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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x 页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杂著]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03H 页
壬辰日记[下]
  [癸巳正月]
癸巳正月初一日。李提督使副总兵查大受先至顺安。纵反间曰 皇朝已有通好之意。且沈惟敬如约而至。玄苏大喜。题诗以献云扶桑息战服中华。四海九州同一家。喜气还消寰外雪。乾坤春早太平花。仍令平好官率倭众往顺安。迎沈惟敬而入。查大受诱与平好官。赐酒饮欢。以示无疑。因纵兵袭击。死伤殆尽。时 天兵已到肃川。提督亲率兵至顺安。诸营齐声共进。缰续不绝。
二日。提督进围平壤。 天兵从普通门入。李镒及金应瑞从含毬门入。倭将即以旗帜剑戟。罗列城上。兵威甚严。 天兵齐发大炮火箭。炮声震动。烟焰涨满。吴惟忠骆尚志等率兵蚁附登城。贼不能支。遁入内城。 天兵蹑踪连攻。贼于城上。预为筑土成壁。穿穴无数。乱发鸟铳。大军触伤者亦众。 天将见贼势益穷。反有被祸之虑。收兵以开其路。贼将平义智,平行长,平调信,玄苏等收其败亡馀卒。乘夜遁去。气尽足茧。膝行乞食。黄海防御使李时言袭杀饥兵五十馀级。助防将金敬老惮与贼战。柳体察请斩于提督。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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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曰姑令白衣从军。以贷其死。前此巡边使李蘋与 天将相熟于顺安。至是 朝廷使李蘋择精兵三千。与俱提督而南。将向开城府。 上闻前路刍粮绝乏。分遣户曹参判权徵,中枢府经历申点。带同从事官黄致敬于乔桐江华。搜取公私蓄积。急令全罗,忠清输运海路。至于开城。续遣判书李诚中,佐郎金继贤,李自海。从大军之后。专掌粮草。仍差正言黄克中管察勤慢。又促商山君朴忠侃看检运来。而虑其军小。仍令平安监司李元翼调发各阵军人之不能战者。自平壤输到军中。黄海监司柳永庆亦督运粮草。不至阙乏。使右议政俞泓总督诸务。时日气渐煖。江冰将泮不能渡。柳体察将造浮桥而束手无策。使人采葛。积于江上。以葛索绹。分立双标于江岸左右。各横数丈之木于标内。引葛索横江。而江面阔远。其索半沉。不能高起。以短杠贯索。尽力回转。沉索复相撑起而浮江一尺。上铺杂草。以土厚覆。奄成桥样。 天兵从此皆渡。
二十四日。平壤败贼来聚京中。数至累百万。愤平壤之败。尽烧人民庐舍。掘拔 宣陵 靖陵。气焰可畏。时高阳人进士李橹素有胆略。粗解射艺。一日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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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担弩挟矢。至 昌敬陵。忽地贼众自山谷出。橹等无以制敌。匿于藤萝丛中。从其内辄射之。贼应弦而倒。自是贼于所到处。见丛薄则远避不敢近。柳体察请提督进兵攻贼。提督畏惮贼势。逗遛数日。乃至坡州。翌日查总兵与高彦伯率兵先往于碧蹄南砺石岭。猝遇贼兵。计无奈何。两军合势益励。斩获甚众。提督闻之。停大军于坡州。率若干兵驰赴。时贼使数万兵匿于岭后。只以馀卒登岭上。 天将望见其小。挥兵以进。顷之贼从山后渐下。兵刃交接。盖 天将所领骑兵。但持短剑。倭贼所率步卒。皆用长戟。 天兵死伤甚众。提督益惧。急还坡州。
二十六日。提督欲退军东坡。柳体察复请曰胜败兵家常事。岂可以一时之败。轻退而视怯乎。姑观贼势之缓急而更接战。提督佯许。遂还开城。柳体察固请更进。提督不悦。欲加军法。体察顿首涕泣。极言 国事之危急。提督知其忠恳。悯然改容。使总兵张世爵慰之。而与论 国事。时倭将之在京中者平秀嘉。而年未长成。不能主兵事。清正在咸镜道未还。会西边报至。清正方自咸兴率兵来攻平壤。提督宣言曰平壤 东国之根柢。不可不救。遂回军。余闻碧蹄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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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书于请援使郑昆寿云云。(见上)时 天将王必迪守开城。巡边使李蘋守坡州。都元帅金命元守临津。防御使李时言及高彦伯等守蟹踰岭。全罗巡察使权慄守幸州。顷之倭兵从京中突出袭击。我军大乱将散。而见江水在后。知不能走。还入城中。贼伺知恇怯。分阵疾驱。势如风雨。权慄使精兵数千。各持枪剑弓矢。益力挑战。见星未已。贼众所伤者无数。知其势穷。退入京城。我军取贼尸。裂体挂木。痛雪前仇。更闻倭兵益怀愤欲报。心甚畏惧。率兵退还。与金命元共守临津。柳体察闻之大惊。驰至坡州山城。观其形势。三面陡绝。贼丸难及。又当大路。因为驻军之所。即令诸将各率兵分据。首尾相援。巡察使权慄,巡边使李蘋等合兵留屯坡州。倡义使金千镒,京畿水使李蘋,秋义使禹性传,忠清水使丁杰等领舟师据守西江。义兵将朴惟仁,李山辉,尹先正等伏于 昌敬陵。助防将郑希贤,防御使李时言等遮蟹踰岭。杨根郡守李汝让守龙津。忠清监司许顼屯阳城。其他诸将随处邀贼。前后虏获无数。皆枭首于开城南门外。先是 朝廷以江原道防御使李尚闵拜信川郡守。丧乱之中。庶事板荡。尚闵竭力职务。公私赖焉。其后以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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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 上以贼势炽蔓。 国事艰危。 命内外官在草土者。促令悉从兵革之事。尚闵起复为铁山郡守。
