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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遗稿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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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遗稿卷之二
 记
  
白石遗稿卷之二 第 30H 页
草堂记
柳先生卜居于胜盘山东麓下。搆数椽为偃息之所。名之曰草堂。盖草以覆之故云尔。广不盈亩。高不过寻。窗纸破而不补。壁泥坏而不涂。尘垢满室而不扫。杂草生庭而不锄。先生出无驴马。与人相绝。常居室中。有若囚拘。冬日之寒。不能障其寒。夏日之暑。不能遮其暑。客有过者曰。上古之时。巢居穴处。人不知宫室之安。圣人者出。然后始为室屋而居之。自是以后。室屋之制渐备。宏而大之。侈而丽焉。今先生之室。隘乎不能容其膝。陋乎不能适其体。无乃不可乎。先生笑曰。客不知乎。夫天壤之间。物各有宜。华栋彩椽。宜于衣锦之人。蓬户荜门。宜于荷旃之士。易之则失其宜矣。故使衣锦之人。处乎蓬户荜门之间。则不能一日堪。使荷旃之士。处乎华栋彩椽之下。则亦不能一日安。无他。分定故也。分所当得而辞之则近乎矫。分所不当得而冒之则近乎僭。矫非君子之所宜为。而僭尤君子之所宜戒也。今吾拙于治产。而家甚贫。拙于仕进。而身甚贱。既贫且贱。则吾室之隘而陋者。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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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分之所宜也。虽然。天壤之间。至乐存焉。不在乎富贵。不由乎名利。况系乎室屋之宏侈乎。今吾之处此堂也。倚破窗而喜清风之自入。对坏壁而欣明月之自照。咏古人破屋之句。而探其性情之真。诵先圣陋巷之语。而求其义理之安。当是时。天不能禁。鬼不能夺。而吾专其乐。得之于固有之性。非矫也。求之于职分之内。非僭也。此吾草堂之所独有。而不知华栋彩椽之下。亦复有此乐乎。客既去。先生记其说。揭诸壁。以示安分之旨云。
用拙堂记(闵圣徽)
观察使闵相公有别庄在林川。作堂于其庄之隅。将以为归休之所。名之曰用拙。遂请于一时名文章者。以求咏歌。其所志记之者。皆曰巧者劳。拙者逸。巧者动。拙者静。世之人。皆好劳而恶逸。好动而恶静。营营于利禄之场。役役于形势之涂。卒至于丧其真。灭其身者众矣。公将安逸自适。恬静无求。用其拙而存其道者乎。余闻而笑曰。为此说者。皆不知用拙之意也。夫拙者。巧之对也。非拙则不能有巧之名。非巧则不能有拙之名。二者相为用。而不可偏废也。盖天地之道。亦不过巧与拙而已。何以言之。夫天道流行。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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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当春之初。万物发生。至夏之繁茂。于是鸟之鸣。兽之动。芽之生。甲之折。木之敷荣。花之艳丽。千态万状。靡不毕具。非雕篆刻画之所可彷佛。则非天道自然之巧。安能如是乎。及夫秋冬之交。天地严凝。万物收藏。荣者枯。泽者焦。泯泯然无迹之可寻。此非天地自然之拙乎。今夫相公法天之巧。而用其巧。法天之拙。而用其拙者也。相公负超卓之奇才。盖雄刚之俊德。为王瓜牙。为国藩垣。运一心而通万变。区处条理。无不得宜。令修于庭户之内。