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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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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弇州续稿卷九十二
            明 王世贞 撰
文部
 墓志铭
  方元素处士墓志铭
新都汪仲淹挟其友方生尧治而过余靖庐与谈艺小
洽则出一编示余为其王父方处士所论撰已又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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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而仲淹之伯氏司马所著处士传在处士故尝善孙
山人太初司马以太初拟处士而自附于李献吉之传
太初沾沾焉余陋于世知有太初不知有处士既读虍
士所论撰乃谓仲淹而伯氏所拟附非偶矣夫处士之
与太初偶声合耳太初为歌诗矫健自肆非而处士所
及处士之谈性命辨王霸下上千古发为文章诡崛俶
傥以示太初不能读也且而伯氏即亦以歌诗逊献吉
其于文乃不为献吉也者盖仲淹首肯之未既而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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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则已拜伏不肯起曰不肖之谒足下固有请也王父
虽已即土未有志铭海内之能不朽吾王父者无如两
先生司马为之明而足下为之幽不亦快乎不肖异日
得藉手以从地下余左顾而谓仲淹乃欲使我复附而
伯子虽然伯子吾所严也且业已知处士深何敢辞于
是尧治复进徐中丞之状俾与状参伍焉处士之先为
轩辕相方雷氏唐有元英先生隐新定之白云源十馀
传至宋奉议大夫宗雅始徙兰溪为兰溪人又数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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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处士父赐能治儒家言娶朱而孕梦一儿从金华
山乘云起右趾伤于石已处士生右趾黝如梦少颖爽
便属文十二而分水赵守者试之咏鹤立就其语甚丽
明年治毛氏诗又明年走从其乡章懋先生受易章先
生故与新会陈献章先生倡道东南雅相重而又与三
山林瀚先生同年俱善经术章先生雅已器处士处士
又因以知慕二先生十八走闽从林先生受春秋春秋
成而再试博士弟子员不就则复走岭南谒陈先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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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语合解衣衣处士乃废其经生业而叹曰夫士业操
觚翰不能深沉为邃古之思顾仅日取韩欧诸家语习
之以资抵掌又不能竟其业而跳之濂洛之涘欲以一
日之见而踞童习白首之上我则何敢我知有左榖檀
弓庄列史迁而已杜门脩其向盖垂成而后出游复之
闽林贞肃公俊客之南穷苍梧吊陈先生墓汎彭蠡陟
三天子障憩白岳黄山纵游金陵栖迟于吴门者久之
后先所善若杨君谦沈启南都元敬徐昌榖文徵仲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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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之相挽为诗酒社所谓孙太初者遘而心相折也已
归奉其父母山中母卒卜葬之祖兆族豪陵而发之处
士号痛墨衰直之官抵豪罪归地于处士而不忍复也
会处士父亦卒既服除遂缟素终其身当正德初寺人
瑾用事张甚公叹曰沧海横流一苇将何之去而学仙
得玄英先生之白云源而居之犹不能遽忘用世时乘
舆且南狩谏而得杖者百七十人而其友陆兵部震死
焉处士悲歌慷慨谓惜哉逄干何以不为盛世讳宁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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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因而反豫章以南驿骚甚中流且风矣何以不知壶
我作一壶生传既读肃宗即位诏而曰夫既或治之余
何言哉转徙金华之解石山故有青霞馆丹井灶遗迹
搆玄真楼其傍以栖者十年所而迹者踵至复转徙益
深得茅山之金笥庵又十年所而迹者复不绝其门人
子弟乃奉之归溪上故里使谢客毋劳迹我我老不任
扫径也而乡人程太史文德每访处士必屏驺从偻行
脩刺学使者孔天胤当行部吕楠先生遗之书公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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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召久矣非方处士胡以应之孔君至部觇处士知不