  [癸巳二月]
二月。金沔代金时敏为庆尚兵使。巡察使金诚一历言 国事之危急。因垂涕泪。遣李鲁使往候 天兵于西路曰师老粮尽。 天兵且至。农时谷种又急。 国之存亡。系于此行。因以此意。牒于体府。又遣军官 启请移粟赈饥御贼之事。 上特 命湖南伯题给二万石。余闻而喜之。上书于巡察使云云。(见上)
  [癸巳四月]
四月。倭将因两 王子遗书于龙山舟中。恳乞和好。金千镒以书赍送于柳体察。体察已知 天将在平壤无战斗之意。将欲使闻此机。进兵却贼。遂视书于查总兵。总兵甚喜。驰报提督。
初七日。提督驰还开城。既而王必迪发候探军。驰至忠清义兵将李山谦阵。窥察贼势。精利之卒。皆在京中。其他沿路列屯。皆羸弱无复振之势。候探军还报云如有数千精兵。必破贼众。盖李提督以北将。猜南军勋劳。终不许焉。时诸大臣痛 宣陵 靖陵之变。登望月台。望哭失声。如丧考妣。使朴惟仁,李弘国等往探二 陵。先寻 靖陵棺柩。权安于松山里。
十三日。京中倭兵。出掠杨州,抱川,加平诸邑界。多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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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粟及民舍谷物。时东都助防将朴名贤适值贼人数十。先斩二人。其馀皆伏地乞命。严鞫得情。乃我 国人被虏者。或削发或变服。倭形已具。即缚致供招。城中人以倭为名者不可胜数。时庆尚监司洪履祥答平义智书。有 王子无恙。清正自以为功。今闻事出足下。若果然则旧义犹未尽绝之语。于是提督使沈游击入贼阵中。令还两 王子及三虏臣。退兵南海然后许和。柳体察呈文极言讲和之非。提督佯许。实无听意。一日提督麾下一人言柳体察。退斥临津诸船。使绝倭营往来之路。提督大怒。将欲拿致加罪。顷之闻江口有船遂止。其后提督又使戚金钱世桢驰往东坡。以与贼和好之意为言。今一许和。贼兵皆退。 宗社可保。城邑可复。都元帅金命元,观察使李德馨等从其计。言于柳体察曰绐贼出城。然后设计追击。体察犹执前议。拒之益坚。世桢发怒大叱曰若如尔言。尔国 君王何弃都城而逃去义州也。体察答曰夫迁 国图存。是亦一道。天下义理无穷。要使 君臣父子之大纲大义。无愧于吾心足矣。和亲利害。非所论也。终不听。
十九日。沈游击来京中。设机密语行长曰汝辈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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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都城。终无退意。故 皇朝及今更发大兵。已到义州。大兵若出。忠清道设阵要地。横断兵路。则汝辈虽欲归去。安可得乎。我前在平壤时有交情。故为汝来告。行长等大恐。急领兵离都城南下。
二十日。提督大军入京中。馆于 小公主宅。时倭兵焚烧杀掠之馀。公私庐舍。荡然一空。且饿殍满城。自崇礼门至钟楼之前。僵尸相枕。臭秽不可近。判书李德馨见而恻然。竭力搜取馀谷。赈给民人。赖而全活者不可胜数。于是诸大臣至 宗庙痛哭。莫不失声。因诣提督之前。请遣兵急追贼后。提督诿言汉江无船可渡。大臣先知此机。即使京畿右巡察使成泳,水使李蘋等。急收诸江船舰。一时来会汉江者至百馀只。具由以报提督。提督遣营将李如柏。率数万兵临江上。以示渡江之状。猝然称病而还。 朝廷知不能劝起。乃令诸将分东西路。过江追贼。权慄,李蘋等。与全罗兵使宣居怡合势。金应瑞,李时言,高彦伯等。与利川府使边应星合势。军官李忠率步兵千馀。伏兵于竹山要害之地。俄而提督沮戏万端。李蘋以下诸将皆为拘执。独边应星,郑希贤,李时言等从径路潜出。斩获贼落后者。时官军收复京城。诸臣请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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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可慰不可贺。率臣民行望 阙礼。即遣使奉表陈谢。是时巡察使金诚一在晋州。修城池为死守计。忽遘疠危剧。不能视事。以兵属柳复立。卒于军中。乃是月二十九日也。余闻之叹曰长城坏矣。此岂独岭南之不幸。实一国之不幸也。
  [癸巳五月]
五月。李提督率兵追贼至闻庆。畏慑不进而还。贼徐徐而行。退屯于庆尚左右道沿海之东莱,釜山,熊川,金海。蔚山之西生浦。梁山之上下龙堂。巨济之永登浦者。凡十馀屯。皆凭据山海。一以筑城。一以掘穴。张兵示威。 天兵见之甚恐。或进或退。不敢逼攻。于是总兵刘綎驻大丘。祖承训,葛逢夏驻居昌。参将吴惟忠驻善山。王必迪,骆尚志驻庆州。军粮则皆出两湖。而昼夜输运。陆续等待。时户曹判书李诚中从 天兵留在咸昌。逐日管饷。适有身忧。召调度官尹敬立暂替管饷。即驰 启。 上急遣户曹参议郑光绩代其任。分差诸臣。 命送各道。以调度使边以中,检察金瓒等至全罗道。搜取粮谷。使都巡察使权慄至刘总兵阵中。促发三道军。赴营听调。连遣判书李山甫,调度使姜签于忠清道。遣校理朴弘老于庆尚道。促督输运。遣右相尹斗寿提总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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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六月]
