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x 页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杂著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5H 页
时事杂录上
己丑年冬。郑汝立谋反伏诛。初汝立以弘文馆修撰。退居全罗道金沟县。为人好议论立名字。聚徒教授。学徒奔波。间与无赖者游从。有所谓朴延龄膂力绝人。有僧戒衍者谲诡多智。相与赞助称誉云进赐有德宇气量。非人臣相。又做出谶书云木子将废奠邑立。以动汝立。汝立闻而自负。以为天命若然。吾亦何辞。于是密谋益甚。传播妖言。诳惑愚民。以为国统将绝。圣人起于湖南间。胥动讹言。事将不测。于时李轴,韩应寅,朴忠侃等适为邻近守令。得闻于李绥。举而为證。上变于 朝。发军掩捕而杀之。舁尸至京师。跪斩于市。拿致其支党。三省交坐。时郑澈为委官。推鞫罗织。多及于无辜。白惟让,李泼,李洁皆一时名流。崔永庆,郑介清等亦山林高逸。并入横罹。其馀流窜死亡者亦不知几许。韩应寅,李轴,朴忠侃等皆顶玉封君。富贵赫然。
丙申秋。李梦鹤谋反伏诛。时倭贼尚据海边。梦鹤乘民心骚动。啸聚徒党。叛陷鸿山县虏其倅。传檄洪州等地。 朝廷震骇。发兵讨之。贼皆夏畦白徒。行师无纪律。恇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5L 页
㥘失措。遇官军辄溃。鸿山倅及士子之陷于贼中者。诱其党使斩梦鹤而归正。乱作未旬日而定。
辛丑。吉云节入耽罗。见州牧残虐其民。积失人心。乃诱州民。欲与谋杀牧伯。据州以叛。人多从之。后事机将破露。云节知事不济。乃反密告州牧。掩捕州民。槛送于京。多被诛杀。 朝廷以为云节既自首谋。知事不济。虽告变实非本心。其罪不可贷也。乃诛云节而释其妻子族党焉。盖云节乃庆尚道善山人。道内士子以为云节虽谋乱于耽罗。实为本道之耻。为通文会于仁同。陈疏达于 朝。撤其庐舍。摈其妻子。使不得齿于齐民。云节故正言诲之子。丽末忠臣注书再之后。坠灭家世风节。痛矣。
庚子夏。 宣祖王妃朴氏薨。壬寅夏。聘吏曹正郎金悌男女为继妃。生公主。又于丙午夏生大君。奇爱之。时光海君已为世子。乃副宫金氏出也。乱离初。因民心未有所属。虽定世子。颁 教中外。未及奏闻 中朝行册封之礼。及诞大君。 宣祖意犹未决。柳永庆为首相。一不启请册封事。丁未 宣祖久违豫。 朝野危疑。言者颇众。其年冬。有一宰臣居都下散地者。意永庆有摇动国本之意。密令一士子来嘱于前大司宪郑仁弘。仁弘乃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6H 页
上疏论永庆观望上意。图危世子。 宣祖大怒。远窜仁弘。事将不测。于时忠清道槐山居进士李挺元等。亦继仁弘陈疏。遂同被谴。未至配所。戊申正月晦间。 宣祖大渐。 王妃在傍。请早传位于东宫。以定国本。 宣祖允之。顾命世子云视同气如予在时。丁宁以大君及诸王子为托。翌日宫车晏驾。光海君 即位受贺如礼。未旬月。有告临海君珒谋逆者。珒即光海同母兄。以长不得立。心怀怨望。乃囚之于理鞫。其支党诛戮流窜不知其几许。而珒亦竟致其死。柳永庆以不为奏请 中朝窜钟城。李弘老窜济州。金大来亦远窜。皆围篱安置。未几皆赐死。其时言官宋,具寭,李效元,南复圭,柳惺等远徙者二十馀人。