而人得于湖山之外。于是病者苏。忧者乐。枉者直。屈者伸。譬如造化之著物成功。此非相公之巧乎。今将释去大柄。归卧于斯堂之中。日与渔人野老为友。弃荣辱于度外。忘是非于静中。颓然冥然。无思无虑。向之所成就者。不知出于何人。此非相公之拙乎。噫。巧之所成。必收之以拙。拙之所养。必发之以巧。一于巧而不以拙收之。则巧至于必败。一于拙而不以巧发之。则拙至于无用。吾知相公居是堂。养是拙也。益进其所未进。益充其所未充。异时登廊庙。入鼎轴。黼黻皇猷。经纶斯世。功业之盛。名誉之隆。追伊周而谢稷契者。未必不出于相公之手。而其终也。必以无功无名收之者。此乃相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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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之道也。余未尝获承相公之颜色。徒闻于下风。而私为之记。倘于他日。登公之门。则请以是告之。
听潮轩记(李汝勤)
李君汝勤。名其轩曰听潮。请记于余。余谓李君曰。夫名揭于轩。而义在乎心。不得其心而记其轩。不可也。愿闻子之心焉。李君曰。吾居海上。日夕惯乎耳者。惟潮也。即其所听而名之耳。吾何心之有。余曰。子不言心。愿以吾心之忖度而为之记可乎。李君曰。诺。余曰。大凡人之不得乎时者。必有不平之心。动乎中而不能自遣。则必寓诸物。以宣其壹郁。或于诗酒。或于博奕。以至山林草木之花实。江海水月之光景。随其所触。辄得其宇。虽若出于适然。而莫不各有其心之所好也。然而人之性。有沉静者。有放旷者。沉静者。喜物之寂。放旷者。喜物之闹。随其性情之异。而物之合乎心之不同。亦其理然也。今夫潮之为声也。殷殷乎若雷霆之震乎天。轰轰乎若山岳之崩乎地。噌吰鞺鞳。若五丁力士之凿巨石而开秦径也。若西楚伯王之驱骏马而入关中也。其可惊可愕之声。滨海之人。莫不掩耳厌闻之。而子独取以为乐者。何也。盖吾子以李相国之从孙。小孤而贫。尝奋发欲自树立。而困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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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资地。落拓奇穷。寄迹江海之澨。胸中之气。磊砢郁勃。不得其平。而于天下之物。无足以寓其心。惟幸听潮之壮。而有得焉。方其岸乌巾。坐高轩也。潮之殷殷轰轰吰噌鞺鞳者。至于轩下。则胸中之气。与潮争雄。恍乎若发武库而张九伐也。若是则子之不平之心。庶足以得其泄乎。李君欣然而笑曰。庶乎庶乎。子诚得吾心矣。余于是申其说以记之。
雪记
乙亥十一月二十九日。大雪。余植杖而测之。其深盖尺馀矣。邻有翁来谒余。拱而贺曰。祥哉雪也。其礼熟之兆乎。余曰。翁何知其为祥而为礼也。夫阴阳之升降蒸郁。而为雨为露为霜为雪者。自然而为然。则窅乎其机。莫得以知也。茫乎其理。莫得以究也。恶知其为祥为非祥乎。恶知其为礼为不礼乎。余博于传记。犹且不知。翁何以知之也。翁乃辗然笑曰。子之所不知者。书也。吾之所知者心也。吾之业乎农者。四十年矣。以雪之多少。验雨之多少。以雨之多少。验岁之礼凶。每年每验。无一或差。遂自得于心而推之曰。阴阳之理。必有配合。且有对待。春夏秋冬相配而成四时。十有二月相配而成一岁。秋者。春之对也。冬者。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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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也。霜者。露之对也。雪者。雨之对也。故冬少雪则夏少雨。冬多雪则夏多雨。雨多则禾谷润而年礼。年礼则民乐业而为祥。此乃自然相符之理也。吾是以知之矣。翁既去。余私自叹之曰。夫翁田夫也。生于野。长于野。艺于野。无势利之夺其志。无爵绿(一作禄)之诱其心。惟其农是业。业专则心专。心专则志专。志专则所知者精而不差。余之博于书。果不若翁之约于心也。噫。微翁之言。吾不知学之方也已。于是乎记。