六月。贼许还两 王子及三虏臣。遣沈游击还报。而乃率兵退至金海。以示遁去之意。从事成好善不晓其机。与巡察使权慄合兵至咸安。人或言退守鼎津。而论议未决。俄而贼自金海率众大至。炮响震地。我军望风恇怯。争出城外。还到鼎津。贼兵乘其虚弱。从水陆来。剑戟环川。旌旗蔽郊。诸将涣散。势甚孤危。都元帅金命元,巡察使权慄,巡边使李蘋,别将崔远等皆退向全罗道。独庆尚兵使崔庆会,倡义使金千镒,忠清兵使黄进等。领兵至晋州。贼将宣言必报前年战败之雠。随到城下。围之甚急。判官成守璟,牧使徐礼元等闻之。自尚州急驰还晋州。贼从城外刈菅作束如翼蔽身。从其内乱放鸟铳。城中人皆缩颈不敢出。会大雨城堞崩坏。贼从城坏处蚁附而入。我军大溃。黄进中丸而死。金千镒在矗石楼。与崔庆会执手痛哭。因投江而死。徐礼元,成守璟及义兵复雠将高从厚。皆触刃而死。且军民死者六万馀人。时庆尚全罗左道。皆恃晋州为固。晋州既陷。人心危惧益甚。余闻其陷报。尤不胜愤激之志。欲与前牧使吴沄义兵直赴矢石。而适病未果。投书于吴沄云云。(见上)时长兴府使柳希先守蟾津。闻晋州陷城。夜半弃兵遁去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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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阳之界。宣言贼兵追后。二郡之民闻风尽散。反作土贼。摽掠仓粟。邻近诸邑。亦皆骚动。 朝廷闻之。罔夜移文元帅。即斩希先。既而提督以下诸将欲捲还。柳体察及诸臣。累争不能得。
  [癸巳七月]
七月。柳体察驰至高灵。贼兵已到草溪。与高灵相距不远。时庆尚道无一将留屯。体察方以是为忧。俄而助防将朴名贤,别将朴杰男,督捕使朴晋等收拾败散馀卒。据守草溪。刘总兵綎自大丘移驻陜川。吴游击惟忠自凤溪来草溪。与朴晋军合势。以作声援。由是贼兵不敢来犯。独高灵,陜川二郡得全。
  
[癸巳八月]
八月。倭将平义智投书于庆尚监司请和。其略曰解送 王子。此非清正之功。专在于我极力所致。今闻朝鲜与清正交好益密。信使种种来往。而一不通使于我何也。矧玆 大明许和。固未可必。若朝鲜无丝毫疑虑而许之。则我无歧贰之意。当率兵渡海。献诸阵遗粮。以赈朝鲜饥民。是时备局分道移文各邑守宰。日夜输运粮谷。据庆尚监司金玏所报。全罗诸邑军粮累千石。自海路输到泗川。调发民人牛马。罔夜督运于尚州。而数百里被抢之地。孑遗苍生。困于饥饿。恐不得及期齐到。更遣军官才敏者五六人。奔走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08H 页
督促。不许时刻。
  [癸巳十月]
十月。 车驾还都。城中墙壁徒立。荆棘榛芜。重以饥馑疠疫。死者相枕于道。东大门外积尸高与城齐。甚至人相食。见死者即刀割。血肉狼藉。 上命减 御厨供米。分赈饥民。收瘗遗骸。设坛祭之。下谕八道。减贡税废供献。访问孝子烈女及为 国殉身者。悉加褒赠。欲亲祭文庙。而烧尽无馀。乃 命筑坛。以慰先圣之灵。 教礼曹曰兵燹之中。都人死者几何。生者几何。意遗民亦多。而入城之日。未见有服丧者。此必兵祸之中。伦纪废坠而然也。即令各部纠检。 幸龙山仓。出仓谷散给饥民。以柳体察为都提调。发唐粟米千馀石。积寘东西赈场。日以升合计给。而谷小民多。不能尽济。利川贼玄梦及杨州贼能水等。乘时发兵。侵掠行人。京畿左防御使边应星率僧军数百人。出屯龙津。群盗稍息。移文谕列邑。贼中若有自相捕来者。特授厚赏。贼徒即斩能水来献。馀党闻风逃散。
  [癸巳十一月]
十一月。庆尚右道沿海昌原,晋州,金海,熊川诸邑。皆为蓬蒿之场。稍存民人者。独陜川,高灵。左道则自蔚山至沿海列邑。皆被抢掠。余心甚忧之。贻书于李埈云云。(见上)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08L 页
[癸巳闰十一月]
闰十一月。 皇帝遣行人司宪降 敕我 国王曰。昨者 王以大兵驱倭出境。还归旧都。上表来谢。朕心深庸嘉悦。念玆复 国重事。不照常报闻。今特遣使降谕。兼赐大红蟒衣二袭采段四表里。以视朕眷眷为 王遥慰之意。时 上寓贞陵洞。谓近臣曰闾阎不可久处。欲于旧宫城里。略构草庐以居。 天将请建大厦。 上曰深雠未报。何以大厦处乎。 天将叹尚不已。是时贼兵益怏怏。首尾连亘于庆尚道数百里。日以抢掠。惟幸 天兵留屯于大丘。庆州蔚山东莱之贼。不得侵犯。诸将洪季男,高彦伯,宣居怡,李蘋等。分头把截于庆州,蔚山,宜宁之间。连日力战。多所斩获。自变乱以来。前后死者不可胜数。而其中表著之徒。如金千镒,高敬命,刘克良,柳崇仁,金时敏,崔庆会,黄进,徐礼元,金悌甲,宋象贤,李宗仁,金鍊光,权希仁,郑名世,李义精,成守璟,金俊民,南庭蕤,赵宪等。皆力战不屈而死。
  [癸巳十二月]
十二月。湖西贼儒真聚兵传檄。抢掠而北。转向都城。危迫朝暮。人心益惧。日以骚动。时京中卫守之兵不过千馀。 上命体察使柳成龙,判书李德馨入直 禁中。使之协心规画。未几贼徒就擒。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09H 页
[甲午正月]
甲午正月。贼兵据金海,巨济,蔚山之西生浦及东莱,熊川,机张等地。倭将清正麾下有林浪浦者。来掠庆州。已而平行长禁戢贼兵。不复如前侵掠。密阳,三浪江岸构筑庐舍。分兵留屯。以等待 天使为言。盖其奸谋所蓄。不可测知。时备局以造成军器及措画军粮事 启请。其略曰军粮则忠清道寺刹位田。尽为空閒之地。或为奸民所占。及秋所穫。尽入于私。实是可惜。限数年尽属于训鍊都监。使民劝农。秋成之后。别遣郎厅。省检灾实。计数多小。收入为军粮。军器则选择京中铁匠善手者。咸聚都监厅铸鸟铳。而技成之后。分送各道各邑炭铁有裕处。连续铸出。守令掌其事责其成。则人无不知鸟铳之用。此等条件。请别为事目。广布中外。刻期施行。倭将清正及行长分散各岛。侵掠如前。余与弟允成等。约曰壬癸之间。倭奴焚夷 庙社。掘拔 陵墓。一国臣民。皆有父母之雠。若等曾不闻唐之颜真卿死事乎。贼人希烈拔剑胁之。真卿叱曰汝知骂安禄山而死者。吾兄颜杲卿耶。遂不屈而死。今吾兄弟当效杲卿兄弟。书报倭仇三字揭壁。与弟俱中劝武科。 上即 除宣传官。时倭奴弥满三南。军兵及粮谷聚积之多。倍加前年。统制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09L 页
使李舜臣率舟师屯闲山。都元帅权慄领大军屯全州。巡察使金晬将锐卒驻晋州。而道路阻绝。边奇莫通。 上忧之。欲侦探贼情而难其可使者。 命左右自荐。余伏地请行。 上使干事宦寺一人与之俱。余昼窜夜行。越险缘谷。间关得达于三阵处。一一详探其机。
  [甲午二月]