壬子春。凤山郡守申慄上变。告金直哉谋逆。拿致其子百缄及婿皇甫新,金涤等皆伏诛。直哉者。癸酉司马乙酉式文科及第。性素悖戾。得罪伦纪。不容于时。削去仕版者久。及是被拿。招辞云朝著不睦。分党相排轧。余为时所斥。求外方教授。亦不可得。以此不胜愤忿。将举义以清君侧之恶云。其实祸本皆出于厥子百缄盗铸官印。舞文弄法。卖官鬻狱。于时适有凤山校生被军役者。百缄伪为兵曹关文移凤山。申慄察知印迹。鞫其持关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6L 页
人得其实。密告于 朝。拿致成狱。其所引者皆其平生所仇怨者。光海知贼言不实。多所原宥。而申慄又惧其狱辞不实。诱其邑居人柳彭锡者。使之自首。引黄赫同逆。以證其言。则汝可保无事。彭锡然而从之。慄因又密告。拿致彭锡。彭锡及至廷鞫。不引黄赫。其时拿来都事李忭云此贼在道时。谓黄赫实预贼谋。今而讳之。请加严鞫。乃更加刑。彭锡遂诬服。乃拿赫家族奴仆三十馀口于狱。极其惨毒。盖赫之女有嫁王子君而生子。光海因有疑赫之心。赫之父廷彧。前于慄家亦有宿怨故也。及是光海亲自临视。昼夜掠治。火刑压沙。无所不至。而家众上下皆无所服。秪以光海所疑。举为齑粉。无噍类矣。赫之外孙为王子子者。平生不识阙门外者亦死焉。大槩自直哉狱起。光海皆自亲鞫。不许三省交坐。阙庭炮刑腥烟。澈于御座。流血满于玉阶。能杖之下卒及斩人头者。皆受褒赏。赐与无算。至有加资顶玉者。鳌城君李恒福谓所亲曰松皮捣挫。可以成饼。人命捣治。终成逆狱。盖伤之也。于时权臣等以前日柳永庆实有危宗社之心。其罪当孥戮三夷。而诛止于其身。是以贼徒踵发。嘱南中士子搆陷陈疏。光海极加奖叹。以为知讨贼尊君之义。其党起而争论。永庆,弘老,大来等皆剖棺斩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7H 页
尸。孥戮三夷。以正极刑。于是三人子弟殆无遗类焉。主其议者。李尔瞻也。
初临海狱起时。南人则请全恩。引尺布斗粟之谣以證之。北人则以为宗社为重。其罪不可容贷。所谓北人者。郑仁弘为首相而和之者李尔瞻也。南人则郑寒冈逑。是其言者皆南中名流也。小北之议。与南议略相似。以此大小北之间如水火。凡议论之稍涉宽容。导养君德者。必曰护逆党贼。噤口结舌而莫敢发。
癸丑春。有京居富商行货于东莱倭馆。贸得银三百两者。行到鸟岭。白昼遇贼。追蹑杀之。商者奴适以遗矢落后。商者临死。大呼曰贼杀我矣。汝来并死无益。盍逸去以图报我耶。奴即闻而避之。贼追不及。遂得免焉。乃抵闻庆。告之县宰。即给官人之解事健步者数人从之。迹贼于骊州。知其家然后告于京捕盗大将。发吏卒往袭其家。闾阎栉比。门户静深。小苑潇洒。几席精洁。朱案黄卷。岸巾而坐。吏卒见之。疑不敢入。商奴云若不吾信。闻其时同行贼奴方刍于某谷中。可往先捕之。以得其实。吏卒如其戒。往捕贼奴。反接穷治。奴一一服招。遂拿其奴。因围其家。捕贼魁则乃故政丞朴淳妾子应犀其名者也。拿于禁狱。渠自首云余等实非利银子为盗贼者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7L 页
