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弇州续稿卷二百六
　　　　　　　　　　　　明　王世贞　撰
文部
　书牍
　　荅胡元瑞
一邮卒自西南来者得足下书累纸纸累数百千言见
怀五言十律读鄙集七言二律他杂诗三卷生不睹钜

丽之观久矣何幸于足下见之而又身当之耶始者见
家弟与曹甥子念称足下已又见殷无美称足下近得
家弟一书谓纵横艺苑中自于鳞外鲜所畏顾独畏足
下与李本宁耳本宁文笔峭峻而指奇新能出人表足
下宏放奔逸若飞黄蹑景顷刻千里而步骤操纵有度
不至负啮决之累诗格调高秀声响宏朗而入字入事
皆古雅家弟畏之固当即令仆整帜而遇前茅不亦三
舍哉而自庚午辱与本宁之尊人方伯公游其明年辱

与本宁通其又二年癸酉辱与足下尊人少参公游其
又明年辱与本宁游而于足下尚未有通也诚不意足
下之过知仆若是足下谓诗文骚赋虽用本相通而体
裁区别独造有之兼诣则鲜又谓精思者狭而简于辞
博识者滥而滞于笔笃古则废今趣今则远古斯语也
诚学士之鸿裁而秇林之匠斧也亡论目前足下执是
以程昔之人而且难之顾独过举以归仆则岂仆所敢
当哉记仆初游燕中仅踰冠与于鳞辈倡和时妄意一

策名秇苑不至终作吴地白眼儿足矣既稍有知识私
心所慕好虽不能如执事所谓亦略近之而中间三十
年来数起数踬官中刀笔十之三家门宗戚大小十之
六幽忧病苦又时错之加以不幸负邈籍之好膏油之
晷多夺而奉杯勺以故不获尽究其力于学生平所撰
述既不能自裁割汇为一帙偶失数卷徬徨废寝适郧
中有馀梓以不携家有馀俸稍为锓镂置之家塾用备
遗失而已不谓露其丑于足下而足下复好之也以足

下才虽过于称仆而晰于论学乃尔仆尚何所道勉旃
深造自得而已才骋则禦之以格格定则通之以变气
扬则沈之使实节促则澹之使和非谓足下所少而进
之进仆所偶得者而已本宁前有一信至荅之极卤莽
行将录一通寄彼也诗不能尽和聊成二律四绝少酬
来美广文先生彭稚修者故是足下同盟计日相与下
上张令以惠文弹治瞷氏豪彼中士论云何有便指示
为幸

　　又
喻兰溪人来得足下手书及丝葛之贶念我深矣新诗
朗朗咏之令人神王仆初拟八月入茅屋三时清斋与
比丘道人共行径已授产儿辈生平所好古典籍法墨
名画之类悉不留阿堵中文字结习与生平故人亦不
免一刺独足下未识面为恨耳信如来札所谕有叔夜
千里驾尚当于团焦穴一窦对语信宿也仙师化在旦
夕世外之冗遂不减尘中不克覼缕外芙蓉幄一顶戈

扇二握庶足下帷帐明月怀袖微风若与不佞相晤也
谂方校雠宋太史诗此公亦何幸然不免令足下神瞀
耳一笑
　　又
两日前奉师龛入观未暇寻三田主人仅拟息肩华胥
以苏病骨而足下所成昙阳登真篇已及令人两腋习
习有飞动意又家弟西筴似不以一学使为重得足下
六篇重耳气色高华真足扑太华三芙蓉挹瓣中沆瀣

近亡论李本宁不知仲默于鳞前亦有之否仆老矣拟
办两青鞋作西归津梁计不意中道为易迁宫所要然
玄关一窍大较非异足下仙材也能有意捐夙障从我
游乎
　　又
每念海内才子如兄辱推挹以为确然国士如兄而至
今不获一见宁非缺陷世界也以书及诗授子念南而
失之复以诗及书授子念北而又失之古所谓万里比

