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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x 页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诗○五言古诗
  
五怀诗
为树当作松。亭亭傲大冬。宁将为剪伐。不受大夫封。为草当作兰。不采佩何关。宁从屈子去。流恨夕阳滩。为鸟当作凤。丹霄备五章。时君如好德。随意一来翔。为虫当作萤。浮沉甘所丁。时君如窟步。引路照荧荧。为鬼当作厉。被发向燕蓟。杀贼任所为。归来挠双袂。
题五怀诗后
五者倘得一。虽死心所安。神工如不许。何关为鼠肝。
与舍弟会宿江舍
中年颇有志。不但费吟哦。符拟傅黄石。书思搏白鸦。移山愚叟志。挥日鲁阳戈。孝可忠同尽。言行将不讹。才名虽藉甚。时命奈蹉跎。毁积工投杼。年流易掷梭。孟生唯薄产。罗隐未登科。得失元非恨。凋残理则那。悼伤同岳赋。旷达异庄歌。福去天无语。灾来鬼不呵。丧怀恒瑟缩。怯胆每㛪婀。肺热秋来少。诗情病后多。高亭聊会此。兄弟也非他。玉露才团草。银蟾已渡河。鸟还依密竹。蝉咽抱纤柯。爽气三秋半。寒声一雁过。独眠凄水伯。孀宿冷姮娥。雨湿红梨颊。霜肥紫蟹膰。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5L 页
吹灯儿口合。移席客肩磨。感旧悲哀至。言情涕泗和。焉能长戚戚。时复一何何。枕藉肱常并。欹斜足自摩。剧谈羞后发。奇闻竞先罗。滩远波声隐。阶危树影颇。一欢皆有数。万事孰非魔。自喜闻瑶瑟。何须听玉珂。且知穿露屦。犹胜满霜靴。石路宜鸣杖。苔矶可被蓑。得诗遣寂寞。求药养沉痾。是外他无说。吾生岂足詑。
寓言
雨庭鸡啄虫。鸡饱虫见屠。鸡虫同一气。得失太相殊。未知主张者。厚薄如斯夫。静念今夕间。有客来提壶。鸡亦当遭烹。生死异须臾。万事固如此。何须一呜呼。
梦亡弟(友宪)
去水绝回波。刻舟求剑难。嗟嗟余之季。已矣归青山。前夜来入梦。宛然平生姿。言生不言死。相对不知悲。蘧蘧忽不见。觉来空涕洟。奈何失同气。独此人世为。
戏吟
佛祖我未知。神仙皆妄耳。浮生元是梦。何处有生死。天地本无情。造物宁有意。虫臂与鼠肝。顺受而已矣。无可无不可。何须浪忧喜。寄诗同声子。此说知何以。
山寺咏怀
向晚意不适。驱车向山谷。严霜被百草。阴风鸣万壑。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6H 页
气像何萧条。川原空极目。同来二三子。谁知我心戚。山楼子夜月。寥寥更寂寂。老宿谓我困。吹灯促枕席。耿耿未合眼。晨钟云外落。
病中示诸弟
呜咽复呜咽。言之泪如水。去年失糟糠。今春丧伯氏。从前二三岁。骨肉皆入地。每逢朔望日。哭声相对起。人生非木石。安得不哀毁。以此渐消铄。未久吾亦死。题罢不成字。此诗悲何似。
八音歌
金华牧羊客。所愿从之游。石径久荒凉。嗟嗟何处求。丝丝垂白发。岁暮守林邱。竹窗闭幽寂。徒然谈孔周。匏瓜且空悬。可怜冬一裘。土木视形骸。身世如泡沤。革旧贤俊等。在我风马牛。木雁各有喜。何必多悲愁。
江涨
美哉洋洋乎。一夕乃如是。寄语旧时鱼。知今汝千里。白鸟满江飞。惊惶如失所。未知水落后。汀洲无限好。
建除体邀友
建子月几过。百年真斯须。除夜又除夜。自然垂白须。满目只伤心。无地安吾躯。平生耿介志。于今已矣天。定分既如此。长年安可图。执友与兄弟。一年凶闻俱。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6L 页
