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巖先生文集卷之一

　詩

　　

伏次家君韻。奉別金省克堂。(弘微○甲辰)

仙鶴下雲端。飛向滄溟去。滄溟杳千里。極目空雲樹。東風無限思。幾日還相遇。獨立離亭畔。寒江起夕霧。

敬次省克堂韻

壁裏孤燈乍滅明。春宵無限惜離情。明朝關路知千里。有酒那堪獨自傾。

次金子峻(坽)韻

芳草經年別。淸樽此夜情。世道殊今古。心交託弟兄。偸閒聊可樂。得酒莫辭傾。還歸有明月。直須坐五更。

春日步出松巖亭。獨坐偶吟。奉呈子峻契兄。

畫閣玲瓏晝掩關。松陰落地水雲閒。春深古壁丹靑滑。雨過汀花錦繡斑。陶令宅前垂碧柳。謝公門外近靑山。客來盡日無人見。獨有沙鷗自往還。

再和前韻。奉酬子峻兄。

草屋蕭條盡日關。溪邨夕照鳥聲閒。煙凝野色千峯遠。花染春光萬樹斑。世事升沈餘白髮。生涯朝暮秖靑山。惆悵玉人思不見。滿庭風雨獨來還。

花落洞門夜。山牕杜宇聲。逐臣憂國淚。遊子望鄕情。幾入堯夫歎。偏傷杜子誠。殘燈看欲滅。愁坐聽寒更。

夜酌松巖亭。次子峻韻。

暮夜沈沈暎碧燈。佳賓戾止綠醥登。溪山勝會知難又。夫子風流見未曾。開日玄譚驚四座。惜春佳句直千朋。頹然共就軒楹臥。雨打梨花第幾層。

次金孝錫(延祖)韻

晩楓殘菊倍離愁。雨後獨登江上樓。皓月初穿雲葉破。淸風不動浪花浮。屛山遠別今千里。洛水相思欲九秋。借問東歸何日是。爲攜罇酒共蘭舟。

又次金孝錫韻

東林半歲飽幽愁。步出東林獨倚樓。千樹坐看紅葉晩。一牕閒對白鷗浮。江涵寒影侵虛壁。菊綻幽花艶暮秋。惆悵同人今日遠。西風回首子猷舟。

有懷次人

夜靜風吹竹。山空月午天。意中人不見。氷雪滿前川。

到樓巖有感(幷序○己酉)

　　　庚子冬。余侍先君子赴懿仁王后山陵。癸卯秋。又陪伯氏赴禮部試。前後往來。皆宿于此。俯仰之間。已及十年。孤露餘生。觸目興感。

終夜悲涕不能寐。吟成一律。奉呈仲氏。且示同行諸友。

八九年前此地遊。重來懷舊不勝愁。江山有恨空垂淚。天地無情獨倚樓。霜鴈驚風雲杳杳。林烏啼血夜悠悠。明朝短棹驪江去。不忍臨風更轉頭。

冒雨向襄陽豐野。泥濘不堪行。

羸蹄倦僕㥘穿泥。茂草濃雲山向夕。人間隨處儘難行。不必羊腸能折軸。

庚戌春。余與申亨甫(達道)，李孟堅(時幹)。同拜五峯李相國(好閔)。庭有晩梅未花。相國令各賦詩。

漫山桃李總芳華。未放寒梅一樹花。留待北風霜雪後。半庭疎影月中斜。

花滿東林月滿庭。隔牕靈籟夜深聽。已同陶令開三逕。不復王公送一甁。

旅館深深見客稀。滿庭惟有落花飛。淸宵步月鄕心苦。山鳥無情亦勸歸。

種菊北溪上。枝葉何離披。莫歎春風裏。開花獨自遲。

留待九月天。風霜搖落時。墻梅尙未開。池荷亦已腓。千山衰草中。何處尋芳菲。賴此隱逸君。黃金開滿枝。艶艶出塵想。粲粲凌霜姿。不恨時節晩。不願蠭蝶知。天涯有所思。美人消息稀。

人生由命不須疑。歷盡危途好自持。孤松生在荒山裏。猶有靑靑歲晩枝。

病中有懷

扶杖沈吟出北齋。柴扉終日爲誰開。珍重故人千里隔。病中那得一書來。

贈別金子昷(珽)