白石遗稿卷之二
 书
  
遁岩书院营建时。上方伯书。
伏以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惟其托于人者。或绝或续。故其行于世者。有明有晦。其明也。三纲正。九畴叙。而天下治。其晦也。邪说行。仁义塞。而天下乱。是盖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圣贤之生。所关如是。故生而荣。死而哀。秉彝好德之良心所不能自已也。我 朝文明之化。上侔中国。夷而变华。莫今为盛。此无他。诚以崇儒重道之举。靡不用其极故也。历世二百年来。苟有以一善名于世者。则莫不追慕而俎豆之。矧乎道大德盛。为一世师表者乎。沙溪金先生。生乎绝学之下。能以道学自任。从师栗谷之门。竟受
白石遗稿卷之二 第 33H 页
深衣之托。扶持圣道。纲纪人伦。其功用之及于世者。夫岂浅鲜也哉。呜呼。斯文不幸。梁木遽摧。士失师承。人无归仰。惟当营立祠宇。奉安遗像。以为士林矜式之所。庶使后学之士。知所尊慕。绍继绝响。俾不至于泯泯无传。则先生虽殁。先生之道。犹得复明于世。而后之人。亦将有所赖焉。是知古昔书院之设。盖出于此。而非只为先儒既亡之灵而已也。生等于连山县西十里许。卜得善地。将营祠宇。而非但工大费巨。力有不及。且念书院之设。斯文大事。不可不告于閤下。而倡率儒林。鼓舞兴事之权。亦在于閤下。故敢来仰渎。惟閤下以为如何。昔朱夫子与李滨老书。以学官杨方创搆先贤祠宇。为衰世之美事。生等为先生立祠宇。恐未必不为閤下之所欲张之者也。伏惟閤下垂察焉。
上新礼君(张维)
当初多士。愿以大监为院长。其意有在。非敢以句当诸事。望于大监也。想不至劳烦神观。而伏承下谕。多士缺望。士论既定。属望益切。伏望勉副多士之愿。俾重斯文之地。敢更冒禀。不胜惶恐。
陈弊上方伯书(代人作)
白石遗稿卷之二 第 33L 页
伏以本郡四面平原。土地广大。沃野千顷。水田甚多。农者之元居也。通衢大路。市街四达。地连海滨。鱼盐并出。商者之所聚也。以是之故。乱离以后。四来流民。多褧仍居。且缘其时徭役不至甚重。岁运不至屡凶。乐生安业。闾阎戢戢。人物繁盛。有类平时。适于此时。抽出丁壮。操鍊作队。军数之多。并儿童哨。至于五哨。皆以宇居流民。苟充其数。而元居土民。什无一二矣。往在乙卯。值无前之旱。继以己未之旱。两年旱灾。举国同然。而本郡之尤甚者。诚以平原广野。四无山川。灌溉无从而致故也。当此之时。世居士民。亦不能保其田宅。况此流民之无恒产者乎。人皆荷担。一无固志。而又于此际。抄兵西征。咸曰。此地非吾乡。何往不可居。吾何为居此土值此凶。而赴死地。使吾父母饥饿而死乎。扶老携幼。一时溃散。邑境空虚。人烟萧瑟。有同丁酉经倭之气色。元居士民。一一搜括。囚其父母妻子。驱迫充送。如有逃亡者。则一族切邻。次次侵㬥。展展相仍。无一不被其害。于是乎一郡尽为空墟矣。呜呼。流民既不可束缚而留。土民又不可陶铸而成。五哨空簿。何以充填。不得已逐户勒定。勿论公私。尽为搜出。仅充三百三十一名。而其馀一百十四名。
白石遗稿卷之二 第 34H 页