也。见国王多失德。朝家政乱。欲聚粮饷结义士图大事。以推戴大君耳。前日 天使来时。犯鼓吹而被刑者。亦我辈所为。欲杀 天使。乘国内骚扰。因而图之也。术士李懿信之劝 上以迁都者。亦渠等所使云云。盖前此相地人李懿信以风水之说说光海云汉都王气已尽。国运已穷。若不迁都。难以绵永。交河县有王气。山川地势。合于建都。时光海颇信其说。定为迁都之计。 先王时所筑宫阙。以为有妖怪。不为移御。交河之役。朝夕将兴。人心汹汹。两司玉堂交章争之不能得。下至馆学韦布迭进论列。而俱莫之回。民情骚动。将有土崩之势。及闻贼招。遂缓迁都之计。闻者虽愤贼谋凶惨。却喜迁都之役少缓矣。贼又云俺周游八路。诳诱豪勇。在在而有。但庆尚道风俗奴视庶孽。庶孽无气势。不足与谋事。故无之。同吾谋者徐羊甲,李耕俊,沈友英。皆智谋豪勇过人者也。光海惊怒。更问云汝等若欲叛我。将欲何为。贼答云王有三大罪。不可以临民。实欲举义兵推戴大君。国舅金悌男实预知之。光海初削去大君二字。及拿羊甲等至讯治。初不肯服。云应犀愚騃躁妄若此。设使为不道谋大事。岂可与此等痴騃魍魉汉同事哉。略不动辞色。后竟伏焉。狱具徐贼将出行刑。顾谓刑官曰逆贼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8H 页
自在宫中。何名我等为逆。刑官闻之。即启于光海。光海大惊。急使返问之。则瞠目直视光海。指之曰此乃大逆贼也。岂非在禁中耶。俺等悔谋之不臧。反为渠所杀也。光海大怒。急令出斩之。盖贼徒为檄文二件。一则将传布国中。一则将送于倭奴。欲与连兵谋乱也。人有见其檄者。皆云文辞滔滔不竭。横放杰出。实当时大手笔。又其区画处置之方。皆有筹略。似非前年直哉辈所为。而幸未及称乱。旋自就捕也。
时台谏等以为金悌男出于贼口。不可偃然在职。乃削悌男职。因逮禁狱。与贼对辨。悌男对贼供云臣本以一布衣。赖 国家厚恩。女配先王。尊为 国母。身为 国舅。位隆府院君。诸子又皆显荣。恩宠极矣。更何有所希冀。出此赤族之计。皇天后土。实所鉴临。光海即以其言问于贼魁徐羊甲。羊甲瞋目瞠视悌男。若欲言而还止。光海意贼惮于面诉。乃移悌男他所而更问之。则云俺等初欲谋逆而难其名。为到悌男家。陈以举义推戴大君之意。则悌男峻辞拒之云汝等何为发此狂悖之言。搆吾门族灭之祸耶。俺等不敢更发言。退而谋诸其家奴辈则云问诸巫卜。皆言今世子寿促。 国家自有兄亡弟及之典。安知他日大位不传于大君也耶云云。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8L 页
光海意悌男实预其谋。治之益酷急。悌男知不免。仰药而死。或云饿死。论者以未及正刑为言。暴尸于西小门外。初谏臣丁好宽上劄言大君既出贼口。不可居大内。而同僚缄默不言。臣之所见则不可因冒。请命罢职云云。光海极嘉奖批答。同僚皆耸惧。雷同附和。三司俱发。至于伏閤力争。光海乃以群臣议白于 慈殿云大君虽冲幼。国言如是。难以私恩贷。请出于外。 慈殿自悌男拿囚之后。席藁于地。散遣诸侍女。水浆不入口。日夜号恸。及闻是言。失声殒绝。时大君年仅八岁。怪问其故。 慈殿云国王欲废汝杀之。大君闻之惊号。拥抱 慈殿。而公主亦近十岁。母及子女相持大哭。声彻于外。乞命于光海云。未亡人一家之祸无他。秪以有此儿之故。虽欲割情。然八岁童子。何知外事。惟愿与之同死于此耳。且曰老父之罪。实以未亡人母子之故。愿速死以贷老父之死。光海曰臣于同气之间。岂有所猜阻耶。第舆论若是。姑待其终如何而已。及悌男死。光海张乐受贺。宗亲及大小文武臣僚等。奏笺毕贺。
郑蕴以佥正在京。见李尔瞻云令公以八岁童子为何知。而敢加逆名。欲成其狱耶。此是令公初意耶。得无有主论相济者耶。尔瞻云吾自为社稷宗庙大计。何待人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9H 页
