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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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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松集
 [鹤松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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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松日记
万历二十年壬辰四月十三日。倭奴犯境。十四日陷釜山。十五日袭东莱。府使宋象贤知事去。坐胡床不动。贼临之以兵䝱使降。象贤不屈。临死神色自若。贼义之。具棺葬于山。当此时 国家升平二百年后也。民不知兵。东莱陷后望见倭旗。尽迸山野。守令不能禁。连帅束手坐观而已。贼横行抢掠。如入无人之地。不十日已至尚州。巡边使李镒拒贼致衄。弃马脱身。奔还忠州。于是鸟岭无兵矣。二十七日贼乘虚踰鸟岭。二十八日遂陷忠州。都巡边使申砬死之。参谋议金汝岉亦死于乱兵中。贼锋乘胜。所向无前。事急计穷。乃发 圣上去邠之议。是月晦日。 大驾西幸驻平壤。自平壤移御义州。幸赖 祖宗扶养士气之效。慷慨投笔。起自蓬荜者以百数。当初义兵未起。有亨作一檄谕诸士民。其略曰桑梓乔木。传自祖父。莫非 先王之泽。上栋下宇。安居粒食。无非 圣主之恩。偷生不如直死。况与其窜匿而必死。无宁一战而死 国。夫死一也而死于当死。死犹荣矣。五月初六日。前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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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赵宪步至槐山。以书招我。握手泣曰子以三韩旧族。其忍为倭奴之民乎。我应之曰佐郎佐郎。实获我心。遂相与呼哭。使我操笔草檄。名其旗曰招募义兵之旗。二十日闻金千镒起前佐郎辛景行。奖率同志。誓天举义者十有五日矣。七月闻 天兵渡辽。十二月 天子继发大兵至。癸巳正月初十日。伯氏以病死。十九日 先考哀伤过度。致有不豫。先是有亨作疏示。 先考曰可。适值兄忧遂置之。仍以 先考有疾。何暇念及他事。药饵未效。弥留至二月二十九日。终不能救。以贼方炽。不克襄葬而权厝于中山。六月忠州义兵将赵德恭赴 行在。其副将朴幽兰欲为陈疏。请余为草。余辞以身在草土。因言曩日所搆疏藁。子可持以加斧藻用之。幽兰到永柔遇一儒生。以其疏示之。且要笔削曰此疏非巨笔。不可下手乘除。且近日陈疏者。率未蒙赏职。而惟功劳著人疏章中者。皆有相当职名。惟君之意。幽兰乃使儒生于疏末幅注渠实迹。因以有亨之名呈。八月 上降旨于忠清监司许顼曰今见全有亨上疏。文辞谋画。颇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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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此必草野奇士隐于蓬蒿者也。予将起复收用。卿其敦勉入送。有亨惊怪罔措。即制一疏。以父死未葬辞。九月有亨祗奉 圣旨曰方今非臣子守常退处之时。戮力王事。共讨此贼。是乃所以为孝也。玆命本道。给尔父葬资。尔其克体予意。葬毕即速上来。方伯以 上命为送大米五石黄豆五石。时民间困苦。饿殍枕藉于道路。斗米如金。得此十石。可直百石。糜粥之饷。人争趍之。葬具无不完备。幽明之间。两无所憾。十月十一日葬毕。私情虽切。 圣恩至重。揆之分义。当奔 命而辞之。卒哭后三日登途。时 乘舆已御汉都矣。既到阙门外。欲呈疏以达其情。而凶服不可入。泣而立于 皇路左。政院闻之。使院吏出而问之。陪疏而入。示诸承旨。即以上达。是日夕有亨祗奉 圣批。大槩曰礼有经权。汝须在此从仕。贼平后可行汝志。翌日传 教吏曹。除军资参奉。有亨又上疏陈迫郁之情。 圣教又曰礼因人情。有经有权。是亦礼也。汝须就职勿嫌。 圣教虽勤而私情亦切。丘陇霜露。久违供奉。晨夕号哭。不能自已。又制一疏呈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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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入 启留中。四日 圣批乃降。大槩曰予平生不闻尔名。不见尔面。一见尔疏。许以奇士。遂召来除职。实欲用之也。厥后连见陈疏。辄不觉称叹。自喜得人。然予今无所用矣。汝归事东宫。倘得陈谟讨贼。则是犹予用之也。至于起复一事。则汝言固矣。汝须勿嫌。是月二十八日。将赴 东宫行在所。行下直肃拜礼讫。自 上传教曰汝勿往。甲午正月初六日。除训鍊都监郎厅。是夕 上召对。日在西天半竿诸许矣。 命进臣有亨伏于 龙床之前。上下之间。不盈咫尺。置方席一坐坐之。 上曰方今时事如此。计将安出。臣有亨启曰大势已倾。如人之将死。形气虽存。大脉已绝。奄奄垂尽。欲守则无城。欲战则无兵。到此地头。虽圣君贤相。不可为也。当今之务。只当不摇民心。以待天佑。 上曰如汝所言则谓其无可奈何耶。臣有亨启曰然。 上曰虽然岂可置诸无可奈何而莫之为乎。亦当尽心力以济臣有亨起而启曰 圣言及此。倭贼不足忧也。未或思之。思之岂无可为之策。未或为之。为之岂无可济之道乎。 圣言及此。天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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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之矣。 宗社之福也。 上曰天可信乎。臣有亨启曰可信。 上曰天不可信也。昔元兵寇宋。患钱塘水潮急不敢渡。天乃为元。三日不潮。元得以渡此水以灭宋。天何薄于宋而厚于元耶。臣有亨启曰宋虽主天下。得罪于天久矣。韩侂胄,史弥远,贾似道之徒。相继执权。贤人君子芟夷殆尽。一朝假手于元以灭宋。虽有文天祥,陆秀夫何益。天之不佑宋。有由然矣。 上曰汝言误也。宋虽失德。犹为人也。元虽有道。禽兽也。天若可信则何薄于人而厚于禽兽耶。臣有亨启曰元虽戎狄。亦曰人之类也。至于虎狼则实为无知之兽乎。古有不孝于其父者。天使猛虎咥而杀之。得罪于天则有时乎使禽兽罚之。人也天罚。钱塘不潮者。非厚于元也。降罚于宋也。 上曰汝之言是也。 上又曰不摇民心何谓也。臣有亨启曰国有门庭之寇。催科人刑罚人。不获已也。然催科不扰。催科中抚字。刑罚必慎。刑罚中教化。事系征缮外。一毫不加于民。而其令于民必有信。然后民听不惑也。且歼贼之策。在于民心之固结。士卒之精强。不在乎将之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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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道使命之臣。多至七八。民何以堪其命哉。 上曰何谓使命之臣。如巡边使防御使之谓耶。臣有亨启曰然。一道元有三大将。监司兵使水使也。有都统节制之将。都元帅也。有一都元帅足矣。而又有副元帅。有副元帅足矣。而又有巡边使。又有捡察使。又有防御使。又有助防将。又有调度御使。又有督运御使。号令多门。谋不出一。厨传极烦。动为民弊。奈之何民不摇动乎。 上曰何谓有信。臣有亨启曰凡出令于民。一出不可改。其未出令也。当先度其可行与否。可则令之。不可则止之。不度于未出令之前。而弊生于既出令之后则遂改之。民皆曰昨日闻朝廷有某令矣。今日闻朝廷除某令矣。急则诱其民。缓则欺其民。如是而欲民之乐赴于死地。不亦难乎。 上曰当留念焉。 上又曰古之将兵者。有能将万兵者。有能将十万兵者。此才各有限而智有所穷耶。臣有亨启曰然。万事得其纲领则视千万如一。此亦不可以是为准。 上曰必以阵然后能战乎。臣有亨启曰苟善用兵。则动皆成阵。何拘于常法哉。 上曰军情深服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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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手之用而足之举。处处自成坚阵耶。臣有亨启曰得军之情然后军乐于教鍊。军心乐然后惟其将之令是从。故动皆成阵。 上曰留兵营阵之时。必使坚固不可动。然后能完军耶。臣有亨启曰不得军心。虽金城汤池。不可恃也。况暂时营阵。非城非栅。虽使坚固。一惊必溃矣。古之为将者。虽顷刻之间。必用垒壁以自固。今则无矣。亦在乎料彼料我。而为必可敌之策以应之而已矣。 上微笑曰如倭贼木栅。亦不可恃耶。臣有亨启曰然。 上曰境上倭贼。以我国兵力虽不能却之。天兵必能扫荡。诚是 宗社之福也。贼若退去则亦有绸缪牖户之策耶。臣有亨启曰治一国如治一身。身有病。赖于医以治之。至于元气则非医之所可知也。今我国被倭患。赖天朝之力以却之。是犹赖于医以治其病也。若不得良将画良策。则无以善其后矣。 上曰何策为良。臣有亨启曰自釜山至京都。自京都至鸭绿。必有要害四五处。度其要害而为之城必尽其法。为之池必尽其规。以成其必可守之地。而多费必可御之器械。积峙于其中。以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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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虞之变可也。 上曰汝言然也。因 命设酒肉一盘置于臣有亨之前。臣有亨再拜辞。仍启曰起复则既从命矣。饮酒食肉则有死不敢。 上曰我国之人。时俗皆然矣。起复而食肉。亦非独汝也。同副承旨李光庭在傍而劝之曰 上命不可违也。臣有亨又起而伏地启曰 圣教则当矣。臣之私情切迫。何敢承命乎。 上曰尔既从予起复之命。予亦从尔辞肉之请。尔其食素物。盘中无素物。只有菜菔一器。臣有亨手将菜菔数片啖之。临罢 上曰天子友匹夫。予今以汝作予友。此后欲频频见汝。臣有亨起而伏地启曰无状小臣。不分菽麦。 圣教至此惶恐万死。将出同副承旨李光庭先出。 上命内官呼曰宾先出。宾指臣有亨也。李光庭还入。臣有亨乃出。夜已四鼓。闻晓鸡声矣。同月十一日 上命招吏曹判书金应南于榻前。以臣有亨除清安县监。备边司入启请除署经。 上许之。同月十四日夕。 上又赐引对。 上曰古之人臣扶颠持危者。孰为第一。臣有亨启曰诸葛亮也。 上曰汝言非也。予则谓诸葛亮非人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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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之知人也则马谡天下之庸才而亮用之。谓之知兵也则陈仓天下之残城而亮不胜。何为第一乎。臣有亨启曰以知人一事言之。则以尧之明而用四凶。