破产不足语。疾病何时苏。危楼独长叹。时事且可吁。成汤无六失。骄阳亢东隅。收泪心语口。崩天忧亦愚。开怀舒万一。非子谁与谋。闭户为君开。君行莫踟蹰。
次权石洲(韠)
我生喜饮酒。十年犹未痛。于髡视恶客。李白如戏弄。居然成不饮。欢情渐不动。举杯口若钳。临觞失旧勇。衰谢此可知。盛年真一梦。
悲字双韵(三十句)
不为素丝悲。不作流年悲。贫寒何足悲。疾病无可悲。我不欲为悲。悲来常作悲。悲来何以悲。自然为之悲。悲非使我悲。我自使悲悲。我非使悲悲。悲能使我悲。悲与心共悲。何时无此悲。目所见而悲。耳所闻而悲。昏而以昏悲。夜而以夜悲。风以鸣故悲。日以明故悲。对案辄生悲。逢人每添悲。或于马上悲。或于灯前悲。或忽然卧悲。或兀然坐悲。庄生叩盆悲。此悲非真悲。潘郎作赋悲。是则近我悲。览察众人悲。无如我心悲。有客怜我悲。时来劝勿悲。人生孰无悲。所贵去其悲。见子所为悲。应为死者悲。在世虽独悲。九原谁知悲。是谓无益悲。不如不为悲。存亡虽可悲。达人宁是悲。伤生莫如悲。损性无过悲。莫以一时悲。永作终身悲。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7H 页
今子为谁悲。今我为君悲。客言尤可悲。何以慰我悲。对客若不悲。客去还用悲。掩门任其悲。新悲兼旧悲。呜呼余之悲。谁能知余悲。谁能知余悲。此悲宜独悲。
以牛易牛
以牛易牛归。两人皆相喜。牵驱出市门。得得还相避。得失两不知。但以新为贵。明朝试劝耕。前后各无异。咄咄皆相言。我牛非此类。始知世间事。何事不如是。寄语轻薄儿。故交无相弃。
岁除得数(自一至十)
一朝复一夕。飞光如箭促。二年交替间。心怀转消铄。三生赋命奇。薄技终何益。四顾绝相知。交情少然诺。五更独不寐。悲歌空转侧。六出暗山川。冻寒状鳖缩。七情无不感。万虑交相作。八荒虽广大。牢落吾安适。九折医未成。徒劳求百药。十生九死间。形骸实土木。
赠小孙奇特
可怜尔祖母。锡汝以嘉名。谓言育且教。乃及归冥冥。恩爱竟寂寞。何由见真而。闻昔王童子。六世泣遗砚。汝若稍长成。应知念天显。因名思其义。得不悲且恋。题此涕湿笔。留之待汝见。
古意(丙子乱后)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7L 页
梦我游齐都。偶出鲁连墓。清风凛如昨。千载犹能慕。彷徨不忍去。慷慨泪如雨。茫茫宇宙间。几许人无数。但自怯凶威。是非宁能顾。安得起玉貌。高谈惊末路。
叹息
叹息复叹息。百感中夜生。造物本多端。时月又何情。晓星忽牢落。东方犹未明。是时属清和。春云阴不晴。有鸟名鸧鹒。舌端何轻盈。始自蒿下出。渐渐近太清。不知肉味薄。饱满盘空鸣。飞下飞上间。似若誇春荣。可惜鸾与凤。哀鸣何处寻。路远毛羽短。无言空(缺)
赠金舍人晦卿(光赫)
君侯标格奇。为人元不凡。昔如冰出壑。今若马脱衔。去冬辞玉署。暂着从事衫。于时南汉危。孤军栖绝岩。谁能赴急难。獐怯八路咸。君独执苦节。周旋出至諴。驱驰为国心。日月诚所监。如何犬吠雪。到底多谤谗。世路险如此。谁辨玉与瑊。而我早结义。半世同酸咸。自从兵乱后。相思阻巉巉。安得一相逢。十日语諵諵。题诗无寄便。何由见芳缄。愿君莫自沮。霜后知松杉。
  
(附)次韵
 世事本难定。得失同楚凡。衡门考盘乐。孰如趋华衔。我昔实迷道。十年穿朝衫。五十始知非。朅来依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8H 页
