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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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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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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孝子传
朱孝子。名景颜字汝愚。仙槎人。乃文节公朱悦之后也。天资真醇。立心诚悫。自少知事亲敬长。蔼然一出于良能。而无规规作为底意。年二十。孝子父患疟。弥年危笃。孝子忧形于色。闻南格庵师古居学于乡校。趋而问曰疟疾何药可已。师古曰人言人肉最良。而得人肉最难奈何。孝子退而思之。决意断指。遂就静室。盥手洁指。以右手自断左手中指二节。以器盛其流血。满一大钵。其弟景参亦患疟将不救。先以钵血饮景参。即觉病已。于是亲烧其指。和酒以进。父病遂大差。一乡皆叹息。一时闻而效之。以断指救亲病者三人。而二人㫌门。又其门子孙轮行其祖先墓祭。一日节值寒食。孝子家当行。适海险陆贫。未得一味腥肉。孝子悯之。试以马鬃自造鸠儿罟只九圆。就插于始耕春田中。急雪大作。往欲取罟则无有。彷遑间。人指之曰君家门外杮树上鸠六首挂矣。盖鸠带罟絓于树枝倒垂。人咸聚首咨嗟曰九圆之罟。得鸠六首。非诚孝所感。曷能是乎。遂用于祭。又孝子父年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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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忽浑身浮痛。大尰将生。见者皆曰宜用地龙汁可救。时当十一月二十九日。天寒地冻。得药无路。孝子斋心祝天。就后园樱桃树下井甃边。净扫地面。设席焚香。至诚暗祷一昼一夜。翌日其家人曰井边新有蚯蚓粪作堆。盍往观诸。遂于粪处掘得地龙十六。作汁进之。父病遂愈。常时孝子父喜饮酒好弹棋。日与村夫野老相往来。孝子必躬亲鞍马。或执杖屦。先后扶侍于道路。不令僮仆代劳。家虽常贫。不使旨味少乏。父母有微恙则夜不就寝。衣不解带。至平复乃退。一日孝子母患臂尰。针药无所施。孝子亲吮之即差。又笃爱其弟。常同一家。景参终身不敢分异。其后父母两丧。皆亲执祭奠。啜粥三年。人称善居丧。又为 文定王后三年。为 仁顺王后三年。为 明庙大王三年。为 懿仁王后三年。为 宣庙大王三年。三服 王后之丧。两服 大王之丧。通共十五年。执素如一日。而至于 宣庙丧。孝子年七十三。以啜粥终三年。人咸难之。盖其天性至孝。为亲为君。于家于国。视之犹一致。而行之其尽诚乃如此。又壬癸倭乱。 大驾西狩。孝子痛泣。欲备荷戈则身已老。欲助义粮则家至贫。独计祷天。庶几资神明阴佑之力而致雠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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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灭之期。乃于去家三四里东峰顶上。亲负石筑坛为二层。每日鸡鸣。必沐浴澡洁。焚香祝天曰。焚烧我 宗社。天岂忍乎。杀戮我生灵。天岂忍乎。以至不仁伐至仁。至无道伐有道。天岂忍乎。贼命胡为而久延。 大驾胡为而久外。天高听卑。胡忍至此。如是者至七年愈笃。恐其月久年久而执役者。或怠于供水供香。给门前田一顷。以偿其奴。而自啜粥荐诚。虽大雪大暑大风大雨。不少废。人始嗤笑之谓愚人。后乃心服之曰子年甚衰。东峰甚高。老脚登陟诚难。废食啜粥为尤难。一月一年犹不堪。积至七年为尤不堪。以甚衰之年。行尤难之行。而至堪不可堪之节。古今罕有。天乌得无感耶。或劝之食。孝子曰余独非人性而不欲食耶。 君父在辱。自无思食之念。俟 国家中兴。食未晚。朝夕啜粥一器。和松叶而已。人以此益服其苦心苦行。而莫有议其长短。一乡少长贵贱。咸称为朱孝子而不敢名。至丙申年四月二十四日夜。于孝子㫌门处。无端众乐迭奏。箫笙鼓笛之声。自亥时至丑时而止。听其声者就而寻之无所见。人颇骇怪而事涉无形。不敢发。至戊戌十一月夜。前乐又作于前处良久。人又就之又无见。鬼乐天乐。了莫测知。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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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退屯之贼。丙申过半入海。戊戌撤阵永遁。天感其七年之诚而报知之也。或云孝子忠孝两至。得鸠得蚓。已验神感。今且张乐而表异之也。又于兵燹之后。 圣庙蒙尘。春草满庭。孝子每月朔若望。遂执锄帚。亲自除扫。 庙貌从此维新。诸生自玆益励。其时县令黄敬男。据校生朴大伦等三十馀人。品官南鸿等二十馀人及邻人田士元等一时呈称。报监司使之转启 朝廷。而顽吏林应秀者。从中偷出其文状。敬男不知被沮于应秀。误认 朝廷不报。其后事觉。应秀逃。初孝子父有四子偕得痘疫。丧其二。孝子亦绝而复苏。父母奇爱之。不令游学。年至十九。尚未知一字。闻南格庵编茅于城山下。闭门读书。孝子不告父母。私备书粮。请归于格庵。格庵奇之。口授大学章句。而捍格不通文义。至二十二。平蔚两邑儒生。文会于县之佛归寺。孝子又闻而趋之。则诸生目笑而不之遇。幸见知于先君。遇诸榻侧而授以十九史略。向之茅塞者。始豁然如醒。