充数无路。置之无奈。以待上之人量宜处置。而今者閤下以为操鍊军。一一依前充数。呜呼。大贼压境。 王室在难。阴雨之戒。莫急此时。则閤下之为此者。诚出于不得已也。我侯闻令奔走。尽心殚虑。思副閤下忧勤 王事之意。即令境内刷括民丁。老弱毕出。疲癃咸起。终未得充。只增骚扰。我侯之为此者。亦出于不得已也。生等虽愚陋无识。犹为今世人。目睹今世事。则岂不知军卒一事。为当今第一急务。而不可少缓者乎。然而以本郡形势言之。人民流散。靡有孑遗之馀。搜出三百三十一名。尽一境而无馀。盖可知矣。必欲尽充其未充之数。责无为有。侵虚辨实之际。馀民尽散。便为空地。则能保其向之所充者乎。新未得充。旧亦并失。理所必至者也。生等金堤人也。以堤人而言堤之弊。閤下听之。岂能尽信。而有二事可明者。请得以陈之。本郡在前结卜。多至四百馀八结。而今年则只百八结。户籍见存数。以今比前。则其多寡亦可诬乎。此则俱在营案。閤下取而观之。则可知本郡之虚实。而生等之非妄言。庶可想也。伏愿閤下。思变通之宜。念更张之道。特减军数。多方抚恤。俾本郡馀民。有所赖而保存。则其已得之军。可以无失。而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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捍贼之时。可责先登取死之功矣。虽然。当今人民之流散。物力之凋弊。列邑所同。然则孰不以是告于閤下哉。然而流散。有先后凋弊。有浅深本郡之荡竭。甚于列邑。一国之所共知。则閤下岂独不之知乎。若与列邑。比而同之。责充其未充之数。则土崩之势。断在目前。此生等之不得不告。而閤下之不容不辨者也。大抵人心得。然后军势可壮。推恩抚恤。乃养兵之要道。作威搜括。非鍊卒之良策。苟得其心。则三百三十一名。亦非少也。如不得其心。则虽尽充其数。亦何益哉。在今军势人心。一时崩溃。欲务安人心。一切勿扰。则兵不可责出。欲务得军卒。专事督出。则民不能聊生。事难两全。势不并行。而国有方张之贼。忧在朝夕之间。则搜兵鍊卒。在所急急。而人心离散。有暇不顾。庙堂之议。每以此为辞。在外之臣。亦以此藉口。且曰。人心之离散已久。非一事一政之可收。专务塞责。苟度时日。而其收拾人心之一事。置之无术。顾念此所以人心愈至于离散。军势愈至于寡弱者也。呜呼。人心至灵。感应如神。施一分之惠。则得一分之人心。施二分之惠。则得二分之人心。其一分二分。人心之得。似为至微。捐躯赴乱之诚。由此而生。亲上死长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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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而明。是以宋朝贤臣李纲张浚之徒。莫不以收人心安国本。为恢复之先务。当时国势之板荡。防御之虚疏。不啻如今日。军务一事。岂容少缓。而必以收人心安国本为先者。岂无所见而然哉。伏惟閤下文章鸣世。忠义动人。昔伯于南。为政数年。甘棠之化。至今犹存。玉节再临。仁风更扬。民咸翘首。士皆属目。一邦之仰以为命者。夫岂浅浅也哉。昔者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以为保障乎。简子曰。系障哉。尹铎损其户数。似非得计。而异时智伯之乱。襄子赖以为安。诚以人心既和。则保障在此。夫铎战国之佐耳。岂敢以尹铎望閤下。而其得人心为保障。则亦閤下之所宜法也。呜呼。民生不幸。岁运告凶。天降淫雨。浃旬踰月。室庐漂荡。田园崩坏。蔽野禾谷。一举沉没。西成之望。永堕虚地。元元丧心。号哭相闻。举将颠壑。大命近止。言之至此。泪已零矣。伏愿閤下。更加哀怜焉。生等乡井慵品。茫眛时务。其于大君子经国之道。安敢窥其涯涘。而其所谓收人心一事。则亦一得之见也。閤下不以人废言。则岂独本郡之幸也。抑亦为一国之幸也。冒犯威尊。惶恐无任。
白石遗稿卷之二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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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义檄文
