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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遗稿卷之三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x 页
白石遗稿卷之三
 疏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1H 页
请两贤从祀疏
伏以道之出于天者。无古今之殊。性之存乎人者。无智愚之别。而气有淳漓之不齐。质有昏明之或异。故必有豪杰之士。出于其间。阐发幽秘。开示蕴奥。然后上有以传不传之统。下有以觉后觉之人。斯文赖以不坠。彝伦由以复明。是盖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所可及也。是以。其道行乎一时。则足以尊主而庇民。其言垂乎后世。则足以师世而范俗。秉彝好德之士。莫不有敬慕尊崇之心。是岂出于阿其所好而然哉。惟其世道日降。人心不淑。尊德乐义之风。日丧日亡。党同伐异之习。日滋日炽。不识是非之真。而以己之好恶为是非。不识议论之实。而以己之爱憎为议论。虽有大贤名儒。而出于一边。则其道德之高下。学术之浅深。全然不知为如何。而只欲诋斥排击。惟恐不及。不但发之于口。又敢笔之于书。至做不近之谤。加于既骨之灵。其所损所益。不在此而在彼。则惟当任彼呶呶。不欲相较。而第念国家之存亡。斯文之兴丧。系于议论之邪正。是非之明晦。则所争者非一人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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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乃天下之公。故臣等不得不力辨仰质于建中建极之 圣明。伏惟 圣明。垂察焉。先正臣文成公李珥。天性颖悟。造诣高明。文简公成浑。气质刚严。操履笃实。结为道义之交。从事义理之学。发挥圣道。羽翼斯文之功。直与濂洛。相为表里。则真所谓豪杰之士也。宋时莹等从祀之请。实出于士林之公论。而蔡振后等。乃敢携贰。私立标的。丑诋两贤。不有馀力。其辞有曰。李珥有出处不正之讥。自道尽矣。成浑有党奸遗君之罪。 圣批严矣。呜呼。为此说者。其亦自比于谗贼。设淫辞而助之攻也。馆中诸儒。庙堂宰臣。及外方韦布之士。上章论辨。靡不详悉。臣等不必更烦而各有所怀。要必自达。则岂敢默默而已乎。彼等所谓出处不正云者。指初年染迹禅家之事。而其自道云者。指辞职陈劄之语也。噫。此等说话。若无识俗子。犹或言之。而决不可忍出于读书者之口也。盖禅学之惑。虽以朱子之贤。亦所不免。而初年师事僧谦开善者。几十年。始得延平。乃悟禅学之非。珥之于朱子。虽或有间。而其初之迷溺一也。若如云云者之说。断之以律。则朱子亦不免末减之科耶。延平之待朱子。在所不屑。而不惟不为之不屑。又且奖许之。与其友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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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文书曰。元晦初从谦开善处。下工夫。故皆就里面体认。何其待释氏之严。不及于云云者耶。朱子之言曰。吾尝师其人。尊其道。其为自道。与李珥一也。珥之自道。果得罪于吾儒。则朱子之自道。亦何故而不为之非乎。孟子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蚀焉。其过也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若如云云者之说。则君子有过。必须掩藏遮护。终匿其非。然后乃得为君子。而自道其过。勇革其非者。适足为小人之归耶。盖释氏之道。最为近理。故齐明之士。多入其中。若终能觉悟。见得大头脑。则其既往之失。不害为真儒。故朱子集诸子之大成。为万世之儒宗。若如云云者之说。追咎既往。为终身疵累。则朱子仅得为一时贤士。而大成地位。断不得以许之也。至若成浑党奸云者。必指故相臣郑澈。而遗君一款。则又指 宣庙去邠时事。唤做题目。噫。此则其一时诱毁者之言。而袭其馀论。以为陷贤之资。亦其巧矣。论辨曲折。备在左相臣吴允谦劄辞及馆儒疏中。不足多卞。而撮其大要。粗陈焉。郑澈清操直节。耸动一世。出处行事。正大无愧。浑之终始相与。交道无间者。是所谓君子之朋也。曾是而可以党奸称之乎。己丑之狱。反覆救解之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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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章劄间者。国人之所共知。则澈之心事。有何可疑。而反归罪于澈。人且为澈冤之。况于成浑乎。遗君一事。则稍知自好者。尚不忍为。而谓浑之贤而为之耶。初出于李弘老之谗舌。后出于郑仁弘之凶吻。萋斐百端。摇惑 圣听。其一时 圣批。岂其 宣庙之本心乎。噫。杀言三至。曾母投杼。若以投杼。断为不慈之母。则为曾子者。将不暇恤其杀人之名。而为其母冤矣。况 宣庙之于浑。则异于是焉。其鱼水契合。非不深至。故 宣庙圣旨。有曰。愿入于珥浑之党云。则可谓知臣莫如君。而末年 圣批。特出于谗者之搆也。若以人主一时之好恶。断为儒臣贤否之定论。则古今天下。贤人君子之不遇于君上者。皆可以此贬抑。不齿圣贤之列耶。浑以山林硕德。为群小所忌。生被机阱之祸。死蒙诬蔑之辱者。几四十年。而及此 圣朝。公议大明。赠爵赐谥。洗涤无馀。真斯文之幸。士林之福。而不幸若干辈。反追窃当初谗贼之馀论。又托其 圣批以好恶之蔽于邪说者。援为罪案。欲以钳制人口。使之不敢容喙。而 宣庙实心好贤之盛德。反昧昧不明于世。士君子论议。恐不如是倾邪。而亦非纳君于无过之道也。且贼魁仁弘。一生以诬陷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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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为能事。至于先正臣李滉。亦极丑诋。陈疏搆陷。此一国士子所共愤惋。而彼乃急于倾陷。患其无辞。反不觉绍述仁弘之绪馀。以自陷于诬罔之罪。其亦可哀也已。若权迹之疏。虽不上达。而其措辞悖忘。尤极无理。其言有曰。东国儒宗。莫如文纯公李滉。而理气之说。与之差异。罗整庵禅学之失。儒宗所斥。而李珥谓为自得之见。欲以此为李珥之诟病。此则坐井观天。而不知天之大者也。理气之说。微妙难卞。贤人君子。相与论卞。不能究者何限。则李滉李珥所论之差异者。当待后世之君子。然后乃可定决。非权迹乳臭辈所可与论也。大抵吾儒之学。各守所见。不可以苟同。故从古诸贤。或出于一时。而反覆论难。或生于后世。而追辨既往。理气心性之论。虽有不合处。而各出于格物穷理之公心。不可以不同者为非。亦不可以偶同者为是也。若如云云者之说。则直须断去格致一节。除却自己正见。犹务雷同响合。然后为可以善学圣贤。古今天下。安有如此学问乎。罗整庵学术之高下。臣也未能详知。而气质英迈。其于天人性命之理。多有颖悟处。珥之许以自得者。容有所取。非取其禅学也。况以困知记九十七条观之。则释氏肺肝。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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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遗。