二月复 命。夜半城门已闭。传标信以达。 上即令开门。召入 寝殿。 喜问曰贼势何如。对曰贼兵既陷晋州。还屯熊川,金海,釜山等处。其他贼党不可胜数。又 问军丁何如。对曰军兵多出京畿。而百夫不能当边屯惯战之一夫。 上曰奈何。对曰今者庆州,彦阳诸邑。人民流散山谷者。累经变乱。胆大心坚。若招集为兵则可破贼兵。又 问倭兵器械何如。对曰贼兵长技。只在鸟铳。而其锐其中十倍弓矢。 上曰奈何。对曰今火轮炮虎蹲炮。此等兵器。皆战士之要用。择善手铁匠。分送于各邑炭石铁物有裕处。昼夜打造。选出勇士。日事鍊习。可当贼锋。又 问军粮何如。对曰军卒不精而冗食经费者许多。故军粮已乏。不能继饷。 上曰奈何。对曰只有煮盐一策。今闻黄海江原郡邑杂木丛菀之界。莫非产盐之地。速使盐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0H 页
贾皆集其处。陆续煮取。以各处船只。遵海输运于丰稔地。换取谷物。可给军粮。又 问守令勤慢。对曰各官调发民兵。小无休息之暇。又 问民人饥困。对曰凶岁荐臻。僵尸载路。公私荡然。赈救无策。 上叹曰此真股肱臣也。即 命赐酒。翌日拜司仆主簿。使之巡城点视倾颓。余奉 命出巡。人有饥死病死者。皆曳弃于都门外。使往来诸民。具蔂梩畚锸。收尸骸埋之。是时 朝廷议更修城堞。或有歧端。余以营筑得计之意。上书于李相国恒福云云。(见上)李相称善。柳相成龙已料此事。奏 启遣辛忠元筑城设关。招集散民。庆尚右兵使高彦伯往仇法谷。潜伏击贼。斩首十馀级。防御使金应瑞亦往仇法谷。追击出散之贼。斩获多至三十馀级。与高彦伯争功。渐成衅隙。不相援救。备局闻之。 启请下谕于都元帅。使之善处和戢。共济大勋。
  [甲午三月]
三月。诸将分屯庆尚左右道。而左道则权应铢,金应瑞,李思命,高彦伯等。右道则李时言,朴晋,李蘋等。或捍御孤城。或冲犯矢石。忘生轻死。战不休息。本道民人酷被兵祸。自大丘以上至闻庆数百里之地。尽为蓬蒿。寸穗不收。粮无所出。取谷于全罗道。而负载越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0L 页
险。如蚁聚垤。竭力运继。民无复振之力。全罗亦废耕种。田野皆荒。饿殍盈路。千里之内。罕见人烟。京中爻象。饥荒益甚。尸积城外。髑髅相杂。见者莫不惨恻。余上书于兵曹判书李德馨云云。(见上)先是游击将军沈惟敬。与小西飞。持关白降表而奏 天朝。 皇帝犹不信。留小西飞于辽东。罢经略宋应昌。以顾养谦代为经略至辽东。时 天将次第捲还。独刘总兵綎率累千兵。与王必迪,骆尚志,吴惟忠兵合势。数至万馀。驻星州。与贼相拒。久犹未解。槩其贼情。心惰气衰。士卒思归。我 国民亦困于输运。老弱多转沟壑。重以疠疫饥馑。至有父子相食之变。刘总兵移军往驻南原。自南原还都城。至是南方民无所依恃。危惧益甚。余以是为忧。驰书于都元帅权慄云云。(见上)
  [甲午四月]
四月。顾侍郎使参将胡泽来说我 国君臣曰。日本与朝鲜。素无衅隙。而卒然兴兵。攻陷三都。歼馘兆民。虏尔两 王子及三陪臣。 圣天子赫然震怒。大发精兵。讨诛凶丑。收复两京。倭奴自知势缩。逃离京师。出送 王子陪臣。三韩数千里生灵。获蒙再生。 宗社更得完保者。莫非 天朝之赐也。然而 中国金帛之费。士马之死。厥数甚多。尔国亦粮饷绝乏。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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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今又何恃而更请援兵也。既无兵饷。又绝封贡于日本。则彼必更肆凶毒。为尔国计。莫若因其乞降。为倭请封于 皇上。则 皇上必许之。封为外臣。然则倭必益感 天朝爱恤之恩。朝鲜和好之意。退兵釜山。不复侵掠。此尔国解纷之计也。尔国何不早图长策乎。若倭去之后。尔国君臣同心并力。更谋富国强兵。必有复雠之日矣。游说万端。其意颇切。胡泽留累月。 朝议大发。奏 启言今 国家势甚危急。当备陈颠末。以听 天朝处分。 上可其奏。使许顼赍 奏驰闻。于是兵部 奏请收小西飞入 天朝。条列责问。其一。实心求封而又称藩臣也。其次。不留南海而尽数渡还也。又其次。不侵朝鲜而俾保安乐也。尔遵约束则即封。负约则不封。小西飞伏地顿首。请从约誓。 皇帝乃使沈游击挟小西飞至倭营。布 诏申谕。差李宗诚,杨方亨等为上副使。而名曰册封使。往拜平秀吉为日本国王。 上幸慕华馆。亲阅操鍊。余以主簿扈 驾请奏言。 上曰将何言也。对曰倭奴虽称讲和。尚不忘平壤战败之愤。必有来头再举之患。当今切于时用者人材也。取人之道。不拘贵贱。或拔于畎亩之间。或举于鱼盐之中。则忠义勇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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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激励并进。竭力尽忠矣。 上叹曰此真忠言。即拜都总府都事兼备边郎。备局请褒奖忠节。奏 启言晋州战死将士中金千镒等六人。已蒙追 赠。全罗道金堤郡守郑湛。终日力战。杀贼无数。终以矢尽兵败死。海南县监边应井身当贼冲。亦死于熊峙之战。而未及追 赠。此外殉 国之臣。必多有之。而 朝廷有未及闻者。请令庆尚全罗忠清监司。博采以闻。次第褒录。以劝忠义云云。是时畿内饿殍相续。余以监赈官。方区画粮饷。而无着手处。上书于领相柳成龙云云。(见上)
  
[甲午六月]
六月。备局以战守机宜 启曰宜宁诸将之军。不过千馀。无以御贼。惟金德龄之军稍多。缓急似可倚仗。而今不知军粮可以支给与否。请令巡抚御使徐渻急急往见。慰抚军中。问其措置如何。且为约束。通于都元帅及巡边使两道兵使。使之互相掎捔云云。于是巡抚使殚心竭力。随处点阅。以施赏罚。其中军人善骑射及有他技者。一一精抄。如有受敌之郡。则亲自押领。刻期往救。余遗书于巡抚使云云。(见上)
  [甲午七月]