足以记姓名。孝子常谓人曰句读我者南某。解惑我者黄某。为格庵心丧期年。为先君又心丧如初。又邻居田见龙。以后生常陪孝子父争棋。棋罢随其家所有而奉其欢。积有年纪。孝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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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至癸甲年。兵后大饥。人相食。见龙一家将颠死沟壑。孝子自不计朝夕。而日以升合之粮救之。且得一大文鱼悬之。戒家人勿食。日斫为炙。毋过一串。又以厚酒一大杯。藏于袖中馈见龙。恐所储骤尽而难继于危境。仅浇其饥肠而已。因是见龙得不死。又县令尹锭忧久旱。令孝子祷雨于佛归寺之金刚渊。孝子闻即告其父曰邑侯有命。身先斋洁。然后可冀有应。遂扫庭坛。沐浴更衣洁诚。翌晓领诸执事向金刚渊。至寺呼僧曰闻渊龙去已久。愿更觅灵异处祷之。僧曰去此几里。踰数重险有一潭。深不测。视甚惕。试往祷之。潭路出寺后。时法堂重新。丹碧炫耀。一行皆欲历探。孝子止之曰若是则心不齐。岂有感神之理乎。今日我为祭官。惟我命。敕勿举首游目。抵于潭。潭中忽出浮沤三铃。旋回水面。僧指之曰龙神亦感孝子之诚矣。祭未毕。伏雷隐隐于潭内。震撼岩壁。飞电相射。人皆色夺颠倒。孝子独端拱不动。是日尹锭登城楼西望。青天四无云气。俄见黑云一阵。起自祷处。须臾四散。大雨忽作。农望洽然。锭大喜。即出粟为孝子寿。又嘉靖乙丑年间。金百钧谪来本县。寓于孝子所居里。闻孝子有行。再三礼邀之。至则摈婢妾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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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与孝子昼夜同处一室者三年。时孝子年三十。丧配独居。一日百钧欲试其意。选一官娼。同锁于密室。孝子自守尤笃。若无所睹。百钧益重其操行。同乡人张恬亦有可取。不幸客死于道路。其家奴仆尽亡。妻子寄命于其兄悰家。一日悰诣百钧曰亡弟有一女将笄。而家业板荡。无人愿赘。不忍言也。百钧问门徒孰为义士。诸人皆不答。孝子独曰家虽如此。亡人可取。士族可惜。孤寡可怜。孝子父义而许之。遂娶之。其妻亦贤。能将顺夫意。故孝子之能致其孝。亦有内助焉。宗族至今美之。又寒冈郑先生逑为本道监司。亲到孝子家。见孝子问曰公所学恶乎长。而所操若是其笃且至也。孝子起拜曰自无知识。所学只是小学一部而已。先生为之叹服。即赐米布为孝子寿。孝子平日亲写小学切要。合为一秩。暂不离手。虽在衰暮之龄。素履愈贞。祭先斋沐之诚。接宾揖逊之礼。至勤且笃。小不有废焉。甲寅二月一十七日。终于正寝。享年七十九。是年四月。葬于县西十里朴谷子坐午向之山。即曾祖成均典籍公同原也。
评曰唐韩愈以断指毁伤其遗体非之。夫人子罔极之心。临亲病就绝之际。苟可以救之者。无所不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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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当是时。毁体轻救病重。若朱孝子可谓能知轻重之分者。尝见古人集中及三纲行实。以断指救亲一节者。并列于孝子。况此异行之超卓。苦节之多贵者乎。如春田之鸠。冬月之蚓。虽古人雪竹生笋黄雀入室。蔑以加矣。至于服 国恤前后十五年。祷天灭贼至七年。亦非今世之所有。其视食君衣君。方缀在从班者。多不谨君丧。或徘徊中路。不顾君急者。其用心霄壤如何也。惟㫌门处作乐之说。似涉语怪。然报应一理。人神一体。顽然金石可通。蠢然豚鱼可信。曾以昭布森列降监在玆者。不为孝诚所感者乎。推应以理。理无可疑。夫以孝者百行之源。为忠在孝。为孝则忠。乌有忠君孝亲如此诚笃而不致其理之所无疑者乎。呜呼。县报不报。 国㫌不㫌。于孝子无所损益。而县令黄敬男既蔽于侮瞒之顽吏。其前李世辅亦如黄敬男。固不足责。至如丁龟寿号为善治。到任未一月。即列于监司李塈。塈适巡到三陟。咫尺之间。下吏失其状使不达。龟寿之不再报为可怪。岂当时亦有顽吏之侮瞒者耶。前后县令。无谓已矣。惜无乡人之取重者。不能划即传信。以实四方耳目。且惜其朴大伦等三十馀人南鸿等二十馀人。不能直呈于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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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也。徐千一丰基进士也。为本县训导。钦孝子之志行而悯其无间。聚诸生而议之。诸生慷慨即请之。千一自草文状。令校奴健走者飞报于监司李宪国。宪国即转 启㫌之。若朴大伦南鸿等又为之列奇行异应而直呈焉。则监司岂不又为之追 启而使蒙其一命之褒恩耶。或曰彼闻孝子而断指者。孰报而褒之。一是村氓。一是官奴。此则下吏之徒也。措纵在其手。非褒其孝。褒其徒也。闻而为孝者能报之。而首为孝子者不能报。在其徒则褒之。非其徒则阙之。一何顽吏之侮瞒非其徒。而邑倅之矇不察也。然一家皆染疠疫而孝子独免。一门几尽倭锋而孝子独全。至诚忠孝。天实佑之。一时嬖仓。何足诛也。噫荒乡文献。愈久无徵。潜德幽光。永埋草菜。愚为此惧。以亲见于孝子及闻于知旧间者谨录之。以备当代之秉笔者。
海月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墓志
  
通训大夫行金堤郡守。 赠嘉善大夫兵曹参判郑公墓志。
