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弇州续稿卷一百九十三
　　　　　　　　　　　　明　王世贞　撰
文部
　书牍
　　石拱辰司马
张肖甫人至致公手札大教若羡弟之处而犹使之与
其忧者弟处故自有心盟然亦见时事未可著手且弟

面上眉耳世始縻之一官以了彼事弟纵欲有所为宁
肯信之欲有所言不群咻而攻之已幸又宁肯虚心而
受之耶前见邸报公复进少司马深为世道喜不敢为
公喜也今得来教则隐忧娓娓知公亦不自以为喜矣
所谕谒陵之费且百万夫谒陵诚祖宗故事第当时不
过费十万金而已何必九倍其数蓟边之练卒二十年
矣何以属国之骑旅入而不能支江陵晚途骄恣贪狠
而宵人又为之翼而长其忮罪固当然有交结紊乱一

律可引也胡至诬之异谋且堂堂天朝而主上所师礼
之臣至异谋于国体不少损元气不小坏耶六七少年
其脩怨者不过快心于一击干进者不过求合于一喜
而了无毫发忠君爱国之念当事之臣虽极调剂支吾
而太阿倒持事权傍落将来貂珰之毒与缙绅之祸不
知其所底止赵汝师固贤者弟殊不敢信其能任大事
所见惟一王元驭能持平识大体虽小伤迫急得慎重
如公者夹持之必有可观而病弱又多骨肉之恋似不

能出柰何家弟承公与陆与绳推毂之爱此番或不容
已但非所以爱之也弟方避徙林居一粥一蔬以了残
日而为公所挑不觉堕口舌阿鼻览毕幸付祝融为恳
　　又
昨岁见吾丈移疾疏即走一介至滁阳奉讯而文旆已
北首矣川途阻脩鳞羽莫继虽仰止大雅时时在怀而
音尘迥绝不谓有刘长洲之便得奉教札恍佩穆如之
风惟是鄙言不足以发令先公潜德而法书丰碣表之

燧道何以令信本回车愧谢愧谢吾丈之贤所谓北斗
以南一人而已渐逵之羽固足仪世而庙堂诸公不为
苍生强借何也嫠妇不恤纬吾丈宁能偃然高卧于漳
滨竹林间耶若弟昨者一尘启事真所谓骰子选也亦
自度其不可出上书力辞已投公车而会有尼之者盖
未几而南床之白简上矣吾丈以正人饰奖则不敢当
此曹子以为邪人稍有所不能受耳弟之三起家俱非
本意其前两起属台谏尉荐归田以来止是不能拒绝

游客园池为家干过有脩饰无缘复毁耳声色之好生
平泊然今乃无故描写作一韩熙载良可叹也赵选部
芳声英英在耳今得暂归与吾丈相劘切不朽之业甚
快甚快幸转为弟致声外两疏稿附览后疏垂欲发而
徐相公力止之已付之忘言矣欲吾丈少知其梗槩故
也弟两少子颇能读其父书前岁举一孙甚颖秀天惠
馀日跌宕书史翰墨间政恐人妒吾处耳吾丈麟趾亦
遂振振否家弟归迁本省小简跋涉之劳物情若此恐

亦非久计也承念存并赐札当觅便致之馀不一
　　又
中秋闻吾丈有东门之遘为忽忽废食寝数日高嘉定
来得手书知后庭有就馆者期在十月而穆少春札亦
云胎气佳以星数推之当举雄则又欣欣喜色见大宅
屈指汤饼之宴复逾旬矣弟有三儿大者业差就小者
亦似能读父书今损家付之一月不令一见而不能忘
情于故友乃尔岂所谓老人十拗耶复又有一拗此身

自见废来偶有所證掩耳世途以为林壑之乐不减四
禅天至欲拈瓣香谢言路二三君子而时时迹玺书不
下漳河傍辄弹指浩叹此非欲以苦事挠吾丈欲得实
心坚力如吾丈者居其难而后吾侪得保其易也今天
下见为治者形耳如何如何穆兄负经世才而逆锢之
不使展然彼之逃于诗也亦甚矣经世是仁者事度世
是智者事出世是二地以上事然亦只在一念耳诗偏
名术也视酒色差不俗然损道一也昨念吾丈极草草

