此不几于不以封君之弟而封君之子者乎。伏愿 殿下翻然惕悟。克己复礼。其于外人之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乘舆服御之饰。务令朴素。珠玉锦绣之类。勿留宫中。不贵异物而罢上国之贸。严饬宫妾而去侈靡之习。新营第宅之役。今姑停罢。以待他日。以空閒旧宫。移给以居。如不得已。则造间之数。一从法制。又令宗戚外属贵近之家。先遵俭约。屏绝奢侈。申命法府。颁布禁条。如有犯科者。公卿大夫贵戚之家。勿以私挠。按法以治。行之以公。守之以久。一切以洗涤曩时敝化为心。不出家而成教焉。一曰敦宗。书曰敦叙九族。敦者厚之之义。叙者有伦之谓也。帝王之于宗族。不敦则伤于仁。不叙则伤于义。必也两尽其道。然后方无一偏之弊。而能尽爱亲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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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 世宗光庙成庙。皆明峻德以亲九族。设叙伦之堂。自近属诸亲。至疏远宗室。常自引接。简其礼貌。为设酒食。使尽其欢。问其饥寒。恤其困穷。婚嫁失时者。公择妇婿。官给资装。至亲近戚则引入大内。礼如家人。外属之类。亦皆存恤。而至于作奸犯科少有扰害者。则虽诸叔之尊大君之亲。一任外庭之议。绳以有司之法。罔敢私贷。外属之人。不使与闻朝政。只享富贵。是以宗属等。内感其恩。外畏其威。既无怨怼之心。而又无踰越之患。此敦叙之两尽也。今我 殿下明德亲亲。固无愧于祖宗矣。国家物力。不如昔时。宫禁礼数。与世益严。其不得引接尽欢。迎入尽礼。婚嫁困穷。不得轸恤者。势或使然。 殿下诚能以祖宗之心。念祖宗之后裔。无论远近。俱是一本一源之人。则其亲爱恻怛之心。油然而生矣。因此推广。待以至诚。如或挟贵病民。或越法踰制。或骄奢滥逸者。不可不教戒之。教戒而不从则三尺甚严。不可以私恩而废也。此则非 殿下罪之也。公议罪之也。其中凶逆绝属之辈。得罪于 祖宗。得罪于一国。自绝于 殿下。通天之恶。固当延及后嗣。然其子女若孙。皆 宣祖之骨肉。而 殿下之至亲也。若非与于凶谋者。所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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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矜而怜恤。不宜猜忌而疾怨也。周公以天下之诛诛管蔡。而以至亲之义封其子蔡仲。若无蔡仲率德改行之孝。则固难轻议。而圣人至公至仁之心。岂非帝王所当法者哉。前后诛死者。其子若女。嫁娶过时者。虽有许婚之命。罪人子女。孰肯连婚。若非自国家择定。则终无嫁娶之日。恩命归虚。恐非诚实之意矣。穷阎下贱。皆有配耦。虽曰罪人子女。岂忍使 先王血属。不得降同于黎庶。以伤天地之和哉。至于光海。废处九年。尚今保存。此前古所罕有。而 殿下所以待之者。无所不用其极。衣食供给。少无欠乏。 圣德如天。不但举国臣民。钦仰叹服。书之史册。亦有光矣。第生长富贵之中。久处困苦之地。块然独居。必有所难堪者。任姓人之死后。未知何人侍奉乎。此 殿下所宜轸念处也。伏愿 殿下以祖宗之心待宗戚。以祖宗之法禁其非。如外属之类。戒之以骄奢。毋假以权要。其饥寒穷困者。特加抚恤。诛死绝属者之子女。随其年岁。择定妇婿。给其婚资。俾免失时。零丁无依者。公给廪料。俾得存活。光海所处。稍加葺理。高广垣墙。士族宫人之存者尚多。择其平日少知谨慎者一二人。许令共处。使之优游度日。得终天年。以益昭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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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焉。一曰刑内。诗曰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传曰家齐而国治。