力诋其非。痛辟其说。广引博證。说得分晓。整庵禅学之说。未知何所指也。设使有近于禅学。而其自得之处。安可以禅学之失。而不为之许乎。且珥之言曰。整庵则望见全体。而有未尽莹者。且不能深信朱子。的见其意。退溪多依㨾之味。而深信朱子。深求其意。不可不契于全体云。则其于先辈所见。随吾权衡。舍短取长。其心至公。其论至平。其不以整庵为自得之笃信者。据此可知。而彼之以此为未变旧染之證者。不其无理之甚乎。呜呼。毁誉生而天下无完名。偏党出而举世无完人。虽以孔,孟之圣。程,朱之贤。犹且不免焉。况两贤之生。又后于程,朱千百岁之下。则其世道之益降。人心之益偷。又复有甚焉者矣。其得挂于訾謷颊舌者。常也非怪也。虽复摧折之黜辱之。有甚于此。其于两贤本分。少无加损。而顾惟两贤之道。在中朝则即程,朱之道也。在我朝则即五贤之道也。程朱被斥于憸小。而宋室因而不振。五贤卒陷于谗锋。而国运由而中否。以其既往观之。则儒贤之有益于国家。吾道之有关于世教。夫岂浅鲜。而其尊尚之诋斥之。一彼一此之间。人心之邪正可知。而国家之治乱可卜矣。 殿下生知天性。圣学高明。其于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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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之道德心术。宜无不知。未知 圣意以为君子儒耶。小人儒耶。两贤心迹。考其遗集。班班可见。其学术之纯粹。行事之光明。比诸宋朝诸贤。我 朝儒先。虽或有高下先后之可论。而入德之方。造道之要。同一关键。路脉不差。则其非小人之儒。亦 圣明之所知。而直以从祀之事。为莫重之举。不欲轻许。姑示难从之意。而且于彼等之疏。虽知其陷害儒贤之不可。而亦示不追之意。欲为调剂之计。纳诸雍容之地。 圣意所在。岂常情所可测也。虽然。是非有一定之见。邪正无两全之理。从古以来。鲜克相容。必至于相残。而国随而亡。然则今日之事。非但为道学泯灭之机。而国家危亡之兆。实系于此。岂不可惧也哉。昔朱子门人。问王通,韩愈两人之优劣。朱子曰。先辈不可容易议论。以朱子之大贤。犹不敢轻议先辈。其忠厚尚德之意。为如何也。彼蔡振后权迹等。鱼鲁才分。句读未解。而乃敢力诋先贤。横加诟辱。曾无顾忌。自为能事。适足为自绝其天而已。呜呼。斯文晦矣。吾道亡矣。若此不已。几何其不胥而为夷也。伏愿 圣明。明示好恶之正。快从从祀之请。使士论归一。公议复明。则斯文幸甚。 国家幸甚。臣等不胜惶悚屏营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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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两贤从祀疏[再疏]
伏以天之生圣贤也。夫岂偶然哉。圣贤者斯道之所寓也。以其道之所存。而必尊其人。尊其人者。乃所以尊其道也。其道行于一时。则能开一时之治平。其道垂于万世。则能开万世之治平。道之功用于是为大。是以。古昔明王。莫不以修明斯道为致治之本。而其要必始于尊崇贤圣。此祀享之礼。所由设也。夫子以素王之尊。专血食之享。而后之有功于斯文者。皆令从祀其侧。以为之羽翼焉。斯盖立人极于万世。为百王之盛典者也。我朝 列圣相承。重熙累洽。其文教之治。一遵中华。从祀五贤。以崇道学。二百年来礼乐文物之盛。何莫不由于斯也。爰自五贤以来。继而兴起者。盖多有之。而能以圣道自任。为百世师范者。独先正臣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是已。其学问之醇正。造诣之精深。固非末学所敢容议。而读其书。诵其文。岂无窥闯其一二乎。李珥天资极高。英迈拔萃。早年求道。已见大原。其心以为宁学圣人而未至。不肯安于小成。故汎滥诸书。沉潜经籍。博而约之。终至于正大光明之域。信所谓豪杰之士也。遭遇 宣庙。鱼水契合。朝野拭目。想望至治。虽不幸天夺。事业未究。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5H 页
而其措时适用之道。济世安民之策。比诸三代之佐。无甚愧焉。成浑气质方严。操履笃实。平生造道之要。不出于格致诚正之学。成己成物之训。遁居丘园。若将终身。及其被召而起也。晋接献规。无非陈善闭邪引君当道之言。而卒罹谗锋。赍志而殁。志士之痛。于斯极矣。盖此两臣。受天付卑之重。生同一世之内。继开为业。道义相磨。反覆论辨。参互考證。推明事物之理。洞达性命之原。其四端七情理气等说。发前人之所未发。与程,朱所论之旨。如合符契。如使两臣。得与于程朱之门。其嘉奖推许之称。当不在一时诸贤之后。而不亦曰吾道之东乎。以其道德之高。比诸从祀诸贤。则无甚高下。而尚阙崇报之典。岂不为盛世之欠事乎。曾在 先朝。略烦陈请。旋值丧乱。未克申吁。识者盖尝为斯文惜也。方今 嗣服之初。大振文治。侧席求贤。惟恐不及。其崇儒重道之意。可谓至矣。而独不念两臣从祀之举。为当今第一义乎。臣等窃闻馆学诸生。交章继请。而 天听愈邈。俞旨尚寂。未知 殿下之意。以 先朝之不许。为有所留难者乎。臣等窃以为不然。盖 先王之时。与 殿下不同。当其献议之初。 先王之谨重其始者。在所当然。其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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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时者。特出于不欲遽尔。而 圣意所在。盖可知矣。 先王当重其事。 殿下当重其道。重其事者。乃重其道也。前圣后圣。其揆一也。盖此一事。实系世道之兴衰。斯文之明晦。而迁然等待。以迄于今。虽未见其患害之至。逼于目前。而深究其所以。则伦纪之日斁。礼俗之日败。其谁之致欤。此知道者之所深痛叹也。臣等奋然发论。多士响从。沥血封章。千里叫阍。盖其秉彝之天。人所同得而不可遏者也。公议所存。天意可知。 殿下安可咈人情而逆天意乎。呜呼。哲人之亡久矣。道学之废甚矣。士习日讹。儒风不兴。义理晦塞。利欲纷挐。滔滔汩汩。莫有底止。此盖实由于尊尚失所。趋向乖方。驱策一世。渐同禽兽。而转移之机。惟在于 殿下一身矣。噫。 殿下今日。诚千载不可逢之嘉会。而两臣从祀。乃百代不可阙之盛典。岂天地神明有所默佑而交值于一时乎。臣等区区之请。实欲尊主庇民。跻一世于尧舜之盛。岂独为两贤臣而发哉。伏望 殿下。特念多士尊贤之诚。亟允两臣从祀之请。以振斯文。以寿国脉。不胜幸甚。
请两贤从祀疏[三疏]
伏以臣等遐方贱踵。生长穷阎。粗习章句。识昧大方。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6H 页