谓亮过于尧则不可。谓亮不知兵则臣有说矣。当亮之时。曹操据中原。孙权据江东。亮虽善用兵。以益州偏小之地。安能收复于数年之间乎。使天假之以年。则曹操孙权皆为亮之掌中物也。至于陈仓之不克。以粮尽也。非才之罪也。 上曰不然。田单以一即墨复齐七十馀城。汝谓益州小乎。臣有亨启曰即墨虽小。齐犹在也。益州虽大。汉已亡也。复将亡之齐易。复已亡之汉难。使亮出于献帝之时。则其功烈岂止于田单而已乎。曹操不得为曹操。孙权不得为孙权矣。先儒谓不可以成败论人物者此也。 上曰汝言真得亮之情也。 上又曰倭寇未退。土贼又起。讨此逆贼。将以何术耶。臣有亨启曰乱生以后民心之不固。有若朽索。一摇之则收拾极难。穷推使玉石俱焚。民心必摇。在易离至明之卦也。离之上九明之极。以明之极。居众人之上。圣人虑其过用其明也。故戒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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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首。获匪其丑。无咎。首谓首恶之渠魁也。丑谓䝱从之丑类也。苟能法离之上九。只除首恶而不问其丑类则有何忧乎。臣窃料此贼无能为也。只虑治之之过于详也。 上曰汝何以知此贼无能为也。臣有亨启曰自古逆臣之难制者。其凶谋长远而不可测也。天兵十万。方在国中。而敢生反噬之计。其谋之不长可知矣。人谁与之。首逆而人不与之。则不过旬日而其众自散。不必劳官军。而儒真之头可致矣。臣之所忧。只在于治之过而使民心惊惧也。 上曰汝之言可谓知本矣。予当用之。 上又曰汝往清安。何以治之。劝耕亦急务也。臣有亨启曰清安残败。贡赋不蠲。孑遗生民。流散殆尽。安能治之。劝耕之事则臣之职也。筋力所到处。何敢不尽心乎。 上顾谓承旨李光庭曰依此言清安县贡赋全减事。言于该曹。 上又曰清安有养兵之路乎。臣有亨启曰有食而后可以养兵。无食之邑。虽欲养得乎。 上曰汝治清安。可使其民蹈水火乎。臣有亨启曰臣甚庸陋。何以及此。惟当推 圣明子惠之意。不敢以一毫侵扰之事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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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也。但此邑之民。几尽流散。还集之策。惟在食耳。窃闻洪州仓谷有裕。乞 赐洪州谷二千石。则庶有一分之助。洪州远于清安四五日程。转输极难。公州近而谷欿于洪州。移洪谷于公州。移公谷于清安。则转输之功省矣。 上顾谓承旨李光庭曰此语详悉书之。勿为阙漏。言于备边司。 上谓臣有亨曰汝必善治。治县之方。予不言之。古人谓一见如旧。岂必有积素情分者为贵乎。惟在乎知心而已。汝往清安。勿以外官为嫌。有所怀必达。臣有亨启曰外臣非启劄。无上达之路。而启劄非守令之任奈何。 上曰可以上疏。臣有亨启曰谨当唯命。 上曰以汝之文章。何不捷一科第乎。臣有亨启曰臣虽粗解文字。奈有命何哉。 上曰汝必不屑科举也。大丈夫当以功名自期。汝之不屑也宜矣。臣有亨启曰臣何敢不屑科举乎。臣之才诚拙矣。 上微笑。 上命内官持弓矢及腊药来。以赐臣有亨曰予以此赐汝。汝须会予意也。有亨奉而出。鸡已鸣矣。翌日出城门。宿龙山仓。十六日四更头发程。积雪没胫。大风拔木。冻肉战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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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夕距水原十里留宿。十八日到平泽。其县太守曰柳公敬元也。适值内官奉 命到县。以太守素刚。不以礼遇之。内官衔怒而去。十九日又值大风吹起寒雪。白日晦暝。咫尺难分。策瘏马驱痡仆。日将暮到青龙寺。有老顽僧都揔摄称号者曰修靖。领所部兵方留其寺。闭门不纳。乃招军官称号者曰汝自称沙门义兵。而乃非守令。恶在其为义乎。且以贱僧而抗士夫。国有是法乎。修靖惧而开门。二十日宿镇川豆黎村李廷英家。二十一日到槐山本家。拜谒 先陇。二十二日赴任。三月二十日伐城隍坛树为炭。五月二十九日 先妣遘疾。废仕调药饵无效。六月初一日进好合茵陈丸又无效。初二日有大蛇见于衙屋上。奴辈以木棒击之蛇毙。初三日步到城隍坛。百拜禳谢。诚意未孚。初五日 先妣竟至不救。自四月间厉疫大炽。妻母柳氏几死复生。 先妣亦必染得此病。初七日入棺。十五日奉榇归槐山。十六日起复之 命至。七月二十八日乙未。葬 先妣于槐山郡东二里许酉坐卯向之原。又移 先考墓合窆。八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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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方伯以久未承命催关至。九月初三日催关又至。二十一日方伯送军官安世杰。掌催收公籴之事。盖空官累月也。八月上辞职疏。为县人所窃。不能上达。十月十三日闻倭报甚紧。人有劝承 命者曰既兼本道助防将。在军法不可退在。 上命已下。交代不出。脱有急变。不能调兵之罪。其谁当之。且念陈疏既久。不得承 圣答。心甚未安。欲于承 命后更沥悃愊。十五日赴任。连三度上疏。祗承 圣答曰屡见疏辞。察其情理。实为切迫。议启下该曹。该曹回启曰某非他守令之比。方兼本道助防将。察治防备之事。不可因其所诉。遽为遆差。启辞虽如此而 圣意既已洞察情理。感激泣下。北向百拜。以谢 恩命。遂弃官归庐。乙未六月十三日也。丙申八月终制。自此无意仕宦。不事科业。连废二举。癸卯春上万言疏。无非正中时病之语也。先见之明。独得之忠。勤勤恳恳。皆足可称。而其中深察朝廷朋党之说。预备奴酋入寇之策。皆知人之所不知。言人之所不言。最为一篇之宗旨。以有亨当日之所忧。观于后日。则预料于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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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取必于数十年之后。如合符节。无异目见。朋党之徒以此尤嫉。数被诋毁。一生坎轲。而遭遇 圣明。 恩幸罔极。愿为一死。以报 圣恩。食息不敢忘也。一日忽有梦感之事。又思 先考临终时掌心书文字遗训。乃复赴举。乙巳六月二十五日。应制 庭试居首。二十八日判名。七月初三日除司仆主簿。是日首拟监察受 点。十三日司谏论启 不允。再启 允。遂削去仕版。丙午九月间。闻有特叙之命。而有一权奸从中寝阁之。金正字铎言之。丁未六月二十七日被疏放。还给职贴。十二月叙命下。戊申二月初一日 宣庙宾天。三月上京。哭于 庆运宫东门外。七月差武学教授。进勇校尉行忠武卫司猛。九月宣略将军行忠武卫司猛。十二月宣略将军行虎贲卫副司果。己酉四月初五日昭威将军行忠佐卫副司果。八月初八日奉正大夫黄州牧判官。同日黄州镇兵马同佥节制都尉。汉阴白沙两李相国以黄州筑城事。荐于吏曹。除此半刺之任。而兵使兼牧使朴烨以豪侠自处。游戏无度。势不相容。言于方伯图遆。庚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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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直大夫行咸兴府判官。拜辞出兴仁门外。持平郑岦误听白大珩,李安民搆诬论遆。九月建功将军行忠武卫司勇。十月兼延曙察访。十一月御侮将军行忠武卫司果。辛亥正月中直大夫乐安郡守。十七日毕署经。 内局入 启留之。二十日迁礼曹正郎。四月备局入 启补安城郡守。郡吏之顽。为四邻最。民不堪其诛求。下车初。首发奸吏情状。严刑除去甚者。渠辈知其不为己所欺。以重赂图之于台臣而不得。十月初七日兵曹虑乱后军额空缺。入 启上邑十户中邑七户下邑五户充定。岁以为常。壬子御侮将军行忠武卫副司正。癸丑三月通训大夫行兵曹正郎。同月十七日除大同察访。以病过限不行。四月通训大夫行瓮津县令。当初以黄州筑城事。李相国德馨爷以为全某与柳珩志意相合。此两人可以能筑此城。自备边司荐柳某于兵使。荐全某于安岳郡守。而自 大妃殿传教金来除授安岳。适值瓮津出阙。首望受 点。乙卯四月通训大夫行长渊县监。丙辰以善治。方伯安应亨 启闻。加资升通政。十一
鹤松集 第 474L 页
月折冲将军行龙骧卫副护军。丁巳正月折冲将军行忠武卫副司勇。同月二十六日除通政大夫承政院承旨。八月折冲将军龙骧卫副护军。十月备边司有司堂上李二相尚毅荐会宁府使,义州府尹,黄海监司,南道兵使望。皆不利。蔚山府使望受 点。同日庆州镇管兵马同佥节制使兼监牧官。谢 恩后以九十无子女三寸叔母病重。过限下直见遆。同月十九日折冲将军龙骧卫副护军。领议政朴承宗荐咸镜监司,江界府使望。皆不利。戊午正月折冲将军行忠武卫副司勇。四月折冲将军行龙骧卫副护军。五月除通政大夫兵曹参议。八月上疏细陈奴酋形势。而因为条陈江华升天甲串两处筑城设镇及南汉山城湖南两西等城池修筑。以备后日不虞事。九月备边司堂上李二相尚毅朴判书鼎吉等以南汉改筑事。言于领相朴承宗。荐于吏曹。除广州牧使。当于己未年始役。而其年大旱。民不聊生。朝廷使其广州之民独当筑城。故上疏请得三南僧军。则自 上以为僧军方赴宫阙之役而不许。以此停筑斯之役。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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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加资升嘉善。庚申二月行龙骧卫副司直。五月龙骧卫司勇。时李尔瞻十六年典文衡。主试决科在于掌握。加膝坠渊。肆任己意。势焰薰天。倒持太阿。三司清要之官。皆出于其门。恣苞苴贪污之行。擅生杀与夺之权。朝廷紊乱。生民涂炭。人皆畏首畏尾。莫敢矫非。天启元年辛酉。婿申之益疏论尔瞻所为。疏中措语。愿效槐里令古事。尔瞻谓申疏出于全某。指嗾两司合启。以反逆为目。请其拿鞠定罪。废主答以徐当发落。趁不允从。两司合启久而不停。终止于削夺官爵。癸亥三月十五日职贴还授。嘉善大夫行龙骧卫副护军。同月二十日行龙骧卫兼五卫都揔府副揔管。四月行虎贲卫护军兼五卫都揔府副揔管。五月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兼五卫都揔府副揔管。六月除刑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揔府副揔管。又兼备边司有司堂上。选入经筵特进官。七月椵岛都督毛文龙以岛中军资垂乏事。移帖 本国曰壬辰倭乱后。 天朝赈恤 本国军民山东粮十万石。到今还为运偿云云。 朝著见帖。忧遑罔措。 上
鹤松集 第 475L 页
乃下询大臣。为其防减议。择专对之人。而特差椵岛问安使。且兼巡检使。奉 命往椵岛呈文。则毛都督文龙以申包胥秦庭之哭目之。而所徵十万石及自椵岛出送两西翻贸银货价并皆蒙减。以此驰 启后。仍巡审两西一路城池。十月还朝。条陈城池要害处及贼奴将来入寇形势。上中下三策。自 上答批。卿之所见甚明。予甚嘉焉。十一月入兵曹参判汉城左尹望。皆不利。十二月同知中枢府事兼五卫都揔府副揔管。