可屈乃已而处士年已高郡邑行乡饮宾礼礼处士辞
独徐中丞为令与曹守强请为一赴而已处士生平足
所至靡不友其贤豪长者而不好软语徇合其所师章
先生晚而谋邑居所友唐太宰母夫人老矣而迫朝命
欲出处士皆以诗风止之不能用居一载而太宰不良
去后五十年而章先生之遗雏以邑居习徂败所严事
林贞肃公直言正德时既而自危日惴惴处士曰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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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哉危及朝不及野林公悟而请告王文成公少于
处士一岁而以闻道早处士亦严之其过钱塘也处士
出脱粟蔬𥰡享文成为饱明日报如处士处士正色曰
野人为野具固当公彻侯也而野具得无非情耶文成
强笑谢微先生言我几复作阴卫尉先生故井丹也处
士讳太古字元素始谓众人尽智我尚蒙曰天蒙子钓
于溪而寒曰寒溪子居白云源则曰白云仙又曰一壶
子曰六有先生俱有记传其生以成化辛卯而卒以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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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丁未得寿七十有七有丈夫子二人曰选曰遗而诸
孙中独尧治能嗣处士言志曰处士志大而才不尽继
其文力欲追邃古即不能超乘而上之不至受宋役矣
思以身康济天下不见庸其遗书若方药可足按矣欲
冲举而不能创大还然亦老寿毕其赋矣彼所游多
大人世且以为为名高也者而实不然是宜铭铭曰
有贤者弘嘉际太古名方其氏奇其迹邃其致宏其声泯
其际传者谁汪伯子志者谁王元美脍人口自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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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士春山翁君暨配吴姥合葬志铭
余以万历癸酉秋九月挟吾弟敬美游西洞庭有蒋太
学能为主而蔡翁者九十馀而赠余诗及藜杖因相与
登缥缈峰探林屋洞天盖穷湖山之胜五日而后过东
洞庭无适为主者宿长坼寺一夕返望莫釐峰若天上
归久之以他事汎由拳遇中表弟陈生偶及之陈生顿
足曰惜哉有翁处士而不能待公也及处士在可以诗
可以杖而同登莫釐因颇言其慷慨好侠游倾腑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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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而不寝然诺问其名曰参问其字曰良济问其居
曰莫釐之阯问其年曰八十则以前一年卒矣其卒亦
九月翁卒之九年辛巳而其配吴媪始卒寿至八十九
明年秋复汎由拳饮陈生舟中忽起而谓余处士有冢
子笾材且谋归其姥从返马家坞之故兆而日夜泣也
曰是必琅琊公文而后不朽异日毋靳一言乎余时漫
诺之今年五月而陈生复为介绍以笾及少子簠手诸
生严果之状而拜且请曰敢邀子之惠毋使己余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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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笾瑰磊而谨能世其家者也视簠楚楚不难为弟者
也已读严子状与陈生向言多符合喟曰始吾殊恨诺
乃今者不恨诺为之志志曰翁之先世为大梁人宋中
叶有讳承事者以千夫长从扈跸南渡既倦游闻东洞
庭之僻且有伏腴曰是可托而树也聚其族近百人居
焉遂称其乡甲族凡十七传而至处士父皆长者处士
生而风骨隆隆起出就外塾读书了大义然不乐受博
士觚翰曰与而曹一握算子能纵横哉夫子贡去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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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父异之大出橐中装俾客游因挟其从季赞南浮湘
汉止江广二陵北徇燕赵所至获辄倍为高赀而息于
清源曰绾货咽也源清多巨贾其豪好游大人以自成
其重所狎侮不如为恒而顾独折节事处士处士亦乐
与之处益市牛酒作醵鸣琴屣履呼卢浮白穷昼夜不
示倦色又善音吐时时于广坐中评驳世故援证古昔
纚纚如也处士故号春山客闻翁春山至一坐为倾而
又能时时饬以义岁大疫买地郭外为丛冢以葬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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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标蕞之民欲为东岳行祠力弗逮处士独身任其剧
既成而壮丽冠一方已又即其宫为高坐坐耆宿其上
以朔望训诲闾左少年相率礼让彬彬矣当是时处士
义声振齐鲁间业亦上贾而子姓之晓经术者得占清
源籍补博士弟子矣甫六十叹曰客不止车生耳且不
腆先人之丘垄在我何敢顿忘之于是幡然归时郡邑
课赀以役处士遂得最剧役然以勤力筹算更用是中