邻者独于兄乎不然何也兹舍弟之江右复以扇诗及
书币往盖三易矣八月间当削迹遁世得亡与兄竟为
神交之人哉有叔夜千里驾幸蚤图之至望
　　又
足下聚书三万卷插架不减邺侯日枕席坐卧其中世
间事无足上眉尖胸次者以仆所见当今博洽士陈晦
伯可称无二然不无书簏之恨杨用修颇以缀属称而
疏卤百出点检不堪自李献吉戒人读书当令此道弥

厄海内故不乏隽流才一篇一叶有味便厌薄六代以
还即晋唐诸史高阁束之矧其馀者自分此生已矣何
意晚岁从少年中得足下家弟每啧啧足下过目不忘
髫丱时读书几与身等今已学亡不窥浸浸有雄视百
代意而独稍降心于仆噫足下故刘子政张茂先辈也
仆非其人讵敢当剡溪一棹何日来东倾筐倒庋与足
下连床作十日语望之望之
　　又

向者一月内所致两书悉达其见寄五言律十章近作
数种俱领教足下诗大抵格调高古音节鸿鬯目中所
见自屠青浦外鲜偶者即老将非十万卒凭坚城当之
未易支也唯歌行汹汹不无才多之虑小加裁损乃惬
中耳仆年事转暮日求藏身挫名而不可得绮语作障
不减追逋所尤可恨以此身付齿舌以此日耗酬酢念
奇人如足下非一促膝晤言寓托千古亦缺陷世界也
殷无美有父丧恐偕计便亦须入吊之当扫弇园片石

以俟舍弟将入觐可同行否尊公在滇想自佳外拙诗
二章书扇头请正曹子念亦足下意中士也因其谒永
嘉王使君聊尔相闻不一
　　又
喻兰溪邦相人来辱长笺见诲副以衣履新诗种种启
之如龙泉太阿乍出匣霜风肃然不能矘盼仆遂得见
怀及游仙十二章即异日跨一蹇游芙蓉城出橐装以
骄毛仙翁张洪崖先生不亦大幸哉第仆之此举正为

挫名避思朝夕焚埽冀小忏绮语宿憯耳而过为贤豪
长者描饰之又动迦叶定中蹈舞习恐终成堕落奈何
奈何所命绿萝馆集序足下方如日升川盈岂仆一语
所能定仆亦何自破笔研戒以世人理待足下而足下
意似不可已且虑后世有两奇不相值之叹故勉而命
笔仆于交游少所推仅于鳞耳有足下于鳞不为死也
气色高华声调爽俊而纵横䟤跋有挥斥八极凌厉千
古意仆三十年中所接如足下真耳目中无两所望者

思西京未雕之质平原才多之戒而已邦相无一毫俗
吏态游览倡和令人慨想临川之美足可纸贵见除目
尊君已复故物第碧鸡万里不虞初平羊作石耶一笑
一笑新暑未剧加餐自爱
　　又
辱损致全集瑰奇雄丽变幻纵横真足推倒一世仆向
为足下作序仅睹计偕岩栖二种中诸体尚未备故末
以西京建安相勖今读卧游诸作古诗乐府已深入汉

人壸奥平处尚可驰骛公干仲宣不知曹氏兄弟为何
如耳歌行如赠汪司马等篇才思滚滚不减信阳而送
沈纯父七百言气骨铮铮并驰北地尤为当行近体自
是当世所推于鳞外首称独步可也仆老境何幸获此
大观使旋附致不一
　　又
生平交友垂尽何意凿坏之日复接海内贤豪如足下
于愿足矣恨肺病方深不能竟所倾吐然与足下神交

十馀年彼此邮筒所致肝膈底里亡不具陈所少者惟
一面耳今足下俨然而命千里之驾且云以仆故勉为
公车一出即握手片言固贤于十年众也以仆而观足
下诗必大家文必名家第体气清羸宜稍节泛酬驰骛
之作四十以后必须讲求出世住世学问仆今未有所
得不能相告也欲作魏茂权太常书亦以病不果夜来
嗫嚅一律为饯而方寸冲冲迄未能就俟儿子北上致
之