平生心事兩相知。離別人間浩不期。握手臨歧重寄語。相逢須及未花時。

題金子昷書堂

㶁㶁淊淊晝夜喧。碧山深處發澄源。卻嫌花浪人間去。多少層巖鎖洞門。

遊北松林

擺落紅塵想。來遊雲水境。不待聞晨鍾。已令人自省。

離家懷抱若爲裁。十步行來首九回。一言留別牕前

菊。儻得還歸趁汝開。

敬次退溪先生韻(三首○辛亥)

千古相循此道行。欲尋遺韻已無聲。舊學徒勞蛇著足。新工漸退陣鳴鉦。花園雨歇留餘濕。竹院風生覺甚淸。素餐終日身無事。恐被公孫笑不耕。

結屋花南最上頭。煙霞松竹邃而幽。遠峀分明當戶見。細泉汩㶁循除流。道從何處能眞見。理在心中卽此求。丁寧古訓如提耳。作聖工夫至死休。

庭畔看看綠草茸。閒來無語對前峯。風揉池艶紅千朶。雨洗山嵐翠萬重。有月入簾曾識面。無田臨郭可明農。莫歎蓬蓽難容膝。廣廈安居在此胷。

次五友堂金性之(近)韻

積羽能覆舟。積毁能銷骨。已矣今之人。誰信雀無角。

閒居(六言)

月出有無山色。風來斷續松聲。閒臥小牕不寐。時聞幽鳥來鳴。

用安道中

客路秋將晩。王孫㤪別離。一年重到處。千里未歸時。野水連天闊。鄕雲入望遲。旅牕無限意。明日又分歧。

過達川有感

行到達川上。傷心淚滿腮。天陰寃鬼哭。日暮陣雲堆。草遲春後綠。霜早夏先來。逝水長流恨。淊淊日夜哀。

五月二日。夢尋河上舊居。覺而有感。(壬子就理時)

兩地相思日月多。天涯消息問如何。縲絏絆身心不絆。夢隨蝴蝶到南河。

次贈晩起堂金德裕(基厚)韻(甲寅)

早歲相親老未疎。光初寧復數陳餘。明牕細讀瓊瑤句。欲報瓜桃愧不如。

有女奴生子纔一歲。其母出外。兒在家號哭。匍匐求其母。人或有憐而收之者。則輒掉頭不肎就。及母夜歸。昏黑不辨其面。而聞其聲。已知其爲母也。歡喜雀躍而笑。余見而歎曰一歲之兒。有何知識。而獨愛其親如此。此所謂良知良能也。大人之所以爲大人者。以其不失此心而已。於是感成一絶。示同舍者。

嬰兒一歲有何知。得母歡欣失母悲。人道大人成德異。秖緣終始此心推。

夜坐。從子元之。以共業生所吟二絶來示。次韻。

閉門無所事。調息看鼻端。心期久不見。歲暮風雪寒。

　　又

月白風高雪後天。曉牕無寐更悽然。光陰忽忽去如水。虛過人間三十春。

雨後書事(乙卯)

蕭蕭昨夜雨。前山看半濕。小桃結已熟。晩風吹更急。殘花越女泣。細草楚猴沐。幽人日無事。住在靑山曲。靑山邃而幽。有室無三壁。種松看古趣。養菊聞遺馥。時取古人書。來傍北牕讀。

次蒼石先生韻

年來乾沒百憂叢。那免阮生哭道竆。忽遇行軒衝雨至。解敎離思逐雲空。文高兩漢傾枚叟。氣壓三韓繼牧翁。卻恨怱怱還作別。一江相望隔西東。

　　附原韻

　莫言疢疾苦相叢。樂道年來不㤪竆。千卷詩書無日了。一瓢饘粥有時空。江湖每憶同心友。歧路誰憐失腳翁。十載參商今咫尺。敢辭相訪暮江東。

次人詠松

盤屈南山最上峯。蒼蒼歲暮爲誰容。自有高姿千丈秀。任他寒雪數重封。

寄四友堂

庭前數叢菊。花葉何離離。嚴霜非不苦。艶色猶自持。

幽人撫長歎。日夕來躕踟。采采不盈掬。天涯有所思。

望鄕(六言)