上官指蔡守国熙曹令自守时时有所咨访吴狱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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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系而宿囚黠陵其新入者处士请广铺室别处鬼薪
以下而身任其费凡三百金时倭已躏西洞庭处士捐
橐募恶少年卫其里里得无犯岁大疫复捐橐施药于
要祠而以名医主之所全活甚众守令益贤之风诸生
上事台使者旌其庐且钖以章服处士拜而箧之亦不
时时御也处士雅好客客之至洞庭者绝少而所配吴
姥复善中馈以故得精专其思于延纳复为里中冠大
较如陈生言吴姥者武山名族也生洁齐有才操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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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妒以故处士获自宽媵婢成列而至于共养姑必身
任其烹饪岁时享祀必腆曰吾职也处士久客垂四十
年其安于室者不能百一姥代之政斩斩矣其大指以
柔仁善下人至辍食食饥者辍槥以予贫死者尝获
刈林之盗而命纵之曰吾不忍成汝盗名今纵汝汝后
勿复尔也盖处士卒而家益起人不知有凶丧则咸归
姥力云处士之丈夫子五笾豆罍簠篪而姥举其三笾
娶万氏罍娶严氏簠娶叶氏子豆次室王出娶金氏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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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篪次室梁出娶金氏继娶叶氏女二适席璧席漂孙
男十四启端启明启潜启宏启阳馀未名曾孙男六正
学正名正谊正道正卿馀未名葬期在癸未之九月四
日嗟乎处士以末富于旅以本富于乡世固谓其善朱
白之术然所至必成其义名非苟焉而已者吴姥之代
为子为母岂不烈烈女丈夫哉是宜志且铭铭曰
封而土被而树过者式畴之故嗟嗟余不遇汝而汝余
遇能使汝永终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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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逸斋处士暨配潘孺人合葬志铭
金处士之卒也以隆庆癸酉盖尝才其子乡进士伯谦
伯谦既除服自矢必得一命以报君而后归君于地下
无何伯谦亦卒凡九年而为万历壬午处士之配潘孺
人又卒时伯谦之子兆登亦已举于乡罢公车对而归
治丧事期癸未之十一月谋启君殡与孺人合而葬界
溪之新阡属邑子唐时升状其行事而复属余俾志且
铭之曰使孤之王父母殁而有闻于人者唯吾子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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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使孤之先人殁而今获瞑者亦唯吾子余悯而许之
按状君讳翊字廷赞逸斋其别号也世为嘉定人居罗
溪旁父棣以孝弟力田闻娶于陈生君君少读书不成
稍长受家秉孺人十七而归君君时甫十五也然相与
精勤治生称父母指矣君居恒依膝前即之邑请赋一
二日则忽忽如失而其最后乃更以赋事如京师而报
父卒君痛欲绝久之始苏每长号邸中邸舍儿掩耳徙
之他所曰我曹何以寝食迨归面深墨不可辨矣比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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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以至白首时咄咄自数曰病不预汤药死不预含殓
以比人子数得乎少弟赘于妇家去舍之东十里许每
遇东来人辄问与吾弟识否今何状一日人谩谓君季
子某事急得钱如干缗而解未办也君即欣然出钱授
之其人心愧更语吾乃戏君耳君真长者君同产女弟
二人又伯叔女兄弟二人嫁而俱寡且贫君悉迎寘之
家而衣食之其始犹难孺人孺人曰岂独君为义也长
者吾姊少者吾妹盖所以拊循于君有加矣君虽业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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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然折节礼重儒士遇有所论说倾耳听之唯恐其毕
行阛阓中闻小儿讽诵声亦津津喜而孺人家世习诗
礼其弟士英者博学而文能治五经九流家言最号为
通儒君时谓孺人吾老矣日入之光其与几何趣伯谦
束脩以往毋失之伯谦遂能竟潘氏学即兆登始离龀
其得于潘者不浅少也伯谦既获荐贺客满座君忽愀
然曰吾犹记吾父坐此儿膝取枣脯啖儿而口授之诵
今欲报吾父得乎已而涕涔涔下不禁也君尤好施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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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人之难甚于已里姻有逋赋逮者方狱急君悉橐装