林岩。前期固已卜。不必问巫咸。平生无所用。为国罄寸諴。往者苍黄日。南军谬所监。主辱义当死。肯顾营营谗。但恨一世人。不曾分玙瑊。归来溪上宅。鲜脍罗辛咸。门前流浼浼。屋后山巉巉。诗成待吾子。岁时相諵諵。江湖秋水多。归雁传情缄。相思隔一岭。望眼迷云杉。
述怀(十八首○丙子乱)
二百八十年。国容如完器。忽焉一涂败。负此无前耻。未知省宫里。当作何如思。我有若干诗。备悉当时事。倘可达 九重。我死知无泪。
南汉虽云险。不过一黑子。粟不支半年。军无死守志。如何奉 玉体。坐此孤城里。庙算一何拙。无止真幸耳。可惜今日祸。历历皆由此。
我壤虽滕也。可以小敌大。高丽一鼎足。随汉皆无奈。如何有其三。遭罹此大祸。倘非历数屯。无乃无王佐。愿上更励精。期无愧负荷。
水险在江都。固天限彼此。檀君立国后。兵锋所不至。倘或少有备。百万无能耳。如何至重地。付此儿女子。噬脐悔无及。遗恨空千祀。
江都鏖灭后。三将共一律。一死死犹生。人情多愤郁。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8L 页
用法乃如此。将何施赏罚。刚极明可照。断极威可出。愿 上体此意。毋牵营救说。
咄咄两元帅。青冥下齐钺。受任败军后。此则犹可说。提兵在境上。不日亦不月。料敌未知来。赴难行不疾。徘徊山路间。徒积苍生骨。
闻说湖西伯。闻变即涕流。感激主恩厚。张目视仇雠。谓言有死所。此行宁逗遛。忽焉见陷没。天地定悠悠。人或讥轻进。今世谁与俦。
可笑义兵人。扬扬何所为。劫执路人弓。夺取他马骑。三步一回头。十里再作炊。及夫兵退后。归家空自奇。恒言称有功。官爵谓可期。
嗟尔统制使。蒙恩今几年。休戚是可同。存亡宁恝然。人言一千炮。足以行无前。何不赴南汉。突入冲中坚。玉觞还无味。谓尔来必先。
传闻光交山。士卒殊死战。此辈好身手。军声如怒电。主将无胆气。怯心生生眄。顾谓尽李矢。移来谁后殿。少焉山月出。旌旗无一片。
可怜江都城。万人为猿虫。或有女死节。未闻臣死忠。独有金相国。自焚炮火中。平生冰玉心。死生同始终。太史何以书。忠节无如公。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9H 页
可怜 王世子。秦乌几时白。食饮必裁损。起居焉自得。惊沙万里外。使者亦难续。哀哀九重里。圣情那有极。念此歌以吁。中宵泪沾臆。
痛哉守土官。发卒谁敢先。轻装挈妻子。预入沿海边。朝夕择酒肉。美甘开华筵。谁知南汉城。御厨无腥膻。此而不加罪。国纲何以宣。
念此祸乱根。向谁归怨尤。或自疑斥和。斥和岂其由。倘使绝交后。锐意修戈矛。重镇扼要害。良将坐边头。东渔亦可禁。况贻山河羞。
往事既已矣。来者亦何为。金帛宋难继。犬马周不支。营备急诛求。未免烦公私。载舟与覆舟。一水安更危。愿 上照明烛。早察苍生眉。
我国于 明朝。秋毫皆帝力。至今壬辰人。怀恩有时哭。何不治单舸。陈辞告上国。备悉事首末。庶几见怜恻。此说莫谓迂。愚夫或有得。
乱后用武士。专聚南汉城。但闻入者贵。未闻出者荣。出者岂尽冗。入者岂皆英。苟或专用此。执缚可呼名。何必责铨曹。称之以权衡。
我心我不知。如何每拱北。林啸一何哀。杞忧还无极。愿将一斗血。排云叫丹堉。所忧非我力。每被家人谪。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29L 页
聊书感怀韵。愁来时展读。
玩鹤韵(十四句)
百丈丹崖古。千年玉树䕺。何从此白鹤。多意下青空。得非由赤壁。无乃自辽东。累日徘徊久。双飞出入同。仙性能胎化。灵气每郁葱。山精非借地。造物岂为功。青白才分色。高低未卞雄。夕翻松露碧。朝晒海轮红。已作天边影。将生背上风。山翁休设网。野老莫修笼。玄圃何时去。丹霄不日通。生平无道骨。饮啄有残躬。对尔青田质。惭吾白发翁。终当修玉诀。归路导青童。