寒水煙籠疊翠。遠山日下沈紅。望鄕孤客何處。連天去路猶通。

次新村韻

千里逢秋百慮侵。故園南望嶺雲深。賴有情朋三五在。旅牕時與細論心。

寓興。敬次退溪先生韻。(二首)

爲愛淸閒界。結廬雲水傍。客來風掃室。時晩雨滋篁。心事山無競。生涯菊有芳。塵紛從此隔。凉月滿虛牀。

結屋臨脩水。開牕望道巖。憐渠名不俗。起我意非凡。久已安貧賤。何須問巫咸。前山採薇蕨。猶可備朝饞。

人道貧竆最不堪。我雖安受豈能甘。千古聖言如指掌。樂飢終日自尋探。

和陶靖節移居(二首○丙辰)

自緣身無事。非是愛吟詩。得句聊爲爾。伸紙輒書之。工拙非所擇。秖以言所思。梧壇雨滴後。松榻月明時。春醪正滿甁。良朋亦在玆。不樂復何如。此言非我欺。

行必由正路。止必求安宅。十年枉奔馳。歸來日西夕。

咋指悔前愆。逐物悲舊役。有室且安居。牕前僅容席。毋論得不得。閒忙異今昔。聖賢有至訓。晨昏竆硏析。

宗人冠禮時書贈

所貴學之道。仁義以立身。德崇而業廣。然後爲成人。非善孰可服。非賢誰與親。努力各自勉。吾言非妄陳。

松巖亭。與諸友相別。

高亭枕碧沼。落日依朱欄。縱有重逢約。那堪此別難。非材吾已櫟。播馥子如蘭。明朝河上望。千里隔悲歡。

次權一甫韻留別

萬事如今不可期。乘流得坎且隨時。長程別恨無人會。盡日沈吟秖自知。

雪後次人韻

終日頑雲閉不開。滿山寒雪一痕堆。欲向剡溪乘小艇。玉人何處獨徘徊。

次蘭谷韻

水雲隨處好安身。莫向人間㤪不辰。抱病一年花事晩。可憐孤負滿山春。

三月十五夜。與諸友遊鍾淵。望菊潭申浦。欲順流而下。訪金德裕，金君愼(愳)而不可得。旣而君愼以詩來。次韻卻寄。

生涯付與白鷗波。鼎鼎光陰去柰何。近水逢春花發早。對山攜酒月來多。風傳幽壑松鳴瑟。雨歇陽坡柳展羅。乘興剡溪堪此夜。故人何處獨吟哦。

輓金栢巖(玏)

勁如松栢粹如金。講索功純道益深。德合剛柔神所勞。家肥孝友世爭欽。三年嶺海憂時淚。千里江湖戀闕心。慟哭老成今已盡。溪門遺緖更誰尋。

閒居有感。因見壁間孝錫所詠。次韻以見意。

十年長在道途中。倦腳歸來日欲夕。操存千古一言要。浪讀人間書萬軸。

呼韻

半畞方塘近夕陰。四山如畫綠雲深。春來剩得閒居興。浮世無人識此心。

余嘗見唐人詩。有海氣晴看雨之語。丁巳秋。踰泣嶺。驟雨漫空。四山皆黑。僕夫皆驚。請出簑衣。余亦不知其非雨。久然後覺。嗚呼。不親目其景。孰知古人造語之妙。遂以一絶記之。

海氣晴看雨。常疑此語非。今朝泣嶺上。還欲著簑衣。

次東海散人韻

閒居無事樂吾天。飢食松花渴飮泉。門掩小堂人不

見。暮林寒雨起炊煙。

輓李眞寶(軫)

經患心腸易作悲。輓公何忍更題詩。年高鮐背由仁積。位止銅章是數奇。孝友絶倫鄕黨服。淸純爲德鬼神知。復瞻餘範今無日。哭送春山淚散絲。

輓孤山主人鄭丈(恕)