齐家者。正始之本。王化之基也。人君正位于外。后妃正位于内。内言不出于梱外。外言不入于梱内。以严内外之限。以杜私邪之径。左右宫妾。肃恭敬畏。罔敢为非。戚属姻娅。严惮隔绝。无得夤缘。此刑内之法也。 殿下内无嫔御之人。外绝攀附之路。家法可谓正矣。然而臣等窃有私忧过计。恐 殿下严内之政。不惟不及于古之帝王。尚有不及于癸亥之初者。何以言之。问安婢仆。出入禁门。私献酒食。交错阙庭。祈祷山川。宫女公然往来。搬运杂物。厩马疲于道路。 殿下上奉慈殿。固知无违之道。不能一从绳墨。亦岂 殿下之所尽知。然而流闻于外。窃叹者众。臣等如闻父母之过。安得不尽陈于君父之前。伏愿 殿下体家人威如之吉。反身以正。肃清宫闱。如大明中天而群阴自消。如正门洞开而曲径自闭。待宫妾以严。临亵御以庄。毋启宠而纳侮。毋以恩而掩义。毋以私而害公。至于戚属姻娅之辈。亦是人臣。何敢私相问安私相献进。访问宫中。如有此弊。举其姓名。言于外廷。付诸有司。以示公明正大之道焉。奢丽之饰。浸润之言。不但斥远。且加罪罚。祈祷之风。无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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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一切禁断。虽事系 慈殿。大则尽诚几谏。小则方便善处。毋俾 慈殿塞渊之圣。或蹈有过之地。使大圣人所为。万物咸睹焉。一曰进学。帝王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不外于读书。而读书之法。贵在循序而致精。居敬而持志。以为修齐治平之本焉。惟我 殿下圣学既就于甘盘。讲论益笃于 经幄。经书史策。无不涉猎。宜其学造罔觉。道积于躬。有以穷天下事物之理。有以尽格致诚正之功。有以立修齐治平之本。有以致中和参赞之化。而奈何发诸枢机。施诸政令者。有与经训大相背悖者多也。 殿下今日之所讲者。非尧舜禹汤文武相传之大经大法乎。试以一二事言之。书不云乎。克谨天戒。何 殿下之不能尽敬天之诚。以致天心之不豫也。书不云乎。若保赤子。何 殿下之不能尽爱民之仁。以致邦本之日摇也。从谏则圣。书之训也。而何 殿下拒谏自用之至此也。任官惟贤。书之训也。而何 殿下知人善任之未尽也。书曰克俭于家。何 殿下之昭俭示朴。不及于古帝王也。书曰立爱惟亲。何 殿下之恩义两尽。不及于我祖宗也。书曰始于家邦。何 殿下之宫闱之严。渐不如初也。先儒曰未读是书犹是人。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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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是书犹是人。此不善读。 殿下之九年讲学。不几于不善读乎。此无他。 殿下以圣贤相授之心法。谓之高远而不可学。不探其本而徒事其末。不究其旨而徒取其文。开筵展读。不过为一时之文具。买椟还珠。了无实见之得。加以渊默是尚。下问是耻。礼数严绝。情义未孚。筵臣劝讲。徒备故事。或间日临筵。或数月废讲。接贤士大夫之日少。亲宫妾宦官之时多。故心与道离。情以私动。清明日去。志气日消。未极义利之趣。未择公私之分。迎合之言。易以抵隙。激成之说。如石投水。眩乱逼迫之论。日进于前。威制独断之渐。已著于上。喜怒之发。不得中和之正。而辞令之间。率为忿懥之归。宋臣朱熹所谓挟雷霆之威。肆然于人上。而莫之敢撄者。不幸而近之矣。李楘赵絅等论罪之 教。一下于政院。瞻聆所及。大小惊惶。幸赖日月之更。旋收风霆之威。孰不仰大圣人所为出寻常万万哉。第去国之臣。已无及矣。敢言之士。将离禁闼。而请留之章。久未蒙 允。此台谏之所以引避。而臣等之不能无望于庶几改之者也。至于儒生狂妄之举。本不足以介天地之量。停举之罚。又岂至尊之所宜知哉。然赵珩等既承停举之命。与四馆一会。