戏题
飞光何卒卒。百年如一旬。人生落其间。何者能长春。今日北邙客。昨日车马宾。生死有先后。毕竟同是尘。如此又如此。贤愚岂异伦。可笑阮步兵。死欲埋其身。乌鸢何是薄。蚁蝼亦何亲。莫羡金谷富。莫恨南阮贫。来去一浮云。何为欲逡巡。聊书感怀韵。投之当世人。
暗行
暗行复暗行。尔行合尔名。暗暗苦难白。行行何所营。贪吏即贪吏。暗行真暗行。茫茫九重里。无由达民情。暗行复暗行。宁不畏高明。
述怀得四百字。寄李结城。(喜熊。全义人。文承旨。)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0H 页
鹤与鹤同林。兰与兰同畇。各以气类随。物然矧而人。吾人二三子。才行无缁磷。睡隐气像古。彦章风味淳。偲偲共得意。同心而异身。墓木忽成拱。往事空悲辛。退之别元宾。何者如元宾。悲歌宇宙间。四顾无芳邻。我初未识子。二子言谆谆。众中见毛骨。文彩何彬彬。神秀射朝晖。才华谁等伦。倘非九苞凤。疑是一角麟。自许椟中玉。人推席上珍。时时吐奇论。使人惊心神。一言便许心。每事知天真。各修举子业。吾常趋下尘。短才愧垂橐。深仁许指囷。窥觇大手笔。傍坐每效嚬。子虽试屠龙。壮怀宁能伸。小邑非所屑。许丞还见嗔。不合可以去。何妨耕有莘。菰葛本相宜。葭莩终见亲。但恨各衰老。相见亦未频。子实有范忧。义不忘君臣。河汾十二策。徒劳叫枫宸。我亦抱耿介。其如禀命屯。十登礼部选。一霸还无因。酸寒老参奉。周旋才一旬。杜鹃劝归去。归卧沧浪漘。功名徒为耳。犹可为閒民。无端又兵火。行帐巡峨岷。恸哭南汉事。尚忍今更陈。有臣劝王行。何人能却秦。波颓到此地。艰危日益新。宁将与夫子。共往寂寞滨。不必死无为。避地甘寒贫。萧萧两黄发。对卧同昏晨。诗书阅閒暇。渔猎经冬春。种桃食其实。折枝以为薪。孤吟志在此。有泪时沾巾。
次石洲集驯狐韵
岁暮寒气严。白雪满乔木。有鸟名驯狐。每于其间哭。村人相谓言。未知谁家厄。我言众万生。无非禀亭毒。莫谓此声恶。不祥非此独。人或有豺声。凶险异横目。各以不平鸣。宁能怀反侧。在我无失德。虽祸当为福。
自笑
老人心性异。事事背常理。洗手不洗面。抱孙不抱子。恶马好骑牛。厌家每寻寺。喜着旧巾袜。羞对新衣被。有酒不愿斟。无诗强欲吟。长夜或危坐。白昼常颓卧。好其不当好。怒其不当怒。白发独不变。朝夕长相见。
故箧中得一纸(乙巳五月日。寄内诗。)
生为同室亲。死作同穴尘。匡衡论万福。孟轲称人伦。黔娄立四壁。其妇安其贫。孟光案齐眉。其夫乃耕民。今我与吾君。恩情异他人。同年同月生。两姓如一身。自从结发后。朝暮视鞶巾。厨中俱甘旨。庙里荐频繁。吾宗堕绝久。后嗣何荒陈。安得长儿孙。一一如君仁。继我光山烈。令名垂千春。
杂诗(十四首○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十四字为韵。)
病馀始出门。政值风日清。林下水潺潺。花间鸟嘤嘤。欲踏芳草去。蹩跛难远行。五步一成坐。感物空伤情。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1H 页
依依凤凰山。历历黄龙江。惜我未得往。幽怀焉所降。忆昔每出游。此乐难为双。身老病亦深。往事随惊淙。
可为恸哭者。当今非独一。抗首忆春宫。旋归在曷日。大马尚恋主。矧我在人列。哀哀万里外。微诚难可彻。
功名非不贵。此腰不可曲。一出永诀意。归来在空谷。时危当恋阙。夜夜空拱北。那堪春暮后。青山多蜀魄。