七月。统制使李舜臣忧倭兵未退。与余论兵事。问曰用兵之道。果何得计。答曰我 国山河险固。与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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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异。当用魏国兵法。统制又问曰若遇贼于溪谷之间。傍多阻险。彼众我寡。则为之奈何。答曰丘陵林谷深山大泽。疾行亟去。毋得从容。若高山深谷。猝然相遇。必先鼓噪而乘之。以大弓长戟。左冲右突。急击勿失。贼必败衄。又问曰左右高山。地甚狭迫。猝遇贼兵。击之不得。去之不得。为之奈何。答曰此谓谷战。虽兵众而无所用。急令才勇之士。与贼相当。疾足善走者。持轻利之兵为先行。分吾之军。列吾之骑。隐伏四方。使相距数里。无现露其兵。贼人必坚阵固守。进退皆不敢。令吾军出旌列旆。行出山外。贼人望见。必有疑惧之心。继以车骑两傍挑之。无令彼行休息。是谷战之法也。统制曰癸巳碧蹄之战。 天将与倭接刃于砺石岭之间。此亦谷战之法。而卒受其败何也。答曰提督生长 中国。不审我 国险阻之形。故为贼所败。又问曰与贼相遇于大水之滨。倾轮沉辕。车骑无所用。舟楫不曾设。进退不可得。此将奈何。答曰此处当用韩信背水阵。为先鼓噪接战。示士卒以必死之状。潜使后队设疑兵于江岸。则贼必徊徨。各自图生。以决死之卒。敌图生之贼。岂非必胜之道乎。统制曰真将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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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九月]
九月。余受由省亲于宁海。过忠州丹月。感申总兵殉节事。吟一绝诗云云。(见上)
  [乙未正月]
乙未正月。柳相成龙上劄请措置沿江屯堡。又条陈时务。大意盖劝课耕作之馀。鍊习兵事。内则防守内讧。外则遮遏外寇。且擢用人才。勿拘贵贱。惟才是用。 上曰忠言至论。深庸嘉尚。令该曹举行。
  [乙未二月]
二月初。余又以候探贼情事。奉 命南下。逐日窥伺于庆尚左右道沿海之贼。至数旬矣。急于上达边奇。驰疏以闻云云。(见上) 上嘉纳焉。
  [乙未四月]
四月。上使李宗诚等到京城。遣信使诱倭请还日本。于是倭将平行长先撤巨济,场门,苏津浦诸屯。而佯示信意。宣言曰癸巳平壤之战。唐将托称许和。阴怀祸心。反害吾军。今日所言。必复瞒我。何可取信。惟愿 天使速入吾营。然后当悉如约。余之同郡有李涵,朴毅长。先是李涵在忧中。念 国事艰危。常慷慨不已。忧民饥馑。散给储粟。济活甚众。巡察使韩孝纯自安东率兵过真宝。军粮将尽。计无所出。李涵运米救急。使不阙乏。及 天兵南下。公私蓄积。荡扫无馀。韩孝纯使李涵主东海煮盐事。多助军饷。朴毅长素有经天纬地之才。每怀存 社之志。前后筹画。不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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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在庆州时破强虏复其城。远近士友交口叹服曰刚毅果敢。不惮危险。忠义恳到。不屈威武者。独朴毅长一人也。
  [乙未六月]
六月。备局以措置防守事宜 启曰大丘当直路。居一道中央。且清道之间。土甚肥饶。若招集散民。大张耕农。可以成镇。而为后日之图。新府使朴弘长。毅长之弟。素有才敏。勿使他务。专意保葺本府之事。而令巡察使别措农牛种子。勿令窘乏云云。
  [乙未八月]
八月。副使杨方亨因兵部劄付。先至釜山。倭不撤诸屯。而更请上使李宗诚。人莫不为疑。而独兵部尚书石星深信沈游击言。言于李宗诚曰倭将既无异情。则可往见之。促遣李宗诚。防御使边应星闻余粗解兵事。来问曰为将察机何先。余答曰兵法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弛轻重。在于一人。是谓气机也。路狭涂险。名山大泽。十夫所守。千夫不过。是谓地机也。善行间谍。轻兵往来。分散其众。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谓事机也。车坚管辖。舟利橹楫。士习战阵。马闲驰逐。是谓力机也。知此四者。乃可为将。又问曰为将教战之法。用何得宜。余答曰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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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习阵。三鼓移食。四鼓严辨。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此教战之大略也。又问三军进止有道乎。余答曰无当天灶。无当龙头。天灶者大谷之口。龙头者大山之端。太公兵法云处山之高则为贼所捷。处山之下则为贼所困者是也。又于将战之时。审候风所从来。风顺冶呼以从之。风逆坚阵以待之。又问曰兵有奇正。何者为奇。何者为正。余答曰设阵之法。常中有变。正中有奇。奇正相生。常变迭出。如蛇阵鱼贯之法。莫不出于奇正。而其四奇则龙虎鸟蛇也。其四正则天地风云也。譬如盗贼抉门斩关而入者有焉。而主人不察者几希矣。他户之不扃键而入者多焉。而主人不知者太半矣。正道之兵。抉门之盗也。奇道之兵。他户之盗也。是以先察贼之奇正。而随时应变。勿失其机。必破贼兵矣。应星称赏不已。
  [乙未九月]
九月。上使李宗诚到倭营。贼将行长迁延不至。宣言曰归报关白定夺。然后出来迎入日本。
  [丙申正月]
丙申正月。倭将行长出还釜山。虽言撤兵之事。而语甚未晓。沈游击留李宗诚,杨方亨于倭营。独与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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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船渡海。宣言讲迎使礼节。书调戢两国四字。悬旗头建于船上。浮海去之。久无声息。人皆为疑。时有人来言于李宗诚曰倭无受封之意。将缚致上使。其祸甚急。宗诚性本多怯。闻之益惧。夜半尽弃车马仆从。以微服遁去。独副使杨方亨留贼中。益坚心不动。翌朝倭始觉上使遁去。率兵追至梁山。宗诚知不能活。窜伏膝行于山谷间。至庆州而向西去。