公讳湛字彦洁。其先野城人也。其八代祖乙贤。行平安道都事。都事生 赠通训大夫司谏院司谏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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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谏生。 赠通政大夫吏曹参议台瑞及保胜郎将台琎。台瑞以上。盖因其孙自英。以嘉善大夫吏曹参判追 恩也。自英博洽经史。为世师儒。历侍 经幄殆四十馀年。载在 国乘。台琎娶籍海州吴仁简女。生司膳得和。始移居平海。得和娶籍英阳南有圭女生自咸。自咸登 世宗朝申叔舟榜。官至成均馆司成。司成娶籍竹溪安永保女。生参奉伸。参奉娶英阳南氏仲菡女。生成均进士士侨。是公王大父也。杜门丘园。隐德不仕。娶英阳金氏启昕女。生内禁卫效力副尉昌国。是公王考也。胆力超绝。气字宏宽。未冠人以奇男儿目之。不幸时运不谐。不一成早卒。副尉娶全义李氏全城君谥襄简恕长曾孙忠义卫舜应女生二子。公其季也。幼英锐颖拔。偏爱于父母。年未十岁。俱丧怙恃。鞠于姊氏。稍长豪逸不羁有胆气。十八学弓马。二十四隶禁军。全城李济臣为咸镜道北兵使。以公亲且才。缓急可恃。别 启带行子弟视。常入卧内参机密。济臣罢。金禹瑞,申砬相继为兵使。皆重公。时贼胡尼汤介搆乱。陷庆源围钟城。公为突击将。追杀贼多有功。名动一道。中癸未冬 谒圣试武科。申砬复引置偏将。未几入为龙骧卫部将。不一年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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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会宁判官。有猜功者以微事谮言官论之。右相郑彦信当尼胡之变。为北道都巡察使。亲见公宣力积劳。及为人大可用。入对直之。复为部将。备边司广选武士堪为大将者。只荐公及孙仁甲等六人。自此公虽居下僚。而 朝廷已视为名武。将重拔之。李纯仁裴三益先后赴京。求公争欲仗而去。李先 启之。公竟随李行。及归即除庆源判官。得军民死心。有治绩瓜满庆人闭城门哭留。公慰谕不得。潜他门脱出。转为都总府都事。壬辰四月。贼倭平秀吉空国来寇。次第陷逼。 朝廷重在湖南左路。急拜公为金堤郡守。公尽弃家小。单骑疾驰之任。未一月防御使郭嵘以公为中军将。入援京城。巡察使李洸先败龙仁。嵘亦逃。公痛哭独全军殿还。时贼屠湖西。由锦山将蹂湖南。洸退全州。以公勇而兵精。专令公遮熊岭。且送助防将李菶副之。岭是踰全直路。为贼冲要。公昼夜树栅设墩。与梨岘把将黄琎,李福男相猗角。檄誓将士。忠愤形色。一军皆感激愿死。阵才成。贼大军乘寅夜突至。催饭军立军前。勇气百倍。发无不中。人亦恃而无恐。同心齐奋。矢石雨下。贼披靡莫敢当。贼轮其生手百道冲斥。而公又应变无穷。自晓至申不少衰。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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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山积。贼大将乘白马大呼直来。公一箭殪之。贼夺气大哭欲遁。适梨岘把将李福男弃军先走。公大喝曰虏汉尔不知国恩乎。吾欲斩尔未暇。留尔馀箭则吾当立破贼。福男不顾而遁。贼遂自梨岘夺栅入。公矢尽死之。李菶及金堤出身姜运,朴亨吉等皆公心腹。援公甚力。同日死。公在郡每食辄下泪曰。 主上西幸。风露餐宿。吾为人臣。安忍御甘。又衣裳盔甲。皆刻名姓曰吾以身许国。吾死无日。倘有怜我者。或认此而收之亦幸也。南人之闻此言者。莫不感泪悲恸。已知公当死必死也。公死之后。全州勇士黄璞追斩一贼将。所戴银盔。公姓名刻焉。巡察使举而 启之。贼屯岭底。不敢窥全城。盖其精锐尽折于公。而不能为军。湖之完实公之力也。金堤人收公尸权厝。举邑为文哭而祭之。又进士赵斯立等封章。由海道千里。明公死节于 行朝。检察使金瓒举金堤人陈状。亦为状启。大臣采京外公论。请施褒典。自 上即。 赠公嘉善大夫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且 命吏曹录用公子孙。公娶咸阳朴氏舜寿女。生一子曰承绪。穿达贼路。扶柩东来。以癸巳十二月二十五日。葬于宁海府西面仁村北洞山壬坐丙向之原。 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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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赠朴氏贞夫人。以承绪为典狱署参奉。公有庶子曰承立。公兄澄纯善无伪。平生未尝谈人过失。早死。生二子曰承黄军功主簿。曰承祖。一日承绪哭谓于其外兄汝一曰兄其知父悉矣。乌得不一言。余泣为之铭曰。
胡与之忠而不与年。胡与之节而不与时。孰使之然。呜呼暮天。斯其使然。宜永有辞。
海月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行状
  
有明 朝鲜国忠勤贞亮扈 圣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西原府院君药圃郑先生行状。