倚柱歌激切。令我恶怀抱。乱离志未伸。兵戈身既老。况当维暮春。忍见王孙草。安得倚天剑。横行事征讨。
人羡桃源人。村忆朱陈村。何人好心事。何地风俗敦。离群此索居。心怀安足论。今日又今日。寥寥常闭门。
可惜蓬莱水。或作清浅流。万事固如此。变幻知有由。胡为昧此理。骚屑多悲愁。所忧非我力。且可依林丘。
寂寂还寂寂。奈此春昼长。支颐屡破睡。绕床行彷徨。村小懒耕稼。病久废壶觞。忽忆少壮日。恻怆心内伤。
学稼耻樊迟。为儒嫌子夏。世人自弃我。我岂无心者。郁郁抱奇策。悲歌牛口下。是非雌雄乌。得失去来马。
少时慕学海。中年事文江。磨墨欲尽顶。把笔愿如杠。此志竟濩落。万事归松窗。试问此隐者。何如鹿门庞。
何处多春恨。春光生小村。花明杜宇血。草绿王孙魂。伤时杜陵泪。无日不作痕。潜行还独坐。白日空掩门。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1L 页
智略自短浅。安能谋 国事。千虑虽得一。还思诫出位。归来寂寞地。鹿豕为同类。时因北来奇。洒尽悲时泪。
叹息又叹息。休道去年事。周纲既已紊。汉屦奈倒置。东海尚未蹈。馀生欲何俟。潜行踽踽处。逃渊叹匪鲔。
入林恐不深。在此山之幽。不是欲洁身。愿学逍遥游。薇蕨得春雨。倾筐儿亦收。残年此既足。营营何所求。
杂诗(十首○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十字为韵。)
老人恒抱病。志士例多感。而我何为者。兼之每自憯。贸药不自暇。匡时亦何敢。呻吟且郁抑。逢春亦悽惨。
人生本无机。荣悴各有时。死生须待命。祸福非所知。所以漆园翁。万事不自期。虫臂与鼠肝。皆归造化儿。
枯膝似老藤。病眼多黑花。齿豁亦已久。岂但落一牙。旧室且零落。依林开小家。荣悴自古然。吾生何独嗟。
朅来坐石矼。风起惊波溅。白日奄西匿。忽然心魂变。在世复几时。白发垂满面。既无疏玉法。飞光奈如电。
寄语同心子。莫洒忧时泪。艰极泰必来。时和运更至。国朝富人材。山河宁久耻。老生实有望。太平从可企。
身老不足悲。家贫亦何恨。所嗟病支离。肌肉削如刬。软脚似婴儿。尚怯越门限。春宵亦无寐。天明未合眼。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2H 页
世路又如此。何处乾坤别。桃源竟无路。身世更懒拙。有时立苍茫。中情如有失。安得乘云车。飘飘度岩穴。
此身如可化。愿为山中鸟。刷尾玉潭夕。飞鸣琪树晓。处世自局促。逢春愁未了。蜉蝣能几日。沧海一粟渺。
蚤虱至琐细。有时令我惊。花卉本无心。亦能伤我情。愿弃人间世。从游魏叔京。此志竞难遂。徒然劳此生。
闭户自郁郁。无人知我心。看花少欢情。听鸟徒哀音。商量古诗客。千载谁同襟。昌黎犹胜我。行出春江浔。
感兴
孔孟去已远。大道日渐熄。秦灰六经馀。汉儒一何凿。宋德忽隆盛。河南两程出。继以紫阳翁。掇拾补缺裂。波颓抵今日。徒多功利说。尚难餔糟粕。谁能从户入。晦盲乃如此。后学何由立。我衰斲轮扁。无成今七十。贵贱既无分。少长宁有序。世路险如此。藏身更何所。且复归去来。青山焉我拒。空将十年事。每与山僧语。松寒不改容。兰幽香自闻。野火忽上山。两美皆俱焚。如何桃与李。独向春风荣。念此感恨长。有泪空沾缨。
寄松庵柳和甫(玶)
君我皆六十。馀年知几何。倘使月一见。会面固无多。况于两岁间。曾不一相过。如我不足道。残骸困沉疴。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2L 页
君则稍康宁。何不来吾家。东风忽忽去。落尽东园花。此时不相见。夏炎无可那。愿君更留意。莫言逢戏魔。