  [丙申四月]
四月。李宗诚还京城。城中大震。数日内市民分散者太半。宰臣及台侍亦潜出家属。柳体察闻而忧之曰副使尚在倭营。这间处寘。虽未及闻。若贼兵果动。必通奇我 国。今上使出营。不必为疑。而反疑贼阵之追后。一时涣散。万无为 国守城之志。此而不法。虽有金城汤池坚甲利兵。无可为矣。奏 启请令法官详探 朝臣中先出家属者。具 奏以闻。又令汉城府摘发坊民逃避者。指名驰报。以惩其后。先是都元帅权慄及体察使李元翼议修葺山城。以备贼患。因筑公山金乌等城。而民力之费。倍加他城。使各邑守宰悉发枪刀与粮谷。募男女及老少。来会坚守。由是列郡骚聒。闾巷喧闹。倭将清正撤还十馀屯。但有釜山数屯。贼酋行长与副使杨方亨及沈游击。将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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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行。沈游击请遣我 国重臣。随杨副使同行。 朝议不知所处。柳体察奏 启言沈游击请遣使臣之意。自知其事不了。计穷则归咎于我 国。以为自免之计。若从其言遣使。则贼之去留又不可必。 上可其奏欲止之。游击督之不已。 朝廷择文武官才略者送之。以游击接伴使黄慎使之同去。副使杨方亨,我 国使黄慎等至日本。关白见杨方亨而喜。初若有受封之意。忽发大怒。骂曰我国解送朝鲜 王子。旧日之恩如是厚矣。朝鲜当使 王子来谢。而今不为此。但遣一介臣。是必慢我。遂却之。黄慎不敢传 命。与沈游击,杨副使同还。倭将平行长,清正等从其后。复率兵来泊西生浦。以关白命宣言曰速遣 王子谢。然后尽撤诸阵。沈惟敬杨方亨极力周旋。而事竟不谐。我 国臣民皆怨惟敬。或云游击入日本。与倭谋议。叛形已具。有僧人松云往见清正。还云倭欲犯 大明。我 国即使郑期远驰 奏于 天朝。惟敬自知必有祸。心甚惶惧。莫知所措。遂遗书金命元。乃冤情所发也。既而沈游击,石尚书皆得罪于 皇朝。
  [丙申七月]
七月。湖南贼梦鹤起兵。连陷数郡。自是远近士族。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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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往附者亦多。因集其党。进围洪州。杀伤无数。时余披阅备局前后 启草。闻此贼报。心甚愤骇。赋诗一绝云云。(见上)巡察使徐渻亦闻此变。投书警余云倭兵未退。且湖南之贼。逆天悖理。兴兵侵 国。糜烂生民。此臣子沫血饮泣之日。义当冲犯贼垒。歼厥巨魁。余见书才毕。闻牧使洪可臣获斩梦鹤。大喜贻书贺洪可臣云云。(见上)
  [丙申闰八月]
闰八月。 上命诸大臣使听令于 东宫。是日宰相及台侍以下百官力诤不得。于是 朝议大发。将伏 閤。由是诸臣不敢暂旷职所。时余闻李统制舜臣使价来。裁书付送。(文逸)
  [丙申十一月]
十一月。 除黄涧县监。余直赴任所。本县兵乱之馀。居民各自为心。无以立政陈纪。不可无晓谕坊曲之道。制榜谕文。条列罚目。布告士庶云云。(见下)
  [丁酉正月]
丁酉正月。余受由还乡省亲。命诸子使之讲习前日所读书曰。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先读小学。培养其本原。次读大学。以广其规模。其次则未有如论孟者。此皆切于学者之受用。而不可不读者也。汝辈勉之。使各里寘训长。立学令严课程。每月朔望。设讲会。考其勤慢。留数日复还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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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二月]
二月。统制使李舜臣久留闲山岛。累破贼兵。先是倭将平行长。使要时罗纵反间。密言于庆尚兵使金应瑞曰。我将行长。与清正争功有隙。今封事之不成。实由于清正也。未久清正自日本出来。朝鲜若以舟师袭击海中。则清正之头。可致麾下。应瑞信之驰报。 朝议以为勿失此机。 命李统制急击。统制知倭奸谋。逗遛不进。忠清兵使元均忌统制之功。百般交构。极言统制之迟回失机。 上以元均代为统制使。拿致李舜臣论罪。判中枢府事郑琢曰兵难遥度。而以数日迟回之罪。欲杀干城之将。甚不可。请宽恕。柳相成龙亦力争曰统制使非此人不可。今若易将而不守闲山。则湖南诸邑。次第瓦解。 上不听。 命送元均于闲山岛。
  [丁酉五月]
五月。 天将杨元领辽东军来守南原。增筑城堞。其地在湖岭之冲。城颇全完。先是 天朝忧贼兵再动。以邢玠,麻贵,刘綎,董一元为大将。率兵十万。以杨镐为监军。经理朝鲜事。盖杨镐者年少有侠气。轻视天下士。人莫不汹惧。
  [丁酉八月]