国运不幸。奴贼逼京。 大驾移驻孤城。贼兵合围。道路阻绝。号令不通。存亡之机。决于呼吸。言念及此。五内如焚。主辱臣死。古今通谊。凡有血气者。固当忘身赴难。而惟我湖南。素称忠义之邦。曾在壬辰。义烈已著。况此 君父在围之日乎。即者通谕 教书。自围中出来。无非哀痛之语。其责望于道内士民。至深切矣。读来不觉失声痛哭。求死而不得也。惟愿诸君子。各自奋励。投袂而起。纠合同志。资助兵粮。剋期齐会于砺山郡。期以一心赴贼。以救 君父之急。如或迟回观望。越视秦瘠。则非但前日忠烈之风扫地尽矣。且将得罪于伦纪。不容于乡国。书到毋淹晷刻。毋相推调。协心一力。共济国难。不胜幸甚。 崇祯九年丙子十二月二十五日。
祭沙溪先生文
呜呼。先生殁矣。至正至明之学。至笃至敬之行。不可得而复见矣。呜呼。先生殁矣。与人为善之道。诲人不倦之德。不可得而复见矣。先生天姿笃实。确然自守。早岁志学。至老不怠。其为学也。毫分缕析。铢累寸积。由其粗而至其精。自其小而成其大。其造诣之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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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墙之高下。不敢以常情窥测。而粹乎面。盎乎背。一团和气。四座春风。其发于外者如是。则其中之所存者。盖可知也。道如是高。德如是大。而犹歉然不自满足。以多问于寡。以能问于不能。乐取于人。片善不遗。此先生之所以为高也。此先生之所以为大也。呜呼先生。推原始终之理。通达死生之说。怡然泰然。乘化而归。在先生无遗憾矣。而吾道无所传。斯文无所托。国家无所望。士林无所依。则为后生者。安得不长号痛哭也。若楫者出入于先生之门。殆将二十年馀矣。初受业也。先生不以为庸陋。勤勤勉勉。诏之以向上之学。盖期待之不浅。而怠惰因循。不能自强。业不益进。行不加修。将无以自列于人。非先生之负我也。乃我之负先生也。自是以后。先生常以无勇责之。不复以道相期。是亦不屑之教诲。而犹不知自勉。四十五十。犹夫前日。每谒先生退。未尝不发愧也。顾惟胸中虽无所得。而仰之如山斗。▣之如蓍龟。冀欲陪侍之无穷。而一朝至此。安所放矣。若收拾旧闻。整釐荒废。奋发警策。以收桑榆之功。则他日拜先生于地下。庶将有辞。而顾念无状。其果能耶。其果不能耶。呜呼。先生之存也。面命耳提。而尚不能自知惊焉。矧乎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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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其瞻仰。冥道适埴。伥伥迷归。于何从而问业。于何从而考德哉。已矣乎。其不为君子而卒。为小人也。昭昭矣。呜呼痛哉。尚飨。
祭沙溪先生文[再祭文]
道之兴废。实由乎人。人莫自勉。道由是湮。世将禽兽。长夜冥冥。天相斯文。乃出先生。资质粹美。玉润金精。早志于学。确然不移。人百己千。惜阴孜孜。循序而进。日造罔觉。道德积中。光辉外发。一团和气。座上春风。令人望之。恶念消融。后生末学。得其所从。勉勉诱掖。抽关发蒙。见人之善。若自己出。闻人之恶。亦不轻绝。道大德宏。贤愚悦服。昔在昏朝。祸惨领原。家居十年。绝迹闭门。行乎患难。道泰心亨。 圣人中兴。束帛来迎。朝野属望。士林矜式。国有蓍龟。有疑即决。逊于丘园。进退绰绰。一室黄卷。左圣右贤。工加不息。对越上天。徇欲为耻。精力未衰。宜享百年。胡处至斯。道其衰乎。学将绝矣。嗟嗟世教。自此渐弛。小子无状。夙蒙眷存。出入门下。二十馀春。每拟山仰。遽见梁折。昔者来思。温温颜色。今者来思。惨惨素帷。吾将安放。伥伥迷归。哭奠灵筵。泪落盈卮。呜呼哀哉。尚飨。