成五言四绝句预贺夫既以薄之而复蹈之得无为穆
兄笑乎语云倡优拙则铁剑利吾丈睹其拙而知其不
大损于道也昙阳子化事想或闻之其所以化恐未悉
也今录上一通欲吾丈知天下有真人有真理幸毋以
为痴人寱语也
　　又
昨刘长洲人至得穆兄所致手札虽与吾丈联姓名云
贤器病危甚意不能及书草草数行作报殊更忧之舍

弟自觐归云会赵吏部知贤器竟不起为弹指叹诧者
累日夕弟自偶有闻證来儿女子之累付之抟沙观久
矣今设身处吾丈五内忽若猬刺不知作何法解也吾
家夷甫痴语未暇论东门蒙庄亦姑置之但为吾丈宗
祀大计则莫若豁哀以葆真节欲以全神时至则行听
其自然勿正勿助长乃第一义也天道有知必不使贤
者如吾丈斩焉绝其后时事极矣天下之宝尤当为天
下惜之弟百念俱已灰惟觉此身未即死当倾耳以聆

吾丈芳问耳兹因赫司理便附此尺一中有司理公车
中有魏懋权真天雄一枝桂也
　　又
前者因令人唤儿子归草草一札附问不意其人道病
淹久我公入台之后唐突威严乃不见责而辱之书且
侑以一绝则几杖之赐矣来教娓娓谓不才尚在可收
录者未几而即有留尹之命知公所以培植不佞不浅
也不佞生平跅弛无雕饰又不晓事言路娄致憎口戊

寅再辱希复世念会庚辰春孟偶有所證捐家入茅舍
饭蔬饮水一裘一葛以保此半残之躯即吉凶讯问都
废人固有笑其愚而悯其能自固者苟冒昧复出将以
我为如何人也昔有使王孙奉橐而进茗者戏以一栗
投之即捐橐于地而趣就栗不佞之不为王孙者几希
群龙满朝岩穴向尽吾丈与二三大老尤自杰然即天
下所可言可为者皆已言之为之如迩者大疏及月林
公疏是也即使不佞出亦安能有所加也乞骸之章必

得请而后已久废物外村童无可使者又念损儿曹橐
唯公怜之从臾焉麟阳月林二翁皆旧辱教爱不敢以
私渎闻便间希叱名道意不备
　　又
前时刘长洲人去有报札计已达记室矣道体当益健
胜麟儿襁中应自崭然头角绳绳之喜入熊罴梦者此
非其时耶台鼎易铉名为贤哲汇征而殊有不尽然者
偶从邸报见一御史忘其名所上疏以直臣未有为说

差强人意记仆在囧寺时江陵虽文深尚犹表表不谓
晚途狼狈至此盖诱之者使昏激之者使忮语有之不
忮不求何用不臧又云涓涓不塞将成江河岂欺我也
第入茅庐来绝无所證祗于閒中勘得身世皆幻春仲
一病荏苒几殆亦遂任之幸而自活家弟归旦夕相煦
沫差足相老间为世道念须公与元驭出磨洗乾坤一
遍毋论元驭草土即辇上君子肯许展公十指否此语
近亦似伏枥老骥不知两钝足已卖作僧庐长住物也

一笑一笑长洲应召便附此不一不一
　　又
前者刘长洲之报启甫去而老丈之教札复来盖以豚
儿叨忝故喜浸淫于大宅即不啻如弟自言之也此儿
向亦有微锐可以一斗今强弩之末矣殆如木鸡矣诚
不意其叨忝之若是也弟既犹在世法中不能如我古
先生一洗而空之若乃诵大易之盈虚味老子之宠辱
则𢥠然有馀惧矣吾丈何以教我襁中郎君迟于言动

故自无碍但令作美食食乳母佐以粥糜勿遽沾腥味
当以渐充强况后庭复兆熊罴之梦所谓老蚌出双珠
德门故事何足疑耶少春大悔欲毁诗梓聪明人易拨
如转圜今但秘之可也渠诗故自有气骨孤行之当自
美爱不然弟亦何惜糠秕之引耶长洲觐便聊此附谢
并布不腆统惟照亮
　　又
家弟自燕归得我老丈教札慰存勤恳至叵罗与托尚

方精醪天子所以锡劳臣者乃亦举以见赐会儿侄及
孙凡八人适集举以属之曰异日谁当为石司马公者
饮此各奋而争先则无弗沾沃者矣弟自入年来影不
出郭门几若虎溪之限远公而近闻有司之举先君子
及朱中丞纨之恤典也仓皇走谒台于阳羡句曲间乃
闻已寘之条奏之款矣先君子之见抑则以高宗伯脩
新郑之绪论谓徐文贞庇乡戚而中丞之有遗郤于通
倭者也咸勒候另议弟之腐心不朽者十七年于今矣