人道吾鄕第一流。簞瓢眞樂在林丘。親能養志若曾可。祿不及門非蕫憂。雨茁庭蘭餘慶遠。霜摧玉樹夜臺幽。欲把哀情成短句。數聲長慟雪渾頭。

輓金而得(知德)

暮歲追遊洛水湄。襟懷夷曠我之師。百里去來人事變。一年存沒客心悲。絃琴寂寞鸞啼盡。海月蒼茫鶴返遲。從今忍過臺邊路。大不如前對酌時。

次金萬悅(秋任)韻

悠悠萬事與心違。陶令迷途悟昨非。賴有故人知此意。歲寒攜手願同歸。

次權次山(坵)

塵凡咫尺隔山門。畫閣玲瓏慰客魂。雲葉度溪靑細細。浪花浮月白翻翻。苔滋古逕靑猶濕。風散踈篁靜不喧。盡日明牕無俗慮。洗心閒臥夢羲軒。(簡齋詩山木白翻翻。)

次蘭山韻(戊午)

洛水琉璃滑。霜風錦繡斑。入簾惟素月。排闥盡靑山。避世君能隱。居貧我自寬。時危違宿計。還愧著儒冠。

輓呂鑑湖(大老○二首○己未)

良玉勁金間世姿。明時還恨數多奇。棲遲簿牒非初志。歸去田園趁素期。心爲固竆堅似石。髮因憂國白如絲。鱣堂回首愁煙合。泉下他年儻得隨。

耆舊如何不憗遺。此生無復望餘儀。家肥孝友人爭慕。道合經綸世豈知。蘭玉滿前餘慶遠。文章留後大名垂。從今忍過西門路。衰草寒煙不禁悲。

次金子峻韻

淸燈一盞酒千觥。勝友相逢無限情。愧我材同樗櫟散。看君詩有雪氷淸。飢寒身外何須說。榮辱人間不足驚。壯志平生猶未盡。時時雄劒匣中鳴。

壬戌七月旣朢。泛舟龍淵。分韻得蘇字。

商洛山川嶺外聞。就中秀麗稱龍湖。龍湖之水何淼淼。上有石崖橫雲衢。千年赤壁擅奇絶。怳惚移來天一隅。良辰况値壬戌秋。古人勝賞留吾徒。東山月出最宜夜。平波萬頃琉璃鋪。扁舟一葉縱所如。江風嫋嫋江雲孤。御風初疑超汗漫。憑虛卻似登蓬壺。風邊

瑤管乍寥亮。煙裏漁燈時有無。江山滿目如相待。鷗𪆽忘機不用呼。同來名勝十八九。亦有斯文與之俱。臨江賦詩逸興飛。一杯遙酹黃岡蘇。誰言古今不相及。文彩風流如合符。齊聲爭唱叩舷歌。淸飈颯颯吹眉鬚。愧余疎慵塵滿腔。杜門空谷身如拘。名區可望不可到。十載回首空長吁。今來何幸躡仙蹤。物外淸歡曾未圖。杯盤狼籍衆賓醉。水月蒼茫淸夜徂。遊觀未厭餘興多。歡娛已極哀情紆。人間聚散本無期。况乃時世多艱虞。生前得意且爲樂。身外浮名安足須。佳期更在十月朢。綠𨤍再洗詩膓枯。

輓申梧峯(之悌○甲子)

向人襟袍絶嫌猜。風雅能令鄙吝開。南郡分憂推老手。北扉承命足淸才。孰知大夢驚蝴蝶。不信英魂閟草萊。縻職未能參執紼。哀詞題罷意難裁。

輓李敬亭(民宬○己巳)

淸名直節聳儒紳。儀鳳遊麟作世珍。律度森嚴松出壑。襟懷瑩澈鏡無塵。騷壇健筆空餘子。經幄嘉猷不數人。已矣典刑難再覿。獨留樑月是精神。

次金萬悅韻(時暮春下雪)