偿之不足则从孺人脱簪珥以补之其人出乃大惊谢
君不复寘齿尝以春时过所知见其亩不治而怪之对
曰非惰也力不任治也君遗以一具犁快犊后旁亩益
拓至富闾左周某王某者贫且鳏独君食之死而葬之
且岁时荐以盂饭曰毋使鬼馁也君之好施予固天性
然亦潘孺人有以成之孺人之从田间居恒以鸡鸣具
数十人食食毕男子出攻穑妇女纺绩补禭老稚治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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刈薪萧无一游手者其岁时问遗宗戚恒恐不遍有贫
而欲丐假者阻缩不能自达孺人徵其色而叩之使满
意去君卒其治生益勤迨伯谦卒乃抚兆登哭曰天乎
胡至此极也吾朝哭而祖暮哭而父所以馀食息者以
而在也兆登感奋为诸生隽有声孺人乃筑一室供佛
晨夕礼诵曰吾问西归装于人间装无与矣时仙真昙
阳子且化孺人以间谒获柏叶赐曰仙真知我哉自是
益精进以至病且属纩戒家人勿哭使诵弥陀而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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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绝乃瞑君之寿六十有三孺人后之得七十四子一
即伯谦名大有娶于传孙一即兆登娶李为故刑部郎汝
节女孙女三长字高壮次适陈尚珣次适太学生王衡
皆前夭铭曰
夫妇竞为德而高其门安汝魄者汝孙以汝有闻者吾之言
  凌元旻墓志铭
凌元旻者讳湛初元旻其字也其先世为湖甲族治中
公贤有子曰中丞公宴如宴如子处士公敷敷子司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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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震震子比部公约言约言子工部君迪知工部君有
三丈夫子元旻其长由诸生进太学娶于张为同舍生
天相女而左都御史庄僖公之孙也元旻生二十而病
病五年而死仅二十四无子一女许聘陆大武呜呼伤
哉无天也元旻生而敏识绝伦甫舞象即工属文不帖
帖时制而下笔累数千言不竭与其弟润初相雄长乃
其意则恒寤寐左氏司马建安家言矣当其为古文辞
务出于人所不能道陵险诣绝以为功而其于尺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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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则益精霏霏若吐玉屑又若坐晋人而与之清言也
为人孝友自天性既内恨工部公之宦薄而用不尽雠
不能显托之言而又才其弟润初自以谓不及之当润
初病忧之甚至欲以身代而不得乃为文十馀章章数
百千言以痛之览者靡不为酸鼻也元旻虽少年乎雅
已多长者游即无论他郡吾吴中如文氏伯仲皇甫子
循陈子兼黄淳父俞仲蔚周公瑕王百榖钱叔宝辈凡
他稍以文事著者靡不篚絁茗奉尺牍而贽交诸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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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异其文以为贤于贵绍介虽号大父行者亦折而尔
汝矣居自念生不及李于鳞与余书辄三致意焉元旻
雅好古人图籍碑板而工部君以宦垂橐意不能副之
至脱内子簪珥以购中丞公有书名仁宣间元旻得一
纸辄津津喜不成寐也凡工部君之为德于乡多元旻
与其母包宜人力元旻既以哭弟困汤药间念无已时
而包宜人亦用哭子故病意不忍伤之乃脱身依其妇
父读书稍自宽益斥买书史而不能无移于酒尝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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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遇惊意忽忽病寝剧遂不起盖元旻殁而包宜人亦
继之矣元旻凡有集十馀卷而最爱所谓薄禠书者以
序属曰不幸有霜露之恙即一旦不讳谁为定予言
者予谓元旻之年甫二十有四舍而就医药何恙不已
而戚戚焉身后之是虞以余之倍年而长者何觊哉然
余至今犹幸存而元旻之就木三周矣余以工部君获
交于比部公无何而元旻称小友然不十年而表比部
公之墓今又为工部君包宜人之志若铭已又为元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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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若铭余于文不能如韩退之其视凌氏之于北平王三
世者何异也而况于为比部君者当又何如也铭曰
雏而五章汗而流𥁃著为文辞磊砢而慷慨人以为不祥
虽则不祥其人不亡
  毕处士暨配吴孺人合葬志铭
毕之先自公高以至万散见中土为名族而唐自汴而
宦歙者家焉宋长汀令景镇始徙海阳之闵川数传而
有士信者其赀倾里中顾以儒术显又再传而至拱则
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九十二 第 16a 页 WYG1283-0326c.png