幸自台建白发之则当事者可以无桑梓之嫌而被恩
者可以洗丐乞之辱但在条陈则于始末不能无略而
先君子南北十年之劳辽左千级之绩或未之及纵无
阁寝而沾被未沃人子终天之恨终无以自释矣宗伯
公通家之契且与弟有文字知意必不薄恳老丈与崌
老从臾之并达于祠部君生死骨肉之惠也情在迫切
馀不敢赘
　　又

前月有便附小启及穆太公墓表去计已彻记室矣月
之十八日薄暮得亡弟十四日见诀书一纸大槩谓四
月初已作死计不意更得百日此番种种恶證俱集力
惫气浅甚难支持恐在旦夕且自负有胆决加以学力
定力故遂能轻死破恋今日方下此死手工夫宁耐不
然遂躁乱不能摄持矣六亲既已无情即见吾兄亦如
不见天下虽饥圣主能蠲赈事尚可为唯愿庙堂勿固
宠勿近小人勿搜求人过诸君子勿偏见勿立党勿思

报复则天下自平矣此外复有二百言多致意故旧语
不及私弟时已煎迫若在尼连河中然尚谓其辞理明
晰结法遒美冀得数日延也别发儿曹一纸则以是夕
街鼓动逝矣痛哉当临绝时呼水洗足匡坐湛然如定
如寂了不怖散亦无痛苦念惟此子名行粗立文业粗
就诸儿三者已亦崭然头角可靡憾矣独年仅踰夭位
不称才且仆叨长十年去土何几乃不死而令此子死
也崦嵫馀日烟霾眯眼茕然之躯顾影局促生趣尽矣

愚兄弟得奉侍长者与元驭相公皆荷深爱不啻骨肉
哭死唁生知当为我恻恻也偶因秋省役便敬布腹心
得赐一言或诔或赞以为死者不朽幸甚区区俟过万
寿节即上书乞骸归治竁窆于先垄之傍且结茅作丙
舍朝夕三遗魄预凿容棺之墟以待未审辇上君子能
矜此情否三吴亢旱已极赤地千里尧汤之灾未闻接
踵司计者何以待之馀不能赘
　　侯舜举方伯

昨张生归草草贽数言为报未既所吐永嘉山海之胜
见谢监诗为东南冠而门下方握词坛牛耳九合之馀
倦而息焉以与二三胜达跌宕文酒以此上酬天公何
快如之仆亦有一圃足畅邑当孔道为客所嬲无复生
趣今蠖窜一团焦尚复迹之不已旦夕唯有缁衫行縢
耳客之佳者曰曹子念其人负奇气工为文词虽须髯
戟张如伧父与之谈则醍醐也渠游贵郡为报王大参
阳德知已然其意以不登雁宕不谒二谷公是世界缺

陷事唯门下进之初夏未热加饭自爱
　　又
仆为郎时从故吴中丞峻伯张太仆有功游业已闻公
名矣垂二十馀年而始于行卷中见所造杂诗若文更
以为西京开元间人而又十馀年而读公全集乃获尽
钜丽之观如渔孟诸而猎云梦也三载前有张山人兔
缺如方千自言馆公别业已舍去游金陵今年复来访
足加跛如庾玉台手一椷启之则公札也以为果公札

耶则公于秇苑称前辈非公札耶抑胡其瑰丽而尔雅
也或张山人借以重焉山人恐未易办也虽然无似敢
缘此而脩咫尺之书以从门下后尘幸收之仆齿虽少
于公然蒲柳易衰一切俱谢去于三尺蒲团地了此生
耳公负绝世资必当为出世业时不可失也峻伯有子
稼竳以诸生称诗大是后来之秀亦闻之否馀不具
　　答刘方伯
世贞自丙子以来含饥抱惭于闾井者四载偶有小证

始拟寘此身于轨迹之外而未能庙廊之上收拾陈物
猥及衰残顾影自笑不能出应非敢用为名也夙业障
成误落雕虫窟中影响见迹俾长小国之赋使从事齐
盟苟不爱齿牙流羡即来识者所笑不以为磨昏镜则
以为嗜昌歜如其不尔怨亦如之以故塞兑掩耳蜗庐
蠖伏宁自绝于贤人长者而令子仲君忽负笈相枉适
世贞以先君子事出谒部使者于句曲阳羡半月始得
归门者出一敝刺而后知之乃来价复以门下大教隆