论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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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当以不敢承受之意。具由启达。而终无一言。及夫 圣教之下。始为回启。固不得辞其责矣。然而此不过新进之人。不识朝廷事体而然。岂有一毫违命之意哉。天怒过激。至有拿鞠之命。朝侍威颜。夕就狱吏。抱冤囹圄。情事未暴。恐非用罚之中接下以礼之道也。至于尹鸣殷以年少新进。独立敢言。 殿下宜嘉奖之不暇。而反下特遆之教。噫严旨屡降。气象愁惨。廷臣惴惴。无乐于立朝。正如繁霜积雪之下。百卉具腓。元气萧索。薾然无复生意。岂非不幸之甚哉。伏愿 殿下大警动于心。以居敬穷理之术。验之于身。人心道心之萌。益研其几。扩充之如泉达而火燃。克去之如战胜而攻取。使义理常存而物欲退听。湛然虚静。鉴空衡平。读书则以思辨实得为本。以多积光明为期。沉潜寻绎。无少间断。又频接儒臣。从容讲磨。酬酢论难。至于治道之得失。四方之利病。亦令尽言毕陈。君臣之间。上下洞彻。有如家人父子之情。而如有违理逢君。先利病民之说。痛加裁抑。毋使张皇。以尊国体。以正治法焉。宋臣程颢曰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畏。而于道思过半矣。谢良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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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吕祖谦性气粗暴。闲看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忽然觉得意思一时平了。终身无此病。臣等更愿 殿下益加意于惩忿也。臣等妄意 殿下受病处。尤在于此。故重言复说而不敢避烦渎也。呜呼。一人圣狂之分。宗社存亡之几。民心离合之会。士流进退之机。祗在今日。臣等俱以无似。待罪 经幄。疾痛不可缓声。事急无暇徐步。丹忱所激。言不知裁。荒杂支离。触冒天威。不胜陨越震惕之至。取进止。
答曰省劄具悉。深嘉尔等爱君忧国之诚。条陈之事。无非格言。予当惕念而采施焉。(赐 批后仍下传教曰。玉堂耻君不贤。忧国将亡。凡寡人阙失。民生利病。毕陈无隐。予用嘉叹。其令该司各赐厩马一匹。以表予意。)
辞 赐马劄
伏以臣等。仰恃圣明。猥陈狂𥌒之说。 圣度如天。斥罚不加。嘉奖太过。瞻聆耸动。咸仰大圣人虚己受人刍荛亦择之盛心也。岂但臣等之私荣。千里马之至。其必自死骨始矣。兢惶感幸。不知所达。第 赐马之命。此是旷世之典。有非臣等所敢承当。设令臣等言人之所难言。亦人臣职分内事耳。况掇拾里巷之言。溷渎 紸纩之下。有何可赏之事。而 谬恩至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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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乖于 明主嚬笑之爱。窃恐自今以后。狷介廉隅之士。不欲以进言为受赏之媒。远嫌缄口则言路之不恢。未必不由于臣等。此亦不可不虑也。且臣等区区至愿。惟在少留圣意。略加采用而已。分外异数。实深惭惧。伏乞 圣慈曲察危恳。还收 赐马之命。以安愚分。不胜幸甚。
答曰古人以一言之重。比之千金。况尔等所陈药石之言。不啻累百。昔唐宗赐魏徵以金瓮。未闻辞而不受。又未闻以此不言。尔等宜安心勿辞。
弘文馆请勿 追崇后入 庙劄(甲戌)