处士父也娶于胡有四子其仲为处士生而奇颖读书
好涉猎大旨而父拱数客游挫产不欲竟处士学俾习
治生时鉴潭吴毅亦名族中废有少女而贤父拱闻之
为委禽焉甫归而父拱殁处士年十八矣伯兄之代父
客而二季髫龀未有知家属将百指坐而倚处士食又
竭力营丧葬以是益困处士既服除叹曰丈夫安能坐
槁乎废箸得馀镪因属其大母程母胡于吴孺人而坐
行贾所历青徐荆扬且遍会其伯兄亦善居积相与裒南
弇州四部稿 续稿卷九十二 第 16b 页 WYG1283-0326d.png
北利权而操之叔季既已壮任什一息而处士居其间
尤为精心果任动必中机键无何成大贾处士既已大
贾则能优宽诸小贾使得效其智力所贷母钱于人亦
务薄其子收而久之卒得厚报然有天幸所遇岛寇凡
再其他舟非焚而剽而处士独无恙卒以完资归盖三
十年而积镪累巨万伯兄与叔季亦埒之当是时毕氏
财雄郡邑间孺人之代处士子则夔夔斋慄二母咸允
若矣当孺人治室所摹画丰取啬出不下处士其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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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訾略相当然雅能佐处士施以成闾里间声处士既
壮无子孺人为从臾置贰赵俾侍行举二孺矣孺人抚
而子之如己出也已而又为置贰阎复有子孺人复子
之如二子也已而处士之叔弟濠与妇俱夭遗孤曰坚
者尚幼处士哭之恸孺人谓曰毋过哀所以不死叔氏
者孤请为子之自孺人之子坚而三子者弗敢望也坚
既已成立近三十而夭亡子处士乃益大恸曰今而后
叔氏始成死矣谋置后人或谓处士实子之又家所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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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宜以处士之诸孙后处士曰吾何以私坚家也择次
后者后之然自是日郁郁不乐以至死处士虽不恒读
书人有能为书语者听之恒恐倦为三子延名师自行迎
除舍尊事之如神明而孺人内治旨修醪糒相继以是
三子俱笃学善属文有声学士大夫间处士虽饶蓄其
所治宅第务坚朴不欲以华侈相豪一切狗马钟鼓饮
博玩好若无睹者而孺人之佐之荆韦无异居约时服
也处士讳济字天霖其生以正德己巳正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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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以万历丙子九月二十三日得寿六十有八孺人以
哭处士毁后六月而卒以丁丑之三月二十五日距其
生甲戌之五月二十四日得寿六十有四三子所谓赵
出者太学生竟可竟成阎出者竟孝皆娶于程而赵复
一女亦适乂川程天叙竟可子一自强聘汪竟成子二
自立自正竟孝子一自高聘程女孙六其长许黄氏聘
馀俱幼竟成游于吾友莫廷韩负才气又后孺人六月
卒而竟孝将以戊寅之二月殡于某原而介廷韩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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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吴瑞榖之状来请志若铭余读之窃有感焉徽俗纤
啬精于入计其俭在施予而侈在侠邪处士一切反之
妇女妒弗能媵又弗能子媵之子孺人又一切反之竟
孝以经术著而工诗辞便笔札其谒余也虽斩焉在衰
绖不胜瘁而秀外惠中可念也是宜为之志而复铭之曰
太史公称南阳贾而法孔氏之雍容邹鲁去文学而
趋利处士利成而去之而教三子以文学通孺人变其
俗而穆乎小星之风贤哉女管何必彤而士何必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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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章缝
  处士南野顾翁墓志铭
盖无锡有顾翁云而自顾翁之笃行直亮者四十馀年
而未有闻也晚而其诸子宪成领顺天解人乃稍稍称
顾翁会翁卒而宪成以状来请志铭读之作而叹曰有
子哉夫文之不可以己也如此而今而后知顾翁也乃
为顾翁志按状顾之先为僰道之石纽乡人至宋而将
仕郎百七者迁邑之上舍里十馀传而为处士公夔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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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王实生翁翁少负气倜傥不喜习博士家言而独手庄
子一编不置曰能前得我意者是书耳至稗官史家若
传水浒者以猥亵闻而翁间喜之曰亦可以快浊世愤
也不犹愈于城旦书乎间与客谈天下事辄抗手掀髯
长太息里中人稍异之推为亭长所部决号廉平顷之
佐其里税入京师游于市廛曰是可以豪也已念家不
果归邑邑不问生产所丐贷家多义之轻其雠而顾翁
顾用自愧恨悉废箸输之独身跳泾水上日一糜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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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风雨已试为酒人豆人染人辄售渐能自衣食而其
