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x 页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杂著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2H 页
时事杂录下
宣祖初年。多用表笺。士于是趋风。摘诸经史子集中偶俪文字及俪语。编类四方传书。至于先辈同侪所作表笺。皆取而誊写汇分。名曰类聚。贪多务得。稛载而行。及其试围揭题。则以类披阅。杜撰捏合。抽黄对白。依㨾葫芦。以决科第。其弊流漫。中年以后。欲矫其弊。以殿策取之。士复趋之。无异于表笺时。末年廷试谒圣。或以论及诏取士。外方之士稍多登第者。前此 祖宗朝式年子午卯酉则以明经士定额三十三人。而其外别试廷试。虽或取士。其数略少。故外方士子专业明经。司马之后。充三百点赴馆试得初试。因以登第。若阶级然。自是以后。则士子亦不专意于明经。以剽掠潜窃为务。而希冀捷径者多矣。逮至光海朝。科举尤猥滥。李尔瞻为大提学。专以私窦取人。至于明经。预为拈出七书中七大文。使其党类中士子预知熟讲。虽临渴掘井者。无不贯通。乙卯式年榜出后。有人匿名题诗云明经科第盛于斯。二百年来始见之。七大文通从自愿。暗中心迹鬼神知。人皆传诵。为一时话头。其他如廷别试谒圣制述科则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2L 页
大提学亦预出题。使其所亲爱者。皆得宿搆而入。故丙辰秋谒圣时。所取士子十人。而所制表皆精致该备。无烛刻窘束态。生员尹善道上疏极诋大提学李尔瞻等专擅之状。且历举预出题宿搆不公首末。无所隐讳。中外闻者。莫不嗟咜称快。而反为尔瞻所搆陷。指为凶疏。远窜绝塞。继疏者李泂亦远窜。自是中外闻者。气塞无敢言者。丁巳秋增广别试时。汉城试二所士子。有预知试官出题者。列书七题以入。谓所亲者云今日场中题。必不出此七题中。俄而考官出题揭之。果其中之一也。士子等相顾而笑。遂请改之。考官亦应声改之。至于七改俱不出其七题中。士子皆骇笑。各敛笔墨。束手而坐。无制述意。考官亦无柰何。各皆就房而休。考官午餐时。棘门暂开。多士争出。几至千馀。考官等开谕止之不能得。士子百许人落后。请于考官云诸生虽已多出外。渠等则愿留而观试。试官悦而从之。出榜皆其所约宿搆之人也。都下哗然。谏官至发启辞请罢榜。光海皆不允。答以徐当拔落云。(此下论科弊)
庚戌冬。别举取士。率皆考官切亲。榜出。人称为子婿弟侄榜。国言未已。至发启辞。时逆筠亦为试官。故至于拿鞫。而其侄𡧰削科。然当初台论之发。至欲罢举榜。而朴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3H 页
自兴等皆一时权要子弟。掌令柳潚独启逆筠。故秪削许𡧰。时论颇喧。诗人权韠有诗云假令科第用私情。子婿弟中侄最轻。独使许筠蒙此罪。世间公道苦难行。盖谓朴承宗乃朴自兴父。李尔瞻亦自兴妇翁。承宗,尔瞻皆为试官故云。诗出人皆称诵喧传。为一时话头。卞瓛亦以曾为僧将惟静弟子。归俗后见知于筠故见削。
国家自 祖宗朝以诗赋疑义。分二场取生进试。而义题则并出六经义。令举子自择制之。故为士子者或预于平日尽制六经义。遇于试围以中者有之。或有能文父兄为子弟预搆以为试围用者。故举子多遇宿搆而得。或蒙然不分亥豕。物论颇腾。遂废义不用。而但以 祖宗旧制不敢顿革。犹出经义于试围。以寓存羊之意。取士则专用疑。其题以四书中圣贤言语异同。对举发问。为士者但就所问。逐条依仿前贤注释。略加发挥不敢任意弄文。若不能然则以不合体格弃之。是以其文大抵皆雷同一㨾。其间或有稍知体格者。指为疑版。黄吻之辈。专不着意筹思。争相誊写。乱离之后为尤甚。一接中稍解文理之人若先下笔。则依㨾效嚬。举场之中自主张制述者无多。及至榜出则为版者。未必先登。模写者反居上列。考官者亦无可柰何。月沙李廷龟为大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3L 页