鹤松集
 文集(丙子乱中荡失。仅得若干书之。)
  
鹤松集 第 476H 页
拟唐太宗立仆碑诏(万历乙巳○庭试应制魁甲)
皇帝若曰呜呼。故特进太子太师郑文贞公魏徵。朕之良臣也。朕之过徵尝补之。朕之失徵尝纠之。中道而死。朕之不天也。今朕之有事于辽东也。朕实有过。徵若在焉。朕无此行。其立仆碑。以旌遗直。朕之初即位也。人皆劝朕独运威权。而徵劝之以宽柔。人皆劝朕震耀威武。而徵劝之以偃武。呜呼。朕无魏徵。何以为国。无事于城郭而八蛮通道者。徵之功也。无事于干戈而四夷自服者。徵之力也。天不慭遗。夺我魏徵。朕惜其死。朕思其功。自撰其事业而碑其墓焉。朕初未尝负徵也。及其所荐者死于凶逆。所忌者肆其谗谮。则岂是徵之罪哉。忠莫如诸葛而误用马谡。则徵有何罪。而朕不能察之。圣莫如孔子而招毁叔孙。则徵有何失。而朕不能恕之。忘其十年之勤劳。仆其所制之碣石。朕之过大矣。虽悔曷追。呜呼。昔之劝朕以宽柔者。以徵生也。一朝徵死。而朕之耳徒闻征讨之言。昔之劝朕以偃武者。以徵存也。一朝徵殁。而朕之目常眩干
鹤松集 第 476L 页
戈之说。于是朕之欲渐长。而朕之心遂荡矣。兵不可穷也而朕欲穷之。武不可黩也而朕欲黩之。躬御六飞。亲驾辽东。遂使海外千里之地。旌旗不绝。馈饷相接。百万貔貅。空老而无功。言念厥咎。责实在予。非予之责也。无魏徵之故也。有徵则徵必谏予。谏予则何事于外国。呜呼。朕尝欲幸南山矣。畏徵之谏而不敢果焉。南山之幸。尚不敢为。况千里之地乎。朕尝臂佳鹞矣。畏徵之见而袖其鹞焉。一禽之玩。犹且匿之。况干戈之事乎。朕尝议封禅矣。以徵之言而遂止之。封禅征伐。其事一也。谏朕封禅之事。则其使朕征伐乎。朕尝谓存形迹矣。以徵之诤而乃悔之。君臣形迹。甚可畏也。诤朕形迹之言。则其使朕誇功乎。夫然则外国不期服而自服。天下不期平而自平。六军岂至暴露于辽城之东。朕躬岂必勤劳于安市之下。呜呼。朕之昔日之治。非朕也。以魏徵也。朕之今日之败。亦非朕也。无魏徵也。魏徵存则治。魏徵亡则败。徵之存亡。而一治一败系焉。古有社稷臣。徵之谓也。呜呼。人必有股肱然后能为人。魏徵其朕之股肱也。国必有干
鹤松集 第 477H 页
城然后能御患。魏徵其朕之干城也。股肱云亡。干城既颓。永言思之。不觉泪下。昔日之仆碑。朕之罪也。今日之复立。朕能悔也。玆示予心于三尺。庶慰忠魂于九泉。
欲哭不可论(初试二下)
论曰有哀之哀。有不哀之哀。有哭之哭。有不哭之哭。以哀而哀者。哀之浅也。以不哀而哀者。哀之深也。以哭而哭者。哭之小也。以不哭而哭者。哭之大也。哀之深故不待痛哭而见其哀。哭之大故不待发声而知其哭。众人且然。而况于仁人之事乎。愚也尝以是考之。昔周武王伐殷。殷既亡。武王封箕子于朝鲜。箕子朝周。见殷墟生禾黍。以为欲哭不可。遂不哭。人皆谓箕子仁人也。以仁人而不哭于国亡。疑其有是道也。是徒知箕子之不哭。而不知不哭之为大哭也。箕子之哀。哀之于不哀之中。箕子之哭。哭之于不哭之中。哀之于不哀者。哀之积也。哭之于不哭者。哭之素也。何以知其然也。当其纣之沉酗于酒也。微子痛殷之将亡。谋于箕子。箕子曰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其悲伤恻怛之意。自发于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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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则箕子之哭。始于此矣。及其武王有牧野之师而殷遂亡焉。则其哀也其痛也。岂啻如答微子之时乎。既亡之哀。甚于将亡之哀。而其哀也益深。则其哭也益切矣。及其朝周之日。过殷墟叹禾黍之生。则满目皆足为伤心。心亦不能为之哀。泪亦不能为之坠。当何以为哀而当何以为哭也。当此之时。若效匹夫之不胜其情而遂哭之。则不几于哀之浅哭之小乎。夫哀于平日者浅。故哀之猝至则不能禁。哭于平日者小。故哭之猝发则不能胜。哀之猝至而常若不哀。哭之猝发而常若不哭。徐察其哭之可不可而不哭者。岂非哀于平日者深。哭于平日者大乎。哀于平日者深。故不以过古墟而增其哀。哭于平日者大。故不以见麦秀而益其哭。况哀之发于外者。哀于色也。哀之存诸中者。哀于心也。哭之发于外者。哭于声也。哭之存诸中者。哭于心也。以色而哀者。不若以心而哀。以声而哭者。不若以心而哭。则箕子之欲哭不可者。真所谓哭于心也。既曰欲哭则可知哭之存诸中者也。既曰不可则可知哭之存诸中而不欲发之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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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及其哀之至哭之极。郁郁于中而不得泄。则乃作麦秀之歌。以道其意。亦可知存诸中者必现于外也。又况哭之发于外者。哭虽恸止于一时。不哭其哭。以麦秀之歌而哭之。使天下万世之人。读其辞而堕其泪。则是不唯其身之哭也。可以哭天下万世之人矣。呜呼。仁人之事。吾无间然矣。谨论。
[疏]
臣全有亨。诚惶诚恐。顿首谨百拜上言于 正伦立极盛德洪烈至诚大义格天熙运主上殿下。伏念臣行己无状。罪大恶极。幸赖 殿下江海以包容之。天地以覆载之。久逭鈇钺。得保首领。以至今日。观光大庭。忝名甲科。深惧古人所谓无德而禄。天殃且至。惕然未尝安乎心。况以监察殿中之职。加之不称之人。天讨鬼责。理所必至。果致公议激发。以七月十三日。司谏院以臣不服父母之丧。请削去仕版。论之至再。而后 俞旨始下。臣仰 殿下匿瑕藏垢天地父母之至意。感泪自零。继之以血也。第以臣之罪既已极矣。只论臣所犯之罪。亦死有馀罪矣。又于所犯之外。做出无根之语。至冤极痛。号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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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放榜之日。臣礼当亲受。而身适有病。不能诣阙。及其宫花红牌。自天上来。亦不能扶病旅进。只得望阙四拜。遥谢 圣恩而已。人臣至此。不如无生。臣之平生所学。只是不欺君亲而已。果如谏院之所论。则是逆子之所不为也。宁有为人之子。受此恶逆之名。而苟活于天地间乎。宁欲自刎。不闻此名。只以不能自明而先自就死。则非徒不能瞑目。而亦不能复见父母于重泉之下矣。玆欲一叫阊阖。自暴其冤而后敢死焉。臣于癸巳二月遭父丧。以倭贼方炽。不得永窆。而权葬于山。是岁四月。臣以国势不振。时事日急。思得防御之策。一献于 殿下。而服色悽惨。不可以自达。又不可以入官府。以此有意而未之果焉。六月适有义兵将朴幽兰赴 行在所。臣即为一疏。以付幽兰。使之上达。八月 降有旨于忠清监司许顼曰。今见槐山居丧人全有亨上疏。文辞谋画。颇有可观。此必草野奇士隐于蓬蒿者也。予将起复收用。卿其敦勉入送。许顼承此 圣旨。即移文槐山。促令就道。臣以父死七朔。不得成葬。而遽赴 召命。人子之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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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忍。即将此意。又为一疏。送于监司处。又降 圣旨曰方今非臣子守常退处之时。戮力王事。共讨此贼。乃所以为孝也。玆命本道。给尔父葬资。尔其克体予意。葬毕即速上来。臣祗奉 圣教。北向百拜。不胜感激。泪下如雨。当此时臣家产荡失。无升斗之储。扶携七十岁老母。东求西乞。以糊其口之不暇。何暇得伸情事。每朝夕俯伏殡侧。拍心抚胸。号天痛哭而已。不料自天之贶。出于寻常万万。谨受以行襄葬之礼。不使土亲父之肤。非徒臣之送死之情。得以无憾。而亡父地下之灵。亦必感泣于冥冥之中矣。臣私语于心曰为人之子。生而能养。死而能葬。可免于不孝。今穷饿之极。不能葬吾父。而谨受 圣主之赐以葬之。吾之身即亡父之遗体也。吾当以亡父之遗体。报恩于 圣主。吾身之毁誉。有不暇顾。吾诚所至。吾力所及。无不为之。死而后已。遂书之于纸。贴之于臣之寝户之上。卒哭后未过十日发程。既诣京师。反而思之。复私语于心曰吾有何一毫可取之才。敢欺 圣上至于如此。遂写不可起复事情。将以上达。而凶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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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入阙门。乃招承政院下人。使之奉疏入呈于承旨。是日夕祗受 圣答曰忠孝一体。移孝为忠。正在今日。汝须从仕。贼平后可行汝志也。翌日命吏曹除职。授以军资监参奉。臣稽首承命。倍增战惧。又上一疏。即赐 圣答曰礼有经权。汝须就职勿嫌。 圣教勤恳。非止一再。乌鸟私情。不能自抑。忘其渎谩之罪。又陈闷迫危恳。俯伏待罪。而 殿下不加诛殛。特降优教以喻之曰。予平生不见尔面。不闻尔名。一见尔疏。许以奇士。遂召来除职。实欲用之也。厥后连见陈疏。辄不觉称叹。自喜得人。至于起复一事。则汝言固矣。汝须勿嫌。仍 赐引对。问以时事。夜且深持酒食一盘来。将以 赐臣。臣起而伏地辞曰起复则既从命矣。酒食则有死不敢受。 殿下喻以不当辞之义。且教曰尔既从予起复之命。予亦从尔辞肉之请。尔可食蔬菜。臣乃手将莱菔数介啖之。此后属耳许除臣清安县监。拜辞之日。又 赐引对。夜半将罢。 殿下赐以不敢当之教曰天子友匹夫。予独无一友乎。遂于榻前亲 赐弓矢。臣奉以出。夜已三鼓矣。诘朝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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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乃赴其任。甲午正月二十二日也。仍兼带助防将。六月初五日。臣遭母丧。其时观察使尹承勋即为 启闻。而 殿下特命起复仍任。哭踊方极。而 圣教如此。自揣愚分。百身难报。而臣之私情。实为切迫。不敢即承 恩命。而敢归葬于槐山。过数月。臣之愚意。以为前后 圣恩至重。无以仰答。而又兼助防将。在军法不可不赴。且以贼据境上。而旷官四月。军机所关。一日为急。监司又从而催促之。不得已号痛终日。乃赴任所。公座则著白衣。私居则服衰麻。日月逾迈。哀慕益深。再度上疏。敢陈危迫之情。而未蒙 允旨。至三上章。然后始 赐圣教曰情理切迫。议 启启下吏曹。吏曹虽防 启。臣仰惟 殿下不欲夺情之至意。即弃官而归。以终其丧。臣之终始事情。不过如此而已。当初不能固辞夺情起复之命。以负父母生育之恩。臣之罪极矣。死无所辞。至于本罪之外。又得莫大罪目。臣之一身。固不足惜。而使父母遗体。陷于极恶之地。揆之以人情天理。不可不一暴其冤而后敢就死矣。凡台谏之论人之罪也。虽至冤极痛。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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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籍之可验。则有不能自辨。如臣之事则终始文籍。昭不可诬。安敢不为之自辨。以弃父母之遗体乎。臣之遭父丧。在癸巳二月。