币与仲君之高篇见辱矣门下海内名家出入中外踰
三十年鼎铉步武拂衣高蹈蚁观一世而折节赐推唯
是过情之誉所不敢当乃其辞旨之精丽警绝则下走
之所忻为执鞭者也冢器玉折岂唯贵门榱栋之痛当
为天下惜之仲君方辞璞却须加琢劘之功不患无陵
阳赏识也如开岁春和能嗣前驾则弇中山灵先为除
径以待或能少助千虑之一外薄物附忱不具
　　答丁太仆

仆衰懒杜门与世路隔绝家弟间致大疏一二与左降
叙复始末不觉壮气攻中浸淫大宅寻晤汝师宫洗则
谓门下躬行君子不为名高其所欲舒吐盖未竟一二
而朱嘉定汝虞亦复亹亹且谓门下将俾效不朽之役
于王父司马公盖饮泪涔涔沁心腑矣仆故崎嵚坎廪
人也生不受人知乃独受司马公知于疾风板荡之日
有馀寄焉迨公养重梓里仆则偃蹇衡门暨强起仕路
而公已游仙都宦辙见左无由一酬桥公之墓而叩陵

妇之堂自谓此生无可仰报而使者至将致大教果以
神道一碑见委司马公三品大臣天子赐葬而此独阙
焉不文事固不偶然也仆于东土所见公担荷三四大
事有出于铭状之外者仆虽愚敢不自勉第来谕奖饰
过当夫以太山北斗之拟即昌黎得之尚不能无愧色
而况仆万万不及者哉洗笔研来已半岁不免复烦墨
卿污之且负香火有所不顾矣滁阳山水永叔伯安二
先生啸歌之地并门下而三汛涤意气自见天则区区

除目非所以为贤者重也朱令有中牟密县风而上人
未尽知想当不惜齿牙馀羡伏暑未蠲为道自爱
　　顾太仆
向者门下请告宅忧梓里之日仅一奉颜色于山观而
不克报访又承致令岳士雅先生诗集累帙而不能报
谢又以其时有笔札戒不获附不朽于九京罪过种种
犹曰岩穴之臞固云霄之所弗深计者乃迩先君子赖
群公恩庇得沾身后而贞匹夫之节不固强出从大夫

末则于门下固首当投刺自通负荆请罪者也门下以
正直忠厚柄国家之公是者累年而始释之进陪九列
步武八座盖不直乡邑之光重而已憩伯囧之堂诵斯
臧之句则一纪前有如不佞者在焉特衰劣过时之人
无所比数不足以辱大念耳赍疏人便肃此附候寅阳
丈不敢轻渎便间希为致声不次
　　荅李惟贞大参
仲冬为不肖腐心之辰以故汎一叶为泖中菰芦匿而

诸以筐篚见辱者尊则执事亲则吾敬美皆不敢发椷
诚欲以例他客也公祖犹以此介介将无谓不肖薄之
乎罪死罪死子念冒热驰二千里为其故府主称祝走
虽为道地借一力于麾下诚贪与公祖相闻耳渠用期
迫穷日之力故不及请非敢弁髦长者之惠也得教不
以常调为意使长孺闻之积薪之语从咽中下矣然何
至大计吏时敢狺狺其吠耶此曹子纵有胸无心当不
若是不过一二蔑戾车耳儿子失学放黜其宜岂敢更

有希觊贤器比当益大就昨伯玉司马来云与公祖为
半日饮每语必先不肖使人鼻端拂拂有金华洞天想
家弟似得赍捧役旬后或可趣下风大贶拜嘉并有薄
物将侑乞鉴入
　　又
伏承赐示以袁生所具查应减税粮宿弊及该府覆议
令不佞看详惟是不佞衰懒乏心计且素不习于钱榖
出入之数无以奉酬德音皇恐袁生为民苦心大堪

敬服但止是见一边语中间有以别项增泒而并入正
额者有以此额而那应彼泒者有虽增而必不可省者
有可省而必不能省者亦有可以通融处置所谓宽一
分民受一分之赐者明公须会府县正官细讲一番请
之两院将应减之数不论其可否一达户部听其回报
其必不可减且有著落者晓谕百姓勿妄希觊不然愚
民无知妄谓袁生减粮数十万为三吴造福而上官壅
遏之是袁任其德而诸公任其怨也适见庙廊大老亦