提学。欲祛此弊。请以诗赋分出二场。而以疑义分为备篇之用。时论多异同。事竟不行。然于庚戌会试出疑题。略反前规。不为对举异同。秪出一句。使举子终始发挥。若作论然。文体稍变。其题云孟子曰道若大路。道之所以若大路者何欤云云。逮至丙辰秋别试时。西路有能文庶孽李姓者。初约一势家子弟。以白金七十馀两。更有他人以百馀两为请者。乃背其前所约者。从其后所请者。榜出后前所约者大恚。指他事为言。拿致将鞫。其人自云我以地卑。不能拔身于泥涂。鬻文为资。罪固有之。前此由我文得路者。亦多于朝著间。若被严鞫。敢不尽吐前后所犯耶。前日行赂之辈。惊来救解。更加厚赂。以防其口。而出言拿致之人。亦非炳烺正直者。皆畏其口。不敢终成其狱。渠则自狱中得赂。增倍其富云。
丁巳增广司马榜出。人言藉藉。台官论启。至欲罢榜。光海不允而台论不止。以此持难。文科覆试。未即举行。越戊午秋乃行焉。其间司马行赂而得者。或出月利而未及还报。为徵债者所辱云。
己未式年会试时。举子辈或预具物货。稛载而行。及其榜出。相传某也以白金若干两。某也以币货若干件而得。人言纷然。不胜其烦矣。文科会讲时。一所试官等欲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4H 页
矫时弊。绝不容私。而二所则不然。举子有兄弟势力者图出相避。文字投于二所。应讲者多。讲毕后。一所则不充额数。而二所则多过其数。及其殿试榜出。台论又发。或欲拔去其辈。或欲因罢合榜。而光海亦持难不决。以此未得唱榜。至经数年矣。
丁巳秋增广。余时在安东。为右道东堂枝查。同任逸少以判官为考官。同赴金山试所。辛光业为京试官。而举子辈或有知余及试官者。简札自外联翩而入。不胜其烦。考官等亦不得自由。展券读时。相顾潜谓云此某也之券。某相某之请。某官某之嘱。以次第其高下而已。无一人不出于此者。罢场还官后。逸少谓余云今世科举之弊若此。莫如停罢不行之为愈。逸少丙辰秋别登第。自未免苟且经营。犹发此叹。况超然高举。无求于人者。视此世为如何耶。
己未司马会试时。上试官柳公亮恶近来科举之不公。欲抑参试官辈恣情行私之弊。凡参试官所欲取之文。多挥斥不取。渠辈大怒。反搆诬柳徇私自用。不听参试官之言。请罢职削去仕版。光海亦允之。噫科举徇私。已为难救之弊。柳于此时欲抑其弊。无异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欲抑徇私。反得徇私之名。亦可笑也。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4L 页
癸亥反正后。拿囚李再荣,李琎等。推问前后借作科文登第显要人姓名。再荣等初不肯服。自 上乃令严加讯鞫。则再荣等不能隐。乃悉书渠等前后所借述登大小科人姓名以进。多至累数百人。废朝时权宰子弟皆在其中。再荣等竟死杖下。判府事奇自献子俊格丙辰秋谒圣壮元。亦预其中。因致削科。戊午式年及第辛酉亲耕别试榜则特令改试。式年则四书抽栍。三经自愿一书。使之应讲。别试则使再试制述。式年应改讲者仅十二人。别试四十人。除罪废见黜外应制者仅十人入格。合两榜为殿试。出榜蔡裕后为壮元。