　　又
久不见奇男子得足下一顾遂愈头风属其时尚惙惙
不获大倾倒为恨虽然针芥相投固不在尔顷也足下
河东赋久已就吹嘘上天此其际矣纵公车令不尔而
以场屋相困出囊底亦足了之知无落夹也华阳碣石
间四方豪俊云集足下便为登坛大帅中兴诸将建节
亡若岳侯之年少者艳羡艳羡倘小毕经生业障结伍制
军约束旗鼓弘正嘉隆之业自此而三宇宙间一大快

也鞭弭中原遂有人否以报老夫属儿子北上手笔记
存不一
　　又
仆有书附舍弟去而足下书附喻令之使来计其日不
相远昔人所谓神交信非偶矣计舍弟与二贤登高酾
酒赋诗一时之盛第坐中不无少一人否仆于世故一
切抹摋不愿与贤豪相接八月闭关虽謦欬不落人耳
矣如何如何初暑愁霖强饭自爱不一

　　又
得手札以家弟一归为快暮年兄弟差获聚首诚如所
言仆既举体皆凡事渠亦方治老农老圃业何敢上希
皇民伯仲也阳春馆之作必须了此而后焚笔研第兴
不易发何如必欲役丹元子为之有所未敢也一笑
　　又
损致新刻真如山阴道上雪后行令人应接不暇惟谬
以鄙言冠之不免佛头抛粪耳仆于足下非不极倾向

而气吃词屑不足以发近却乘兴为足下作得阳春馆
廿绝句或可赎兹序罪耳久已付子念不谓尚作殷洪
乔使还附致不一
　　又
使者来伏承尊甫先生杖履无恙足下日弄雏亲侧为
乐不可言山房清燕门无杂宾日坐卧四部书中游目
千秋恣意万卷孝标士深殆难为前加以春秋甚富稍
益岁年震旦中将遂无竹素可窥者奈何仆尝谓弘嘉

之际诸公秇业亡不斐然惟博综一途寥寥绝响仅一
杨用修而讹戾坌出馀益下风恐遂成国朝大缺陷今
既得元瑞不虞此矣宇宙鸿业将来足下一人望之勖
之仆老矣师丹多忘沈约耄昏何能以五鹿之角岳岳
公前也尊翁先生传据足下原草点定成篇不能于意
外描写如太史之传万石君班椽之传龚渤海缘迩来
小有证验方在斥虑惮于吮毫耳蹄枣种种拜领勿笑
老饕迩信阳王内翰致古铜缶一自言得之冢中贮水

加冽希世珍也昔人云异物须归异人仆得之无所用
聊以侑柬不宣
　　又
张幼于来致足下哭家弟七言律十六章及寄仆五言
律十六章高华雄鬯整栗沈深而用事用意变幻百出
描写如生可谓当代绝倡岂直今人不能为即古人未
易也仆尝谓元瑞诗纪律森严则岳武穆多多益善则
韩淮阴至年少登坛宇内风靡非太原公子不足当之

家弟生平所推毂仅于鳞与吾元瑞今已矣人琴俱亡
不胜感恸宜足下过于用情方图梓其遗集幸为作一
叙毋忘鄙言
　　又
仆故有秇苑卮言是四十前未定之书于鳞尝谓中多
俊语英雄欺人意似不满仆亦服之第渠所弃取却未
尽快人意得足下诗薮则古今谈秇家尽废矣方对客
草草不一

　　又
仆于文章本不能入玄解而谬为诸贤所诱轻于操管
生与人齿吻偕晚途学道又不能守绮语戒轻于操管
乃至上累师真下累良友老衰无味姓名复螫人齿吻
方欲搏颊唶指以自惩创而足下更诱之不已岂必欲
盐车我耶足下所与论骘千载前后诚隽语仆尚称病
未能四诗歌之喜气浸淫满大宅尺牍乐府拟古霍然
而起屦及于窒皇矣急取维摩不二法门作小转首乃