戏笔寄奇慎甫(处谦),李圣源(瀷。二首)
我实古之人。妄意今犹古。行身处事间。应接如聋瞽。儒衣宽且长。少年指笑侮。举趾徐更迟。谁谓遵规矩。惜乎今之世。吾身独踽踽。青山惟古貌。厚重诚可取。
愿弃人间事。深林结衡宇。寄语二老人。何如参佛祖。风日最娟煖。不患春衫薄。若非试残力。安能携短策。徐徐沿涧路。困馀坐磐石。时节似不佳。独游心转恶。归来还闭门。万事一泪滴。
自嘲
鼠有五技者。鸠性何其拙。为巢昧经始。借鹊时有室。品物各殊科。人性亦不一。而我固歇后。何能强本质。时年过六十。路傍始作室。席门与蓬户。倭椽且欹闑。起立每打头。风雨难容膝。那堪朋友哂。交偏山妇叱。茅捲促惊呼。床阙支无术。时来内自愧。未久心还恝。馀年能几何。万事已嗟耋。蓬荜且安分。庶可吾生毕。
喜报
群居常有言。胡命未能久。傍人皆冷笑。甚者掩其口。今日是何日。欢声齐北斗。争传 皇帝怒。徵师扫凶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3H 页
丑。果然吾所见。一夕如合符。但念我贰君。无乃惊动否。仁兵必无犯。更恃 皇恩厚。
赠得庆(侄汝锡幼名)
人生贵为男。为男贵有才。汝父病未施。孔释应见哀。若非亲抱送。如汝何得来。记得汝生时。我梦何照回。龙驹高数尺。旧鬣乘惊雷。嘶鸣止汝屋。倏然风云开。过门听呱呱。果非寻常孩。及后见头角。实是人中魁。吾宗自罗季。文名盈八垓。而来数三世。陵迟诚可咍。静观造物意。必为栽者培。愿言却努力。群居莫诙诙。以腹为箧笥。读书日日催。而我力虽衰。精神犹未灰。安得须臾生。看汝登蓬莱。诗成道密意。忽复泪沾腮。
有感
病能害病人。不害治病人。庸医自为计。全不用精神。弃去古方法。私智任屈伸。补泻失其宜。元气日失真。及其不可救。请去思避嗔。寄语医国人。此说诚有伦。小可喻其大。可以书诸绅。
次李杞泉喜熊赠韵
欲制伤时泪。如川不可防。北辰非古所。 东殿是何方。奈乏丝毫补。曾依日月光。多君知此意。时赠写怀章。 宗社安无术。方多祸乱萌。招兵真是耸。发使岂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3L 页
常情。 宸极妖氛涨。川原暴骨横。来诗何郁结。惟日望升平。
偶题
遇害不必免。见利无苟取。是谓知天命。然后为君子。
野人
野人负耒耟。牵牛且将犊。不暇荷蓑衣。蓬头雨如沐。
用青恩君韵。题林实之(㙐)诗帖。
吾家坦腹郎。行方而言公。常时虽异居。每事咨妇翁。时维己卯岁。政值西来风。匹马到龙湖。谓言游关东。如卜可居处。当老于其中。试看眉宇閒。决去尘土蒙。几日在枫岳。又逐南飞鸿。闻有沈相国。再罹谤书丛。历访非偶然。从来臭味同。相逢羁旅中。叹息颜凋红。论怀酬唱间。宁论松与蓬。喁噞固不厌。归思还匆匆。聊将若干字。示我为一通。览毕欲拚和。奈此驴技穷。心知才力退。咄咄(缺)书空。
行吟
多病十年后。看花古洞下。村人曾识面。怪我能骑马。
和石洲无心韵
我本有心人。愿得无心友。同游有乐地。时饮有脚酒。无无是谓有。有有更何有。为问有识者。如此是有否。
记梦(二首)
昔余梦为女。被选作宫人。猥以蓬菲体。幸得君王怜。衣以金孔雀。裳以银麒麟。方将荷天宠。可以当三千。俄然神气旋。还为男子身。半记宫中事。独惹御炉烟。物理有合散。变化似或然。抚枕一大笑。晓月当窗妍。
我又梦为鱼。其身大如车。脩鳞三十六。其肯居沮洳。千寻波浪中。志气若有馀。俄然形忽开。吾身还复初。由来世间事。变互谁知欤。余既不知鱼。鱼亦未知余。庄周化蝴蝶。此说知不虚。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4H 页