有书来云云不敢不以闻若乃明公欲定画一之规不
使每年议泒则革吏弊宽民瘼杜浮言之大端也二册
暂留看倘急须当别封上不一
　　又
仆不佞自郢里之卜夜与岘山之浮白别后辄恍然自
失以为奇人难再奇遘难三不谓天假之缘得从宇下
忘形尔汝披胆天日盖三年如宿昔焉别后则讯问之
信岁无虚季金错之饷椷无空篚春初以太夫人之寿

言见委恨不知耳知之宁有待教而后具草者芜废之
馀不能深湛其思俾辞与事洽而明公不远千里颛使
远谢郑重其辞又绸缪其贶仆即不受伤廉之歉宁无
过情之耻乎武昌山水多名胜仆时苦棘事间以诣台
纷纭不久量移无缘一极登溯之乐明公风流姿槩胜
小子百倍当无复遗憾第资望崇深恐不能久淹耳敝
邑望公如望岁岂有意乎仆虽老尚能从儿童竹马后
也所喻甘君者并得其书诚奇士也明公称其保持邹

司勋事忤柄臣而不悔前偶得一公书云邹入铨无它
长唯推毂甘救陶善钟而已矣陶钟无足道若以甘咎
邹宜甘之复见龊訾也论甘者以驳嗜之小疵而舍其
徇义之大节嗟乎世见诚可悯也所报甘书并寿言稿
附览欲知仆之许彼至耳适老妇患风疾惙惙医手仓
皇不悉亮之亮之
　　又
屈指与明公清洋夜别六寒暑矣自是历三使君有三

迁而至九棘列中台者明公仅一转屹然于振衣台之
阳岂武昌鱼美足恋耶无乃叶公之好龙非好真龙者
也贞以先君子久郁泉下蒙上恩隆重而召命再临力
辞不得辇上君子多相譬说一念不坚遂成小草乃至
病弟奄忽竟阻面诀贞何人斯而亦用荆公家故事耶
苦痛惭恨不可言昨草具小疏苟且塞白冀竽滥之诮
小宽旦夕当乞骸骨耳明公不以一出为非而曲垂奖
饰使人涔涔汗下不能禁柰使君非面是人者当由爱

而亡丑耳亡弟遗诗文颇足不死今为刻其诗将成矣
冬尽补刻其文毕当以呈览请正也大币祗领并有薄
侑不宣
　　张都谏
向者门下以先德之重不远百里俨然而辱临之虽不
敢自爱其丑而值有远客累不敢具杯茗为敬盖于今
歉焉乃复更劳大诲重之以珍饵虽以不恭是惧勉而
拜嘉汗固簌簌下也日苦役役不能事笔研敬闻命矣

仲夏之暮当脱稿专人驰上先此附复不宣
　　又
向者远劳尊驾贲惠先垄仅得一踵谢堂下嗣后杜门
请告且以病弟拮据汤药至不能叩明公艗首之北而
荐咫尺之书奉送此歉何如迩睹邸报知进补天垣主
持国是海内方拭目以瞻金鉴之上第明良一时百揆
时叙无足以当白简者唯时进格心之论亟采下民之
咨务济艰巨毋专直声使圣德愈隆国脉愈永乃鄙情

所惓惓耳贞衰劣过时之人以先子蒙上大恩又不敢
累抗朝旨狼狈一出惭悔百端兹因赍疏役便聊伸候
私伏惟鉴亮幸甚
　　周都谏
世贞不能自削其雕虫之嗜而遽灾木往往污人目观
又不能脩乡里月旦以得罪贤者即不遂伏斧锧蠖屈
草莽息黔之暇间及笔墨聊以送馀晷而已不谓门下
汰群訾而录存之万里命书布以大币俾为尊諌议公

寿言悚息不知所裁报惟是诲辞行述二纸古雅绝伦
尝鼎一脔足占大烹牛耳之盟是在执事仆所撰造止
是苟就来旨组而成篇譬之佛语未离小乘今具稿呈
上即不以覆瓿似未足疥公壁也出处之示知门下悯
我至矣破甑何足复论纵令理之岂堪炊饭食人况蒲
柳易衰姜桂犹在未尽之躯得嗣相闻异日借门下一
字华衮为慊耳薄物侑将下忱不一
　　又