伏以恭惟 主上殿下。以出天之孝。笃显亲之诚。知仁之过。有所不辞。致隆之典。无不用极。缛礼既举矣。封典继降矣。名位已定矣。仪物咸备。其在至情。固已无憾。而乃于今日。又有入庙之教。满廷臣寮。相顾惊叹。何 殿下任情于孝思之无穷。而终不能以礼节之耶。噫天子而有天子之庙。诸侯而有诸侯之庙。君临天下然后入天子之庙。君临一国然后入诸侯之庙。既践其位。方可以入其庙。不践其位。不可以入其庙。此实古今天下不可易之常经也。 元宗大王诞育圣躬。以启亿万年无疆之庆。洪休盛德。固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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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形容。而未及 君临一国。则至于今日。遽入太庙。无所妨压。与既践其位之列。同其昭穆。恐非 殿下上严祖考恭承 宗庙之义也。汉宣之于史皇孙。因园为寝。光武之于南顿君。立庙洛阳。虽未尽合于礼经。而比诸入庙则失礼之轻重。岂不较然明甚乎。皇朝兴献帝追崇之议。张𤧚,桂萼,席书之徒实主张是。而及夫河渊首发入庙之论。尚且力言其不可。至有天统不可干之语。入庙之举。如非大段失礼。截然明白。昭如日星。则此辈岂肯若是其力争也哉。夫𤧚萼之不识礼。 殿下既已知之矣。然则𤧚萼之所不为者。臣等何敢道 殿下于今日哉。况不入庙之教。曾已谕诸大臣矣。大哉王言。万口所诵。一哉王心。万目所仰。 殿下何遽忘之耶。呜呼。迩来数年之间。故学士多老死。存者稍稍屏退。士气摧沮。公议消铄。而严旨屡降。束缚群下。委靡懦缩。莫有生意。大非国家之福。似此气象规模。未知作如何出场也。臣等俱以空疏庸劣。承乏论思。既无识见。又昧礼学。寥寥数语。自知不足以取信于 君父。而区区爱君之忱。同得于秉彝之天。不敢嘿嘿。以负鸿私。刍荛之言。虽不足择。两司公议。快赐允从。则朝廷幸甚。君德幸甚。取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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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
又请勿入 庙劄
入 庙之礼。三司争之矣。大臣论之矣。 殿下直欲任情违礼。断然独行。圣人无违之孝。恐不当如是也。人主之威。不特雷霆。不问事之当否。而惟欲必行己志。则何事不济。何求不成哉。然而古之圣王。凡有动作。谋之庶民。谋及卿士。又谋之于龟筮。必大同然后有康强逢吉之福。其为慎重为如何哉。况宗庙之礼。祧迁之仪。是何等大事也。礼官曰不可。台谏曰不可。大臣曰不可。而 殿下乃欲弃大臣之议。拂三司之论。径情直行。威制一世而莫之顾何哉。伏愿 圣明发乎情止乎礼义。快从公论。亟寝入庙之命。取进止。
 答曰勿烦。
玉堂请勿罪谏官劄
伏以人君设耳目之官。开谏争之路。至有不匡之刑者。所以兼听并观。取人为善。以求至乎大中至正之域也。是以古之明君。翕受于逆耳之言。康色于批鳞之争。虽有触讳之言。莫不优容而察纳。其身无过举国无失政者。率是道也。今日两司多官。居尽言之地。遇当言之会。不顾一身之祸福。触犯雷霆之严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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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爱君之心。只欲使吾君明乎宗庙之礼。不立于有过之地而已。特遆之命。已骇群听。削黜之谴。又出意外。至以不敬慢上。为其罪案。噫道君以礼事君以忠者。反谓之不敬慢上。则将欲使 殿下之台谏者。依阿顺旨。含默苟容。惟予言而莫之违乎。以言获罪。乃叔季衰世之事。岂料圣明之世。有此举也哉。至于承旨居喉舌之地。以出纳惟允为其责。两司严谴。事系无前。不敢循例奉旨。原其本心。岂有他哉。昵侍近密。仰恃 圣明。一言一动之间。恐有所未尽而为圣德之疵累。徒思理夺之义。不觉过激之归。逆命不道之罪。乌得加于爱君无他之人哉。古之人有封还内降者。缴还词头者。未闻以此为逆命不道之罪案也。朝直银台。夕下牢狱。景像愁惨。道路咨嗟。岂料圣明之世。有此举也哉。伏愿平心易气。少霁天怒。还收姜硕期,赵廷虎等削黜。尹鸣殷远窜,李德洙拿推之命。
答曰勿烦。
又请勿罪谏官劄