皇明万历之三十三年乙巳九月十九日。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致仕西原府院君郑公卒于家。讣 闻 上为之震悼。辍朝三日。遣承旨致吊赙。遣礼郎致祭。越明年丙午二月二十一日。葬于醴泉郡治之南位谷艮坐坤向之原。自 上又命有司给葬需。 命归厚署官治丧。承文院官题主。皆异数也。贤孝允伟等服才阕。以墓道有阙。嘱无似状公行事。以备当代秉文立言者采之。汝一辞以小子学芜识蔑不敢当者屡。顾平昔蒙公辱进退。不自意又忝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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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孙。贤孝之不于他人者以此。揆诸分义。亦有不可辞者。谨按郑氏西原大姓。世所谓甲乙者。其先在高丽朝。连世显仕。其尤盛者讳顗。事高宗。诛崔光秀。官至大将军卫尉卿。持节谕毕玄甫。不辱以死。史列之忠义传。讳瑎都佥议赞成事,延英殿大司学谥章敬公。十九登第。终成远器。世为之谈。讳䫨司徒,西原伯,文克公。尝自号雪轩。与弟雪谷誧。接武蜚英。中道遭谗皆逐。兄处宁海。弟处蔚州。于时益有名。既复用。雪谷官至谏议大夫。则清原君文简公枢之父也。雪轩卒葬安东。为母金氏乡。故金氏中赞上洛君忠烈公方庆之孙。判三司事宝文阁大提学文英公恂之女。自是雪轩之后。因居安东。亦为安东人。入我 朝仕 太宗时。有讳若为刑曹都官佐郎。是生讳普文将仕郎。夫人真宝李氏。善山都护府使。 赠户曹参判祯之女。退溪文纯公之从祖祖姑也。是为公高祖。是生讳元老。长水县监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是为公曾祖。夫人延安金氏。开城留后文靖公自知之孙。祖讳侨成均生员。 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夫人光州金氏。军器寺正兼校书馆判校景光之女。考讳以忠。 赠纯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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祚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清城府院君。妣平山韩氏。高丽礼仪判书哲冲之后也。封贞敬夫人。三世皆以公贵也。公之祖考四世。皆隐德不仕。虽或有出而不大施。清城天性宽厚。耻言人过。与物无忤。乡党以有道称。蓄而不泄。植而不食。人知其必大有后。以嘉靖五年丙戌十月初八日戊午。生公于醴泉之金堂里。公生而颖异。有闻辄记。清城奇爱之。九岁而丁内艰。二十一岁而遭外忧。仍庐于墓下而终其丧。初受业于仲父三嘉县监以兴。通经书大义。华闻日彰。嘉靖壬子中司马。戊午登第。即我 明宗朝也。分校书馆。授成川教。后授晋州。甲子由芸阁博士出为护送官。乙丑秋拜司谏院正言。以言事罢。未几叙还为正言。历礼曹佐郎。丁卯春除弘文馆副修撰。即我。 宣宗即位元年也。历兵刑佐郎正郎礼曹正郎。转献纳司宪府持平。复为修撰副校理校理。自后五六年间。连出入三司。壬申拜吏曹佐郎。万历癸酉转正郎议政府捡详舍人。迁司仆寺正。甲戌秋由副应教升授同副承旨。乙亥转都承旨。丙子秋辞递。历成均馆大司成。丁丑冬由礼曹参议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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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原道观察使。己卯春复入为都承旨。庚辰八月升嘉善。仍都承旨。辛巳冬拜吏曹参判。壬午 特命升资宪汉城府判尹。是年冬出使赴 京。癸未春复。 命。乙酉拜礼曹判书司宪府大司宪。俄拜吏曹判书。是夏辞递。戊子春拜刑曹判书。冬复拜吏曹判书。己丑又辞免。九月旋授兵曹判书。冬特加崇政大夫假右议政衔。再赴 京。庚寅八月准还。未入。 京以台议被论。盖处士崔永庆之弟馀庆筮仕。实在十年前。公为吏曹参判时也。然公实不知。而不喜者托此以挤之也。冬叙授知中枢府事。迁礼曹判书。辛卯秋拜右赞成。未几转左赞成。壬辰夏以兼内医院提调扈 驾西幸。乙未二月特拜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兼领 经筵事监春秋馆事。五月递为行知中枢府事。戊戌冬行判中枢府事。公为人恺悌。自守敦确。家不蔽风雨。而粹然精金乎其志。身不踰中人而屹然乔岳乎其中。不为时世所汨。亦不为利名所挠。进退一义。夷险一节。虽其天品之秀之致。而夷考其行。亦有亲炙而观感者。尝师事退溪李先生。出入其门殆二十馀年。有闻于真知实践向里工夫。其教于晋也。从南冥曹先生游。先生亢少可。于公与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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酢。有见于守道养志千仞壁立处。故一生定力。自不得不与流辈异也。 明庙末年。相位有人。清议复恢。公入言路。遇事謇谔。有诤臣风。前后劾论尹元衡,李戡,尹百源,沈通源等。其在论思。一以陈善闭邪尽忠毕怀。感动 上心。为主。 上亦虚己乐闻。心内重之。自此不离近密。壬辰倭寇逼京。都城戒严。其年四月二十九日 上西幸。公以内医院提调仕进。 内药房。仍扈 驾。是日大风雨。又 大驾出不意。举朝惨惨失措。虽近列言官。亦多有窜身落后者。五月初七日。 上行至平壤。父老感泣。人心思奋。 上又将移跸宁边府。公诣政院。 启请守城。 国运不幸。海寇凭陵。苟保一隅。臣不胜痛哭。 京都不守。已矣无及。惟幸此府城郭粗完。府库可支。浿江一水。所谓天堑。人民勉留。咸怀敌忾。况今李镒引兵已至。 天兵又将不久来援。中兴之功。可立而待。舍此之他。大事去矣。今若一动。