祭云壑赵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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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则必使之困心横虑。增益其所不能。是故。古之英雄豪杰之士。奋事功于当时。垂名声于后世者。莫不以穷困为之基焉。是盖天先以祸试之。而终以福遗之也。呜呼惟公。疏粝之食。不足充其腹。裘葛之衣。不足盖其体。其困于饥寒也如此。一经兵燹之惨。阖室遭殃。再罹诬告之祸。身陷不测。其迫于患难也又如此。天之试之以穷困者。盖亦至矣。谓天将遗之以福。而青衫暮途。白首邮官。曾未数年。返身丘园。噫。天以是谓足以遗之福耶。天之报施之道。盖不可知也。虽然。遇不遇者。时也。幸不幸者。命也。古之贤人君子。先穷而后达者有之。终其身穷且贱焉者亦有之。何足以此为公病也哉。独怅夫严霜大冻之中。挺然特立而不屈者。惟松柏独耳。公盖尝慕此。以耸壑又自号。则其素志可知也。若使暂试于霜台乌府之中。则足以破奸謏(一作谀)之胆。警愚惰之俗。一振清操。以扶颓纲。而汉之汲长孺,朱槐里辈。风斯在下矣。此则识者之期待于公者。而不少概见于世。安得不为吾公惜也。不惟为吾公惜。而安得不为时世惜也。呜呼。公三娶无子。螟息尚幼。孀妇寡妾。孑孑无依。败帏瓦灯。尘埃萧然。噫天将以是安施耶。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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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之穷。公虽自任不忧。而死后之穷。果谁任之。二三子。安得不长号痛哭也。呜呼哀哉。
祭宋文仲文
呜呼。死生之权。孰主张是。世之论者。必曰寿也者天也。夭也者天也。福也者天也。祸也者天也。寿夭祸福。莫不归之于天。天其果主张是寿夭祸福之权耶。抑其所以寿也夭也者。何为而寿也夭也。福也祸也者。何为而福也祸也。余闻仁者天必佑之。不仁者天必雠之。然则必君子然后有寿福。必小人然后降祸夭。而自古仁者反为之夭且祸。不仁者或至寿且福焉。何哉。吾于兄之死。尤不信天意之所在也。谓天寿仁则如兄之仁。而不享遐寿。谓天福仁则如兄之仁。而不享其福。天乎天乎。报施之道。果安在哉。聪明正直。兄之质也。坚贞洁廉。兄之德也。孝以事父母。诚以奉祀事。与朋友有信。御僮仆以恩。持心守身。内外如一。如兄德业。尚合有成。而无兄弟以为之相依。无子孙以为之嗣续。有才而不得施。有志而不得伸。卒坎轲而殁世。则天之降祸于兄。其亦甚矣。其不复号天以问之耶。呜呼哀哉。从游朋友。孰非弟兄。而许以知己。舍子其谁。形虽尔余。肝胆则一。同门受学。讲磨相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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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嬉游。未尝相离。或相睽离。一月有间。则必以匹马相往来。兄来余家。则必留连数日而返。余往兄家亦如之。虽相往来之源源。而及其别时。辄握手不忍别。岂意今者。永隔幽明之别耶。呜呼哀哉。余与兄年俱老矣。每见兄。辄道少时行乐。相嘻戏感叹曰。昔日朋俦。尽为死亡。馀存无多。而年俱衰谢。其不足把玩。亦已审矣。愿与吾子。数相追逐。以保馀年之乐。何兄之弃此约。而先我归乎。窃念此身。自罹忧故。发颓齿挠。目视昏花。神志荒耗。前后遗忘。昧昧人事。百不记一。悠悠人世。尚复几何日月也。死而无知则已矣。若使死者有知。则其为相从知不远矣。岂复能久为悲怆也哉。去冬末。