而谏院启辞则曰甲午年遭父之丧云云。起复之命。已下于初降 圣旨之日。而谏院启辞则曰起复之命。在于引对之后云云。 殿下赐臣葬资以葬臣父。然后敢诣阙。而谏院启辞则曰父死不葬。私自起复云云。臣于引对时。天威不违颜咫尺。而敢辞酒与肉焉。谏院启辞则曰横行列邑。饮酒啖肉云云。母死之初。方伯即为启闻。 殿下特命起复。而谏院启辞则曰或上书于使命。或通简于朝著。有要起复援例之语。得起复之命云云。其曲折如此其分明。其文籍如此其昭然。而流言之入于台谏之耳者。乃如彼其罔极。天乎人乎。此何人哉。若蒙 殿下特赐怜察。命史官料捡当时日记。则彼此情伪。历历可见。伏愿 圣明降监愚恳焉。其当初起复之事。则业已 圣明之所洞烛。不敢烦为之卞说。而饮酒啖肉一段说话。非徒事状前后牴牾。设使臣实为不孝之子。而有心于饮酒食肉。则故遵 殿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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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而饮食之。则其谁曰不可。此正行诈者售计之时也。何苦不食于此时。而必待众人所见之处。别无食肉之命。辄肆然食之。以招人谤乎。此在大诈极恶者所不为也。不须自明然后著矣。其中最为冤痛者。上书使命。通简朝著之语。有非人子所可出诸口也。呜呼。谁无父母。谁非人子。父母初终。号天叩地攀号擗踊之时。此何等时也。敢为执笔裁书。要于人而求得官职乎。为其书者。虽非人子。见其书者。岂非人子乎。必使一国之人。皆为无父母之人。然后可通此书矣。且臣再赴其任。考其日子。则 圣教起复之命。在于六月十六日。其时监司方在洪州。为三四日程。下吏文状仅能驰及于方伯。方伯即为 启闻。亦必不留一刻。故能于本月十三四日内。得达于 殿下矣。当此时假令臣实欲徘徊顾望。通简朝著。如无其暇矣。人间至冤极痛。岂复有如臣者哉。且以丧中上疏起复。是固臣所自犯之罪也。然古之人亦有行之者矣。彼范仲淹,刘珙。岂不贤于臣万万。而皆于丧中上章。诚以国有急难。不可以私丧自嫌而莫之言也。况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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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陈疏。又非身自诣阙。则其与登门献策者。亦有间矣。大槩臣之得谤。有自来矣。清安为县。仅二十里。而臣之前妻。清安人也。其县之士民。皆臣之平日所尝交游者也。而一朝偃然为其守宰。小有所犯。未尝或贷。加之以兼带助防将。搜括闲丁之隐于土豪者。而凡系军政。一切不饶。以此又见嫉于所管列邑。积谤如山。谏院以其所闻而论之。其亦宜也。昔文天祥以赣州人而知赣州。值祖母之死。天祥当代服其丧。遂解印归。州之群不逞。结而为一。相与喧哗造谤。谓天祥隐匿重服。装点墙壁。数其贪利。不直一钱。天祥于是得威虐之劾。观其天祥与张世杰书以自明之辞曰。知乡部之甚难。而父母之国不可行政也。吾先生当是时。适在绿野。凡天祥一时所行事。先生得之耳目之近。果如人言之泰甚乎。夫以天祥之忠诚节义。卓冠千古。而亦未免焉。况庸劣无状如臣者哉。夫人之遭谤也。屑屑于自明。固是小丈夫之事。然甘受人之谤。而不觉其身之陷于罪恶。朱熹以为非儒者事。则遭谤自明。亦必有其道矣。夫以窃屦一细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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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孟子辨之。况使父母之遗体。陷于极恶之地。而莫知自辨乎。直不疑之还金。岂不诚恢弘之量。而先儒以为设使真伪不得辨。而持金之郎先死。则不疑终被盗金之名。其何能无愧于启手启足之时乎。今臣之事。有非盗金者比。若一甘受而不能自辨。则得罪纲常。得罪天地。生不得为人类。死不得为鬼神。是使父母之遗体。委之如草芥而莫之自惜也。呜呼。不有昊天父母。臣将号诉于何地。伏愿一 赐垂察。则其冤之伸雪。固不敢望。而臣死之后。得见父母于地下矣。臣不胜跼天蹐地情溢辞蹙之至。谨冒万死以 闻。
[疏]
通政大夫兵曹参议臣全有亨。诚惶诚恐。顿首谨百拜上言于 主上殿下。伏以忠臣之为其君谋国事也。必思其终始。察其成败。未尝言之。言之必适于用。未尝为之。为之必有其效。岂肯空谈古昔。以为要名沽直之资乎。曩岁臣忧京城过阔而失其制。敢封血疏。略曰 宗庙在此。 社稷在此。何可见贼之至。飘然委而去之乎。渠丘城恶而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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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虞。国亡身虏。春秋非之。请筑内城为龙腰九曲之形。以旧城为外郭。以法效死勿去之义。臣之诚意未孚。言不足施。又上一疏。略曰既不修京城。又不备江华。将置 庙社于何处。请于升天却寇两津别设大镇。且筑本府。以为他日不虞之备。位卑言轻。未蒙 采用。九年于玆矣。今者猝闻北报不靖。始有规画江都之议。吁亦晚矣。窃恐守备未完而虏骑长驱。则一发海岛。终非可保之地。臣自知才庸识浅。最出人下。而忧国之情。爱君之诚。不以智愚而有殊。抚枕中夜。泣血思惟。心口相语曰。设使不幸而江都失守。则其势不得已移幸湖南。湖南人心极恶。必须择遣慈祥恺悌之人。或为方伯。或为守令。抚绥之镇服之。然后庶无临急意外之变。而全州居于初面。而地雄财阜。罗州近于济州。而有大枭五六。此两邑尤不可不择其守也。遂以此意。形诸短疏。仰陈 冕旒之下。初非以济州为避狄之地也。只明其通海路有号令之处。非地尽头也。若欲使 圣明远幸于济州。则非人臣之所以告其君者也。 龙舟一入于大洋。则 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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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遂绝而不通矣。 国其复为国乎。臣之本意则实欲使 圣明先期择人。抚绥湖南之民。使湖南之民。得沾 圣化。爱之如父戴之如天。然后可作异日之晋阳。一斗赤心。此外无他。而不知臣之心者。做出无根之说。以为臣敢倡请 幸耽罗之议。谤毁百端。臣实怪之。且臣熟审奴酋情形。凶狡万状。隐然闪然。言辞叵测。形迹难寻者。无非所以多纵反间之事。而人莫能窥其为间。臣实忧之。数十年来。沿边之民。被掳于胡中者。未满数十人。而奴酋敢以其兵杂之。至于三千馀人。名之以 朝鲜之人而区别之。使华人之陷于虏中者见之。华人岂能揣度奴酋之情状哉。遂谓真是 朝鲜之人。而疑我 国与虏交通。此语自然飞入于 中原。然后又贻凶书于我以恐动之。俾生恇㥘之心。欲使 中国自然有疑于我。以为我果与虏交通。其设间之凶狡。不亦惨乎。向者奴酋病死之说。安知其非此类乎。其为设间以狃 天兵。灼然可见矣。臣历观金元之寇宋。皆先图我东土而臣仆焉。然后遂入 中原。今者奴酋之先犯辽界。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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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于 天朝也。实欲先图我国。而畏 天朝之救我。故设此间以离之。然后惟其意之所欲为耳。然窃度其情形。必不能发于数月之内也何也。其为计必俟 天朝有警责于我。然后从而抢掠之臣仆之。徐待土地益广。人民益众。兵力益强。简其精锐。更出秩侵。如吴人肄楚之术。数年之后。 中国不得不至于兵老民疲矣。夫然后乃敢扫其穴而驱之。冀得逞志于万一耳。然此贼之不能与 天朝敌。臣实知之矣。北胡之寇乱 中原。自古有之。然未见其有仓卒凭陵于数年之前。而得 中原寸土者矣。蹠跋之桀骜。女真之鸱张。蒙古之强大。睥睨寇扰。至于百馀年而后。始逞其志。况此虏蕞尔。较之我 国则虽甚孔炽。而较之 中原则不过为一大县也。堂堂 天朝。幅员之广。三倍于汉唐。而规模宏远。法制周密。垂之二百五十馀年。而无乱臣贼子之忧。武略张皇。士马精练。今者封疆之小衄。特出于不意而无备也。岂真不能御哉。 天朝因此而徵兵于我 国。我 国因此而赴急于 天朝。则我 国有同仇报德之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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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有外国燮伐之肤功。君臣之义益敦。上下之际益密。谗说不得入。间谍不得行。而虽有丘坦辈千百。不足畏也。此实天佑我 国。与此几会也。而群臣之中。有不能思及于此者。误献其说。至遣陈 奏使。几陷于老酋设间之术中。不亦痛哭乎。幸赖杨经略于我 国。有难忘之义。为我 国克尽心力。周防曲护。不许入 奏。非天佑我 国。安得至此乎。今者乃改陈 奏使为冬至使。其号虽改。而其身犹在。经略之疑。以此而滋甚。则不瑕为 国家之不幸乎。伏乞 圣明特垂一察。亟还朴鼎吉而不改前差冬至使。以破经略之疑。然后仍遣崇品重臣于经略及军门。历陈我 国兵农混处。本无操练之军。抄发未易。而遑遑奔走。竭尽死力。今已勾了事情曲折。论说恺切。泣血誓天。以示至诚同仇之意。则彼 天将皆是素所心服乎 圣明者也。自当涣然而冰释。无纤芥之疑矣。虏虽狡诈。更得何隙以间我乎。 宗社亿万年无疆之休。其必在此矣。且今之议者。有甲乙之异。甲者谓 天朝有再造之德。不可不报之以德。乙者谓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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衅于奴酋。必受捣虚之患。举 国大小臣民莫不右甲而左乙。然臣之意则异于是矣。挑衅之说。出于过虑。不足多辨。而报德之说。犹有所未尽也。以德报德。邻国相与之义也。晋不报德于秦。而秦伯执晋侯以归者是也。诸侯之于天子。自有君臣父子之义。君有急难而臣莫之救。父有急病而子莫之救者。未之有也。况父能救子于前。而子不能救父于后。则为其父者其将以子视子乎。岂可以邻国相与之义。比而同之哉。设使 天朝搆怨于前日。其可不从徵兵之令乎。在于当救之地而不能救。则虽慈父不能不疑其子。况又反间之行于其中乎。此虏之桀骜剽猾凶谋秘计。前古无比。苟非至诚以事 天朝。而征缮以备此虏。则丧亡之祸。非朝则夕矣。伏愿 圣明深省焉。呜呼。此虏之所以窥我者。如彼其密。而我之所以应敌者如此其疏。其将坐而待之乎。抑将竭心毕智。思所以必御之策乎。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兵家不易之法也。边报之耸。已过数月。徒有防备之名。而无防备之实。西北两路可胜之形。迨犹不立。几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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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在俄顷。