伏以尧舜之钦明浚哲。固已格上下而光四表矣。宜无待于臣邻者。而曰明四目达四聪。曰稽于众。舍己从人。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其求助之切。见于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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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也。进善之㫌。立于五达之道。诽谤之木。设于桥梁之上。其来谏之方。见于史者何如也。以常情观之。尧舜身上。岂有可弼之违。而至以汝无面从责之者。何也。诽谤之言。岂是嘉谟至论。而必欲闻之者。抑何也。其不敢自圣之气像。可想于千百载之下。而终至于圣益圣之域者。有由然矣。末世人君。虽或有尧舜之资。而人臣未必皆皋夔之贤。阶级渐降。习尚不古。计较于利害之私。俯仰于𥚁福之来。比诸唐虞淳古朴直之风。万万不相似。虽道之使言。赏之使谏。犹惧其含糊淟涊。不尽所怀。况乎挥拒之摧沮之。不惟不用其言。又从而罪之。与尧舜求助来谏之意。万万不相似。则君德治道之不及于唐虞者。又何止于万万哉。圣狂之分。只争一发。污隆之效。谬以千里。毕竟同归于乱亡而已。岂不懔然寒心哉。唐太宗虽曰明君。而治有杂夷之诮。非人臣所宜责难于吾君者也。然而贞观之治。卓冠千古。转环之美。史不绝书。自知其神采英毅。群臣进见者。失其举措。则奏事之际。假以辞色。冀闻规谏。尝谓公卿曰其君愎谏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既失国。臣岂独全。闻过之诚。溢于辞表。纠谬之风。随事可观。逮其末年。好文学而辨敏。群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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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者。动引古今以拆之。刘洎上书曰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庸愚。上下相悬。降恩旨假慈颜。虚襟以纳其说。犹恐不敢对扬。况动神机纵天辩。引古以排其议。凡庶何阶应答。帝以飞白优答之。魏徵陈戒十条。有渐不克终之叹。原其所以。好问纳谏之心。本不出于无妄不息之诚。故不免有终始之异。君子惜之。惟我 殿下。始初清明。万化维新。臣民所望。尧舜吾君。而 殿下之自期待。亦岂在于汉唐哉。弗咈不吝之盛。追唐虞而轶三代。可翘足而须矣。夫何数年以来。倦华勋舍己之德。踵唐宗罔终之渐。事关近习。未蒙 虚受。言有逆心。便求非道。千载休期。时难再得。明主可为而不为。有识之士。所以伤心而苦痛。郁结而长叹者也。至于近日之事。莫非廷臣识见粗浅。不足以取君父之信。诚意菲薄。不足以动君父之听。未有回天之力。徒贻否隔之累。言之无益。惶愧而已。但念姜硕期等合司之请。欲纳吾君于无过之地。实出于忧国之至诚。尹鸣殷以持平参于合司初启。而移拜玉堂。及有削黜之命。名脱罪籍。故陈疏自列。有主张二字。而多官合司之论。岂一持平所主张乎。自以同参倖免为未安。必欲与之同罚。不觉其言之妄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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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气虽锐。其心可尚。严程有限。岂敢无故稽滞。而迫促之教。及于皂舆。无乃或伤于巍荡之旷度乎。发不中节。大损元和。圣学之积年涵养。期以位育之极功者。未免挠撼于微细之事乃如此。臣等窃闷之。李德洙之情非逆命。圣明或已烛之。十年窜锢之馀。遭遇昌辰。数月监禁。终至配谪。岂不悯哉。至于金光炫等则相规之论。请以罢职。而严谴之加。极于投窜。爱君之忱。未孚于上。离亲之恋。蕴结于下。身居恶地。未暇念也。申敏一独敢言于雷霆之下。白首去国。颠沛道路。以 殿下体群下之仁。乌得无恻然于数臣者哉。噫玆数臣者。奋不顾身。触冒天威。其心所在。固无他也。昔齐景公谓晏子曰惟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今据不然。