此城必陷。凶贼追锋。或恐莫遏。中路不测之变。难保其必无。岂不寒心。或请 上移跸者。恐不思之甚也。时 上意已决。不得蒙 允。十三日 上至宁边府。吏民先溃。大城无人。遂建分 朝之议。 乘舆指义州。 东宫向江界。公受 命保护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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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领相崔兴源,参判沈忠谦等从之。至熙川地。右相俞泓,右赞成崔滉追来。驰 启 大朝改向春川。峡路崎险。备诸艰危。得达伊川县则东路不通。贼兵渐近。还陪 东宫夜踰壁岘。向成川。又闻北路贼穿火游岘来。急向安州。风雪大作。一行饮苦。时有主张江都之议。请向江华府。行抵龙岗则江津冰阁。舟楫难通。过数日自龙岗发向宁边。癸巳正月。公受 命 东宫。诣安州李提督如松军。初七日提督直捣平壤。剿贼殆尽。馀贼宵遁。捷书至。 东宫告 庙社主。迎谒 大驾于定州。正月受 命。以迎慰使往住龙泉馆。四月初四日。迎慰宋经略后复 命。时同行诸宰颇有异同。公作异同辨示沈忠谦。天下之义理无穷。人之所见亦各不同。苟义理所在则是亦义理而已。所见不同。庸何病焉。唐虞之世。都俞吁咈。各陈昌言。未有同异之或避。阙里门生。同学圣人。而各言其志。亦未闻有同异之或讳。宋朝群贤。同是尚德。而当国议事。不嫌为言论之各异。世降俗末。斯道不传。当事言论。树立者寡。附会者众。苟己所利则反为依阿。遂致党甲而排乙。袒左而攻右。士习之日卑。治道之日污职此由也。今者 东宫权摄。遂为分司。从官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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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者。虽在播迁之中。苟有所见则各陈其说。不敢有隐。其于异同何有焉。其后有问于公者曰。子与沈某论事不协。以至不能相容云信乎。公徐应之曰乌有是哉。君子周而不比。生乎今之世。勉行古道。子何虑之过也。疑者解。六月十一日 大驾自永柔向海州。时公出使义州。 皇朝大小将官饯慰事也。二十日公始至义州。饯慰大小将官既毕。时 天使司宪不意出来。 行朝未及迎接。公权称远接使。自义州随行至平山。遇李恒福交递。有 旨东宫南下。乡其从行。公入京复 命。翌日追及于两湖间。仍留过岁于全州府时。左相尹斗寿,户判韩准,知事李山甫,兵判李恒福,大成金宇颙等从之。甲午八月。 东宫承。 上命还京师。 上以十条取士。令二品以上各举所知。公首荐郭再佑,金德龄等才堪将帅。时执政有欲与贼议和者。公草劄将入 启。大略倭奴谲诈。捲甲归巢而请和。尚不可信。拥众压境而曰从我和欤。则是劫盟也。其能有成乎。万一虏复生心。加我以非礼。至或请质割地等说。恐喝威䝱。无所不至。则不知 朝廷何以应之耶。臣窃仰观俯察。参诸人事。拨乱兴衰。显有其兆。岁星色青一也。大国专援二也。民思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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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三也。年谷屡登四也。舟师得李舜臣为将五也。有此五者。倭奴不足平也。不此之顾。而遽即许和。臣实痛之。时议不一不果上。十一月 上始御经筵讲周易。公有易学入侍。乙未正月。公又入侍。仍 启己丑冤狱。仍论及卢守慎,郑彦信等。并及李山海。俄而 命下特叙李山海。其年二月。特拜公右议政。一日入侍。复伸雪己丑之狱。未久两司合 启黄廷彧父子狱事。公以委官。请议他大臣处置。 允依议停刑。还发配所。谏官请罢禁府诸堂上。 上教曰廷彧带砺勋臣。墓木已拱。刑讯而死。无乃过乎。公回 启曰廷彧罪重。虽死无惜。而 圣念及此。其钦恤刑狱。保全勋旧之意至矣。两司累日伏閤。并举委官轻论之失。公请免。初度不 允。再度又不 允。公又上劄力辞。递授知中枢府事。越明年丙申春。疏放 恩旨特下。诸大臣收议时。金德龄以擅杀人拿系。公并议而力救之。自 上特命放之。使之宣力自效。七月李梦鹤逆狱起。辞连德龄。事多不实。公在鞠厅。草 启大略。德龄虽无寸功之可纪。而别无丧师辱。 国之罪。及湖贼倡乱之初。德龄闻元帅传令。即日调兵发行。亦无徘徊观望之迹。徒以腾诸贼口之故。遽令径毙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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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鞠之下。则罪名不白。何以解国人之疑乎云云。群疑不谐。亦不入 启。丁酉春。南方边报甚急。公上劄请自南下抚定人心。 答曰省劄为国之诚至矣。当与备边司议处。备司以李元翼既受四道之 命。大臣一时下去。事体重难之意回 启。公再上劄曰臣之所以请行者。亦不为无见。近闻湖岭人心。一㨾溃散。两湖尤甚。 朝廷命令。恐或自此不通。若不及时抚定。则势至土崩。已无可为。我 祖宗二百年相传之业。岂可置之无可柰何之域。而束手以待耶。请 命草制之臣。一依陆宣公故事。制出王言。使臣赍奉而往。宣布 朝廷德音。慰谕诸阵将士。兼慰军民父兄。使之遍告其子弟。感发其心。耸动其听。召集武士。晓谕大义。臣则先据山城可守之地。从便分部。把截贼路。或庶乎千一之助。此臣前日冒陈之意也。 朝廷虑臣年衰。难于驰突战阵之间。不为勉从者。亦至矣。然国势之危如此。