八月。倭将行长与清正。领大兵分道入寇。三道并被残败。贼报日急。 朝廷甚恐。令防御使边应星,柳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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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分守婆娑城及无限山城。别将赵拨守秃城。令巡察使徐渻候探贼情。俄而倭兵将进围闲山。遣要时罗宣言曰未久贼船将大至。朝鲜惯于水战。邀击则必破。权慄信其言。促元均进前。元均至闲山。尽变李统制约束。率舟师至绝影岛。大风忽起。波涛翻空。日又向昏。舟师挠楫。纵横无泊。顷之贼船与我船相近。贼佯为避去。不与交接。时夜将半。风威益盛。我船一齐飘散。莫知所去。均收馀船。来泊加德岛。贼众自岛中突起掩击。我军大乱相失。均知势穷。退留巨济桼川岛。倭兵又犯湖西。直到稷山界。所过列邑。尽烧庐舍。辄虏我民。割鼻示威。时余在黄涧。闻之大惊。召戒吏民曰当 国危乱。固守忠义可也。设坛于东轩外。每中夜斋沐百拜祷天曰。明明上帝。眷佑我 国。因泣涕涟洏。通引张永禄亦为之感泣。仍念为人臣食 君禄。不赴 国家之急。非臣子之道。与贼一战。虽或无功。亦无恨矣。点阅军丁与兵器。军丁则已闻贼势。惊惧四散。而所存者老弱也。兵器则累经战斗。亡失甚多。而所馀者钝劣也。尽捐官廪。募取铁物。打造器械。使哨官把总等。谕致山谷及邻邑逃散之民。以充军伍。习兵励气。直赴兵使李时言阵中。时诸将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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惮贼势。无敢前者。余疾声大呼曰。诸将曾不闻越王尝胆之事乎。越王尚不忘会稽之耻。况今倭奴无端侵 国。焚 庙掘 陵。此吾 君尝胆之日。臣民切齿之痛。尤当何如哉。当快雪雠辱。归报吾 君。挥兵以进。与贼接战于山下。贼多出则避而不战。小出则随处邀击。射杀二百馀。斩首十九级。贼不能支。收馀卒乘夜逃散。兵使上功状不以实。军官宋云天将为余讼冤。余曰吾闻君子不伐其功。矧今当 国危难。若争功优劣则同心各异。合势复分。万无协赞共济之策。岂效前日金应瑞,高彦伯之争功乎。使止之。贼又袭桼川岛。元均率舟师接战而水甚狭浅。不能运船。均弃其所领船将遁去。而体甚肥钝。难以疾走。贼乘势急攻。诸军大溃。全罗水使李亿祺从舟中投水。庆尚水使裴楔仅以身免。乘船先走。独全其军。而还至闲山岛。是时余闻其报。寄书诸弟云云。(见上)倭兵乘胜连攻南海,顺天。率舟舰至豆耻津。将犯南原。安阴县监郭䞭入黄石山城。前郡守赵宗道入城中。为贼所杀。前府使白士霖脱身逃去。诸军皆溃。义兵将郭再佑退屯昌宁火旺山城。领兵坚守。贼不敢逼。时南原城中将士闻贼报。皆汹惧涣散。独总兵杨元在城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7H 页
内。急召本道兵使李福男。福男率兵至。助防将金敬老,光阳县监李春元等亦继至。贼以数百精兵。先到南原。狙伏城下。又匿田间。以鸟铳向放。我军中丸多伤。以火炮应之。贼退去。翌日贼复悉众大至。环城结阵。排比如栉。无敢拒者。先是余从 天将陈愚衷营下。率兵在全州。至是闻贼兵依城作乱。遗书于金敬老,李春元等云云。(见上)敬老等见书觉之。将用其计。而未暇措置。倭兵环攻城南门外。势甚危急。杨总兵仓卒无策。即放火城外。烧尽累百馀家。墙壁惟在。贼依墙蔽身。乱发铳炮。城上诸军俛首缩颈。莫敢窥外。既而倭兵刈草作大束。积寘墙壁傍。顷刻高与城齐。夜半倭众蹑草攀缘。踰城而入。城中军兵。苍黄入报曰倭已入城。告未毕。城中火焰忽起。接天。 天兵皆驰马争出门外。群倭分守要路。进围累叠。或挥剑击刺。或持戟冲突。 天兵死伤无数。时值望月。月色甚明。杨总兵仅与数人驰马遁去。我 国诸将李春元,金敬老,李福男,总兵接伴使郑期远,南原府使任铉等皆受刃而死。余率兵驰至南原。城已陷。感吟一绝诗云云。(见上)将还道遇贼卒候望及运粮者百馀人。骂之曰尔等积岁留兵。杀害我军虽至累百万。我 国人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7L 页
无尽死之理。若有孑遗。必报汝雠。因挥兵袭击。死者六十馀。贼自知势孤。叫噪遁去。先是元均既败闲山。而退至巨济。复为贼所败。李舜臣复为三道统制使至闲山。战舰甚鲜。时沿海士夫避乱船多至数十馀只。见统制舟师之孤弱。皆欲散投诸岛。各自谋生。余弟允成赴李统制幕府。倡于众曰 国家存亡。在此舟师之胜败。而今贼船蔽海。统制所领之舟甚小。不但众寡不敌。贼必窥伺而有轻我之心。岂不殆哉。避乱诸船一齐排列于战船之后。以为声援。则贼无慢侮之患。我有相依之势。何若是逃散而各自为心乎。若统制势孤不利。贼必乘胜而进。 国事危急。明若观火。既败之后。假令偷活。反不如死。又况诸岛之人。虽或远避。岂免鱼肉之祸哉。先以义理晓之。又以利害诱之。因发文招谕。远近诸船中士夫齐声相应。无敢后者。允成率避乱诸船。一时铺陈于统制战舰之后。合心同力。烧破倭船。贼兵又进止京畿界。城中军民及各司典仆逃散者太半。 上欲使 中殿出避。台侍及诸臣力争。 上曰今闻朝臣先自各出家属。而反以 中殿为言。可知大臣之有权也。大司宪李宪国惶恐莫知所对。枚举 朝臣家属所在明辨之。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8H 页
 上曰此果虚言。遂止之。
  [丁酉九月]
九月。倭将清正及行长。分屯蔚山顺天两邑沈安顿,吾屯,泗川。其势连亘千里。首尾相应。急报日至。 朝臣震恐。争献 车驾出避之计。前正字郑经世劄 奏请守都城。其辞盖 庙堂诸臣。无一事御贼之策。而每有弃城之论。继以自为保妻子之谋。潜出家累。使闾巷之民效之。至于都市空虚之境。贼若长驱而直入。则都城决不可保也。若保都城。先守长江。是为善策云。柳相成龙发三道兵。入卫京城。京畿兵分守江滩。黄海平安两道兵或守城堞。或守 禁卫。是时全罗族人进士吴益昌。与李统制御贼于闲山岛。时当暮秋。海风甚寒。岛中将士犹着夏服。且乏军粮。益昌解襦衣出米谷。散给诸船。以是将士得免饥寒。与倭接刃之际。贼丸如雨。难以遮御。益昌得絮衾累袭。渍水以遮。铁九(一作丸)不得入。取邻人所弃东瓜满载一船。及舟师渴甚。引东瓜船。分馈舟师以解渴。时提督麻贵在京城。军情甚惧。 上励气出巡江上。经理杨镐自平壤疾驰而来。 上至铜雀浮桥。 天兵先渡。独柳相成龙扈 驾随之。 上呼柳相使之前曰军容至此。卿之力也。未几 天将率兵大破贼兵于湖西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8L 页
以却之。贼将清正等悉败走。时有物怪。 天将欲使卜人占其吉凶。 上曰物不得其常。是谓之怪。人事之失其常者。皆足以应之。岂卜人之所能知乎。
  [丁酉十一月]
十一月。经理杨镐,都督麻贵等领大军南下。 上命柳相成龙先往预备军粮。是时承旨韩浚谦当军务烦剧。赞画弘多。依 皇朝设摆拨。千里边报。一日而至。 上甚嘉之。特拜京畿观察使。新经兵火。赋役烦重。浚谦善为阔狭弛张之。甸民得苏。