其于圣贤之道。未敢窥其藩篱。尚何望其堂室。惟幸秉彝之性。得天均赋。好德之诚。实激中心。乃敢怀疏。跋涉远来。仰叫九重。未蒙一俞。臣等窃度 殿下必曰。斯文大事。鄙儒何足以知云尔。是实臣等之自取。岂敢有一毫怨尤。虽然。臣等窃闻刍荛之言。圣人择焉。古之刍荛。即臣等之谓也。古之圣人。即 殿下之谓也。何独古之刍荛之言可择。而今之刍荛之言不可择乎。且闻青天白日。奴隶亦知其清明。凤凰芝草。贤愚皆以为美瑞。今玆两臣之道德。比则青天白日也。凤凰芝草也。见青天白日。而知其清明。见凤凰芝草。而知其为瑞者。奴隶贤愚之所皆能。则见两臣道德而悦之者。亦岂臣等之所不能哉。玆敢屡犯 天威。仰陈微悃。伏惟 殿下垂察焉。盖我国道学之兴。始于丽末郑梦周。入我 朝而大明。其一时文治之盛。虽比三代可也。究厥所由。则皆莫非五贤臣继往开来。倡道学而为之发挥。二百年来天叙天秩之炳明于世者。其谁之功也。以之从祀 圣庙。为崇报之典者。其亦宜矣。虽然。倘不有两臣为之后。则五贤之学。从此而晦矣。五贤之道。从此而绝矣。五贤之学。五贤之道。由两臣而益明。其有功于斯文大矣。历观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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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从祀诸人。宋朝大贤。尚矣不可容议。其馀历代诸子。别无丕阐斯文之功。而皆得与于其列。诚以道之一脉。赖诸子而不坠故也。况此两臣之道。上接濂洛。下继五贤者乎。其所论著。至今尚在。班班可考。盖道外无文。文外无道。考其文则其道可知也。有德者必有言。考其言则其德可知也。臣等虽愚陋无状。岂敢阿其所好。妄为空言。以欺 圣聪乎。呜呼。山颓梁坏。年载已久。偏荒晚学。未及抠衣。思盛德而莫追。想警咳而难承。区区之意。惟望从食 圣庙。以为永世瞻仰之地。而诚微言贱。未回 天听。莫若归寻两臣绪论于残编断简。静对明窗之下。溯其遗风。袭其馀芳。在臣等足矣。第念 殿下。以聪明之圣。任君师之责。当断千古之是非。以明一世之好恶。而今此从祀明白易见之事。犹且未免于持难迁就。与循俗守常之见无异。百世之后。谓 圣明何如也。臣等窃为 殿下惜也。伏望 殿下。特垂睿采。快从多士尊师重道之请。则斯文幸甚。
请两贤从祀疏[四疏]
伏以臣等窃以两臣从祀之请。屡烦吁呼。未蒙 允俞。臣等惊疑惶惑。未晓其故。将臣等尊贤之诚。有所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7H 页
未尽而然欤。抑 殿下好贤之道。有所未至而然欤。尊贤之诚。有所未尽。则罪在臣等。好贤之道有所未至。则 殿下亦岂辞其责乎。在臣等之道。所当益修吾学。益尽吾诚。使诚意潜孚。然后更冀感动。不当复有论说。渎扰 圣听。第有一说。不得不㬥于天日之下。伏愿 殿下。澄省焉。盖天下无二道。而一可一否之间。自有一定之理。当祀而不祀。非其道也。不当祀而祀之。亦非道也。两臣学问道德之功。已尽于前矣。臣等窃谓合行祀典。无复可疑。而 殿下尚此持难。以为不可。臣等翻然而思。以为学问工程。自有深浅。道德等级。亦有高下。臣等之知两臣。不能如 殿下之明睿所照。则 殿下之持难至此者。抑有所见而然耶。夫如是则今日之请。非特欺 殿下也。抑且负两臣也。何以言之。盖两臣平生处心行事。非其义也。一介不以取诸人。寻常辞受之间。尚此如是。况此从祀是何等盛礼。而欲加于不当加。则殊非君子爱人以德之意。两臣之目。岂得瞑于地下乎。臣等负两臣之罪。至此大矣。虽然。 殿下之持难。果如臣等之所料则可矣。不然而 殿下睿鉴。或未尽察两臣道德之实。而挠惑于前日横议之说。为如是退托。则恐非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7L 页
大圣人廓然大公物来顺应之道。岂臣等所望于 殿下者乎。呜呼臣等之来也。父老送之曰。两贤从祀之请久矣。 新王即位。圣学高明。今玆之请。其必遂矣。愿少须臾无死。思见德化之成也。盖所知者。桑麻稼穑。何与于斯文大事。而犹且云尔者。亦其好德之天。自有不泯。而公议所存。不可诬也。今之归也。其将何说以答父老之所问乎。言随涕零。不知所裁。伏望殿下。亟允所请。以振多士尚道之心。且以慰一国苍生之望。不胜幸甚。
伸救尹云衢疏(代沙溪先生作)
伏以自古凶贼之谋陷人物者。必以不轨之说。造为名目。上以疑惑君心。下以眩乱众听。阴做网打之计。竟成罗织之狱。戕杀不辜。龂伤 国脉。臣每读史。未尝不掩卷长吁也。不幸今者。孽贼宋匡裕。乃敢弄此手段于 圣明之下。上变之日。国内震惧。臣初闻时。不觉惊心悚体。而旋闻事涉虚妄。物情愤惋。起狱以来。已涉旬月。而尚淹刑讯之 命。臣知 圣上钦恤之政。实出于好生之心也。然而狱事迟延。尚未究竟。无辜诸人。犹在缧绁。窃恐 圣明犹未释然洞烛。大明之下。或有覆盆之冤。不计一身之祸。敢以死力争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8H 页
之。伏惟 圣明垂察焉。尹云衢出入臣之门。今已三十馀年矣。臣熟知其为人。浮躁轻浅。沾沾自喜。臣恐其违俗取祸。常以为戒。而变化气质。有学力者。尚鲜能之。况如云衢者乎。往在适变初经之日。云衢欲结义兵。以为他日赴乱之计。臣引古事责之曰。无乱之日。不可轻结义兵。云衢即止之。其处事轻妄。不识远虑。类如是。其为雠怨者所陷。以致今日之祸者。虽其自取。而至以云衢为谋逆云。则岂非通天之冤乎。其与匡裕结怨之由。则臣所详知。而渠等原情。必悉无遗。臣不敢历举。而匡裕乃臣亡师宋翼弼之孽孙。且臣之奴也。阴凶悖恶。行同禽兽。云衢之斥绝匡裕。亦臣之所曾知也。若使云衢。实为与匡裕谋逆。则匡裕虽有阴奸李僩妾之恶。其不肯斥绝明矣。阴奸之人。尚且憎恶斥绝。则其不肯谋逆。亦明矣。况匡裕所谓许懿聚仙女生子云者。以妄传妄。仍成怪说。有识者闻之。皆不满一笑。而乃以目之以推戴云云之说。至曰所生子生才六七日。即为丈夫云。盖匡裕目之以推戴者。实欲售奇衒怪。假伪成真。鞠问辨诘。因以成狱。其为计巧且惨矣。噫。人生六七日。即为丈夫。古今天下。宁有是理。执此一说而推之。则许子之有无。逆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8L 页
谋之虚实。盖不足多辨。而匡裕搆虚捏无之状。亦不攻自破矣。且杜起文死亡已久。而匡裕目之以大将。已死者为大将。未生者为推戴。皆是一般虚妄说话也。呜呼。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叛逆。若云衢辈所为。有一毫涉于叛逆。则臣当沐浴请讨之不暇。其敢曰无罪乎。臣窃闻渠等原情。不无相失。此必雷霆之下。死生之际。恇㥘失措。言有违错。若能以此而绳之以律。则必有枉死之冤。而恐非 圣世罪疑惟轻之道也。臣居距湖南不远。云衢之被诬曲折。匡裕之陷人情状。臣所明知。目见无辜士子并被连累之祸。俱陷不测之罪。不忍缄默。敢陈所见。伏望 殿下。留神采纳。不以人废言。则其于扶护士林。保养 国脉之道。恐未必无补也。谨昧死以 闻。
陈三策疏
伏以事变之来无常。而应变之方不一。方其未发而救之。则庸夫易为力。及其既发而制之。则智者难为功。兵法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者。良以此也。当今 国家方以虏贼毛将为忧。而待虏之道。则既以羁縻不绝。为姑息之策。虽不可曰策之善者。而以今时势观之。则不得不出于此也。若夫待毛之道。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49H 页