臣之一息尚存。近见李元翼,权慄等驰 启。皆以民心溃散为忧。吹齑之民。闻贼自溃。势所必至。一溃之后。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臣虽驽钝。忝在大臣之后。为国丹衷。不让于人。死生以之。是臣之素所蓄积也。备司又以前启意 启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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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果行。统制使李舜臣坐欺罔 朝廷。纵贼不讨拿系。公议 启舜臣久将舟师。备谙边情。尝挫剧贼。威声已著。敌人之欲图舜臣者。固未尝一日忘于心。不费数两黄金。坐见我国自加显戮。则彼必酌酒相庆。深恐南边将士以此解体。且臣谨按周官八议。有议功议能之典。今以舜臣能办大功。 特命减死。使之自效。则 朝家处置之道。似不失宜云云。又草劄欲上之会。舜臣放而止己亥四月陪。 王世子向遂安郡。 中殿问安。闰四月还京师。时 朝堂榜示人等收议。公议 启曰当丁酉海寇再逞。都下人心汹汹。一家之人亦不能相保。朝士亦未免散落。盖惩于初乱不能自拔者。多污贼耳。其实状所在。不过如此。若槩指为先自择栖。而不顾君父之急云。则恐非其情也。况当抄 启榜示之日。事属忙遽。闻见失实。或有枉被者。舆论冤之。今者 国有大庆。屡行肆赦。此辈独未蒙 恩。 朝廷本意。岂以此辈为不可议。盖此榜示非常行之典。初无主司 启禀之者。臣愚以谓暧昧被抄者。固不容议。至于可问者。事情如此。恐亦在应议中。普施涣汗。一㨾荡涤。则非徒一夫绝泣于向隅。抑亦王政无大于宥过。 传曰此公事姑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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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秋。公援例乞省先垄。受由南归。庚子春。除左议政。公引病陈状。 答曰观卿状启。具悉卿意。目今国家多事。艰危日新。安危之责。专在大臣。而卿今以疾辞。予甚缺然。卿其勿辞。安心调理。速为上来。以副予倚毗之望。公又控乞甚力。 上知不可强致。 允公之递右揆移知中枢也。公自戒满盈。决意欲退。而南边贼屯犹据。丙夜 玉寝犹勤。引告非时。黾勉从仕。及是一归之后。自分终老畎亩。是年七月闻。 中殿升遐。公号痛欲力疾赴临。气力垂尽未果。至 梓宫发引时。公不计颠仆。行至岭底。病重陈状自劾。伏以臣子至情。今值 国母大丧。竟不得奔走悲号于。 殡仗魂殿之侧。天殛神诛。覆载难容。且念臣犬马之齿。七十有五。抑恐大限将尽。不得更望。 天日之光云。云。自 上特命本道监司。岁时存问食物。癸卯春。乞致仕上章曰。臣犬马之齿今七十有八。既耄且病。人事自绝。无望造 朝。而尚带枢府巨衔。此虽闲局。朝贺朝参。固不可废。况本府官衔。只有此数。大官之方仕乎朝者非一二。而臣独带不仕之职。此岂合朝廷事体。乞 许致仕。史官奉 教书来宣曰。教领中枢府事致仕郑琢。羊酒之问才宣。俾长西枢逸局。羁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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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勋初定。庶见北上同盟。何图侧席之辰。遽有县车之请。挽六丁而志不可夺。举一世而事固罕闻云云。其冬录勋加忠勤贞亮扈。 圣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西原府院君。公辞谢。 上又赐教书褒奖。乙巳春。 上传教老病勋臣之在外者。特令本道题给奉朝贺禄。公上疏力辞。今臣已满八十。奄奄之命。莫保朝夕。既不备朝贺之列。又不参会盟之后。罪戾山积。无所巡遁。今反苟且援例。实无其事而虚受其禄。臣固知此 命出于优老体下之至仁。实旷古无前之盛典。仰荷天地父母之 恩。臣诚感激不知所云。但恐 朝家颁禄之义。自臣而有所失焉。臣虽至愚。岂敢承当。 答曰今观卿上疏。具悉卿意。卿以元勋大臣。退伏田野。予甚惜焉。今又辞禄。尤增缺然。本道给捧。实出于优待勋旧。岂可以虚受而固让。不体朝家之盛意乎。陈疏虽切。决不可从。卿宜安心勿辞。公平生一以忠信为主。宽仁慈爱。物我无间。其持己也谦自牧而傲者莫敢侮。有若无而名流争尚之。其与人交。久而能敬。虽至于仆隶下人。必束带见之。未尝有一毫慢易之色。其爱物也。蝼蚁之微。不忍伤其生。其好善也。人之一艺一才必取之。而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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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于一人。一善一行必扬之。惟恐人之不知。磊落奇伟之人。乐与之从事。和气可掬。而避权势若浼。名声独步而接士类以礼。言论未尝激触坏事而义理自明。真所谓君实之言。如人参甘草者也。时朝绅分党相攻。至有东西南北之名。公卓然自立于颓波之中。终始不为党。是以无出入彼此。凡其贤者莫不亲爱之如兄弟。其有偃蹇喜事乘机抵𡾟以取名一世者。公深恶之。不借以色辞。至于当国大事。先大体严名分。谋猷规划。非常人之所能测。一日之间。事物之多。虽至于毫忽之微。未尝有放过底事。穷到尽处。敏悟如神。出人意表。尝曰胸中常存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之心。