兄送其外孙。传致安否。且有来访之说。余惟日望其来矣。居无何。兄使遽到。报兄病剧。惊遑驰往。则兄掺余手。泫然流涕曰。几乎不相见而永诀。余乃慰谕之曰。死生不系于病之深浅。兄何悲感之深。如兄之仁。必获神明之所扶持。正保无虞矣。相与含泪以别。不满十日。凶报竟至。孰谓玆别。遂为终天之别耶。泫然之状。永诀之语。尚在人耳目。有时思念。不觉摧心而伤骨也。兄侧室有子。生才周年。幸其不死。我率以归。抚之育之。使如己子。余身未死。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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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焉。惟此一事。可以报平昔相爱之情矣。呜呼哀哉。兄其死耶。琅琅之语。不复闻耶。颀颀之形。不复睹耶。我往而欢笑以迎者谁也。我来而临门以别者谁也。言无唱也。唱无和也。踽踽焉凉凉焉。独行无从。我怀焉穷。佳城已成。兄往有日。而凶服在躬。不得视吾兄之柩入此土也。一痛长号。万事茫然。谨具薄奠。替子以哭。兄其知耶否。呜呼哀哉。
请建四贤祠宇文
人苟有以一善闻于世者。则莫不爱慕而敬叹之。况文章节行之美。学问道德之高。足为师范于后世者乎。在一国则为一国之光。在一乡则为一乡之光。虽其隐显之不同。穷达之有异。其利泽声光之施于世。而为人所诚服者则同也。是以。存则望其仪形而轨则焉。殁则思其遗泽而俎豆之。此固秉彝好德之心。自有所不能已者也。先正晚六崔先生(瀁)。全州人也。以醇谨之资。宽厚之性。衣抠长者之门。学沂正派之源。其造诣之深浅。虽不可测。而圃隐郑先生。乃以舅氏师氏之尊。常不名而字之曰。年虽后我。道则先我云。则其托重之意。不亦至乎。及其兴亡之际。坚守不更之操。忠诚贯日月。直气轩天地。至使我 圣祖。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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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吾友。引譬严光。则其凛然不可犯之节。自能扶伦纪。植纲常。以耸动千百世之耳目者。亦不让于西山之二子矣。晦迹岩穴。竟不出门而终。至今我湖之人。往往重名义。不以利害易其心者。未必非晚六之遗风也。存养堂崔先生(德之)。亦全州人也。早服家庭之训。益笃践履之工。父子趾美。名德俱尊。而卒能见几勇退。不俟终日。当时名流。如成三问,朴彭年,李垲,河纬地十数诸公。皆赋诗赆行。至有终始能全义。如公我所师等语。且集贤学士叙之曰。先生之风。足以使顽夫廉懦夫立云。则其一时群贤。所以推许而诚服之者。岂无以也。退居灵岩。以终其年。其平生自修之工。真不负存养二字。而出处大节。明白昭著。辉映今昔。其所称廉顽立懦之说。真是着题也。琴书堂申先生(重庆)。乃来宇全州人也。天姿粹美。博极群书。其平生精力。尤深于易。天人性命之道。阴阳消长之理。无不了然于方寸。但其韬晦不事表襮。故见者或认为块然自守底好人。而其中所存。人有不及知者矣。训诲后学。孜孜不怠。使我礼沛之乡。式遵邹鲁之化。至今多士。济济有造。殆不失其归者。盖莫非琴书堂所赐也。坟墓尚在。过者必式。则虽不生于全州。而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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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尊慕者。曷有极乎。至若石溪崔先生(龙命)。乃存养堂之兄。提学公之后也。以英迈出众之资。聪明冠古之识。学通性命之理。