君所曰可。据亦曰可。君所曰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由此观之。同之一字。不可为人臣事君之通谊也明矣。程明道有言曰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又曰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于道思过半矣。 殿下今于事过之后。平心易气。舒究而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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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之。则诸臣之不为身谋。断可知矣。臣等虽碌碌无状。岂敢为诸臣而缓颊。以欺君父而自陷于朋比之罪哉。呜呼。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匀也。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岂有不摧折者哉。岂有不糜灭者哉。精金百鍊。世难多得。士气隆替。惟上所道。率是之道。驯致销铄。则媕婀成习。以言为戒。恐非国家之福。此臣等之所大忧也。伏愿 殿下廓恢包荒之量。涣释诸臣之罪。 殿下亦宜自谋。其始自今。开张圣听。务广忠谏之路。明目达聪如尧舜。舍己从人如尧舜。则唐宗之十渐。无复有忧于今日。而士风自振。国脉有赖矣。若夫 殿下之一心。致其中和。以为之大本达道者。其要不越乎敬之一字而已。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之前。无一毫之偏倚。守之于静。常不失焉。则有以致其中而大本可以立矣。愈精愈密于隐微幽独之际。无一毫之差谬。行之于动每不违焉。则有以致其和而达道可以行矣。好恶忿𢜀之不得其正者。自当消融于动静交养之间。而心正气顺之功。亦当推极于天地万物矣。此固腐儒之常谈。而舍是则无他道。惟 殿下留神焉。
答曰省劄具悉。劄中陈戒之辞。当留念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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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请灾异修省劄
伏以汉儒董仲舒有言曰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旨哉言乎。后世人君之遇灾应天者。所当深味而体认之也。惟我 殿下聪明睿智。既有不世出之资。拨乱兴衰。又当大有为之会。至行盛德勤政懋学。求诸汉唐以下。实无伦拟。以此图治。一纪于玆。意者天开太平之运。民被至治之泽。而考诸人事则风俗日败。民生日困。验诸天象则垂妖吐怪。式月斯生。臣等盖尝惨然而痛。恍然而惑。未敢诿诸虚生而自作。则不得不摘索疵病。以为责难之地也。乃于今十七日夜。雷电大作。移时不止。噫烨烨震电。不宁不令。十月之交所以刺成周之季世也。何为而见于圣明之日也。臣等悚惕无寐。终宵耿耿。窃想 殿下之丙夜翼翼。比常时加一倍矣。臣等窃惟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出王游衍。无不及尔。亲固无私。克敬惟亲。命固难谌。明德是命。故周公之告成王。以无遏尔躬戒之。盖谓命之难保。毋使仅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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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躬而止也。夫成王承文武之后。有周召之辅。宜无危亡迫至之患。而元圣乃为不祥之语以警之。至今读其诗。使人凛然震惧。惓惓谆切之意。盖可见矣。吉凶在人。灾祥在德。前代兴替。