遇事迎刃。一刀两段。人之有急难。恻然终夜不寐。必思可生之道。以此多有所济。人或有趋向之异而及其临不测之地。必曰惟圃相活我。为人所信服类如此。若其慈仁爱物之心。及于豚鱼。信在言前。人情洽然。至于有罪者得情。哀矜而勿喜曰。上失其道。民不知方久矣。以此为政不以刑法为先。而惟以德化为务。是以其所践历。人心愈久愈不忘。自壬辰。 宗社播越。扈 驾西幸。奉 君上于艰危之际。尽悴宣力。及其分 朝。以贰师受 命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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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子以行。扈卫之人。率皆变服诡行。或有观望追后者。公左右 世子。顷刻不暂离。虽至危急苍黄之际。未尝变易服色。或有言之者。公曰天佑东方。保无此事。设若不幸。非变易服色可免。其一视夷险。不以死生而易其所操。真所谓由是则生而有不为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欤。公历事 二朝。终始清显。前后经幄垂四十年。其间随事启沃嘉谟嘉猷。不为不多。而公则自以 国恩山重而报效毫无。常戒子弟曰。倘有吾子孙知吾爱君忧国之忱。而能有继者。吾死无憾矣。又曰富贵利达命也。但尽其在我者而已。学者恒以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为心。则已是九分底人物。公菽水经学。汎滥于天文地理易数兵家之流。无不旁通。而于八阵六花等法。尤致意焉。研究无馀。而世未有知者。向公当重乱。再请南下时。年七十有二。虽以武夫当之。犹难据鞍。公则思勇往直前。把守山城。不以为不能当。盖出于为国丹忱不能自已者。而亦未必不自平日讲究中来也。万历己丑年间。日本平贼遣玄苏请信使。 庙堂有以利害议通信。公抗议彼贼凶逆已著。通亦发不通亦发。莫如不通之为少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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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时如公议者若干人。其后壬辰之变。 庙社之辱。尚忍言哉尚忍言哉。丙申夏。 上将拜陵。适有天变。公进劄鲁以鼷鼠示灾乃不郊。唐宗以非时涤牲乃寝。况今 大内之侧。雷震致灾。人畜俱毙。谴告非常。自 上虽切于追孝。亦非所以克谨天戒非时不举之义也。 上遂停行。及七月李梦鹤贼招云五月闻有 拜陵举动。分遣凶徒。将狙犯 副车云。闻者寒心。皆服公先见。时执政勿论私贱。混募为炮杀手。辄许从良。中外叛奴一时投入。至有毁诉本主于都厅者。有司辄拿其主而致之罪。公乃言曰 朝家此法。一时便宜。专主于得一军。但箕子设为奴主之法。名分已定。犹君臣焉。安有叛其主而忠于国者乎。今若听之则下贼上矣。导之以贼上则国无以为国矣。议者曰然则何为而可。曰私贱法当充杂色军。选其可用者操练而赏罚之。有何不可。而必为此举乎。议者止其罪。又患军粮难继。议以职牒募粟。初民争趋之。未几刷出四品以下还从军。其后虽以高品实职劝之。民无应者或募粟趁不受职。或受职而倍徵元价。末梢无章。民益厌之。议者又欲以勋券募之将草。 启。公曰名器有国之大权。卖爵汉末之弊政。今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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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先自失信。赏职一条。已为无用之空牒。只有功勋一路不被毁了。今若加之于安坐纳粟之辈。则彼临矢石出万死斩将搴旗者。将何以劝之乎。自古未闻纳斗粟者参带砺。此桓灵之所不为也。议者不敢更出一言。其判选曹也。尝有人来干。公曰君于公议当荐拔。何为来见我乎。既已出入吾门。邻里所共知。古人四知。尚不可欺。况可掩十目所视乎。其人落莫而去。厥后公议当荐拔而竟不用。自是杂宾绝迹。门庭萧然。雀罗可设。其按关东也。首崇学校。尊礼儒生。讲论所学。巡到平海。有一庭卒误触校生衣巾而污之者。公即讯杖三十。意郡守贱待儒冠。致有此习。威而警之。列邑闻风。莫不耸动。尤详慎刑狱。道内积年滞囚。次第平反尽活之。一道洽然称之为佛监司。国俗以仁者比于佛故云。其教授成川也。校中有流来古规。新教至。额内诸生各皆以䌷端当束脩。公曰教授于诸生师长也。师弟之间。岂以货为礼乎。遂痛革之。劝课读书。循循勉进。士习豹变。壬辰之初。公以贰师陪 东宫历是府也。已过三十馀年之久。而当时老儒生尚在。争相加额。瞻望咨嗟。遂率其子弟大设会。置皋比坐。相与称觞为寿。弥日而罢。观者莫不耸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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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重乱。公之家眷避乱过东路。人争筐筥致诚曰昔我相公观察一道。尝有德于我辈。今幸得睹公家室子弟。若睹我公。所以来耳。此于公皆绪馀不足言。而亦足以见公之惠泽入人深而人爱之一端也。公尝以校书正字。因事谒李相浚庆。善相人一见器之。谓人曰郑某雌龙颜异人也。后以使赴京。中朝相师来相之曰真仁人君子。有阴德济万民之相。盖公恻怛之性根于天性。粹盎之容著于德宇。接物处事。一出至诚。虽分 朝播越之际。一以得人心为中兴之本。