岂非可忧之甚者乎。北路则臣未尝历踏。而西路则臣暂有谛视之处。平山山城城内甚险而无水。城内险则守城之军艰于接足。不得任意安排。无水则必有饥渴之患。而补筑之处。又尽崩颓。瑞兴山城。形势恰好。实为难拔之城也。然非要害处也。有之无之。何益于成败之数乎。此二城决非遮遏强寇之地也。惟有黄安两州之城。正是要害必争之地也。守此两邑。则西关一路。自无事矣。独恨夫当初管筑者。非晓畅戎事之人也。守城器械。无如大炮。而城若不坚则大炮一放。城必先崩。此甚可虑也。然臣窃度其贼锋当冲。必用大炮之处。则仅有十馀处矣。如得军人百馀名。则不过为一二月之役矣。可胜之形。灼然易见者如此。而人莫之思。岂不痛哉。伏愿 圣明特赐睿察。凡系防备。汲汲乎如将不及。爱惜分寸之阴。无失一日之几焉。胜败之几。决于毫忽。几一失矣。更不可及矣。臣之愚意则我之所以日夜豫备待贼之至者。当如朝夕必至。今夕不至则今夕当加规画一层。明朝不至则明朝当加规画一层。常以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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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必可胜期之。则岂有不能却此贼之理哉。南汉山城。接近京都。不盈一息。虽不如黄安两城之为要害。而此亦切紧之地也。臣尝徒步陟降。审其形势。真是天险必守之地也。崩颓之处虽多。而皆因绝壁为址。若能修筑之得其宜。则亦不须多费人力矣。 朝廷方有缮完此城之议。是实先务中之不可缓者也。若得其人而为之守。仍移本州邑居于此城之中。许以任意规画。则汉水上流控扼之地。此其第一。而南倭北虏皆可以御之矣。然欲择其人而徒观其一时名望。不能择其晓畅城制之人。则虚费民力而终无实效。无异于安黄两州之城矣。宁不惜乎。伏愿 圣明不以臣言为迂远而必察焉。臣本无知识。待罪兵曹。入直累日。重感暑风。不能任自调治。元气日萎。将至危剧。系是政务一埤之际。不敢言病。而时事艰危。触耳惊心。不胜至情血忱忧伤感慨之至。谨冒万死以 闻。
礼辨(凡诸遗藁预送江都。丙子兵乱。尽为荡失。幸于槐山旧家休纸轴。仅得若干礼辨草。霾雨渗漏。间间腐灭。片合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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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臣伏以古之圣人。因人情节天理。制万世常行之礼。过者非礼也。不及者非礼也。观于孔子语樊迟之训尽之矣。其言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朱子引游氏之言以明之曰。人之欲孝其亲。情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当为者而已。凡人且然。而况于国君乎。臣谨按仪礼经曰为所生父母不杖期。传曰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也。如宋英宗之追崇濮王者。于礼不当为而为者也。又按仪礼注疏曰受国于祖则父未为君而为父斩衰。如卫出公之不父其父而祢其祖者。于礼当为而不为者也。今 殿下承 宣庙之大统。则是仪礼注疏所谓受国于祖者也。既曰受国于祖者。父未为君而为父斩衰。则 殿下于定远 大院君。其可视为伯叔父乎。斩衰之服。子为父之正服也。其可合于伯叔父乎。既可服斩衰。则其不可称以考乎。既可称考。则其不可称以祢乎。
臣谨按仪礼经传注疏曰。受国于曾祖则祖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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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而为祖服斩。受国于祖则父未为君而为父服斩。又曰为人后者为所生父母不杖期。所谓受国于祖云者。父之死先于己。故虽受国于祖而祢庙不可废也。所谓为人后云者。正统无后则以旁支入承其统。故不敢以所生父母为己之亲。而从其伯叔父母之服也。既曰服斩衰则子为父之正服也。安有人君为其父服斩衰。而反称其父为伯叔父之理乎。既曰为所生父母不杖期云。则侄为伯叔父母之正服也。又安有为人君服以伯叔父母之服。而反为私亲立祢庙之理乎。
臣谨按仪礼期服条下曰期。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何以不贰斩也。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也。(汉宣帝为昭帝后。光武为平帝后。宋英宗为仁宗后也。为其父母如濮王之类。皆当为期年服也。)仪礼又曰期。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也。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注谓国君受国于曾祖则祖未为君而为祖后者服斩。受国于祖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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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为君而为父斩衰。以此两条观之。则受国于旁亲而为人后者。为其父服期。受国于祖者。为其父斩衰。二者自不同也。今我 主上殿下既非为人后。而受国于 宣祖。则与汉宣宋英之受国于旁亲者。岂为同乎。夫受国于旁亲而为人后者。复为本生父母服斩则是贰斩也。天无二日。民无二君。丧无二斩。庙无二宗。故既为人后则不可复为本生父服斩也。至如高曾祖考凡正统之亲。虽百代之远。皆是一气也。故既为父斩衰。而父卒复为祖服斩。祖卒又为曾祖服斩。则凡为斩衰者。虽有三四。亦非贰斩之类也。受国于祖而为祖后者。父虽未为君。犹为父服斩之说。载在圣经贤传。则为祖后而主祀于祖庙者。父虽未为君。复为祢庙之主祀。有何嫌于二宗乎。丧既斩衰则庙当主祀。其义一也。为人后者之为本生父也。丧不服斩。降为期年。而与伯叔父母同。则其所以不亲主祀者固宜矣。若孙之受国于祖。则其于父也。丧无降杀之节而不改斩衰。岂有服斩而不亲主祀之理哉。丧虽斩衰。亦非贰斩。则庙虽主祀。亦非二主矣。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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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祀而使人为之。则名虽为子。而实非所以尽孝子之道矣。张子曰养与祭使人为之。则诚敬之道安在哉。君当自主其祀。而祭以诸侯之礼。中庸章句曰祭用生者之禄。此之谓也。昔卫辄受国于祖。而以祖为祢庙。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朱子释之曰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名实紊矣。此章之旨。正与仪礼表里之意也。若以受国于祖之故而以祖为祢。视其祢庙。有若为人后者之为本生父也。则何以辨正统一气之别乎。或曰所谓不父其父。疑指以兵拒父之事也。谓不父其父。指以兵拒父之后。则此言尤为无据。子路与其乱而死。既死之子路。何能问孔子奚先之事乎。孔子又曰名不正则礼乐不兴云云。此等数语。岂指救乱讨逆之事哉。盖辄之初立。卫国祢祖之名号不正。孔子欲正名号。以兴礼乐。故子路之意以为远于事情而非今日之急务。此时若有拒父悖逆争斗之事。而正名云者。若指救乱讨逆。则虽愚夫愚妇。犹知其为急急之务。况乎子路岂以为非今日之急务也哉。然则所谓不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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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父。盖谓不以父称其父。而未尽事父之礼也。不必待有悖逆争斗之事。然后谓之不父其父也。大槩仪礼所谓受国于旁亲而为人后者。与受国于祖。二者之间。不啻千里。若于此二者。不知分别。而混于所施。则皆难免于败常乱伦之归矣。虽然为人后者之为本生父也。称以考者。韩琦欧阳脩之论也。其论从厚。犹可说也。受国于祖者。不以父称其父。则孔子所谓名不正也。不以父称之而丧不斩衰祭不自主。则朱子所谓名实紊矣。岂不寒心哉云云。
蜃楼记
余尝傍海而居。值暮春朝日方升。客有从外来。谈海怪未讫。忽有空中楼阁数千间须臾成。覆压海一隅。碅层焉环(一作瑰)玮焉巃嵷焉穹崇焉。远者缥缈。近者玲珑。如秦始皇新起阿房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直栏横槛。复道长桥。枝撑而相纠。楫孴而烂烨。如汉武帝建章宫椒风殿。金盘耀空。仙掌双立。朱甍翠桷。千门万户。郁纡而㟪𡾊。荧煌而崛岉。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小楼台。隐映于千仞之崖。万丈之壁。如天上白玉京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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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楼。珠箔银屏。逶迤而交映。桂殿瑶台。彷佛而可见。顾眄之间。倏然而灭。但见风举烟空。惊浪万里。客曰此蜃之为也。子其为我记之。余曰虽甚奇也。瞥然而过。虽可玩。为玩几何。何所为而记之。客曰世间纷纷甲第。亦未有异于此也。达人以百岁为须臾。以达人之见。见世间甲第。则有昨搆而今破者。有朝作而暮毁者。此亦一蜃楼也。而殚人之财竭人之力。终归于虚无地头。又不如蜃之不假人力而成也。余曰子言则诚然矣。蜃之假鬼神善变幻。非徒楼也。或为人或为马或为牛或为鹿或为虎。江淮人有多受其害者。记之无乃近于语怪乎。客曰象物所以知神奸也。子盖以佳章丽什。以尽鬼神情状乎。余乃笑而不答。遂具本末。书之于海上石。
德有凶有吉辨
德之为言得也。天以元亨利贞命之人。而人受之为仁义礼智。其于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即所谓道也。行此道而有得于心然后。方可谓之德。德岂有凶。又岂有吉。退之倒学者也。虽其因学文。日求其所未至。其于实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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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盖未遑也。未尝入人之室。望见室之外。而欲言其室中之事。未有不错认者也。未尝入德之门。而欲言德之体。何以异于是。或曰然则书所谓秽德何谓也。曰此指纣之所为而言。犹言非道耶道之谓也。人苟不善。指以为凶德则可也。若训其德曰有凶有吉非也。德之实。岂有凶有吉哉。德之释义。朱子于经传諿注已尽矣。不须明辨。而独于退之此说上。有讨碎底文字。故敢表而论之。以俟夫有道者正之。