不暇远引。昏朝之事。即今日之殷鉴也。谓天变不足畏。谓灾异未必亡。昏迷不悟。自取颠隮。天眷宗祊。归于圣德。覆辙在前。骏命不易。诗曰陟降厥士。日监在玆。伏愿 殿下敬天而应之以实焉。虽然天不自视。视自我民。天不自听。听自我民。自有君民以来。未有民怨而保天命者。亦未有民安而失天命者。抚我则后。一夫胜予。达于上下。流通无间。经传之昭训。史牒之明验。班班可考。岂不畏哉。臣等窃见 殿下忧民之念。轸切于云为之际。洞烛守令之为亲民。故饬天官以慎简之。遣近臣以廉问之。亦曾辍减常供以惠之。古先哲王若保之仁。亦何以加于此哉。若夫乱后加定之赋。则岁入甚缩之故。先朝不得已而行之矣。国家多事。调度每匮。支撑艰过。更不加赋。亦大幸也。至于五结布。乃两西贡物移定三南者也。议者或云两西之民。固所当宽。三南替告。亦似冤闷。昏朝之事。到今当变通云。此真不知国家之势。而阔于事情之言也。唐胡络绎。经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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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拮据策应。犹患匮乏。徒事减省。何以成形。此外宽民之术。百尔思之。无可着手。惟量田一事。下可以均民役。上可以裕国用。国用稍足之后。阔狭变通。犹有馀地。此诚今日之急务也。但四十年久废之馀。欲举旧典。论议多端。缓急异见。缓之则只资奸吏之伸缩。奸民之隐漏而已。固不可之甚者。而太急则亦恐如权缙金致之鞭扑狼籍。终无实效也。庙堂必已熟讲。而指挥该曹。必已审处。而施措奉使之臣。必能商度而奉行。臣等不敢赘焉。各衙门言利之弊。论之已久。尝蒙革罢之命矣。似闻此弊犹未尽祛。如其信也则岂不乖于将顺之道乎。无赖之辈。贷出各衙门白金。一人多至数千百两。终致失本。害及一族。没入田宅。冤号比比。求利未得。反害齐民。得失何如也。臣等之意以为痛加禁抑可也。京外徵债之弊。亦极滥觞。外方为尤甚。称以月利。逐月而倍。稍过其限。终什百。依凭契券。靠恃势力。恣行侵夺。𥚁及邻族。利息多少。自有定法。法坏奸生。蠹民如此。臣等以为申严法条。晓谕中外可也。大典内布木行用之规。皆以三十五尺。两端青丝为准。而各司刀蹬之弊。至废朝而极矣。 反正后因御史状启。依法典施行者数年矣。近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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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还为废弛。因循积渐。未有定限。或至四十馀尺。点退还纳之际。驮价之浪费。再备之星督。鸡犬不宁。职多由此。此弊有两端焉。一则各官色吏。中间换色。以为偷食之资。一则该司下人。万方操纵。利窦攸在。无不用巧。而为官员者。亦或讳其见欺。不肯引过。归咎于外方。中外相蒙。弊日益滋。若使该曹方伯。画一定式。刻意施行。则此岂难救之弊乎。同律度量衡之制。在大舜巡狩之初。恐不可以微细而忽之也。臣等以为申明法制。使之遵依可也。噫大端施改。非臣等所敢到。特以里巷间所闻见者。陈达如此。已上数条。泛然闻之则似甚些细。而害及生民。实为剜心之痛。勿以惠小而不施。勿以弊小而不祛。今日施一惠。明日祛一弊。则民生自然苏息。安居乐业之效。不难致矣。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伏愿 殿下諴小民而祈天永命焉。虽然宽民之道。惟在于节用。节用之方。莫过于崇俭。古人以奢侈之害。为甚于天灾者此也。孔子称禹无间然。而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乃其德也。伊尹训于太甲。亦以慎乃俭德。惟怀永图为戒。自古示朴而兴。穷奢而亡者。非一二数。而昏朝近事。耳目所及。敝化奢丽。上下同流。宫中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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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服。