所过州邑非但小民知怀亲上。且使将士乐赴事功。及司鼎轴。遽乞骸骨。使老成宿德。不得大有展布而归。识者咸叹惜之。归乡以后。慕康节行窝故事。别造一蓝。制极轻便。花时风节。一水一丘。稍可玩处。必径造倘佯。或与相知士友。引觞遣兴。然常不忘国事。闻一政令有得则必喜而不寐。一举措或失则忧形于色。平生知有国而不知有家。痛壬辰以后。 陵寝蒙辱。 国耻未雪。终身不听声乐。不畜媵侍。萧然如寒士。先垄四节。必亲往绕省。时年七十四五。而登陟如壮。乡人瞻望仪刑。无不起敬叹息者。年近八十。患脚弱症。始不能躬。节至则悲不自胜。慕犹婴儿。尝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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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乡约。撮其可行于今者。为一仪轨。每春秋乡会。令有司掌其条目而讲行之。至于农商贱隶。译以方言而晓解之。定名分崇礼让。死生相恤。急难相救。人皆乐遵。至今不废。仁贤所在。乡俗可观。汝一未为姻孙时。忝宰于公之乡。时时候公于本第。韶光满面。辞气精明。龟龄鹤骨。风度洒然。徒见公坐无毡席。寝无屏障。而出无幕具。蓝舆之卒。不满四五。田夫野老。猝然遇之。不知其大官贵人。家口只赖奉朝贺禄为命。有时公辞谢不受。家贫屡空。亦不以为意也。此则得于目睹。而非出于传闻。迨其晚年。必中夜拥衾而坐。默诵中庸大学。以为用力之地。或至达曙。尤服膺小学一书。尝曰许鲁斋有言吾于小学。敬之如神明。尊之如父母。学者用力之地。专在此书。苟能敬信如鲁斋。则不患不到圣贤地位。朱子既裒集周程张邵诸先生格言。以为外篇。恨未有继此而编入者。乃就朱子诸书。抄录其有关于小学之旨者。以广立教明伦敬信之义。目之曰小学衍义。未及成书。手泽犹新。呜呼惜哉。公之德之行。不可尽记。特举其隅耳。虽燕閒之中细微之事。动慕古之人。笃信圣贤底意思。自有知者知之。信者信之。自以身为大臣。调剂非才。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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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以卒。诗曰既明且哲。又曰高朗令终。公庶几焉。善评论者以为近世名公钜卿公清忠直。或有如公者。而至于知时行时止。享上寿而全晚节者。未有公比云。平生所著诗文最多。而散失于兵火间。只乱后疏劄若干,杂记若干,龙湾诗集一卷藏于家。公讳琢字子精自号药圃。夫人贞敬夫人潘氏。系显巨济。闺则允配君子。寿考康宁。与偕老。生三男一女。男长曰允著明达夙成。知名一世。早卒。有一男女皆夭。次曰允伟司宰主簿。喜读先儒书有操行。有一男三女。男曰时亨。女适县监李𥩲,士人金时宗,金点。次曰允穆察访。有气节。好古诗善草艺。有三男四女。男曰时晦,时英。女适士人金碏。馀幼。女适宗室德原都正枢。先公死。有一男四女。女适郡守许廷式,府使黄汝一,士人权来。男失于乱离。姻孙通政大夫行东莱府使黄汝一谨状。
西厓柳先生行迹录
西厓柳公之立朝行事。前史已论大槩。清醇之质恺悌之行。超出等夷。祖公绰父仲郢。皆以清德懿操。表仪乡国。公既有家庭之学。又弱冠执弟子礼。归退溪李先生之门。受近思录。且心经礼记二程朱子书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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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史诗集。往来七八年。研究质问。所趋端直。所守恬静。平居独处。泊焉若不营思。而及与人酬对。论议风生。明快激昂。其所交游皆一时清流佳士。如李山海,金应南,金孝元,禹性传,金宇颙,金诚一,许篈,李诚中,金晬,白惟让诸人尤最相善。久在 经幄。一心忠爱。其历敷条陈者。必以成就君德。恢弘公道。振学校作人才为本。而随事论列。反覆恳恻。感动 天聪。侪辈莫及。 主上英睿。眷倚隆重。自戊寅己卯以来。擢用嘉奖。每有 召命。公必忧累辞不获。盖是朝廷已为乖败。士论已为分崩。公悯母年老无养。尝陈疏乞郡。自 上特授商州牧。且谕之曰烦卿善治。以为守令模范。及为州。政清刑简。吏畏民敬。莫敢干以私。监司启声绩第一。未几 召以大司宪。州人追爱之立石。名曰去思碑。壬午华使黄弘宪颁诏时。公为都承旨。应对辞命。深称 上旨。特为礼曹判书。将大用也。盖其清名直节。士林倚重。又洁白狷介。憎疾贪邪。不少饶假。以是最为西人之所忌惮。▣▣目以东人之领袖。交章诋诬。怪论层出。请置流放。以无似之言。眩乱 天听。有若出于幸希之公论。 上心不得不疑。癸未甲申之间。不至流放者。吁亦幸矣。公或去或来。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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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数年。盖是身有校正重命。 国有尼哈贼忧故也。至乙酉秋。托母病遂大归。至丁亥春。南陲又有倭变。公黾勉上来。中道闻李贵又疏。引病退。所居有仁山洛水之胜。临洛水筑一室。建远志堂。自号西厓。厓之傍又与其兄云龙。各建精舍。兄曰谦岩。弟曰玉渊。有优游终老之计。日以图书渔钓自娱。然伤时忧国。未尝一日忘于心。人有来自洛者。必问 上体平安。或及时事者。必慷慨吁叹。(此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