则臣未知得何策耶。彼乃挟 天朝之势。而有窃发之计。攻之欲先。则将陷侵犯王人之罪。而备之不豫。则坐受先发制人之祸。此今日难处之变也。然则今日之变。不可谓之既发。亦不可谓之未发。而应之之方。尚无定策。卒然有急。何以制之。此臣之所尝切忧者也。臣以草莽贱品。庙堂制变之策。不敢容喙。而第顾微臣猥蒙 圣恩。常思粉身碎骨。以为图报之地。则苟有所怀。安敢避越俎之嫌。而不尽其狂𥌒之说乎。敢以一得仰陈三策。伏惟 圣明垂览焉。臣窃闻毛船之漂到本道者。其二由内地上去。其一由沿边上去。而或托畋猎。或称游观。穷深极遐。遍历殆尽。山川之险易。城郭之高深。无不阅视。观其所为。则必非专事兴利之徒。而外托漂流。内审形势。龂(一作断)可知也。且横行州县。民受支供之苦。奔突闾阎。人被抢掠之害。彼必以为我是上国之人。而本国之人。待之如何。畏之如何。百般尝试之计而然也。臣意以为悉书此等所为。移牒毛营曰。本国尽心竭诚。以待上国将士。冀以共济艰难。而顷来漂流之徒。非但作弊州郡。且为历览形势。有若窥觇本国之虚实者然。此岂大人之所知也。后复有如此之辈。则当槛送请罪。以绝搆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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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端云。则彼果有此。知其阴谋败露。自绝窥觎之意。彼虽无此。亦必自愧其不戢之失矣。苟不如是。而任其恣行海岛。漂窃不已。则将来两仓田税及沿海杂色漕运之米。必值横截掠夺之患。而国家之命脉绝矣。宜下令本道。毛贼之漂到境上者。驱逐勿受。任意处置。则州郡之吏。必有能制之者。此声一播于毛营。则彼亦为惮而不敢肆矣。此臣所谓一策也。臣窃惟本道军兵。未知其几何。本道储粮。亦未知其几何。而以臣臆度。则兵非不足。而粮必不足矣。大抵兵出于民。粮亦出于民。民者乃兵粮之本也。顷年胡变之时。运饷之役。专责民结。故徵兵数月。未及交战。而本道之民力已尽矣。向使贼兵迟延旬月。则断无农作之望。而邦本之崩。可立而待也。盖当今持兵之人。皆欲并兵合势。以决一朝之胜败。胜则固善矣。设若不幸而败。则未知束手待亡。无复为计耶。臣之意以为各邑军兵。中分为二。选其精锐为一等。以为出战之卒。而以其次为二等。使为运粮之军。则彼方以赴战为苦。许以运粮。谁不乐从。其或不足于运者。则虽不得不用民结。而比前专责民结之时。则其劳苦有间矣。苟如是则居民专力于农作。而兵粮之本。庶不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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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并蹶矣。或者以为当今国势。已到十分地头。苟利于兵。则民力不暇顾恤。此不知为国计者也。民心至愚而神。惠必知感。不可诬也。虽在抢攘之际。而必以顾恤民力为心。则彼此相感。岂有不欲致死者乎。夫如是则国家虽或不幸。而后复有持循收拾之望矣。或者又以为见抄之兵。尚云寡弱。不合更减。臣以为不然。夫战之胜败。不在兵之多寡。兵家之定论也。况彼兵利于平地。我兵利于据险。而我国形势。既险且阻。分兵设伏。出没邀击。则一可以当百。百可以当千。兵之不多。不足为忧。而所患者。只是将不得其人耳。况兵少则粮可继运。而粮继则师可宿饱者乎。此臣所谓二策也。臣窃惟士民之避乱者。皆欲各自逃匿。而无一人顾籍国家之力。以为图生之地。此无他。国家不能先为区画。使为依归全活之所故也。本道山城。茂朱之赤城为第一。而长城之笠岩次之。南原之蛟龙又次之。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者也。道内之人。无不曰赤城笠岩蛟龙。皆为可守之地。而及夫乱生民散。空弃不守。而毕境未必不为籍冠之资。岂非可惜之甚乎。臣意以为及此时。豫为分部。赤城近处州邑。则自某邑至某邑。入守赤城。笠岩近处州邑。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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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邑至某邑。入守笠岩。蛟龙亦如之。沿海无山城处。则令水使察见诸岛中险阻可恃处。设镇屯兵。设若变作。则守令当先入妻子。以为士民之倡。而或有窥避者。先斩以示。则号令之所及。焉有携贰者乎。水陆并守。声势相望。则寇来不能为㬥。而隐然有金汤之固矣。夫如是则各邑资粮器械。藏置有处。道内士民老幼。归往得所。贼虽冲突。而出战入守。能致死力。板荡之祸。不至如顷年西界之惨矣。呜呼。旱乾之馀。饥馑方甚。避乱远去。弃其粮资。赤手奔窜。其势必至于转壑。非不知也。而坐以待死。亦所不忍。故不得不出此下计。宁不悲乎。死于贼。死于饥。同一死也。而守城则万分有一分可生之路。远去则万分无一分可生之路。何以言之。夫避乱远去。虽富人。不能持旬月之粮。而若守城。则虽贫者。可悉入其资。而乘隙出入。且为农作。则生理足恃。苟以此意。先为晓谕。智者必从。愚者亦随。而国家之势。亦可因此而复振矣。此臣所谓三策也。凡此三策。议者亦必以为迂阔无用。而以臣愚计。舍此无策。果使臣之策不合试用。则当有善策可讲。而尚尔寥寥。未有所闻。此臣之所未晓也。当今之患。只在于不能先定其谋。临乱苍黄。不知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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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臣愚劣。亦常愤忾者。故不知臣言之不足用。而率意直前。不自知止。庶欲以狂妄之计。仰补 睿算之万一。僭易之诛。在所不免。而忠恳之发。亦所当恕。伏惟 圣明垂察焉。
请宽西粮输限疏(代人作)
伏以君之于民。犹父之于子也。今有人焉。苟见其子入于水火之中。则将狂奔疾走。竭力救之。不避陷溺焚灼之患者。虽其天性之至情。而亦出于目下至近之地故也。若夫君之于民。则居深宫之中。而虑及千里之外。其恻怛慈爱之心。无间于父子。而情有所不相亲。势有所不相及。则虽有狂奔疾走之力。而终无可施之地也。然而父之救子于水火之中以手。君之救民于水火之中以政。其缓急之形。远近之势。若是不侔。而其至诚救之之道。则少无彼此之殊也。今我十五邑之民。方入于水火之中矣。臣等知 殿下必欲狂奔疾走而救之。故敢发将死之哀鸣。冀激如伤之 圣衷。伏惟 圣明矜察焉。呜呼。凶歉之灾。何代无之。而以臣等所目击者言之。则饥馑之甚。无如乙卯己未。而以其两年。比诸今日。则奚但不及而已哉。百村无十村之完。十室无一室之全。蓬头老弱。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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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壮。扶携颠顿。相继道路。乌鸢不下于闾舍。鸡狗绝响于墟里。惨惨如经乱之地。遑遑若遭丧之人。此其大槩。馀难悉举。以此形势观之。十五邑之民。殆将无孑遗。而及今生存。未尽为转壑之尸者。无他。实赖 圣明至诚抚恤。给赈减赋。其他百役。一切蠲除。使之专力于糊口也。不然则十五邑之民。岂能有一介半介。至于今日之理哉。推此而思之。则 殿下虽不亲狂奔疾走之劳。而其拯济斯民之泽。何啻于父之念子之恩也。然而父之爱子之情。无所不用其极。故子之望父之心。无所不至。少有疴痒。必呼于父。况于疾痛之极。迫于死亡者乎。臣等之望 殿下如父。而臣等今日之疾痛。犹在于西粮。此臣等之所以疾声而呼之者也。盖西粮之出于民家。随其结卜之多少。而今日结卜之多少。比前时。什减七八。则一户所出。或不满升斗。而犹比于疾痛之极者。何也。今夫市直绵布一匠。给米一斗二三升。而杂以糠秕。舂而𥳽之。则或一斗或九升。而人家食口。取中户计之。则大都不下六七人矣。以八九升而为六七人之食。计日待市。铺排不及。故或以木实。或以菜根。为之继焉。而全然不举火者一日或二三日矣。噫。六七人之命系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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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升。则今日之民生。不亦汲汲乎。此其实状。少无虚张。则西粮之责出于饥民。欲补经用之费者。正所谓无面之不托也。然大乱之后。国储荡竭。其枵然若洗之状。与民家无异。西粮之责纳。实出于不得已。而臣等亦岂不知先公后私之为义乎。惟其迫于自己之图活。不暇顾 国家之急。父能救其子。而子不能救其父。则是得罪于人伦。臣等之事。无乃类是耶。然而有一焉。臣等所陈。非敢望永减。只望少宽数月。以待秋成耳。十五邑西粮。臣等未详厥数。而以臆度之。将不满二千石。而十五邑民生。实不下数万。则捐二千石之米。以易数万民之命。在 殿下至仁之心。犹不肯惜费。况宽数月之限。以期来秋之纳。而济数万之命。以固邦本之虚。则上下相资。公私俱益。臣等之为吾身者。乃所以为 国家也。伏愿 圣明。视臣等如子。救之以诚心。参之以情理。特降宽限之 命。俾为保存之路。则生民幸甚。国家幸甚。