得解始知闼婆奏乐迦叶定中起舞非虚事也十九首
最难言离之则虞落节前辈俱所不免合之则虞捧心
于鳞亦微用为累足下加之矣唯在更刓锋巧露其质
木而已阳春馆额并十六咏仆不能夷犹其间亦须受
足下一寄但日来已断苦思俟其自来毋为日可也足
下麈尾恐不能佳偶得一柄奉佐谈津不一不一
　　又
山中良晤殆匪偶然别后时时于松竹葱茜间辄念风

雅而懒放杜门不能得严江之棹通咫尺问衰病残人
不堪笔研新正朔日于大士前誓断此缘然尚矻矻了
残岁逋而除命两至虽寒灰无复火念而上辞疏草辞
启无益竿尺日有三四往返殊令人厌苦奈何奈何弇
园胜赏奄有一时豪杰真足千古诸贤怯于先鸣得郢
雪倡之不虞寡和矣二酉山房日与作者揖逊念之神
王见委记系岁前面许必不敢负第小宽我俟兴至即
命笔也藏书目序非不感兄见推亦宁无标榜之畏幸

且秘之去岁已作得末五子篇今录上亦用心赏心期
可也助甫中丞近有书至意服兄而甚易长卿大海从
鱼跃长空任鸟飞二语甚有味尊公长者而推兄之爱
勤勤不已过庭之馀为我道谢不一
　　又
家人自处州归者得足下手书具悉此曹子忌足下大
似蜉蝣撼树若仆则逃名之不暇而暇惜雌黄之口乎
哉浙中一同人传足下非常者初亦为骇然既而谂其

妄也仆今年六十死人口者不知其几而竟无恙然后
来必须一实也呵呵漳南颜生踰三千里而来谒其文
慕古而未达诗则远矣无以酬之令谒足下为小加垆
䍋可也
　　又
足下书凡三及矣其寄示诗薮者又再矣始而胡运副
来时值大暑病河鱼且哭亡弟无虚晷一行见客即为
客所困流汗送迎褦襶报谒凌晨出门薄暮始归归不

暇问食且踞虎子委顿欲绝矣以故于胡君处欲作一
诗送之不能其作足下报书尤不能盖报足下书非可
据案立就故也后得一书知以诗薮序为急第三书亦
如之足下于诗缘世定格缘格定品以故秩然经纬而
至于本性之情穷极窈𦕈因常究变曲尽刿剔昔人所
谓上下三千年纵横一万里前无古人后无继者殆非
虚也足下意以此序非仆不可仆生平不自爱其文即
三家之社如君家钉铰者亦且应之而今得遂以卮语

为诗薮前驱岂非至幸极快虽然兄说之尽矣何所复
赘且足下于有明作者虽极为假借以彰一代之盛然
犹不尽惜雌黄而至仆独过垂饰奖几遂超何李之乘
许及亡弟亦在雁行窃惧世人之笑我以我互相标榜
也虽然仆岂敢以拙而避足下之工又岂敢以嫌而孤
足下之望旦夕必须一搦管露其丑秽足下病稍间即
脱稿上记室也今年长夏如坐炽垆中悼逝忧生荼苦
百绪而东南操觚之客无不以诗为贽噫吁亦盛矣大

抵肤响粗备精理不足且庙堂之上往往讳言此事伯
玉不登启事明卿永绝荐剡本宁厌厌苫块长卿茂吴
逐逐衣食他遂无一振者大抵诸君亦微有以取之然
何至使清朝右文之意如扫也此当有任其责者足下
自爱公车之事当与儿辈共之不朽大业则唯足下是
寄仆旦暮人耳无能为矣尊公万福闻老蚌生珠甚为
慰心事然须顾惜蚌胎两英物当益长成相见未期北
望怅然不一不一