癸亥秋增广别试时考官等。或多因废朝时弊习。颇用私情。以此国言颇腾。中外为考官者太半罢黜。至于司马会试榜出后。谏官任叔英请罢榜尤力。至于蒙允改试。然士习不古。试围赴举之士。太半滥竽瞢学之徒。多相剽窃。揽取他人所制文字得参者多。至于生员试尤猥滥。其间或了悟文理。起草先书。则争来传写。百十为群。先成者不能支。或引避潜书则追逐诟骂。至有投石驱击者。且考官初出题。争来以为先辈所作。或以为己制。力请改之。至再至三。至于八九改而不止。制述则以三夜为规。故迩来例以鸡鸣为收券之限云。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5H 页
国初用人。以科第为重。士子或以南班进者。虽登第之后。不许清要。故有将来才望之人。耻为南班。然后得授清要。 宣祖中年以后。仕路渐多歧。曰贤良也遗逸也才堪守令也。其目多端。势家子弟未登科第。先求荫官。出身之后。计资超叙。高班显职。在其掌握焉。平时士大夫禄厚。仕于京者不乐补外。故士子出身者才免三馆。若非有名望任清要则例补外职。自壬辰以后士大夫荡失家业。国用亦不足。颁禄减半于平时。故居官者不乐京职。皆求外任。执权之人。亦皆为子弟妻子计。专用南班。布列郡邑。若晚唐债帅然。是以外方之人。虽以科第出身。六品后便作散官。其间稍有名望者。虽或间补清班。若有老亲。为养乞外。则秉铨者以好辞慰答云如君才望。合置经幄。岂可轻授外官耶。终不拟焉。其或郡邑为其子弟辈贪残所破坏处。则反谓某邑残薄。请择遣文官。以起废苏残。乃以文官拟之。是以文官之为守令者。绝无而仅有。至于科举之时。或不能充考官云。(此下仕路之弊)
有一边帅自湖南运米一船。送于一宰相家。而道路津渡。恐为人知。扬言送于都监。都监察知其由。要于来路而夺之。边帅不得已更以他船满载而直送宰相家。又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5L 页
一边将除批出。有武班两人同名者并来。将为肃拜。遇于阙下。相与问曰君则纳赂几何得除此任耶。一人曰某与某相相知而已。实无行赂之事。其一人云子其迂矣。当今之时。岂有无赂而得哉。我则纳赂若干而得。子之名必是误矣。无赂者赧然而退。时有人戏吟云都监剩得全船米。万户来争肃拜名。为戏谈之资。逮至光海时。仕路专出于贿赂。外方监兵使统制使各浦佥使万户。下至监牧官列邑牧府使郡守县监。皆有定价。若不满其数。万无参望受点之理。李廷彪以白金千馀两图得统制使。未赴任径殒。一家仆妾号恸叫冤。不但为逝者悲也。以银债未报。为极冤云。论者皆以为历数青史中。亦未有如此时。余以为高丽明宗。用人惟与近幸谋。近幸请官某人则问得赂几何。若多则即落点焉。若不满于意则迟延时日。前代亦有此事。闻者笑之。
仕路溷浊。非人其吉。惟货其吉。而皂隶之贱。亦多为临民之官。朴栗甫庚申秋赴京。谒权参判盼于其第。有一衣冠人入谒俯伏。权不问一言。彼亦不敢开口。匍匐还出。栗甫问彼何等官员耶。权微哂曰以私贱而为守令者也。合青山乃其姓名。相与笑曰此人合作青山县监矣。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6H 页
李憺当光海在邸时。往郑仁弘家。攻发柳永庆。图危东宫之状。劝仁弘上疏。致 宣祖大怒。事将不测。而不久 宣祖宾天。光海即位。永庆败。仁弘相。憺亦以此顶玉为咸悦县监。菰满后。家食尚州山阳县者累年。庚申冬。上京求官。憺与权淑仪切族。遂先投刺于权淑仪家。言其困穷求官之意。淑仪问其欲作何邑。憺答曰原州牧已菰满。请参其望。淑仪复回报云当为令公极力周旋。但近日时弊。令公想亦知之。若其同望之人。非在外无心于官职者。必有周旋行赂之事。若与这㨾人同入则望虽入首。决无蒙恩之理。憺解其意。唯唯而退。为图于铨官。铨官许焉。乃以憺入首望。以张显光副之。金允安备三望。憺竟受点。显光,允安皆庆尚道人。显光以学行举贤良。 宣祖朝为报恩,义城县宰。允安晚得科第。前为达城府伯。而皆任分閒散不求闻达者也。憺皆知之。故使备三望之数。其计工矣。而两公之无情于宦达。据此亦可想矣。