陈本郡时弊疏
伏以臣等窃伏闻。匹妇含冤。足以伤天地之和。一人失所。足以召水旱之灾。夫天人一理。上下无间。故事有相惑。灾不虚生。古昔明王之所以敬天勤民者。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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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也。今我本郡虽小。居民之众。不啻千百。而举将流离转于沟壑。则其与匹妇含冤。一人失所者。语难同日。而伤和召灾之变。随类而应。则窃恐 圣上位育之化。未必不因此而或损也。臣等不敢缄默。疾声哀叫。伏惟 圣明。惕念焉。本郡元属内地。素非沿海。各司贡物。例为作布上纳。而自丙辰以后。作米船运。连次败船。至于十有一度。前后败船之米。多至五千馀石。则船运一事。实是本郡民弊之大者也。顷于抚军司询访民瘼之日。本郡之人。首陈此弊。冀或蒙免。而今见户曹回启。则曰本郡距海程至近。自前作米补饷。别无民弊。不可以各司主人及防纳人所愿遽停云云。臣等请辨之。本郡西接扶安。中有一带潮入之处。名曰东津。实是扶安之地也。境界相接。横加船运之役。而东津之为水浅狭。舟不能容。故必于万顷地石隅海口。陆运载船。而其间相去。远至宿舂。路又泞险。跋涉甚艰。人马颠蹶。相继枕籍。如是而谓之距海程至近者。臣等之所未谕也。沿边列邑之船运者。不为不多。而败船之患。无岁无之者。孰有如本郡者乎。究厥所由。则沿边列邑。皆以本邑船只载运。故舟卒畏慎。无有覆败。而本郡则不然。他官及京江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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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给船价。艰难赁载。设令致败。渠不任其责。故略无忌惮。动辄覆败。覆败之后。还徵无所。押领监官色吏。囚系徵督。动经岁月。而所谓监官色吏者。皆贫无立锥之徒也。虽擢发磔肉。无补于已败之后。不得不再徵于民。如是而谓之别无民弊者。亦臣等之所未谕也。呜呼。本郡船运之弊。废朝之所作俑也。当其时群奸满朝。上下拥蔽。头会箕敛之徒。日事诛求。重足侧目之民。无从吁呼。何幸斯民有禄。得沾 新化。而更始未久。变故连仍。本郡生民之弊。未暇陈达。而日前抚军司之询访民瘼。适出于抢攘之际。臣等谓流离颠沛之中。犹以民瘼为问。抚军司之体我 圣上之意者。可谓至矣。本郡民弊之所欲陈者。非一非二。而其中之重且急者。莫如船运一事。首举以陈。而乃以此诿之于防纳人所愿者。此尤臣等之所未谕也。盖经乱之后。国用罄渴。调饷之急。日甚一郡。民生之弊。有不暇顾恤。而且该曹不知本郡船运之患如此之甚。无一分可支之势。为此防启。要补国用者。亦出于不得已也。其意岂尝偏恶本郡而然哉。虽然。臣等请陈其无一分可支之势也。今夫败船之米五千馀石。而以再徵之数。合并计之。则几至万馀石矣。石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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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陆运之费。及赁船载运之价。不在其中。自丙寅以后。当纳之米。又不在其中。则本郡前后所出之米。又不知几许石矣。然而继自今。更不覆败则幸矣。船运之难。如前所陈。则覆败之患。定复如前。船运之为患于本郡者。何时而可已耶。呜呼。万馀石之米。虽使一国而当之。犹难猝办。况以一小郡而当之乎。本郡往在戊午以前。他邑之人。取其田地之閒广。多集作农。以此之故。戊午田结。多至四千馀结。而岁值己未。凶荒太甚。人民四散。田地废弃。自玆以后。田结减缩。仅至一千馀结。而赋役之出。一依戊午之田结。以三分之一。而当三分之役。则一结所出。未知几十石。而以充万馀石耶。其势之不支。童子亦知。而馀民之至今幸存者。非是安居乐业之徒也。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怀土之情。禽兽尚然。矧尔人乎。不忍一朝远弃土壤。耐得饥寒。度日如年。之是之故。去岁乙丑。岁运极丰。举国之人。食有馀粟。而本郡之民。则家储担石者。什无一二。况今年失熟。近古所无者乎。本郡在于平原广野之中。山川灌溉之所不及。故遇旱而先乾。遇水而先溢。水旱之俱为灾者。莫如本郡之甚。而又有蟹损虫损风损之灾。三灾并臻。一穗无完。人皆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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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生理望绝。方以草叶木实。为朝夕之命。而丙寅所纳之米八百馀石。今方督运。米贵如金。办出无路。设使贫民称贷充之。而赁船载运。旋又覆败。再徵之难。甚于前日。言之至此。气塞心寒。以此观之。则本郡可支之势。十分无一分者。实非妄言也。臣等且谓该曹之必令本郡。作米船运者。必谓乡市粒米狼戾。绵布所贸之米。必多于该曹所定之数。赁船载运之际。虽有所费。而亦不至甚苦。其谓之别无民弊者。恐或因此而发也。臣等请复辨之。乡市米价之高下。亦随岁运之礼凶。米价之多于该曹之所定者。或有其时而海口陆运之费。赁船载送之价。合计而较之。则每患不满其数。而若值岁凶米贵之时。则一匹所定之数。必入二匹之价。而亦犹不足。生民之困。势所不免者。然而若无船覆再徵之患。则岂敢计毫釐增入之费。而有谋免船运之理乎。第以今日发船。而明日报败。今月纳米而来月还徵。此果贫民之长久能支者乎。该曹不深究其由。只据文报。而认为辞过。其实旋即防启。此本郡之民。所以含冤而不得伸。失所而不得保者也。含冤失所之状。已尽条列。不敢烦再。而请以国家之利害明之。本郡之作米船运。虽于国用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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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一之补。而其势决不可久。何以言之。本郡民生。力已竭矣。势已穷矣。今若强使之船运不已。则不得不至于空匮。后虽欲作米补饷。其可得乎。若减船运之弊而使之依前作布。则补饷虽小。可以永赖。与其取给目前。并失其民。未知孰为愈乎。臣等请以万顷废县證之。夫万顷之为县虽小。亦非十室之邑也。逐年未纳。合而计之。则国用之补。岂云少少。而一废之后。置之无奈。不其惜乎。本郡形势。去万顷不远。及今而救之。则犹不至废。岂合为作米补饷之少利。