  [丁酉十二月]
十二月。倭将清正等筑城于蔚山绝险之地。为备益固。时杨镐与吴惟忠,麻贵,陈璘等。率骑步兵累万馀。出其不意。进围蔚山。以轻骑突击拔外城。贼不能支。遁入内城。闭门坚守。 天将分兵围守城下累日。贼在城内。以铳丸乱发。 天兵及我军多死城下。尸积如山。倭船从西生浦来会岛中。其地无水。每夜出汲城外。杨镐使金应瑞领精兵狙伏泉边。乘其夜汲。连擒贼卒无数。贼退入土窟。粮饷既乏。天又雨雪。人马皆冻饿。势穷力尽。倭自水陆来救。杨经理不利而退。
  [戊戌正月]
戊戌正月。游击将军陈璘。与贼鏖战。中丸载舁。还京调治。于南门外。将刱设关王庙而财乏不能成。杨镐及我 国君臣各自出银。多助其费。庙既成。安关王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9H 页
塑像于中堂。腰大十围。须长过腹。面目甚严。左右二塑关平,周昌。各持长剑。宛有英雄刚猛之气。见者莫不畏威。 上诣庭再拜。大臣及诸将亦拜。名曰 东国求助神。
  [戊戌三月]
三月。柳相成龙上劄辞职。 上曰 国家危急。尚此未已。倭奴侵患层生。 天朝文书沓至。当是时大臣岂可任意轻退乎。尤当竭力 国事。柳相固辞。累上劄皆不 允。
  [戊戌五月]
五月。 朝议大祭关王庙。而十三日即关王生日也。是日午前。天益清明。无一点云气。午后大风从西北起。黑云四集。迅雷㬥雨。有顷而止。众皆肃然曰王神下临矣。闻星州,安东两邑关王庙。亦皆有灵验云。其后关白平秀吉死。岂非关王所助耶。
  [戊戌七月]
七月。经理杨镐方图再举。兵部主事丁应泰劾 奏杨经理兵败蔚山。讳不以闻。且罔 上误事之罪。多至数十馀条。 上欲救杨镐。急遣左相李元翼赍 奏伸理。应泰闻之大怒。并劾 本国与杨镐。敷同罔 上。又与倭谋议。 上发愤不视事。欲避位。柳相成龙率百官极力诤之。议遣重臣辨应泰欺诬。会吏曹判书洪进取官案至柳相前。问差遣者。柳相即点案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19L 页
以兵曹佐郎尹宖,执义黄庭哲,持平李尔瞻,典翰金荩国拟 启。时尔瞻与柳相不好。首劾柳相成龙不自请行。无大臣体 国之义。柳潚,尹宖,崔喜男,洪奉先等相继投疏。辞意甚峻。 上曰争诘台臣。不宜遣之。以宋锡庆代之。 天朝罢杨经理。以万世德为新经理。
  [戊戌九月]
九月。提督刘綎将南下。言于 上曰朝鲜第一人文武兼备者同行。 上顾谓李相恒福曰卿与刘提督有同事意耶。李相对曰同事者。必右相李德馨也。 上遂 命从綎。綎大喜。率兵至顺天。贼将行长与众屯据坚壁不出。时兵部邢玠分调诸将。董一元主泗川。麻贵主蔚山。陈璘主水路。领舟师共进。与贼交战。数不利。诸军皆溃。而董兵尤为败衄。死伤殆万馀。刘綎惮与贼战。性又贪功。令密谕行长使之避去。欲因为己功。右相李德馨钩得其状。罔夜急通于李统制。与诸将攻贼。又恶綎所为。密 启于 朝。使闻于綎。綎大怒曰俺三十年功名。因李德馨坠落尽耶。
  [戊戌十月]
十月。倭将平行长增修城堞于顺天。为备益密。兵威甚严。刘綎复进兵攻之。不利而退。时余从李统制幕府。急择舟师中勇力精锐者。先往海口。控㧖遮绝。多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20H 页
设疑兵于左右以眩贼。贼果疑之。进恐有伏。退恐追蹑。窥伺盘桓之际。袭杀无数。顷之 天将阵璘率大兵至海口。与贼相逼。行长益惧。请救于泗川屯沈安顿吾。顿吾大惊。悉众从水路疾至。势如星驰。余与统制领水军共进。左击右冲。烧破贼船数百馀只。乘胜追到南海。李统制益励气鏖战。贼兵势甚窘缩。出死力急发铳。丸飞如风雹。贯穿统制胸背。麾下将士皆苍黄扶入营中。统制曰贼心怏怏。事将急矣。隐讳我死可也。即奄然而逝。提督陈璘闻而痛惜。 天兵及我军莫不失容。连营号哭。声震海隩。及柩行。沿路民挽车设祭。余亦为文以祭之云云。(见上)
  [戊戌十一月]
十一月。倭兵自度势穷。尽撤河东蔚山釜山沿海诸屯。一齐遁去。是年余解官归。书所经兵乱事。示儿辈曰壬辰之变。开 国后所未有之事。 大驾 内殿奔遑播越。 庙社 陵寝焚夷掘拔。神人愤痛。有不可言者。于时忠义之士。或冒刃殉节。或血屦效力。表表著见者。指不胜偻。又幸赖 圣天子东顾之恩。如李,杨,吴,沈之徒。奖率精锐。荡扫腥秽。以成再造之业。此事颠末。不可无传。略记一二如右。藏之箧笥云。
黄涧榜谕文(丙申)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20L 页
窃以为为政之道。有本有末。其本则三纲五伦也。其末则政令刑法也。古自王宫国都。以至乡党闾巷。莫不建学立师。教之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之道。化行俗美。民不犯法。此三代之治。由教而成也。惟我 东国。僻在海隅。而礼乐文物。焕然备具。号称邹鲁者垂二百年。不幸壬辰之夏。岛夷猖獗。饥馑荐至。蠢尔苍生。只怀恇怯。都丧义理。专以偷生苟活为谋。而或奔窜山谷。或投降贼党。是以三纲紊乱。五伦颓废。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妻而背夫。弟而背兄。其违禽兽不远矣。呜呼。不孝其亲者。安知爱 君之忠。不齐其家者。宁有慕 国之诚哉。夫 国家之以孝理为先者。诚以百行之源。万化之本也。粤在癸巳冬。 车驾还宫。都民填街。而未见有服丧者。即令礼曹教谕。又使各部纠检。为守令者。当体念 圣旨。扶植民彝。而若悍不入彀率者。则不可不以法绳之。玆设风宪约正之任。使之布告坊曲。而罪之大小。罚之轻重。条录如左。着实照验施行。乡约定规则以四逆四恶四愆。为上中下三罚。而四逆上罚。子背其亲者。妻背其夫者。孙背其祖者。弟背其兄者。四恶中罚。父弃稚子者。夫弃老妻者。祖弃幼孙者。兄弃弱弟者。四
问月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21H 页
愆下罚。姻娅间胥动浮言者。军伍中谋避赴战者。邻里间结党图生者。民人中惰农游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