寥落寒齋帶雪輝。故人西望夢魂飛。閒愁黯黯日將

暮。芳草萋萋春又歸。固信朋情無遠邇。不須塵世恨離違。從當與子洛江上。鷗𪆽煙波共息機。

次蘭谷韻

端居惟幸少諐尤。不羡登仙上十洲。勝地逢場靑入眼。衰年作客白渾頭。留連湖外三杯酒。滌蕩人間萬古愁。聚散悠悠春又過。將謀後會更何由。

道湖筵中呈主人

羡君高蹈出塵埃。萬柳陰中百尺臺。水繞小邨拖綠去。山圍大野送靑來。年光苒苒時將晩。世故紛紛首不回。勝地逢場非偶爾。莫敎離恨苦相催。

輓金鶴湖(奉祖○二首○庚午)

淸溝不合映汚渠。覿德承風卅載餘。孝友久知人所服。姓名何止史堪書。聯芳常棣簪纓簇。經險剛膓鐵石如。痛哭百年寧復有。獨留寒月照空虛。

去年離別在襄城。把酒鈴齋送遠行。始訝容顔非宿昔。那知魂夢隔平生。人文已晦儒林慟。世道將淪志士驚。一半卻收知己淚。白眉猶自繼家聲。

九月初吉病起。與小兒步出家東古寺基。見有黃菊數朶。失所萎折於草莾間。感成一絶。

他鄕白盡千莖髮。古寺黃殘數朶花。正是風霜搖落

後。故園松竹問如何。

金君性之卜龜村東曰笙潭。嘗語余以山水之勝而命賦之。余辭不獲。綴蕪奉呈。

龜潭東畔碧溪灣。別有壺中世界寬。千古仙眞煩鬼護。幾年正眼發天慳。箕裘舊業肇基遠。堂搆新功至子完。陶令宅前垂碧柳。謝公門外對靑山。水因有本盈科進。雲自無心盡日閒。霧濕洞門玄豹隱。機忘沙渚白鷗還。三生淸福斯爲美。一點紅塵豈妄干。白石蒼波人世少。丹霞翠壁畫圖看。成三月作閒中伴。揷萬書爲靜裏歡。軒冕儻來非所願。生涯隨處受而安。羡君樂且不知老。愧我聞之自發嘆。不是鍾山能謝客。何緣韓子可從盤。一篇詩寄溪堂上。三夜魂馳水石間。莫遣桃花迷客路。芒鞋他日訪君難。

修巖先生文集卷之一

　疏

　　

辭奉化縣監疏(癸亥)

伏以官無大小。爵無高下。皆人君所以待賢而治職之具也。上不可以輕與。下不可以苟冒。輕與謂之謬恩。苟冒謂之竊祿。臣雖不佞。嘗聞此義於君子矣。不意今者。無狀之名。誤徹宸聽。委以百里之寄。臣聞命驚惶。無地措躳。臣稟性最下。立志不篤。雖嘗從

事於書冊之間。而乍作乍輟。若存若亡。其於踐履向上之功。固不可言。而記誦詞章之業。亦不如人。加之十餘年來。時事大謬。立身事國。無復有望。惟有服田食力。爲可以小安愚分。跧伏草莾。以百畞之不易爲憂。而塊然爲田野間一農夫而已。初非有隱居求志。不樂仕進之操也。而廷臣之不知臣實狀者。徒聞臣久處貧約。疑其於閒暇之時。學有進益。少變其庸愚之質。猶或可比於平人。遂以蔑實之名。上誤旁招之聽。此則廷臣之爲殿下選擧之意。已大乖謬。而臣之僭竊欺罔之罪。至此而尤無所逃矣。如是而猶不自引。靦然苟冒。則深恐朝廷官爵之濫。未必不自臣始。而廉恥之風。亦將掃地矣。此臣所以慙惶悶迫。不敢承當者也。若以臣爲有先臣勳蔭。除授末班小官。則臣猶可以勉竭駑鈍。不敢更有他說。今此誤渥。實千萬夢寐之所不及。夫以大夫之招招虞人。於虞人榮矣。而猶且死不敢往何者。貴賤分定。不可踰越故也。念臣世受國恩。一段螻蟻之誠。宜與凡民不同。叨承恩命。不敢偃然退伏。而惟是踰分之榮。不可冒受。不得不刳瀝肺肝。仰凂天聽。天日在上。實非僞飾。伏乞聖慈察臣由中之懇。憐臣不堪之狀。

亟令該曹還收成命。使臣守拙田間。溫理舊業。庶幾他日或有少進。以備驅使。則實天地父母生成之恩也。臣不勝激切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持平疏(甲戌)