而使之必至于废弃也哉。万顷之废。乃废朝虐政之所致。不当于 圣明之时。取此为證。而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则废朝之失。岂不为 殿下之所当戒者乎。本郡之民。流离困顿遑遑不给之状。 殿下必不得以见也。扣心搥胸呼天叫地之声。 殿下必不得以闻也。万一有及于 殿下之见闻。则臣等知 殿下丙枕之不得安。而玉食之不能甘也。臣等匍匐千里。陈疏九重。文荒辞拙。不得毕情。而区区之意。只欲得复生于一尺之纸。伏望 圣慈特垂矜察。亟赐 俞音。使我本郡之民。获免船运之患。而得一日奠枕之乐。则感召和气。转灾为祥之机。安知不在于此。而 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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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育之泽。与一国同之。岂但本郡民生之为幸而已哉。臣等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闻。
因量田陈弊疏(代人作)
伏以民之于君。犹子之于父。其形势之相须。情意之相亲。宜无异同。而惟以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故子之情。可尽于其父。而民之情。不能尽于其君。情有所不尽。则势有所相阻。于是乎饥寒而不闻。穷困而莫察。有流离失所之叹。有死亡无告之患矣。是以曾子引康诰如保赤子之语而解之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必能如是。然后君民之相爱。有同父子之亲。而天下无冤民矣。当今 国家方有量田之举。夫仁政之要。莫先于制民产均赋役。而田制不均之弊。其来已久。一国民生。孰不欢欣鼓舞。而独我金堤之民。有大可幸者。有大不幸者。而其休戚死生。系此一举。故臣等不得不具陈备述。疾声大呼于 冕旒之下。伏惟 圣慈垂察焉。往在癸卯打量时。均田使以一万三千六百馀结。按为本郡平时田结之数。责充其数。而均田使威震境内。峻用刑杖。金沟乡所都监官。一时俱毙于杖下。故本官战慄失措。民生后日之害。不暇顾念。惟以迎合无事为幸。节节增加。惟恐不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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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等升为一二等。五六等升为三四等。尽打隙地。锱铢不遗。犹为不足。归其馀数于陈荒。而一结处录之以三四结。二结处录之以五六七八结。又为不足。山麓树木之所。深坑断港之间。积聚虚结。录以无主。以充其数。此真所谓无中生有者也。呜呼。一万三千六百馀结之说。初未知出于何人之妄诉。而以本郡土地比较。则悬绝不侔。本郡东西仅三十里。南北五十馀里。虽其四面皆为平原广野。田地之多。有非山郡之比。而亦非一万三千六百馀结所出之地也。以道内大州牧比之。则大小广狭。辽越不同。而田结之数略同而或踰。究厥所由。则癸卯打量时。他邑则久远陈荒处。皆弃不量。只打其时起及可耕处。从实录报。而本郡则虚张苟充。如右所陈。故田结之数。至于如此之多也。呜呼。土地虽无盈缩之理。而陵谷尚有变迁。山川或时崩渴。地形险夷。古今不同。人工物力。亦与盛衰。则田结多寡。不可一一准旧。其势然也。设使平时田结。实为一万三千六百馀结。百年之后。必无如合符契之理。况此云云之数。出于妄诉杳冥无徵者乎。官员㥘弱。色吏恐动。承望风旨。苟图目前。不敢出一声辨争。有若实然者。当此之时。一乡父老。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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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膝仰屋。徒有纥竿冻雀之叹。而惟幸未几。旋有随起随税之令。故赖以安顿。不至溃散。然而隐漏欺罔之风。职此而兴。亦非本郡之美事也。何以言之。以其卜数之过重。故耕者不为尽垦。必陈其一处。以为隐卜推托之所。至于陈荒处。畏惮不敢耕。而或不得已耕之。则只耕其半边。且不敢年年耕食。才过一二岁。旋即废弃无他。盖恐其积卜之发露也。习惯既久。因成污俗。虽其欺罔之可憎。推其本情。则亦出于卜数之过重。徭役之不支。盖所谓民穷则诈。岂独民之罪哉。大抵本郡土地四平。无山川灌溉之所。虽有堤泽。而乾涸居半。高处伤于旱。深处伤于水。夫岁运不水则旱。不旱则水。雨水得中者。其有几何。是以水旱之灾。无岁不被。古昔不记。而自乙卯己未以后。数十年之间。南方被灾之色。每岁报闻。而本郡常居其最。此则国人之所共知。非臣等之独言也。惟其如是。故民无恒产。有同漂寓。随岁丰凶。聚散无常。世家士族。虽或保守田庐。而家藏百斛者。阖境无一人。故称贷无所。四散就食。盖其贫残。从古如斯。以此土地。比之于灌溉恒稔之地。则其土品之美恶。等第之高下。岂无可辨者乎。臣等谨按禹贡兖州。厥田惟中下。厥赋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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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曰。兖当下流之冲。今水患虽平。而卑湿沮洳。未必尽去。故田第六等。而赋第九等。以是观之。则圣人爱民制产之意。为如何哉。今夫本郡水旱之灾。无岁不有。则其视兖州。为有甚矣。且禹贡之出赋。不在田等之高下。而当今之赋役。一随田等之高下。虽或给灾减税。而常贡杂役在所不免。则其分等之法。尤当详审。使民无冤。而癸卯打量时。一主严猛。不容分辨。至使本郡偏被其患。此臣等之所尝冤痛者也。今玆打量时。其水旱兼灾之状。灌溉不及之由。特令裁察。降其一等。为二等。降其二等。为三等。次次降减。一与土地相称。勿责虚张之数。则民解倒悬之苦。将有永赖之泽。此臣等所谓大可幸者也。不然而一从癸卯。胶守旧辙。使浮寄馀存之民。有鱼骇鸟散之患。则此臣等所谓大不幸者也。其幸与不幸。决此一局。为民父母者。乌可不惕念于玆乎。臣等窃念改量之举。盖欲使民役均平。国计宽裕。必不为苟充结卜而设也。或使本郡之弊。终不变通。高其等第。积其虚结。使陈荒之地。永世不耕。已垦之田。亦并陈废。则是民役无时而可均。国计无从而可裕。公私俱害。上下无益。 圣明之下。必有决择。此臣等之所恃而陈达者也。第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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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法之初。朝议方严。必曰民言不可尽信。宽政不可轻用。夫如是。则虽使他人。言本郡之弊。尚难采施。况臣等以本郡之人。陈本郡之弊。其不能公听信用者明矣。虽然。古人有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夫癸卯之文案犹存。本郡之土地尚在。 朝廷先令御史。须于本郡二十一面中。始自一面。逐字打量。覈其虚实。而臣等所言如有一毫欺罔者。先治以徙边之律。以为励百之地。则亦足为法初防奸之一助也。呜呼。国家地方数千馀里。何地非王土。何往非王民。而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怀土之情。禽兽尚然。矧尔人乎。父祖之所居。坟茔之所在。欲弃而之他。则眷恋而不忍决。欲因而存在。则难保者又如许。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伏望 圣明。视臣等如赤子。求之以诚心。参之以情理。特降变通之 命。俾为苏复之路。则岂独为本郡民生之幸也。抑亦为圣上固本之道也。谨昧死以 闻。