光海当在储位时。中外喧传以为永庆有变动废置之意。光海亦深忧惧。以为富贵不可望。性命亦可虑也云。光海以储贰。先以富贵得失为忧。定非人主之言。厥后戊巳年间。光海已即位临御。时曹汝益以假注书入侍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6L 页
班后。适有边事武臣李时彦盛言南北边事。光海谓诸大臣曰边境之事。军国之务。 先父王及诸大臣。已为处置得尽。非所忧也。汝益出语诸友。余在傍闻之。亦自念今日边境军国之事。未可谓处置得尽。而何其言之反失缓急先后耶。近年以来。土木声色伤民病国之事。无所不为。此岂君子乐仕之时哉。余穷不能自存。不嫌广文之冷。庚申冬。以商山提督寓村舍。有一友人来戏云君同邑人多骞腾显要者。子何独沉滞若是耶。余答曰彼自显要。我自沉滞。命各不同。何以相及哉。余则未得其策也。友人曰何不效彼之为。赞其末论。追其后尘耶。亦岂曰无其策也。余答以不敢。因出心经养心莫善于寡欲章一段以示之。友人微笑而去。
古人云诗者言志。人之穷达。或先著于吟咏间。以为诗谶。余以为非但诗也。虽词赋文字亦然。余十七时。作文房四友赋。末端云余尝夜挑韩灯。昼掩蕫帷。口不绝吟。手不停披。不有四友。其谁我随。又云及其身入下流。失意青云。数声长啸。十年流落。亲党背驰。交游告绝。惟有四子。常常在侧云云。余于中年累举不中。每思此等语。自分穷困终老而已。三十六仅得司马。五十始登末第。而沉于下流。白首青衫。心声所发。岂可掩乎。性又疏拙。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7H 页
不能俯仰于世。而嗜好酸咸。与俗殊异。登第后谓朴汝仁云余未第时。欲收科第。今得末第。心已释然。无复仕进意。汝仁答云余意亦然。其后汝仁亦不能大施。仅过耳顺而逝。余则犹滞于冷官。而平生不晓杂技。惟以披阅书史。为老境送日之资。少时文房四友赋末端文字。到今益觉有味。而先谶之言。自余验之。益不诬矣。
柳西厓罢相归田后。有古风一首云谓我无世念。何故遑遑朝复夕。谓我有世念。十载林泉甘衰疾。有念无念君莫问。看我头边生白发。宣城金上舍鸣远龆龀时续和云世苟用我也。辅相君王朝复夕。世苟弃我也。栗里田园归去疾。用我弃我君莫问。十载林泉空白发。见者大奇之。妙龄做出此等诗韵。可谓奇矣。但十载林泉空白发之句。恐非富贵功名气像。
赵静庵被祸后。南衮之党有自外官升入言官者。其党文姓朝士为外方守令。以诗贺而送行。诗云畋后岂无三窟兔。会看一鹗上青天之句。邪人指正人为邪。甚矣小人之无状也。不自知其凶邪。方自傲然相贺。以一鹗青天自譬。渠党忍以畋后窟兔。比之正人之党。可胜痛哉。鹤林玉露云九金聚粹。共图魑魅之形。孤剑埋光。尚干斗牛之气。此吕惠卿表也。而亦叹人主邪正之难辨。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7L 页
古今何以异哉。
静庵之友有柳云字从龙。性轩轾不拘小节。静庵惜其才调。欲拘以礼法。同造于道。一日为抵其家。论说礼法。规其放荡。谈话间柳之隔墙家一娼女与常往来者。不知正人在其内。倚墙头呼柳之字。为戏笑狎昵之言。柳面色骍然。静庵咄嗟辞去。后柳为御史到公州。州牧以为风节纠弹之使。不敢以声乐接欢。且不敢荐凝香寝。柳独宿无聊。题诗云恭城太守㥘威棱。御史风流识未曾。半夜孤衾寒似铁。南来行客澹于僧。其浩牧若此。当时礼法之士。莫不爱其才而惜其放。及静庵将败。南衮之党意柳云可与同恶。往与议之。柳确然不动。正色拒之。遂同被己卯之祸。