　　又
前得足下书始能一报荅然谓公车已至长杨邸故付
邮筒寄之豚儿所昨忽睹苍头接足下黯澹片纸乃知
扶病抵瓜洲病益甚日啜粥不尽一器甚为悬情及览
书辞见托作传且谓病恐不可起须此文而瞑酸楚宛
笃使人肠寸寸折虽然足下年未强仕虚恬少欲何恙
不已而虑至此剧也恐拂病者意敬为作传且驰一介
相慰问足下自爱勉进匕箸鹢首且南归见二尊人颜

色弄稚子畅其忧思行且愈矣诗薮少迟当为草序足
下不朽大业已就天下万世知有胡元瑞矣寿夭穷达
一付之度外达磨惠能黄蘖赵州语不可轻放过也雅
贶祗领足下至此尚能为故人衣食念乎薄意附侑不
一
　　黎吏部(故人惟敬子/)
贞自丙子纳节丘壑自放戊寅再辱无意人世因获方
外之證屏处蜗庐交游尽废虽以公之清标令望如威

凤祥麟世所快睹而贞托在世契之末既无繇一奉清
尘又不获通咫尺之问惟是尊公长者辱在肺腑残岁
尚蒙记存并𨽻笔三字焕若神明五月从家弟所得欧
桢伯虞部寄朱王孙刻所撰梦记齿及不榖方以为奇
而跋尾则云三日而逝真梦楹之奠矣尊公文彩艺能
操行标格大率与吾吴文待诏伯仲诗并禄位过之寿
则少让此老有芙蓉城消息矣宁能不日望尊公作寮
采也贞亦善病病辄羸削草一奠章数倦数乙都不成

语然而脱稿久矣鳞羽为虞适得戚少保便附上副以
瓣香布素幸为奉之几筵尊公全集曾付梓人否刻成
见寄一部以留吾子孙也
　　沈嘉则
昨有姑布生求谒顾冲庵托足下先容贪欲得足下信
为发数行计已达矣比从朱君所得累纸文义灿然且
以仆所草拙序为谢而以朱君传为托窃自惟一念之
误落谄语障笔研受役垂老矻矻不休深自厌之而不

能脱也乃于足下故所愿为执鞭者即有所赞述恨其
未尽何郑重乃尔曹君文亦须撰无但足下绍介即其
人长者而著作多尔雅不至令我曲笔也第舍弟初归
人事波及甫解褦襶即勇杯勺脱稿须在中秋夜不免
更烦苍头一来耳所示佳章领诲并海虾之贶以佐酒
即当念足下耳薄物附忱不一
　　又
自仆入圜后少能与客相闻然至如足下故不受客例

也厨人扰扰当是王宗伯烹露葵烧笋蕨作宾头卢供
耳质明而一苍头以足下刺进即驰讯家弟所艗首西
矣得书知复出甬计旦夕过由拳能与长卿偕访否威
明虽善称病宁为赵壹此间苦竹不深必不至作张廌
有把臂入林而已言路伎俩渐穷猥用宗伯塞白遂谤
及灵真仆齿牙馀涊也复何足道正忧此曹生作善星
比丘耳子念迫桂玉不免远游张将军诗为兜鍪掩却
埋之丰城非足下谁为出之馀不多及

　　又
昨冬偕戚少保与足下高会时觉奕奕神王春时闻足
下岁杪举一雄又嗣得一雌不胜喜跃男子长贫不为
害所不可缺者此事耳足下以何日过吴中当浮大白
相称快也甬中人来齮龁屠长卿至不可闻闻足下以大
义持之因而牴牾大厦拉攞非一木所支朋友中不可
无此段事徐吴江入台矣偶便附此容修贺不一
　　周公瑕