臣聞自古明王聖主。莫不以求賢任士爲急務。然其所謂賢士者。必皆得其人而取其實。大以任大。小以任小。衡鑑不差。擧措得宜。然後上無虛授之失。下無冒進之誚。官方穆而治道成矣。苟或不然。雖切好賢之誠。而或難於知人。徒有招延之名。而不精於掄選。擧非其人。授非其職。則倖門開而廉恥日喪。闒茸進而人心不服。其爲朝廷之累。不旣大矣乎。臣本庸愚。稟質駑下。少失師友之訓。長乏鄕曲之譽。空疎滅裂。無物可倫。跧伏田間。苟延殘命。不知緣何而有虛僞不近之名。上徹於宸聦。十數年來。寵擢連仍。惶恐感激。不敢辭避。聞命卽趨。有恩必謝。往來屑屑。尸素貽譏。夫豈有分寸可取之實。又豈有一毫恬退之心哉。而廷臣之不知臣實狀者。復以過情之聞。重誤側席之求。陳啓失實。指擬非倫。夢寐之外。除授本職。若將以古賢人事業。責之於無狀之愚臣。此則廷臣之爲聖明選擧之意。固已大謬。而臣之掠

取虛譽。叨冒僭竊之罪。至此而尤無所逃矣。猶且亡而爲有。幸人不知。貪戀恩私。冒昧承當。則負乘之菑。有不暇言。而其於玷辱名器。傳笑四方何。此臣之所以驚惶悶迫局蹐愧縮而如不自容者也。况臣蒲柳早衰。疾病乘仍。荏苒歲月。轉益沈痼。加以新經灸焫。卽涉遠道。觸犯風雪。寒疾大作。症勢彌留。食飮專廢。委頓牀席。朝不謀夕。糞土微喘。死無足惜。而濫職在身。如山壓頭。身心震掉。頃刻靡寧。臣欲強起趨謝。則犬馬之疾危篤至此。欲控辭乞免則恩暇之降。又出規外。臣之進退。實爲狼狽。臣雖至愚極陋無所肖似。世受國恩。尙有一段螻蟻之誠。如使病不至甚而分或可堪。則輦轂之下天威咫尺。豈敢偃然退伏。稽謝恩命。至於旬朢之久。自陷於逋慢之罪哉。眞情實狀。天日照臨。言出肺腑。不敢誣罔。伏乞聖慈天地父母。憐臣疾病。諒臣情悃。亟賜遞免。以便公私。臣不勝惶懼隕越。席藁俟罪之至。

修巖先生文集卷之一

　啓辭

　　

避嫌啓辭

臣伏覩兩司論姜鶴年之啓。至加以無君不道之語。鶴年之爲人。臣所未見。雖未知如何。而但以其疏語

觀之。則率意放言。無委曲婉順之態。雖曰山野樸愚。不識事體。而告君之辭。豈宜如是。至於伯夷嚴延年之事。尤有所不當引而引者。恭惟聖上受命先后。撥亂反正。彝倫復明。宗社再安。大義昭揭。如日中天。武王霍光。所遭各異。非所可擬於今日。而措語失次。妄發至此。物議之峻斥。固其宜也。然而原其本心則豈有他哉。不過受恩感激。仰恃聖明。惟思盡言。不知裁擇。以至於此耳。謂之沽名市直。猶恐非其本情。而况無君不道。人臣之極罪。以此而爲其罪案。則不以過乎。古之明王。不以言語罪人。臣伏覩殿下臨御以來。草野之言。雖或過越。例加寬貸。無一人以言獲罪者。今於鶴年之疏。包容尤異。旣下優批。又以必無他意爲敎。狂妄如彼而聖德如此。瞻聆所及。莫不聳服。臣之愚意。人臣之道。惟當將順至美。贊揚大德。使四方後代。咸仰大聖人含弘廣大之量。出於尋常萬萬可也。若不推究其實情之所在。而論以一切之法。則幺麽一鶴年雖不足惜。而獨不爲聖世之累乎。臣之愚見。旣與同僚有異。不可苟冒。請命罷斥臣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