伏惟明公以花封高第超补谏垣复以青琐名臣遴司
铨务一时耸然快睹为清朝盛事而白简先后传播远
迩类皆謇谔畅练恒傅国体国是不为诡激以徇时趣
区区固心仪之矣惟是荐贤大疏群材汇征万目耸动
而贞之疏狂不肖却为滥竽其间惟且骇且愧不知所
以垂及一载有留尹环赐实皆缘大疏为之张本贞得
苟雪前谤复备朝列固盛惠也亦素心也第蒲柳之质
早就凋零樗栎之材不任雕饰加以去春一病淹历三

时今虽稍起神爽颓废中间凿坏之念尚有不可言者
乞休小疏上尘台览实出由衷无毫发虚诳唯冀怜而
从臾焉贵科及省台诸老先生以笔札告匮不能遍启
仰祈均亮下情无任恳切之至
　　余德甫
晨报衙而杨中丞之使趋庭谓必有足下书迫扣之不
得而家人自吴中者有足下诗札则自西而东又复西
而北且五千里矣足下服除忽已三改火耶屈指吾党

十馀人其不走长安尘者即卧夜台耳独足下臞于山
泽片语一事皆带烟霞气真令人艳羡第所睹右文之
朝乃寥寥无足下迹则不可华子师贾竖耳当拜公日
尚推管幼安吾侪亦安能自恝用晦之念足下深矣即
仆与子与不啻也子与方忧台使者而荐疏佳甚明卿
亦有内补耗想足下欲闻之扇头一诗寓怀并新刻薄
物希麾置之春暖加餐自爱
　　又

得足下书感慨用壮几不可读二诗一字一泪第使仆
息心复小警急置之箧笥他日作一字一珠观耳舍弟
初信但云足下有外服今始知为后母太恭人也天乎
何以有此始者羁于官不能奉一生刍以叩首先大夫
今又恋恋五亩不能买一舴艋作吊客与足下携手匡
庐之顶抑何惫也区区叨忝已踰分今幸而遂初服快
于弛担优游杜门贤于补劓矣第酒食翰墨本生人趣
日见娆不休更成苦海如何如何念足下于文士中最

为高行而陵阳之璞今尚未有剖者明卿遂削籍子与
仅以长者得免尚在嗫嚅间伯玉与家弟尤更籍籍然
此亦常理常情无足怪者用晦似欲轻裘访我弇园足
下能方舟乎审尔伏雌斗酒主人所不乏也子与尚在
广陵年踰耳顺而买花不已皮之不存毛将安傅足下
便间徐风之扇头一章不能酬来美聊见情耳馀不具
　　又
昨子与书来云足下仅一入省作两日会而别家弟复

谈足下山居时状令人色飞杜门高枕谢绝尘世良快
第未知此中所得实际何如耳弟自九月举一孙即为
亲友以汤饼相期无日不酒山园石益旧花竹益新暇
则汎小艇溪间或入藏经阁抽一编玩朱鱼调赤白鹦
鹉足忘老矣所苦者文字之业私心好之而受役不休
如责逋赋以此更成业障舍弟方盛年习为吏当婆娑
一官佚我于长林礼草而乞休甚坚不可止如何亦须
足下与子与方伯计之

　　又
家弟归自觐得足下贶书宛然如奉颜色又亟称足下
林居阖门养性偶一入城若威凤栖囿相惊指以为希
有之瑞亦何必减李元礼陶元亮自于鳞长逝忽已十
载当时虽尔惋痛亦不至神伤以此子业就足死故也
霅中哭子与还辄忽忽自失念人生有尽行且及之每
为人作志铭投笔长叹丈夫何至与地下结缘也春来
忽若有警于一切无明造作种种悉拟放下似亦得五

六分力矣念足下澹泊成性素自近之辄用此味分献
不审肯领略否近作数章在用晦处足下可取观偶目
病而能书者少故也亦觉微露消息念之念之馀不具
　　又
端居多暇时时念兄不忘屈指依稀开七帙而姚匡叔
来乃云已举寿觞矣仓皇成五言一长律致华封之祝
又春时偶忆前后五子已同矍圃合其存者为申五子
篇手录并上计兄得之当呼酒独笑独釂也足下长于

弟一纪而神情逾王老蚌之珠其光炯然弟断房室来
满四岁矣春时困二竖子殊不得其力唯唤主人翁惺
惺易晓耳匡叔与家弟争言足下乡居雅致何必减靖
节柴桑靖节攒眉不肯入远公社兄亦岂其意耶毋论
入社与否西方自不无不可于眉眼下放过也冬寒加
餐自爱
　
　弇州续稿卷一百九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