白石遗稿卷之三
 序
  
送太守郑畸翁序
始侯之来也。或者谓侯词伯也。必玩以文辞。而怠于为政。既至。恂恂而居。浑浑而处。吏有欺诈而不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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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有㬥悍而不治也。一境之人。莫不闷闷然恐其果怠于政也。然而注措布置之间。其处心制事。动法古人。不遵时好者。则人有不及知者矣。过数月。稍稍有称道之者。自是以后。称道者日益多。踰期则阖境同然一辞矣。于是。自左右任事之人。下至执役之胥吏。外而巷处之人士。远而村居之细民。无不惧欣悦服。亲戴于己。以故民不劳力。而官事以济。顾侯则独处披襟阁。惟以书史自娱。且选乡之俊造。日教授焉。而凡治民化俗。陶铸一境之功。似非出于己者。噫。侯有何道而能然哉。盖侯读圣贤之书。得于心而达于理。虽以馀力为文章。而其素畜积者。在于利安元元。辅成尧舜之治。故暂屈牛刀。而其惠泽之及于民者。乃至如是。向者或人之说。奚足以知侯者。若夫偲偲然竭泽而渔。务求新奇。骇人耳目。以为功者。玆乃俗吏之所为。非吾侯事也。余于侯旧也。且民也。于侯之去也。不可以无言。述前日私自语者以为别。
棺椁契序
夫人之有死。犹夜朝之必然。而不可免者也。虽知死之有所不免。而或寿而或夭。或先而或后。先后寿夭有不齐焉。则其死之必出于人所不期。其丧之必患
白石遗稿卷之三 第 58H 页
于礼所不备者势也。且人之生产。有富者焉。有贫者焉。丧出于不期。而事办于不备。则虽富而莫之能。而况于贫者乎。噫。莫不有父母也。莫不有兄弟也。莫不有妻子也。其为父母。为兄弟。为妻子。欲尽心于死丧者。乃天伦之至情。而势有所不及。力有所不足。则其不能称其情快其心者。固也。抱天伦之至情。遭人理之至痛。叩地呼天。遑遑罔措。尸在床上。掩之无物。则此时此情。未知如何。此吾契之所以作也。而凡吾契员二十有一人也。各出米若布。存本取息。为有司者。每年买棺一件。其他涂棺布,铭旌,油屯,结棺席,生布,生麻,松脂等物。无不备具。及葬时。运灰致奠。又各出奴一名以助役。初丧与葬。皆齐会干事。事讫乃罢。依此成约。作条书之册。盖备之豫。故能致其精。蓄之素。故能及其用。使死者有所安。生者无所憾。非契则能如是乎。贫富同其用。而无厚薄之差。老少齐其力。而无勤惰之异。非契则能如是乎。呜呼。人之患难。莫重于死丧。而死丧相救。人道之大也。孰不知相救之为义。而或有所不能者。何也。或拘于贫无力焉。或坐于诚不足焉。使贫无力者。有所致其力。诚不足者。有所强其诚者。亦于契乎是赖。契成之后。凡我契员。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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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条。终始不怠。既勉于其身。又以勉诸其子若孙。永永如是。则其于笃人伦厚风俗之道。岂云小补乎。遂为之序焉。
白石遗稿卷之三
 说
  
卖斗翁说
余路遇负斗而行者。问之。乃卖斗翁也。余谓翁曰。子卖是斗。一日所得几何。翁曰。只数斗粟耳。余曰。人生世间。所欲者腹饱而身煖耳。子以数斗粟。能腹饱而身煖乎。宜其枵然而饥。凛然而寒也。子不见夫农桑者乎。室中有馀粟矣。箧里有馀帛矣。子何不为农桑。以养其口。以庇其体。而顾乃卖斗为乎。翁曰。嗟哉。子言良是。虽然。子徒知卖斗之为苦。而不知农桑者之苦。有甚于卖斗耶。徒知卖斗之为贫。而不知农桑者之贫。有甚于卖斗耶。且不知苦乐贫富元有定分。而非人力所能自致者乎。吾请言之。今夫终岁服力。手足胼胝者。岂不欲得粟。而饿而死者有焉。树之五亩。勤劳茧丝者。岂不欲得帛。而冻而毙者有焉。若以人力而能致。则农者必有食。桑者必有衣。而犹且冻饿之不免者。何也。天也。天苟不欲。则人其可以力胜哉。农也桑也。小人之事。而为士者亦然矣。今夫诵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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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至老不怠。锦绣其章。黄白其句。务悦于有司之目者。岂不欲决科取第。而龃龉落拓于世者。比比焉。彼其才。非不如当世之显荣者。而犹且如是者。其必有主张者在焉。玆非其天乎。天者。不可逃也。彼为农而得粟者。天也。为农不得粟而饿者。亦天也。彼为桑而得帛者。天也。为桑不得帛而冻者。亦天也。夫然则吾之不为农不为桑而卖是斗。独非天乎。吾若不卖斗而为农为桑。则安知得粟得帛如彼乎。又安知不得粟不得帛而冻饿而死乎。比之于不得粟。不得帛。终未免冻饿而死。则又岂若卖是斗之为愈乎。故出则负是斗而行。入则枕是斗而卧。时以手抚是斗。而自语曰。世间许多物。不为富贵者所争夺。则必为贫贱者所忌疾。不为人所夺。不为人所忌。全其天而终其年者。惟吾斗是已。余跪而谢曰。子知天者也。问其姓名。不答而去。余从而思之。盖达者也。又其言可以警余。故记其说。
赠诸童子说
今世之为父兄教其子弟者。其上焉者。欲雕琢章句。以赌决科。其下焉者。欲诵习训诰。以资免役。其朝夕谆谆之说。不出此两涂之外。噫。其亦不思也已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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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科者。有命焉。故有得者。有不得者。免役者。有数焉。故有幸者。有不幸者。不由命。不由数。求之在我。不假于人。无有乎不得。无有乎不幸者。其不在于道乎。所谓道者。何。孝悌忠信之谓也。孝悌忠信之理。具于心。而孝悌忠信之道。载于书。不读书。则无以知其道而究其理。故圣贤之教人。必先之以读书。读之如何。古之人有为孝者。求其所以孝者而法焉。古之人有为悌者。求其所以悌者而法焉。古之人有为忠者。求其所以忠者而法焉。古之人有为信者。求其所以信者而法焉。如是而已。法古人之孝。则吾斯为孝矣。法古人之悌。则吾斯为悌矣。法古人之忠。则吾斯为忠矣。法古人之信。则吾斯为信矣。如是而达。则朝廷称为吉士。而福禄及于家。如是而穷。则乡党称为善士。而安乐终其身。其与决一科免一役者。得失如何也。呜呼。今世之为父兄者。未尝一言及于此。而盻盻焉逐逐焉。惟决科之是望。免役之是图。而或不如其志。则举家若丧。邻里相吊。其亦不思也已矣。童子数人。方来学于余。书此赠之。以谕其为父兄者。
贵贱争优说