工造博约之地。真所谓斯文赤帜也。惜其逢时不淑。困于机槛。终身穷约。卒不得施。天乎人乎。孰使之然。晚乃及门于沙溪金先生。相期以圣贤之道。义理精微之蕴。诸家注解之疑。论辨往复。剖释无碍。金先生每叹其知识。称以益友。及其殁也。先生祭之以文曰。聪明迈伦。读尽经书。忠信自守。日以古圣贤为心。其所成就。迥出等夷。而以吾一日之长。谬加推崇。托以师道之尊。而顾吾质鲁。不敢当期待之万一。深爱贤所见所就之精诣。不知年数之长少。而乐为之相师也。又制碑文曰。其为学也。极博而反于约。自吾已失栗谷先生。无与论学。自遇汝允以后。每问疑晦。辄有开发。使汝允在。吾道之托。吾无忧矣云。则夫以沙溪先生之贤。而称许说服之者。为如何哉。呜呼。四君子文章节行之美。学问道德之高。真可谓颓波砥柱。吾道指南。而并出于一州中。则上而为一国之光。下而为一乡之光者。可胜道哉。然而世变相寻。公议不兴。其于尊享之举。或有所未遑。或有所不敢。至于今暗无一语。将就泯灭。无以见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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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贤。则岂不为好德者之讥乎。余常以此。慨惜于心久矣。幸今本州多士。奋然兴起。方举立祠之役。而斯文大事。不可不使道内诸君子知之。具此以告。
沙溪先生书院春秋享祀文
躬行纯淑。蔚然成德。绍述前修。启迪来学。典刑靡渝。尊尚弥笃。笾豆有楚。庶其昭假。
石溪祠宇奉安祭文
俎豆享礼。肇自古昔。人所共仰。吾道攸托。惟我先生。禀气精纯。聪明冠古。英睿绝伦。早年求道。孜孜不息。汎滥百家。沉潜经籍。沂流寻源。造道日深。举世寡和。独抱瑶琴。晚就有道。沙溪之门。义结师生。情同弟昆。谓为相长。期做大业。天命之理。人事之则。反复论辨。刃迎缕析。盛德不孤。其乐如何。云胡不淑。天夺半途。恸极丧予。哀结不释。呜呼伟哉。间世之杰。才何卓荦。命何穷阨。遭时昏浊。困于颊舌。屏迹杜门。甘忍穷寂。终无所施。归于冥漠。何损于德。士林之悲。春风颜色。秋月襟期。其何敢忘。在眼依俙。斯文寂寞。何所依归。幸今天佑。妥灵有所。敬陈明禋。寓此永慕。
石溪祠宇春秋享祀文
见道甚高。成德莫施。遗泽尚存。后学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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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雨文(代地主李时聃作。)
曰雨曰旸。孰执其权。自春徂夏。雨泽不愆。民咸鼓舞。谓将有秋。深耕而播。毕力锄耰。维秋之孟。成熟之节。胡至于今。旱魃肆虐。田无高下。尽就龟圻。野草自烧。矧尔禾谷。终岁勤动。功隳此日。民非蚯蚓。其将何食。兵革之馀。凶荒之极。夏且无麦。一年长饥。忍其顑颔。耐得耘耔。屈指计日。望秋而穫。庶得一饱。以忘饥渴。忽此降灾。绝其命脉。哀哀赤子。举将转壑。父携子手。兄执弟臂。相告相语。何往而死。遑遑罔措。拊心顿足。上天仁覆。惟民是恤。生此菽粟。俾资朝夕。雨旸或愆。则害农作。肆授龙神。屈伸之柄。非私于神。要活万姓。敛藏其用。靳此灵渥。乃使元元。自底坑谷。黄童白叟。满路啼饥。神胡忍此。天亦念玆。关陜饥荒。闻者惨怛。畿邑赤地。言之哽塞。况我湖邑。为国根柢。存亡在玆。兴丧由此。此若不保。国其沦亡。我 王仁孝。诚格彼苍。宜无不福。胡此致殃。郡守不职。罚所不辞。顾民无辜。云胡不悲。盖闻古语。神人相依。人若尽死。神将依谁。宜体皇天。闷下之慈。亦念我 王。如伤之心。亟降甘霖。以苏黎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