昨有数行及先师像䌷绵捧去不得报言恐去力浮沈
耳黄庭内景校雠颇精计足下欣然便为捉笔两藏妙
典及近代名手几满一簏箱独少压卷者异日欲结蕊
珠宫一大缘勿谓道人习气未除也承叔宝犹在人
间而不能握管意兴败尽梅花屋两日当甚佳翠禽啁
啾恼足下清梦莫更又以为萼绿华否
　　又
得教具悉念存之切公筑室避喧数十里外春日如小

年风气清淑于绿阴红雨中焚香燕坐乘兴对邓尉山
色弄笔写黄庭贻王元美故人间第一快事何缘似一
叶舟兀兀了此私所未解勿谓仆以贪心作挑斗语迫
促能事也吴君诚佳士其如得之晚何月来避客苦竹
以公书勉见之仅落穆数语而别耳殊无以慰其意也
　　又
仆自昨秋冬时感霜露小恙耳而为乡里应酬所困病
羸削至春三月而始知就医六月病疟三日良已又七

日食微不能谨右腹掣痛如直塘所苦且作汗五日良
已则腹羸削今大有起色矣第不遇枚叔发陈琳檄耳
肖甫昨有一札云伯玉已至钱唐而不相及以为恨一
得代则呼青雀相尾访我弇中将使我投杖而曲跃乎
今得公札信然公念我至又推食食我第果饵过丰不
无破山人例也中秋后先月色佳甚明圣之会公与伯
玉作赵武屈到而群诗人捧盘敦以从诚大奇事足下
所言坐骂者何人虽然此湖久为丝竹粉黛所溷何异

武安侯第今其主者戚大将军部曲耳尚不敢望田丞
相焉能使坐客无灌夫也公有意于偕肖甫伯玉而过
我弇园目界虽小根脚自大一觞一咏足令公肺腑楚
楚也昨伯起集成刻仆所草序而烦公大笔如白鹿皮
荐苍璧愧不可言中有三误字已报伯起改订之矣馀
不一
　　张幼于
新凉方有高阳客日跌宕杯斝间而使者持古阿罗汉

像至几欲下拜以米汁供之即日逃禅室成可移奉矣
新集见委商定不佞何能为役第窃窥足下此番识解
比旧殊异百尺竿头上一步人也五七言近体皆佳而
七言尤自铮铮态度都雅音徽清美时造真境七言古
绝似高岑而间有费力处押仄韵少操吴音诸铭玄思
古调得周家三昧杂文齐梁而上能以东京之质禦之
不作近代歌头曲尾祭文甚藻奇而押韵亦不免操吴
音此或白璧之小瑕也更似宜撰五言古一二章压卷

端何如见传戴仲德雉经且骇且惜得无为厕鬼所引
耶不然非有魏齐之迫岂以一公子难见而遽授首也
然此子自谓相法星命不能过三年有一瞽者云戴君
内恕耳恐不能过一年其术何神也蔡孝廉既许西馆
便当来贽迎之半月后可发汎彭蠡登匡庐亦何异洞
庭家山水也弇园泉石殢人纵除目下得一小镇当不
以此地易之姜司成汪司马故是庙廊之器岂关仆菰
芦人耶足下自廑我辈胸次耳

　　又
得书及明卿分韵四章者佳而排律尤整丽谂且买舟
诣白下就明卿何必减郭生之于羊叔子也仆自入观
来足迹不能一出城独以送伯玉肖甫至清洋口而止
与明卿蝉缓夜乃抵玉龙桥宿归不免就佛前忏悔何
能作吴阊游也子与遗集为其门人汪生郭生所佚诸
诗及尺牍祭文之类可四五卷远不作李长吉近不作
康德涵而遘负心汉乃尔宜与足下相倡酬之有所失

也石湖名胜当与游人共之昔固非足下有今亦岂徐
氏物异日质之范致能当相与拊掌大笑足下见仆弇
园记跋否一切勘破人人抟沙事事嚼蜡耳新茗拜贶
附谢
　　又
仆业已得请专一壑矣即不敢希补劓之隙成一家言
或庶几抱卵之工小遂所慕而城居与嚣尘接衣裾麇
集殆无已时不扰扰墨逋则徵逐书邮以故匿迹旧里