则戚属之家效之。士大夫之家效之。宫中作一奇饰。则戚属之家慕之。士大夫之家慕之。怙侈灭义。服美相尚。有同晋世之衣妖。古人所谓广袖全匹之化。益验于此矣。惟我 殿下于此弊习。深恶而痛疾之。躬行朴素。屏斥奢华。实臣僚之所共知也。独其弊俗已痼。馀风未殄。闾阎间奢侈之习。少无减于曩时。而反有月加岁增之叹。至于婚嫁之间。馔品之礼侈。服饰之卉靡。罔有纪极。士夫之有识者。莫不嗟恨于别人家事。及到回前。却不能摆脱。渐染滋蔓。莫可救正。如非 殿下身先道率。则万无丕变之望矣。臣等窃仰 殿下一身之上。俭约固已至矣。未知宫中左右亦有弋绨之衣否。如或不然则其于转移弊化之道。恐有所未尽分也。大君第宅。营造过大。臣等固知多用内需财力。然于大圣人率下之道。不能无憾。爱君父者。孰不为 殿下惜之哉。既往不谏。来者可及。前头大君嘉礼及营造之际。特加节约。风行草上。则高髻之化。不令而行。卿大夫之踰制。亦可以少戒矣。古语曰物不天来。终须地出。功不使鬼。止在役人。伏愿 殿下抑奢侈而节以制度焉。虽然宫闱者。四方之所瞻仰。一国之所标准。实是宣化之本。出治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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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岂特奢一事之当为道率而已哉。曲礼曰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真德秀释之曰此严中外杜请谒之法也。自士大夫家犹然。况帝室乎。惟其然也。故天门肃穆。禁地深严。九重阊阖。望之难近。其在曩日紊杂无法。交通出入。略无防限。非但识者之所寒心。市井故老亦皆嗟咄。一自龙飞以来。宫禁严密。内外截然。观此一事。亦可知中兴之大业。盛世之气象也。一二年来。渐不如初之说。或行于闾阎之间。闻者置之真赝间也。本馆尝及于长劄中。猥蒙优纳矣。窃想 殿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但已也。臣等又闻顷于节日。有外间音乐出入之说。未知果有是事否也。臣等伏念玉候平复。丧制又阕。此是神人莫大之庆。大君之欲一慰悦于中殿。固是上下贵贱所同然之情也。但念曲径一开。流弊易滥。东宫毓德。观感尤切。 殿下正家贻谟之道。不可不严其大闲也。勿谓何伤。由微至著。勿谓何害。积小就大。此臣等忧明主之意也。无论传说之虚的。臣等既有所闻。若复含嘿。似非无隐之义。区区微悃。不敢不达。使此言而不实。则臣等虽伏妄言之诛。而于圣明则有光矣。易曰正家而天下定矣。伏愿 殿下严内治而成关雎麟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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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化焉。呜呼。家人之义。归于及身。二南之业。本于躬化。所谓敬天也勤民也抑奢也正家也。分言之则各自一事。而合论之则终始相因。都在 殿下之一心诚与不诚而已。法乾健之不息。如川流之不舍。既无虚假。又无间断。无事不诚。无时不诚。终至于博厚高明。则自家而国。洋洋乎发育万物。天休滋至矣。臣等窃又思之。匹妇含冤。足以召灾。诸臣窜黜。罚岂称情。原其本心。保无他肠。而投荒去国。天时已变。君臣之义。根于天性。一寸恋阙之心。想亦耿耿于田野之中关塞之外也。伏愿 殿下包容涣释。使和气蔼然。幸甚。臣等俱以无状。滥厕论思。秉彝爱君之忱。不以庸愚而啬焉。常见一时景色。悠悠泄泄。待燃于积薪之上。俯察仰观。扼腕于后车之不戒。适当侧修之日。敢进刍荛之说。罪在僭越。而忧切天坠。言虽拙俚。而诚比芹美。惟 殿下之澄省焉。取进止。
答曰省劄具悉尔等之诚。劄陈之事。当留念而采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