四勿说
礼者天理之节文。而人事之仪则也。日用事物作止语默出入起居辞受取与。无不合于天理。而见于人事。可仪可则。然后方可谓之礼。非登降揖让坐起拜立之谓也。三千弟子之中。惟颜子造此地位。得知所谓礼。故孔子不言礼之节目。而只举一勿字以答为仁之问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呜呼。圣人之意。可见矣。礼之全体大用。颜子已知之矣。能察视听言动之际。克去己私。以复于礼。则夫子所谓欲仁斯仁至矣者。非颜子而谁也。体仁安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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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蔑以加矣。所以不言礼之所以为礼之由。而只举一勿字以教之也。岂非以知之精行之熟。无所事于学礼哉。若他弟子。未能到此地位。如曾子以下。亦不肯轻以语此也。
乡原辨
孔子曰乡原。德之贼也。以其行乎流俗。合乎污世而言也。非以不言人过而谓之贼也。乡原之言曰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何必踽踽凉凉。世皆蹠蹻则己亦为蹠蹻。世皆杨墨则己亦为杨墨。自以为谨慎。不敢一毫矫拂于乡人。乡人亦谓此人能从其俗。与吾党同其波流。未尝一毫拂戾。真谨愿人也。此所谓乡原也。世之人。不察圣人立言之本意。乃以宽容谨厚不言人过者。指以为乡原。莫不庸鄙之排摈之。遂慨然自处于轻薄。见人之过失。暴而扬之。犹恐不及。飏臂而言曰疾恶如雠者。当如是也。呜呼。风俗之偷薄。一至此哉。生斯世。为斯世者。既为乡原。则生今世为今世者。皆喜言人过者也。喜言人过者。是乡原也。先儒有言曰教子弟者。不可令先读史记。岂不以史记皆载君臣实迹。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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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道。社稷为重。必痛斥邪佞。使不得容于朝著之间。然后为能尽臣子事君以直之义矣。至于处己接物之道。则不如是焉。学者若以直道事君者。误认为不隐人之恶。则其流之弊。必至于化为轻薄凶险之类矣。况不能原其心。而徒知捃摭人过。又非所谓直道者乎。其流之弊。不止于轻薄。而终亦至于谗佞之归。学者尤不可不慎也。
猗兰说
众草之中。得其芳难。众芳之中。得其兰尤难。霜雪贸贸。草木零落殆尽。而兰之香扬扬不歇。余以此为可恃也。众草中有一花。自初夏始开。至中秋而衰。其名曰锋性花。人或有爱玩而成膏盲者焉。好事者移之兰之傍。使与兰并处焉。兰亦欲试鲁柳之可。而志犹有在也。傍人不之察。遂以佩帏之容榝同调比之。吁此岂知兰者乎。余知兰之终不改也。
朝夕呼名自戒说(贴之出入门额)
有亨尔知尔父母之恩乎。曰知之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三年之丧。所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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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三年之爱也。曰然则何以从起复之 命。曰父死不能葬。而得 君之赐以葬之。母饥不得食。而得 君之禄以食之。吾以父母之遗体。为父母报恩于 圣主矣。曰尔知尔 君之恩乎。曰知之矣。记曰伤哉贫也。死无以为葬。贫不能葬吾父。而 君赐葬资以葬吾父。俾免蝇蚋之咕嘬。记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贫不能养吾母。而猥得公廪以养吾母。不使非命而饿死。恩莫重焉。义莫大焉。曰然则何以报 君恩。曰才虽甚劣。智虽甚薄。吾诚所至。吾力所到。无不为之死而后已也。
忠臣受福说
匹夫之死轻。万人之死重。一身之死轻。子孙之死重。死固可哀。而匹夫之死。较诸万人之死。则无宁捐匹夫而博万人之生乎。死固可恶。而一身之死。较诸子孙之死。则无宁杀吾身而救子孙之死乎。君臣之分天地也。乱臣贼子。敢犯分义。灭其天常。不有忠臣孝子捐𨈬殉国。以明君臣之分于天下后世。则力雄者欲为长。气雄者欲为君。弑逆之变。争夺之祸。接迹而起。战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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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屠戮相寻。生民之命。寄诸刀钜锋刃之下。殆无一日宁息。必至相杀且尽。无一人而后已也。于此知忠臣孝子之志。非直为一时慷慨赴节而已也。实为天下后世百万亿苍生计也。吾见乱臣贼子。虽得陆梁跋扈于一时。而未过数十年。无不身首横分。子孙诛夷。而忠臣义士守死善道。捐𨈬报国。虽为一时所悲叹。而其遗风馀训。足以使其子孙善者守之。恶者戒之。传之千万年而无芟夷诛戮之祸者。十常八九。忠臣之所以受报于天者。吁亦远矣。呜呼。世之人见死于忠者。皆以为赋命奇薄。不知所以为受福也。愚敢著之为说。使乱臣贼子知所惧。而忠臣孝子知所勉也。
辛酉闰二月八日。代制。婿幼学申之益疏。
伏以臣谨按坤之初六曰履霜坚冰至。先儒程颐从而释之曰阴之始凝而为霜。驯致其道。至坚冰也。人主待小人之道。亦犹是也。若不制之于其始。而驯致其道。至于权势已盛。则虽欲制之。不能也。昔唐文宗谓周墀曰朕何如周赧汉献。墀对曰彼皆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德。文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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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殆不如也。泣下沾襟。夫文宗唐家之明主也。宦寺宫中之一奴仆也。以明主御奴仆。进之退之。在于号蹴之间。而驯致其道。及其权势已盛。则制之极难。至于泣下而不能却之。非其明不足以察其奸。智不足以退其邪也。权移于臣而威夺于下也。彼宦寺之志。不越乎贪权固宠。而制之极难如此。况如赵高王莽之类。不能制之于始。而乃欲治之于终。不亦难乎。臣伏见李尔瞻非向来宦寺之类也。其贤愚邪正。固非山野孤踪所能预知。然国人皆曰凶狡奸慝。前古无比。则亦可以知其为人矣。以其见出于政事间者而言之。缔结群邪。作为腹心。台谏侍从。皆出其门下。或有言其罪者。则辄招两司。群起而攻之。曾经台侍者。犹被远窜。阶列正卿者。未免下狱。至于儒生及宗室之陈疏者。皆下于禁府。按之以重律。或死于杖下。或投诸荒裔。此则赵高王莽之所未闻也。且禁府王狱也。非有关系宗社国家之罪。则不得囚于王狱。臣不敢知言尔瞻之罪者。有何关系宗社国家之罪。而乃敢治之以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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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臣之惑至此而滋甚矣。然及是时而抑之。则祸犹未也。惟其不能抑而制之。故势日炽而恶日长矣。臣窃闻尔瞻于顷岁。敢为诈劄。请 殿下勿与虏酋和。吁 殿下何尝有一毫讲和之意哉。渠敢倡为此说。以沽其直。非欲纳 殿下于无过之地也。有心于彰 殿下之恶名而传播于中国也。渠之意恐或见泄。无所逃罪于 圣明之下。则先自大鸣。欲为䝱人免罪之计。岂不凶且惨哉。其传播于中国。而刊行与否。则臣不敢知也。而虚实之间。既已出于人口。传于人耳。如郑之良等疏所云。则人臣而负此名者。何面目立于天地间乎。大槩尔瞻之纵恣无忌惮。其所由来者渐矣。申景禧尔瞻之家臣也。及其凶谋现发。被捉于尔瞻之家。而人皆畏之。莫敢以一言闻之于 殿下。许筠之卵育于尔瞻。无异父子。逆状既著。经先杀之。以灭其口。而人皆畏之。莫敢以一言闻之于 殿下。黄廷弼之奴事尔瞻。国人所共知。严鞠廷弼。则直招必矣。尔瞻虑有此患。夜使人潜杀之。结案捧招之时。死已久矣。不得受其着名。乃摸手寸。有若不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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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者之所为。吁廷弼累度上章者也。一息尚存。则不能着名乎。观于柳希发启辞则可知矣。 殿下试出其结案而考之。着名乎着手寸乎。着名则未死之前也。着手寸则已死之后也。此则一国之人。有耳者皆得闻之。有口者皆得言之。昭昭乎不啻如十目之难掩。而尔瞻乃敢上劄。欺罔 圣明曰廷弼临刑时。大呼其妻。欲掩经毙之迹。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臣而欺君。在法当诛。而人皆畏之。莫敢以一言闻之于 殿下。呜呼。尔瞻行凶之状。一国之人。耳能闻而目不忍见之。目能见而口不敢言之。是缄一国之口而结一国之舌也。一国之舌皆结而不敢言。则不测之祸。朝暮且急。而 殿下无得以知之矣。夫如是然后尔瞻始能唾手自詑曰。莫我毒也。其所以为凶者。将何所不至。然渠之所大畏者。 殿下圣聪过于尧舜。度其终不能欺蔽日月。故敢为赵高指鹿之计。尽招两司于渠家。而论黄吉男之罪。谏院先之。宪府未及继之。而幸赖 圣明先烛奸状。遂下严批。故止之耳。呜呼。彼鹿与马皆兽也。帝王养在九重之内。庸或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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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辨之理乎。至于李伟卿之奴婢。捽出士大夫之妻。赤脱其裙袜。古今所未有之变也。我国之所以维持者。以其贵贱名分。截然不相犯也。微末儒生之有罪当执者。亦使巫女探其家内。不许杂人阑入。所以重士族之妻也。不有伟卿则吉男之疏。何自而至乎。吉男之疏。出于诉冤。伟卿之疏。出于饰非。以三代立肺石达下情之法准之。则罪在于伟卿。而不在于吉男。欲止其斗。当治伟卿。是非之所在。虽三尺童子。皆能知之。尔瞻敢为变乱黑白之论以试之。要作壅蔽聪明之赤帜。此则赵高之所不敢为者也。夫赵高之欲杜天下之口者。岂下于尔瞻哉。然而不敢肆然加罪于人。而只能阴中诸言鹿者。是犹有所畏忌也。尔瞻则自谓权势已重。何事于阴中乎。遂肆然指挥三司。无异自己使唤之奴辈。生人杀人。惟意所欲。是赵高而甚者也。不亦可畏乎。至于妖贼之出入宫禁。敢为咀咒之变。系是宗社之大逆也。不有引者。渠何能入乎。尔瞻身为禁府长官之日。使此逆魁。处于冻地。有似乎欲其经毙而灭口者然也。