幸有苦竹亩许剪茅其阳长日宴坐一室如土狗木鸡
日进三碗糜佐少盐蔬晚酌亦不过一二合使馀线息
而已不谓尚存故人齿录娓娓慰借隐囊綦履觉竟陵
之饷子晰尚为侈也所云百谷以数行见排耳报语不
中啖书又拙恶不足换羊肉如何家弟不免复挂世网
与足下相对时当不言酒食阿鼻苦袁宗伯见寄一疏
草为御史解难故自超如姜司寇二君子出必有以自
见不至作仆泯泯腐草虽然饥而食则丼之如不饥者

虽刍豢亦嚼蜡耳足下既时时相亲亦闻其鼻息否
　　张伯起
昨以不能具主礼又不获展三载契阔以是歉然足下
大雅故当不置方寸也金吾举体金吾司空满口司空
虽见惯者不能不呕哕乃忍使叔度周旋其间乎仆近
驱儿子出复窜入观中而尚不免竿尺之累二尺蒲团
面生衣矣佳集尚未及尽展俟家弟自松陵归即付之
若糠秕之导必不敢作隔岁逋也次君得一会南阳朱

邸父子皆才人其子子厚尤可念也仰止足下甚亦有
以慰藉之否
　　又
残岁受役贵客却作朱修之面孔不能与足下旗鼓相
当盖至今犹恨之吴中如足下不肯就公车文子騑甫
得佐大郡视若敝屣真桐乡一丝也令长平冠军里中
儿愧死矣春寒甚忽忽拥炉几与笔研雠近始得舒勉
效佳集珠玉之导久不措意工拙既成读之不知何语

足下为我藏拙可也仲君越游恐不能大快出门十步
外无孟尝信陵不如足下抱膝为佳耳
　　王百榖
春来数从游客得足下手教旋闻有遣樊之耗所传非
一不敢转致候问今始悉之蒙示诸篇至古离别令傍
人一读尚堪涕零何况作者项王拔山盖世不能割情
虞兮足下此段抑何忍也第使不唤江郎魇覆水可再
收今已矣其斥雌颜竣勿见徐以净名观处之天女当

自来侍耳孤愤诗曲尽时变见赠之作奕奕有神致未
能一一拈赞欲成奉荅奉慰两章方对客不及下笔少
选驰一介报谢却有所致也黄雀名酝拜贶当佐茂世
半日拍浮矣辱委画跋不免污茧却上
　　又
仆自东徙于竿牍都废然至读足下一札数行辄用洒
然于灵府中下一沆瀣也比益清胜章生称两郎君俱
游泮甚慰甚慰邹彦吉眼中安刃致此断断却尽为家

弟作巢窟不尔何地可着除目耶屠长卿虽过作达第
罚作鼓吏必不敢仍操渔阳挝何至遂削籍可叹可叹
所睹家弟白首见招小畅耳文苑中一段蒙气尚未豁
天日也足下所称李本宁固自宜尔楚衣偻行少年固
已尾之一着朝士服即揽其袪矣仆在人口过活一世
晚始小自由解韬隳帙以了馀日木食草衣觉轻肥之
瞠后此味愿与足下共之闻谈思重日驾艖符纵饮吴
市橐中装尚可作万人供何至如足下云负郭不能半

苏季子审尔即使日啖脱粟仅堪活七人半耳呵呵
　　又
扇头二律精切婉丽于烟霞中作情事语我世尊虽开
不二法门不能不为破颜也仆本羊肠服箱款段疲极
思息借此以逃诸贤不察以为类有小得者每一循省
若负芒刺春来多香火客罗雀之门剥啄不已公结语
莫种五陵花微旨宛然仆方苦之终须被发入山耳朱
在明云公乃虞及桂玉甚讶之读五库书玩古金石丹