挽侄妇卢氏
有齐玉溪后。作我宗家妇。阿侄病心人。恩情颇失厚。无违从法训。柔顺出人右。竭诚事汤药。耐贫甘井臼。辛勤二十年。怨言不出口。谁知罹祸毒。一年同就木。哀哀朴山土。双坟俱惨目。老我有遗恨。未得亲救药。已矣复何言。徒然一恸哭。只愿养幼女。成双慰馀魄。亡妻在世日。视之如骨肉。死者如有知。九地应相觌。为说值罔极。新阡当改卜。
寓吟
山中半夜霜。木叶纷纷下。衰颜君莫怪。我本悲秋者。
鼠杀鸡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4L 页
夜半鸡惊栖。雄亦失其雌。群雏无可依。各自四散飞。倘非攘人来。唯应来老狸。蹴起房中儿。以火来照之。有鼠大如瓜。时方在于埘。噫噫谁谓害鸡物。不是人不是狸乃是鼠。寄语多少四邻人。莫以鼠窃轻备御。
八歌
万历二年春。甲戌吾以降。忠孝既无能。诗书亦未讲。平生所为事。乘舟过断港。徒惭先世业。寂寞老穷巷。
     
(右一身)
同年同月生。幽閒良足取。二十拜吾堂。举动合规矩。服丧十五年。悲哀异常数。莫怪得妇道。雪江乃其祖。
     
(右室人)
相居望烟火。日日欣相逐。一出望眼五。偕行连袂六。各自有子女。莫非吾骨肉。只恨北堂空。时来泪盈掬。
     
(右兄弟)
深林吐奇葩。照席有琼枝。不愿作卿相。只愿无别离。宗文可守家。宗武宜相携。常怪老彭泽。题作责子诗。
     
(右男子)
爱女逾于男。我心我未知。既嫁念饥寒。未嫁恐失时。常怀舐犊心。善恶何思惟。安得置我傍。搔背任所宜。
     
(右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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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我内外孙。三三其小乎。再光可再光。一儒已大儒。其馀童稚辈。鸾凤峙碧梧。有此万金产。聊可慰老夫。
     
(右孙子)
同居邻里间。奚啻骨肉亲。如或丧其一。天其丧予身。知识半青山。存者只数人。念此歌以吁。萧萧霜鬓新。
     
(右朋友)
新居有草堂。一身聊自安。藏书樻亦足。对客床可宽。儿喧想果熟。犬吠知猎还。不愿白玉堂。凫趍无少閒。
     
(右新居)
感兴(四首)
孔翠复孔翠。尔生超羽族。寒泉非可饮。况且牛有角。奈何不自重。忽然逢抵触。所以丹穴禽。非竹实不食。
     
(右孔雀)
鹦鹉复鹦鹉。多言尔当坐。虽蒙主人怜。奈此便关锁。哀哀伉俪情。中宵悲岂耐。不及春江鸥。和鸣喜相过。
     
(右鹦鹉)
问尔赴烛蛾。胡为甘死祸。无乃慕高明。骤进还自破。是谓不量分。亡身知亦可。何如草间萤。潜飞自照火。
     
(右扑灯蛾)
桑蚕食厚叶。既饱自缠裹。一入不复出。有同钟室祸。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5L 页
死此妇人手。甘心赴汤火。岂如枝上蝉。饮露甘长饿。
     
(右蚕)
次石洲集望晴韵。回文。
楼西竹日斜。恻恻唯心苦。流水乱分溪。落花飘别树。浮生叹病积。急节伤春暮。头白此苍茫。眼枯迷远路。
夜雪
终夜闭窗睡。知风未知雪。朝来始见深。空庭鸡没膝。
海棠花
一树海棠花。丰荣三四朵。分明贵妃魂。留作千年态。
次石洲贫家诗