虽或为狱卒之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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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长官者。安敢辞其责乎。况本府郎厅尽是尔瞻门生者乎。自十馀年来。非出于尔瞻之门下。则不得为禁府都事。此亦尔瞻之心。路人之所共知者如是也。及其遆此职也。敢上诈劄。一以为沽直贩君之资。一以为欺人自免之地。其心所在。明若观火。渠虽至巧。安能逃于天地之量日月之明乎。 圣批一下。渠无辞矣。然台谏之默无一言者。皆是卵育于尔瞻之门下者也。知有尔瞻。不知有 殿下。尔瞻之权。不亦重于 殿下乎。伏愿 殿下及是时而制之。俾无其后也悔焉。若过乎此。则臣恐非复为 殿下所制之物也。安保其必无昔日唐文宗之泣乎。伏愿 殿下为宗社深思焉。呜呼。王守澄非无翊戴功于唐文。而权势已重。则终使文宗下泣。韩侂胄非无定策功于宋宁。而权势已重。则欲受宁宗九锡。李尔瞻非无保护功于 殿下。而权势已重。则纵恣无忌惮。至于如此。自古及今。小人之情状。如出一辙。岂不为 圣明之龟鉴乎。朱云之借釰于汉庭者。即今日其会也。呜呼。好生恶死。人之至情也。生固可好。而生有所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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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死固可恶。而死有所不避焉。十馀年来。言尔瞻之罪而被重罪者。前后相望。臣虽至愚。亦曰人也。言之则死。不言则生。固已知矣。犹且言之而不之避者。所重在于宗社。而一身之死生。有不足虑也。伏愿 殿下哀其志而察其忠。则宗社之福也。臣无任披肝沥血陨越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两司合启论治事
答曰原疏未下。两司之启。何为径发乎。况未知疏中有何辞说。则尤不可若是其鹘突也。李尔瞻既已受命下去。宁有以一儒之疏。不得察任之理乎。请治言者。殊非美意。更勿渎扰于静摄之中。
再疏(辛酉二月十日○代制)
臣伏见两司合启之辞。惊惧战慄。五情飞越。两司皆是尔瞻之门生也。论启之必发。固已知之矣。至于合启则不亦甚乎。尔瞻权势之盛如此之极。臣亦未曾料也。臣之血疏。岂徒然哉。尔瞻曾以渠劄。潜送于 中朝。要卖 殿下。此言诚是也。则宾接之际。安知其必无贩君卖国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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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宗社之存亡。在此一举。臣虽欲自惜其死。血忱所发。安敢不言。况远接使之改差。不过为一政事之间。今日差出。明日发送。未为不可。岂有生事国家之理乎。设或有急遽未备之事。不犹逾于尔瞻之贩君卖国乎。两司以尔瞻既出国门。闻有臣疏。中路去留。生事国家。为执言之一把柄。此亦䝱制之语也。伏愿 圣明亟遆尔瞻。改卜他臣。俾无意外之变。则实是宗社之福而臣之至愿也。且以臣为妖贼。以臣之言为诬陷。此则臣有辞也。自三代迄于宋元。而未有言权奸之罪而目之为妖贼者。臣之一身。固不足惜。而尔瞻之权势。不识 殿下当何以堪之。两司罪目。亦举于臣之疏中。揆之国法则所当先自避嫌者也。何敢偃然合启。以论陈疏之人哉。知有尔瞻。不知有 殿下。纵恣无忌惮之情状。吁亦惨矣。诸葛亮汉室之命也。以亮之去就。占汉室之兴亡。而费袆论诸葛亮。亮受而为罪。又从而推奖之曰志虑忠纯。设使尔瞻忠如诸葛亮。犹当容受而不之罪。况尔瞻之欺君罔上专擅威福。现出于政事间者。不啻如十目之难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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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且凡所谓诬陷云者。指其攻发阴私人所不知之事而搆捏之谓也。臣之疏中所论。则皆是尔瞻行事之实迹。国人之所共知。而 殿下之所洞烛者也。宁有一字所诬之语乎。夫如是而谓之诬陷。非有䝱制君父之手段。必不为此 启也。臣窃闻顷日 殿下特下严批曰承望风旨。自不觉凌君蔑上纵恣不惮之罪。使两司少知人臣之义。则所当惶恐踧踖。措身无地。自讼自艾之不暇也。两司安敢自甘于承望尔瞻之风旨。而肆然居台府纠弹人。尔瞻亦安敢自处于风旨。而受两司之承望乎。惟其自恃权势已重。其如余何。故不思敬君之道。而反有䝱制之心。顿无避嫌之意。而敢发迫蹙之计。才见臣疏之入。不待启下而合启遽至。合启不利则必且合司。合司不利则必且加一等。不惟逼乎。伏愿 圣明深思而处置焉。臣踽踽凉凉。形影相吊。一言忤世。祸必不测。惟有忠孝一节。生而自许。发愤之极。溘死何避。尔瞻凶狡之状。路人皆知。而 殿下独不知之者。以言路杜绝也。一自郭瑛之死。仗马不鸣已四年矣。臣愚不言。其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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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封朝奏。合启夕至。席藁阙门之外。以待鈇钺之诛。微臣之命。实在顷刻。臣之一死。自分久矣。但恐一国之人。皆以臣为戒。无复有敢言之臣。贼臣之势。日盛又盛。则射天之兵。虽迫至阙下。而 殿下必不得以知之矣。言念及此。肝摧胆裂。痛哭之外。不知所言。臣无任陨越屏营之至。谨百拜以 闻。
都督毛文龙碑铭序(序则得书于遗稿轴。铭则霾雨渗漏腐灭。代制。)
皇明万历三十六年戊午。奴酋陷清抚二堡。明年己未。陷爱宽长三堡。经略杨公镐军沈阳。督诸将征奴酋。大败于深河。 朝廷以熊公廷弼代杨公为经略。庚申熊公罢。袁公某代之。是年奴酋陷沈阳。辛酉陷辽东。都司毛公文龙募义兵数十。乘舟浮于海。至龙湾招集辽民之避乱东来者。抄其精锐。近二三百人。渡镇江而西。遇獭兵千馀骑。战三合斩首三十。生擒十九。獭兵遁去。遂复镇江。北自宽奠。南至千家庄数百里之地。胡马不敢东而牧焉。毛公遣辩士谕辽阳士民之陷于贼中者。敷心腹肾肠。动之以忠义。莫不感且泣。扶老携幼而东者日以千数。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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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岁。公之兵至四万馀。势遂大振。或耀兵汤凤之路。或出入宽永之间。使奴酋不得忘其后。敛南寇之锋。寂然不动者数年。时出一枝兵。向爱宽沙汤等地。以观公动止。公简其敢死士或万馀或数千。出其不意。或擒或斩。殆无虚月。奴酋惮之。阴使人抵义州府尹郑遵谋杀公。遵密告于废王。废王许之。使遵贻书于公曰即有小邦把拨。不必致劳大军。请去汉拨。公局量恢恢。不以为疑。乃撤其拨。奴酋兵数万至江边。遵以牛酒劳之。汉拨已撤。无人报公。公尚不知也。翌日遵邀公议事。公时在宣川。得遵报。将向义州。行到林畔馆。獭兵已到门外。公跃马仅免。是后公复设把拨以侦虏。虏亦不敢更东。尔来两周年。边境晏然。公犹养兵练卒。过江剿截之心。未尝少弛。或奇士于宽爱。或锐卒于汤镇。其发如骤雨。其散如飘风。使虏莫测其端倪。擒斩相继。威声远扬。至今虏骑之不得窥关内。皆公之功也。盖公之精忠将略。卓越千古。而尤长于知人善任。此前世良将之所未能及也。观其幕佐诸将。才智勇力皆足为万夫之特。非公之明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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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诸将之贤才。非诸将之贤才。不能效力于公。如陈游击继盛,尤游击景和,王都司士善,时都司可达,易参将承惠,王游击三荐,王游击承鸾,马游击应魁,杜都司贵,张都司魁,许参将日省,陈游击大眧(一作昭),李游击大珊,宋游击承隆,毛游击承禄,曲游击承恩,林都司茂春,王都司大振,杨都司模,徐都司大福。功绩最著。此外协赞谋猷。戮力剪剿者。有不可胜纪。人才之于斯为盛。亦可知矣。海上诸岛。假獭为梗。朝天之路。几乎阻绝。公使广鹿岛游击张继善,石城岛参将刘可伸。总摄诸岛。禁遏暴乱。遂通贡献之路。使本国得伸事大之诚。至于赏罚分明。号令严肃。所过列邑。秋毫无犯。留置差官。不使贻弊。禁止商贾。无令恣行。关西一带。居民安堵如旧。八路赖之。免为左衽。秋毫皆公之赐也。我东方大小臣不谋而同辞曰公之功德可碑也。第公之志。不止于斯。行将见奖率三军。扫荡犬羊。洗尽腥膻。还复辽广。必在一瞥之间。到此时撰功业勒贞珉。然后可以称公之志也。具由闻之于 王。王下教曰尔等之言是也。然我国万民之愿。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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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今日立一石。异日又立一石。亦何妨乎。遂命弘文馆太学士撰其辞而刻之石。其铭曰。
丁酉在新塘有感(闻虫声)
中宵偶然坐。坐听寒蛩鸣。物不得平鸣。尔鸣缘何鸣。梧叶飞银床。白露满江城。尔命苦大早。无乃悲短龄。吾鸣与尔异。亦非鸣不平。乱世性命全。不见刀与兵。所忧在国家。国家何时宁。倭奴满东南。釰戟交沧溟。悲愤积于中。出口皆悲声。长吟且痛哭。哭到东方明。
在鸟岭见日将坠鹰岩。岭月又上龙湫。有感而作。(盖丁酉二月初七日也)
欲问天心天漠漠。乱中无物不堪悲。鹰岩残日龙湫月。正是孤臣下泪时。
开城府怀古(阅古今诸作。皆言丽朝兴亡之数。而不及郑徐两先生道德。故作此诗四韵律。)
天假殷墟存活物。不逢亥会未消融。梧桐上照千秋月。杨柳边来万古风。月色想他圃隐叟。风光传自复斋公。伤心最是王林水。依旧潺湲鹄岭东。(王林水名。盖王林洞水也。)
又得欺字以足前趣(盖用李白诗柳叶黄金漫。梅花白雪欺。变化出来。摹得景致无穷。以遵主人。)
天教景物富吾师。变态纷纷不可知。一沼似珠还似镜。四山如黛又如眉。菊花九月黄金漫。柳絮三春白雪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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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文](癸亥八月○以毛都督问安使兼巡边军务粮饷等使。奉 命往椵岛呈文。仍巡审两西城池。)