青亦足自饱必不至作原思赵壹也吴生诚佳士如来
谕所恨得之晚仆转从儿曹丐衣食度日贵人竿尺尽
废何以慰之
　　又
扶病与公相见惙惙如不能续语公殆季梁我矣别后
渐自能起小辅以药食览镜欣然觉形神复亲公知之
当为一快也久旱将雨公所谓北牗晚凉西山爽气故
自佳尚未及田家停桔槔浊酒相命计岁功之为亲切

也何观察所致新刻不足言独仆旧于周氏录得游山
记四钜册久滞渠架今始归我恍如见故人矣章生旧
携一札书云致李使君者不言是何人今知是观察即
达之矣扇头绝句附去非敢相诮欲公于方寸中觅普
陀落伽真境耳一笑
　　又
二诗具见风人之致至及屠孟卿则忽戄然怜之与恨
政当各半耳仆六时晏坐澹然无营足下嘲我未能遽

焚君苗笔研笔研故当焚但世无士衡以此二物得小
延第令生尘若史云釜可也吴幼安乃能念仆但仆腼
颜偷生言及悬弧肠寸寸磔安敢当贺即足下以孤山
例访我虽谢客尚能具浊醪脱粟以待不然者索我东
海云气中矣
　　又
自春徂夏得足下书凡十馀纸而不能一荅报缘以足
下书绍者一见而目为筌蹄绝去不复顾膏盲之懒当

亦任之知不谓我薄也迩来贱体颇健但山妻暴感末
疾赖盛三从鬼门夺回今尚是床褥中物瞥见儿女忧
悴之状令人忽忽鲜生趣知足下有意外事处仲终是
英雄不与季伦同趣何时过我当以抟沙一观销之今
年宗伯用御史言先君子得沾上恩仆可藉手地下附
闻不一
　　又
夏中出门见皂衣人致足下一书及食物二种寻令人

迹之不可得矣闻足下近有微恙旋已勿药周郎发矣
何不汎轻舠出京口指燕矶而上穷秣陵花月之胜乎
仆自二月失计别猿鹤日就笼槛方欲起冶城之铁以
铸错而前闰十九日忽得亡弟讣骇痛绝倒次日遂成
疾觉疾转甚今尚在汤药间念昨冬贤兄奄逝足下损瘦
至不可识认然足下深友于之痛而仆则兼知己之感
足下唯伤逝之悲而仆则兼忧生之恨且仆长于亡弟
十年矣馀日之几何乃遘此事痛唯亡弟名行粗立雕

虫之技著于宇内中岁颇收循吏之绩晚节顿悟无生
之旨三儿崭然仅一小者未见头角耳所恨年不配德位
未称才流唁盈朝含轸同志已矣独冀得足下一诔或
小传耳仆过圣诞后当上书乞骸归归即料理葬事俟
行状脱草方敢踵门拜请兹则未敢也病中欲成一奠
语尚不能仅得廿四绝句辞不伦类聊附足下一读之
伏枕口授不一
　　又

得足下手书知近有霜露之恙旋已平善长卿一赋能
腐毫而聘茂陵女宜其消渴也足下倚马千言故未至
损灵府然造物善妒才多以尤物中之幸自消息勿落
彼度内仆长于亡弟十年尚鼓棹苦海与鲸鲵作敌耶
业上书乞骸骨足下当候我于枫桥烟雨间矣马参军
佳人也而未足妒乃亦夺之遗橐萧然几无以殓仆亦
小效脱骖之赙渠遗言娓娓以志铭见托须足下先状
之故尔谈参军病卧旅邸大是辽落今似可起矣仆亦

再过之不能如刘丹阳甘轻薄尹足下何自有三至之
疑乎传街中盛行谋野集乃不以相寄无虑中郎谈进
也一笑
　
　
　
　
　

　
　
　
　
　
　
　
　弇州续稿卷二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