闾左家子以翁非土著而售忌之为宵警顾翁惧转徙
石村居三年益贫复还泾上顾翁乃不求售算器食而
寄廛口衡价不贰久之渐信于其乡鲜所不取质而资
用亦渐以饶富人争推金以贷顾翁唯恐其不诺而贫
者缓急有所欲贷不以之富人而以之顾翁顾翁亦慨
任之曰必赢而后我乎取母乃非丈夫哉有遗金于肆
之西偏者标而购其姓名得吴跛人以归之尝为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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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十金而其人误羡其半亦召而归之粜粟于陆五
日而价骤衰愀然曰吾不忍其耗谓陆来分而金业
贬价矣又尝宽张氏儿逋属其搆而以居间请为曲解
之而还其所鬻产直曰毋而惭也盖张氏儿语及顾翁
涕涔涔下矣顾翁有四子其长者力穑共养而叔氏即
宪成与其季允成游于邑庠有声守令贤重之谓顾翁
素长者能父将致而袭之冠带顾翁谓宪成曰吾贾人
子何所损益于世以而曹故而使我名姓堕长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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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又分孺子馀艳加里闾乎趣谢病休矣泾西之老谓
宪成辈之见贤重也间行以事谒顾翁曰请以百金为
翁寿翁怒曰若贾我又贾孺子哉我诚不羞垄断何至
从有司市而以孔孟书货三尺法也即守令以伏腊资
二子者亦趣令辞弗受曰诸生者数百千人官乌得
人人资也而曹柰何先之且士食贫固当守令问知为
顾翁指遂亦贤重翁而宪成既领解顾翁有忧色宪成
跪问曰儿向者两斥而不忧今乃忧者何也顾翁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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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若忧矣忧则励励则学日进今者若喜喜而惰因之
吾所以代若忧也然居谓二子不畏若骄畏若习象恭
耳夫象恭之败人德也甚于骄盖顾翁之为人也广额
丰眉巨目隆准美须髯声音如钟对客竟日不能创一
佞辞遇不善无所不规正恒自谓意有所蓄如噎物必
吐之而后己以故其敕宪成辈以并介慎取而戒其习象
恭甚于骄然顾翁孝友内至其少弟六岁而寄食邑朱
氏属朱氏覆失之顾翁归自京师大惊怛行求遇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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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郭相抱持而恸解衣衣之与偕至家为提携至成立
顾翁之病也弟率其四子夷于子以奉汤药翁分产而
授之亦差与子夷顾翁平生不喜佛老晚得其书而善
之以为去儒者无几第所为功德醮禳之术与其徒谬
妄耳里有烝尝而不血食者顾翁诮之曰柰何死其亲
耶若不能不草木食是宁无生理者而于禽兽奚择焉
邑有厉凭人语灾祥叩者趾错道也顾翁试往自晨至
夕厉不敢下乃谓人媚神以求福者误夫神而可媚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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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哉迨其病也医者络绎而弗进药卜者门而弗令入
也祝者巷而弗许知也顾谓诸子孝弟力田多行仁义
而已起坐栉发手洮颒未竟谈笑而逝于乎达哉顾翁
生于正德丙子正月初九日卒于万历丙子十月十二
日享年六十有一其配钱孺人有妇德四子性成娶陆
自成娶曹宪成娶朱允成娶华孙男六新孺聘黄惺孺
聘华性成出訚孺朗孺自成出彬孺宪成出员孺允成
出俱未聘孙女一禧徵许字王幼文性成等择期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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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厝顾翁于上舍里之祖茔余既以宪成状而志之
矣窃谓季次原宪空室蓬户之行而太史慕悦之不衰
彼其取观于公卿大夫之间而无所得故约而求之闾
里以顾翁之为生微至于洒削胃脯而其节不过取予
德不能出数十里之外然以视夫显贵隆重而琐琐其
行者抑何径庭也即顾翁所自树立微宪成亦当必有
传者虽然微宪成吾几失顾翁乃更为铭曰
有隐德而弗显有俊才而弗获展以笃其子夫谁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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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
 
 
 
 
 
 
 弇州续稿卷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