朝鲜国陪臣嘉善大夫刑曹参判兼五卫都揔府副揔管备边司提调全有亨。顿首再拜。敢以拙策。献于钦差便宜行事平辽总镇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老爷閤下。伏愿 閤下宽其死。使得毕其辞然后。可则用之。不可则舍之。惟 勿加以越樽之罪。则不胜万幸。窃闻辽阳士民知君臣之义者。不肯为臣仆于奴酋。率其父母妻子而归之于军门。其志可尚。其忠可奖也。重赏此等人。以激劝天下之义气然后。已陷于贼中者。必发羞恶之心。而未陷于贼中者。益励忠义之心。勇跃思奋。其气万倍。人心既动则天必悔祸。玆者伏睹 閤下嘉其志而悦其忠。 上奏 圣天子。官其身而谷其父母妻子。辽阳士民莫不衔恩抚躬。欲报以死。 朝廷倚以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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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邦望之泰山。此实 皇明宗社亿万年无疆之休。而小邦之不为左衽者。秋毫皆 老爷閤下之赐也。小的尝闻之。古人有言曰见人之圣者则告之以圣益圣之道。见人之贤者则告之以贤益贤之说。今 閤下礼功伟烈盛德至惠。不可形容。小的安敢不以圣益圣之道。告于 閤下乎。请引臂类以明之。夫为稼于汤世者。得一日之雨。犹足以歌舞于道。至于得千里之霖。勃兴其苗。有千仓万箱之穫。则歌者益歌舞者益舞。以德感人之道。亦犹是也。海外虽乐。犹不如中华之乐也。岛居虽安。犹不及中华之安也。惟此避乱失所之士民。则犹可以此而得其死力。若彼甘心降虏。全𨈬保妻子之徒。则不有非常之举以耸动之则不可化也。愚意欲请 閤下陈奏于 圣天子。除年富多才可合幕府将官者及骁健猛锐可合锋镝争先者外。其父母妻子老弱者。悉为发还于中原地方。可官者官之以不阶之官。可富者富之以不赀之富。饮食起居。无不从心。使之极其欢乐而安其家室。则惟彼臣仆于奴酋者闻之。必生悔悟之心。仍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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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士。以千金行间于彼。劝之以忠义。诱之以利害。则人性皆善。岂有不动之理乎。羞恶之心。人皆有之。因其羞恶之心而利导之可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因其是非之心而善诱之亦可也。彼岂肯舍其中华簪缨之贵。而自甘于犬戎毳幕之长乎。又岂肯弃其中华八珍之馔。而自甘于犬戎膻酪之食乎。其心易感也。其志易动也。感动之机。不容毫发。 老爷閤下何不具此曲折。敷奏于 圣天子乎。辽阳之民。靡然相率而归于 閤下。则奴酋自为孤军矣。千里客兵。已经五年。其师已老矣。又失辽民。还作孤军。则是老而孤也。安能久居辽阳乎。胜败之形。不待智者而可见矣。伏愿 閤下勿以小的为海外孤陋之见。而 赐一察焉。小的无任回皇战灼之至云云。
陪臣全某云云窃料奴酋形势。鍊兵三十馀年。坐作进退。如手使指。又造十字镝。方其战时。见其不勇于进者。以此镝射其甲。战毕见甲上有十字痕者皆斩之。故其兵知进而不知退。如飘风骤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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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虽使古之良将当之。必不能敌矣。度可胜此贼之策。则守城外无他策矣。小的之所谓守城云者。非寻常坚壁之谓也。城之中又筑重城如井字形。自外观之则一城也。自内观之则九城也。贼虽踰城。而城中又有坚城九区。智者未及为谋。勇者未及贾勇。而贼之斩退之。将不知城中又有城。而斩其后以督其进。则其军争入于城之一区。自相叠积。如束如缚。手不能容足不能动。于斯时也。用大炮百馀坐。纳铅丸数千子而放之。则填城之贼虽众。必且一时尽殪矣。不识 閤下之意如何。我国则民力不赡。故小的虽知此策。不能施为也。以天下之大。欲为此策。则有何难事。伏乞 閤下密奏于 圣天子幸甚云云。
陪臣全某云云。惶恐申 禀。小邦之于 天朝。犹子之于父也。 天兵之来。饥饱同之。自是为子之道也。岂待银货然后能供其饷哉。所虑者我小邦经壬辰兵火。公藏私蓄。并为灰烬。孑遗残民。百存一二。虽三十馀年生息。而四境之内。民户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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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馀万。加以向来困于土木之役。流亡殆尽。汉水以南数千里之地。蒿荻满目。通八道一年租税。犹未得三四万斛。百官俸禄。阙而不给者。亦数年矣。小的窃自惟度 老爷閤下所管军兵及辽阳避乱之人一年所支。非十万包则不可矣。小邦民户未满十万。则十万包之米。从何而出乎。 天朝大饷不至。而小邦粮道先绝。则譬如浅源之水。饮之者众则其涸也立至矣。此小邦之所以夙夜忧煎而不知止者也。今者小的入此岛。伏见 天饷大至。舳舻相接。不暇小邦之助饷。而三军自饱矣。小的实为 閤下不胜庆抃。虽然古人有言曰虑在百年者。虑之深也。虑在十年者。虑之浅也。今年军饷虽足。而明年不可不虑也。伏愿 閤下具由连 奏于 圣天子。俾无粮道不继之患。而姑纾小邦之力。以为异日代匮之用。则不戾于古之有备无患。而小邦足食则 天朝谁与不足乎。伏惟 閤下才应世挺。器为时出。周之尚父。汉之武侯。无以加矣。受海东便宜从事之任。抚绥辽阳之民。奖率三军。相时进剿。非至一再。奴众震惊。常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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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虑。不敢南向一步。小邦已赖 閤下之威灵。免为在衽。欲报之德。足为灰没。伏愿 閤下更加察焉云云。
陪臣全某云云。向来贼臣尔瞻。狐蛊君心。误国为事。大兴土木之役。穷奢极侈。八道工匠。咸聚都城。以万数馈饷所费。一日钜万。先取八道官仓所储。没数输用。不遗锱铢。官仓既竭之后。继括穷民。民不聊生。尽为流散。惟平安黄海两道。兵兴多事。不在苛敛中。而公私殚竭如此。况其馀六道虐敛万倍。民安得资生乎。一望数千里之地。田野尽荒。蒿荻满目。租税从何而出乎。百官俸禄。自辛酉以后。阙而不给。寡君身为此民之主。既知此民之财谷殚竭。又知此民之大命近止。而犹且劫之以买卖。责出其既竭之谷。则是杀民也。民者邦本也。民失其所。不能胥匡以生。则必且疾视其长上矣。疾视之极。必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民雠其君则无所不至矣。一朝叫呼而去之。强者为龙蛇。弱者为鼯鼠。令之不行。禁之不得。则弑逆之变。从此而作矣。尚安能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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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奴酋乎。此寡君所以不忍聚敛于民也。不忍聚敛于民者。为 老爷也。非但为小邦也。且今胡奴扫众而南。满浦江界一带。为无忧之地。而军门下卒以采参事。往来那处。或入胡地。擒掠胡人。奴酋若以此病之。发忽虏之众。为入寇江界之计。则小邦力分。而溃裂之患。非朝则夕。惟 老爷谅之云云。
  附都督毛文龙答书
 
 钦差便宜行事平辽总镇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毛文龙。谨答书于 朝鲜国陪臣执事云云。昨篝灯读策。知执事忠君爱国之心。抚众驭夷之略。嚆目而谈。即秦廷痛哭。贾山至言。唐之十渐九思。不过于是矣。故愚以为欲复辽左。先定人心。欲定人心。先破迷梦。人虽至愚。动之以羞恶是非。靡不跃然惺。勉之以圣贤豪杰。罔不欣然企。今辽阳士民。身出礼义之乡。口诵圣贤之书。佩服帝王之法。车书一统。同轨同伦。宁甘舍冠裳而入无知之俗。言侏𠌯而从左衽之风。食臊腥而忘庖牺之政。肯为臣仆。向臊狗奴求活耶。特为淫虐所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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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溺其心。如兽骛鸟惊而莫知栖止。譬如鬼魅之摄人也。以其不经见而震惊。若心神自固。魍魉遁形矣。猛虎之噬。必其人魂魄先丧而后肆爪牙。苟其利皮之心。则耕夫掣挺逐之矣。我故曰定人心腹。辽左之第一着也。定之维何。明以君臣之分。动以父子之伦。揭以华夷之辨。惕以祸福之原。触以羞恶是非之良。于是忠臣切西归之想。义士起勤王之略。壮夫奋敌忾之谋。抛家园而归幕下。从之者如归市也。就其中精壮者选骑士材官。如沈括知延州而吏民皆穿札。种世衡营青涧。悬利于的而人争中。此泽潞之兵。天下称最业。仿而行之也。然犹未也。又卫玠亡命也。狄侯王卒也。悬赏格以为招。分试约束。以观其材。俾之训阅。以观其艺。临之当敌。以观其勇。千夫万夫之长。莫不欲食肉而寝皮也。今奴酋虽劲。必有风云之图九野之略。而鸱张蚁聚若是。倘天心厌祸。率吾尊君亲上之兵。一摧其锋。受命则忘其家。抱鼓则忘其身。宁诚(霾雨渗漏。腐灭数字。)守世野燐。前无敌锋而出生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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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此也。不然我有谋敌之心。而使敌知之殆也。我有可乘之隙。而使人谍之危也。惟用间用谍。或散之以楚歌。或闻之以风鹤。虚示实而实示虚。沙将以为粮。灶将以为兵。浮屠将以为望楼。蔡城之拔。雪夜鹅声。昆崙关之夺。灯霄宴席可也。必欲进止闻于人。虚实形于奏。吾固予敌以网矣。呜呼。可然兵革。未能立靖。师兴十万。费已不赀。悉皆取于内帑。非泉井也。望急于外藩。非长计也。于时效充国之屯湟中。孔明之屯渭滨。韩范诸君子俱用是以济师老。而坐困凶奴耳。但胡虏无百年之旺气。我 朝有无疆之历服。彼自罪恶贯盈。兄弟争立。互相鱼肉。更刑酷杀。戮惨不可言。吾未见嗜杀人者。能奄一方也。其不有初起萧墙而倒戈以迎者否矣。蠢动情形。洞若观火。此不佞为杞忧。已敷奏于我 天子也。况我国家。自 高皇帝之开基。与 文皇帝之定难。藉百战之威。画万全之策。扫穴犁庭。增镇置卫。创起而为之。声灵赫濯。以至于今。即有匪茹小丑。随以廓清。何至有今日之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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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所谓安人心以固国本。固国本以靖封疆。尤在于 贵国之相为掎角。呼吸相应。灭此朝食。以上报纾 圣天子东顾之忧也。愿与诸 执事同心焉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