有贱者。造贵者之门谒曰。吾贱者也。愿与足下争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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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乎。贵者乃奋髯箕踞而骂曰。子何敢以贱而较贵乎。吾衣狐貉。服纤絺。衣服之美。有如是矣。食肥肉。饮醇酒。饮食之侈。有如是矣。居重屋。处高堂。居处之适。有如是矣。愿闻子之所以衣。所以食。所以居者。贱者曰。吾冬夏一褐而寒暑不能避。朝夕一盂而饥饿不能免。茅茨一室而风雨不能蔽。如斯而已。贵者大笑曰。以衣服乎。则子不如我之美也。以饮食乎。则子不如我之侈也。以居处乎。则子不如我之适也。子何持而欲争优于我乎。贱者曰。人观其始。则莫不以足下为优。人观其终。则莫不以我为优。足下知之乎。贵者落落视而不悟也。他日贵者。以骄肆获罪。带缠索。具桎梏。出狱而将刑也。贱者睨而指之曰。彼与我孰优。士闻之曰。贱者之所争者。天也。贵者之所争者。人也。贱者之贱。得之于天。贵者之贵。得之于人。得之于天。故人不得以夺其贱。得之于人。故人得以夺其贵。与其得于人而不能保其贵。曷若得于天而终能保其贱乎。
松竹菊争长说
有大人先生。与世不合。隐居山泽间。积有年矣。一日谓家人曰。吾有三友。一曰苍髯叟。一曰玉立居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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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东篱隐者。皆遁居空谷。与我同志欲请与为乐可乎。家人曰。诺。先生于是。酒瑶池之泉。脍瀚海之鳞。徵乐于钧天。倩舞于素娥。既具。乃致书于三君子曰。今者岁暮。离索甚矣。要与三君子。办一日之欢。粗备燕仪。望赐降临。三君子得书大喜曰。此老风味不落莫矣。遂以其日即至。先生下庭迎之。揖让以升。既就席。三君子以气节相高。争长不肯坐。苍髯叟曰。霜雪㬥之而不变。铁钺加之而不怖。此吾之节也。节者。君子所尚。吾宜为长。玉立居士曰。中虚而静。外节而直。此吾之操也。操者。君子所砺。吾宜为长。东篱隐者曰。择地而秀。恐染世累。后时而芳。耻同凡卉。此吾之志也。志者。君子所立。吾宜为长。各争长未决。先生曰。三君子之节之操之志。固难伯仲。然君子论人。必观所与。愿闻三君子之所与者。苍髯叟曰。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吾之素蓄。惟孔子知之。吾非孔氏徒乎。玉立居士曰。诗之菉竹。美武公之德。而曾子引之。吾非曾氏徒乎。东篱隐者曰。吾生最晚。不得依归于圣人之门。见采于陶彭泽。吾乃陶氏徒也。先生曰。孔子圣人也。曾氏亚于圣人者也。渊明处士也。宜以此为序。勿复为争。三君子遂就位。苍髯叟最上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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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居士次坐。东篱隐者又次坐。坐定。乐奏酒数行。三君子相与开襟吐肝。从容樽俎间者。无非岁晚心事也。既酣。接席交膝。陶陶然熙熙然。不知孰长孰幼。混乎其相忘也。先生欣然而笑曰。乐哉玆会也。三君子道同而不相忌。志同而不相猜。信所谓其争也君子者乎。既罢。先生记其说。以贻诸山家谈寂者焉。
白石遗稿卷之三
 墓铭
  
醉隐具公墓碣铭(并序)
绫城之具。为世大姓。高丽壁上三韩三重大匡检校上将军存裕之后也。历三世。有讳艺。沔城府院君判典仪事。入 国朝。有为工曹典书者。讳义。是生文川郡事爰立。爰立生黄海水使顺。顺生镜城判官信童。信童生副司直寿。即公曾大父也。是生世英。无子。以弟世雄子昙为后。于公为皇考也。娶咸阳吴氏允亨女。以 嘉靖庚戌生公。少读书。习举于业。 万历戊寅。以荐除 孝陵参奉。明年。超拜宗簿寺直长。历二年。拜司赡寺主簿。寻迁司宪府监察。以事罢。俄拜典牲寺主簿。复拜监察。出为仁同县监。未几。以父丧去官。越七年己丑。丁内艰。仍不就仕。即閒于郊十年。当己亥夏。复拜礼山县监。以廉谨称。明年春。罢归。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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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遂绝意进取。杜门閒居。以酒自娱者三十年。岂所谓托以逃者耶。号以醉隐。其有以也。今 上之七年 崇祯庚午。选国中高年八十以上者。赐爵而荣之。例拜为通政大夫。以明年辛未八月二日捐馆。享年八十二。配全义李氏。讳恕之女。高丽开国功臣棹之后也。先公殁。子二人。长曰熽。生员。次曰燀。业文。熽娶县令李汝惕女。生三男。致尧,致舜,致远。女二人。长适士人宋奎徵。燀娶学生李震荣女。生二男。致中,致和。女二人。长适士人宋有景。其季皆幼。公讳大佑。字景休。尝受学于牛溪成先生。先生重其为人质厚。称曰。具某真不欺其本心者。其后先生入铨曹。将擢用。适公遭母丧。以故不果用。公持身以俭。待人以诚。尤笃爱亲戚。恤寡孤。济贫乏。家无馀财。见人之不善。未尝出言嗔詈。而人皆惮公。不敢为恶。及殁。乡里叹息。或有出涕者。自司直公以下。比三世。皆行谊能称。而官不遂。公又名善人。而位至令长。何天报施之偏耶。以余所闻。则异于是。盖寿福在于天。爵位由乎人。由乎人者可求。而在于天者。不可求也。公年踰八十。常珍之味不绝于口。而二男业其家。五孙称其家。以彼高官大爵震耀一时。而卒夭死无后者较之。则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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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乎。必有能卞之者。熽以公之丧。葬于高山县西亥坐巳向之原夫人之封。其日用公殁之年十一月一日云。遂为之铭曰。位孰云卑。贤者不辞。寿何以长。仁者得之。皆人所难。公乃兼有。铭于玄石。用示厥后。
昌原府使柳公墓志铭(并序)
柳君讳莘老。字殷叟。完山人。有讳湿。为司宪府掌令。即君之九代祖。是生礼曹判书讳克修。厥后世有显人。曾大父讳浻。礼宾寺参奉。祖讳显璋。父讳愉。以孝友称。以君昭武原从功。 赠承政院左承旨。妣富有沈氏。亦封淑夫人。承旨公丁酉岁。避倭乱。道卒于文义。藁葬其地。己亥秋。君舁归。葬于故山。是时君未冠。君既孤。家益贫。躬耕以养母夫人。以其馀力。读书为词章。工于举子业。战艺于场围。咸推为巨擘。 天启甲子。中司马两试。丁卯春。登庭试丙科。入成均馆。为学谕。兼养贤库奉事。例升至典籍。拜工曹佐郎。为养求补外。 除保宁县监。丙子。入拜刑曹佐郎。兼春秋馆记事馆。其冬扈 驾。入南汉出城。 除工曹正郎。即迁礼曹正郎。又拜汉城府庶尹。出为宝城郡守。辛巳。丁内艰。服阕。拜昌原府使。越四年戊子二月。辞疾归。五月二十一日。卒于第。享年六十八。卜得其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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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日。葬于友睦谷癸坐丁向之原。从先兆也。娶奉事任庆昌女。生三男。曰颋,颗,领。女三人。长适赵璋。次适崔次翁。又其次适安桂宇。侧室男曰獭。内外孙。凡男十人。女五人。自父祖以上。比四世不达。君能自树立。以显于 朝。虽未至大位。而颋趾美。登文科。历显仕。其季又皆能为文词。柳氏之昌大。于是乎在。铭曰。柳为显姓。显极而微。逮君之身。乃克复飞。有子如龙。有孙如麟。其庆不穷。于千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