李判书俊民性滑稽多智。喜谲谏。 宣祖尝于经筵问神仙有无。李对曰神仙有之。臣亦见之矣。左右愕然。莫晓其所以。李因言臣于来时。见元混。年将百岁。精神气力康强若五六十岁者然。此今世之神仙也。臣见其为人。慎酒色节嗜欲。以此虽老而不衰。 上默然。知其寓意于谏。一时皆以为名言。时 上颇好声色。故李以此讽之。
元混位至宰相。年将百岁。当时称寿福者。必先及焉。一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8H 页
日有一后生谒元云观令公神骨完全。气力康宁。必当享寿百岁矣。元怃然不应。其人去后。元怒叱云今日适见一无福汉。闻此不吉语矣。这汉谓我享寿百岁。吾今已过九十馀。若秪享百岁。馀日几何。吾之在世。不亦太忽遽乎。闻者笑之。
任晙。乃余同年逸少子也。生五岁。遭壬辰乱。其父母携避山谷间。一日令女奴负之。将移他处。猝遇贼至。家人惊散。独女奴以负儿不及奔。为贼所掠去。女奴嫌其重欲弃之。一倭见而怜之。戒其婢使不得弃。偕行到阵中。爱护抚养。留数夜。女奴竟逸去。翌日其倭自负晙。还寻于昨日相遇处。乃得老翁妪付之。令护养。时时来见。觅衣食以与之。或面垢头虱。诟吓老妪。手自洗栉而去。自是老妪亦抚养。不敢不至。居数月父始得转闻。送人来推。老妪畏倭来诘不肯。乃以乡兵夺取而归。晙后数十年。同成桦登癸丑司马。其后逸少为安东判官。余亦时为提督。得闻其详如此。万死中一生亦奇矣。
李舜民字皞如。靖孝公曾孙。少能文。又手捷。学堂轮次每先登。遭壬辰乱。挈妻避乱。有妻族在京畿地。乃往投之。于时饥馑太甚。民不聊生。骨肉相弃。李之妻叔亦不能救。频频言情非不切。力不能周。妇人虽不能行丐。年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8L 页
少儒生岂无知旧耶。盍各散以图生。李妻泣言于皞如。皞如乃与妻相诀云若过旬日不来。沟壑必矣。时甲午春也。李戴破笠携一橐。出无所诣。寸寸而行。遥见两秀才具骑仆至者。李侧立道左。秀才睨视云君得非李皞如耶。奚为于是。下马劳问。李言其困顿之状。秀才曰闻 主上还都设廷试。子盍随我偕赴。李以无资辞。秀才曰第骑我马。遂共赴廷试。李感其恩。先制表以与之。后自制其表登高第。其友亦参焉。榜出知旧莫不来贺。或脱所着衣与之。乃应榜谢恩。还及妻所在里。其妻计其回期已过。意已颠壑。遥见有鲜衣男子翱翔而至者。奴仆遆出望之云彼来男子。非吾家公子耶。及门果是。其惊喜可知也。李后为荣川郡守。与余有族分。得闻其事甚详。(李之妻叔名运。李作荣倅时一来。余得见之。所言亦同。)
李清风之蕃性清虚寡欲。以遗逸超授清风郡守。时鹅溪相公以翰林来觐。其陪来书吏冬月思饮酒不得。李清风方出坐听事。吏进谒告云寒甚伏悯。李闻其言。缓声呼官人。吏意其呼酒以馈。退伏以俟。俄闻云彼后面屏地。向阳无风。可令此吏取彼负曝取暖也。吏赧然而退。
有蜜蜂窠在水边砯崖下。民有射利者欲取之。自上而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99H 页
俯临则其崖广斗绝。无缘而下。自下而欲上则深潭无底。层岩削立。虽猿猱不得攀附。真所谓垂堂也。村民二三。相与谋之。作机械如鸡窠。坐一人于其中。以绳縻之而下。乃取其蜜。然后欲还引而上。则为崖广所捍不得上。力挽牵引。其绳为崖石所齧几绝。乃相谓曰引之而上。既不可得。推之而下。又将入无底深渊。无宁系于岩上树而去乎。坐悬者仰而哀叫曰尔辈何太忍耶。声甚悲酸。适渔人迫崖下。縻下而出之。亦可为不知命射利者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