名誉素后人。岂脱囊中锥。智虑且疏远。算瓮亦何期。嗜饮废事酒。好吟能穷诗。贫是我自作。老去何能追。诗出于性情。感物宣于口。临欢例平舒。当悲尽哀楚。我自去年后。有作成一箱。苦苦不可吟。无乃过非伤。倘饮一斗酒。足可缓愁肠。多病肺亦伤。何能吞一觞。只将溘然去。人与诗俱亡。念此歌以吁。心魂更茫茫。
晚秋后园有怀
我有百亩蕙。枝叶方菲菲。鶗鴂忽先鸣。众芳皆已腓。无缘充佩帏。有泪沾我衣。所以屈大夫。悲伤歌楚辞。
戏寄奇慎甫,李圣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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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困士之常。疾病又何频。可怜邻里间。一月不相亲。不恨故人疏。我亦疏故人。寂寂莫往来。辜负山中春。
题新历韵
历观高丽史。艰危犹事宋。强将年号字。能与臣民共。
闻退 东殿归期
可来来未得。天心吾未度。若道时使然。谁令芳草绿。
乐府体
阴氛晴。婆娑寒日渐看明。清辉细细。素魄盈盈。依前一朵白莲花。幽人仰见空多情。凄凄风露。二更三更。
梦醉翁金南重汝兼。用石洲梦具容韵。
哀哀金公子。一去不复还。孤坟已宿草。况复非故山。如何每入梦。更对平生颜。不言生世乐。不言入地艰。依依复依依。惟应情一般。去影忽不见。有泪空潺潺。真见在何远。吾亦死生间。
题梁史后
万物无非有。其间理亦俱。如何庄老学。一一尽归无。知无不知有。果然非吾徒。笑矣乎夷甫诸人坐空谈。昭阳殿作狐兔区。王何之罪甚桀纣。范宁之言岂欺吾。
杀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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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角鸡伏雏。有狸潜来窥。此以慈爱心。外虞曾不思。彼以口腹累。每欲乘其机。晨往夕又来。毒涎口常垂。夜半祸忽作。鸡急鸣声悲。既已杀其母。其子将何依。曳入深竹丛。食尽无馀皮。主翁非为鸡。闻之为嘘噫。呼儿设网罟。猎犬又相携。知走不能飞。巧避徒为疲。果见裂肉死。尔死理亦宜。乘快自相贺。未久还不怡。最灵莫如人。同类亦相夷。矧惟一微物。义理何思惟。狸虽杀无辜。吾亦枉杀狸。感叹遂成诗。时时一吟之。
骤雨
黑云从东来。炎风变成飐。树林渐生凉。楼台忽悽惜。翻江走沙石。入室捲枕簟。白日屋檐下。无端落数点。忽复猛势横。苍茫电影闪。纷纷乱敲磕。天地亦相掩。黄流下群壑。江涨在俄奄。汩汩惊鱼龙。弥㳽覆菱芡。亢阳得一雨。枯苗少可敛。清新天宇净。飒尔鏖炎燄。民心得帖泰。升平可见渐。老夫亦苏气。是后死无慊。无非 圣上惠。作诗记岩厂。
感怀
閒居日无事。览察园中木。其间木瓜叶。未秋已黄落。物理固难格。沉吟移日夕。忽焉有所得。悲愁还自极。草木各有味。此实酸臭独。必也是气盛。若是无颜色。
秋潭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7H 页
物性尚如此。况人非金石。我自十年来。酸苦日相积。宜乎渐消铄。自然为黄䤋。感物遂成诗。吟哦倍悽恻。
井边柳
井边柳已衰朽。腹穿儿可入。根露蚁空聚。本节死将仆。半身生亦苟。此井凿何年。是柳种谁某。既无故老传。岁月想已久。未知绿阴下。几经戴盆妇。人生非木石。安得如汝寿。井边柳谁衰朽。犹可过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