言而为之。蕴曰一童子存否。何系社稷安危。而敢为凶惨计耶。言之恳恳。亹亹不已。尔瞻厌听其言。乃令其子待蕴。自入于内以避之。蕴因谓其子云公等亦须力诤大监。无污青史。言甚切直。
朴自兴一日抵其妻家。适尔瞻起如厕。见案上有书状未及封者。自兴取视之。书云朴自兴虽于余为甥。心则楚越。不去此人。吾党之事去矣。须并去此父子然后朝论归一。自兴见而还置故处。退坐而待。俄见尔瞻还入。起拜毕。徐谓尔瞻云近来物情汹惧。人人自危。而自兴则自谓有大监之势。庶可保全性命。大监今若此。无复望矣。此何等事耶。尔瞻不能答。仰屋而已。
时东宫嫔。乃朴自兴女也。东宫亦屡言尔瞻所为太过。又或言于光海。尔瞻恐有转动之机而其党失势。乃求合于承宗不得。遂做出嫔所生时。实未为十分吉矣。承宗恐不入于选。召卜者迁就日月时以从吉而诬上。罪当万死。昌言于朝。将欲废嫔。而因并承宗,自兴去之。赖废储泣请于光海得不废云。
时郑仁弘为右议政。上劄请废母后及正刑大君。为说累数千言。大槩谓治逆狱不严。请先治七大臣受密 教之罪。盖一网打尽之计也。书再上而一节深于一节。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9L 页
后稍变其说。以为大君实冲幼无情。请少从宽典。盖恐后日不容于公议。求以自解也。或云仁弘当初实为伸救大君之疏。尔瞻闻之。令李伟卿星夜驰告云如此则事将不测。吾党无遗类云。仁弘乃变其说。且渠于前日以请杀凤城君事。诬诋两贤。而今之所为又若此。门人有泣谏者。乃复变为后疏云。(七大臣。即柳永庆,申钦,韩应寅,韩浚谦,徐渻,朴东亮,许筬也。 宣祖钟爱大君。临薨时召七人于内殿。 赐酒以扶护大君之事命之。仁弘之疏。反欲以此成罪。)李领相德馨居首台。常悯其时事。而以老亲在堂。不敢立异。率百官伏閤之时。僶勉随行。后以觐亲受由。归告于其父云小子实知大君之冤恸。舆情之不与。而以父亲在堂。不敢立异。虽悯然随波。方寸若割。其父答曰事既如此则汝岂可以余之故而为抑情之事耶。受先朝厚恩。尊居首相。知国事不然而雷同悖论。岂臣子所可为哉。言甚切直。汉阴于是乃决意陈劄。以明大君之冤。于时三司俱发。谓汉阴阴护逆贼。群咻众怒。玉堂则请杀之以示典刑。光海以 先朝重臣特原之。秪削其职牒而已。汉阴将复上劄而被斥出城。知终不免。永诀于其父。其父从容与诀。呼酒引满。不动辞色。汉阴拜辞而出。仰药而卒。闻者莫不义其父而贤其子焉。平日汉阴之父质朴无文。人皆以为痴。及是人始知有隐德焉。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0H 页
郑寒冈逑亦为伸救大君疏累数百言。以天理民彝。反复谆切。据经援古。言甚恳恻。缄封送京使呈。子都事樟畏祸不果上。寒冈复为陈劄。申以前劄不果上之意。并前劄以呈政院。见者莫不啧啧嗟叹。然忤光海意犯时讳。皆为公惧。初上光海亦不深怒。优批答之。
初大君既免为庶人。言者犹未已。以为不可居大内。而 慈殿昼夜抱拥。未得其隙。一日伺其困睡。光海令力士夺而出之。令置近阙闾家。都事意其将遂杀之。燃突甚酷如红炉。乃入置锁钥。大君不堪其酷。脱衣置窗下。足履其上。手攀窗楣。跂足待朝。仅得不死。朝廷以按律争之月馀。槛送江华府。围篱安置。而朝廷犹以按律争之者数年。
初大君围篱于江华。令文武堂上一人相遆守之。而皆不忍施毒。以保全岁月。其后府使奇协闻其欲食饼饴。乃令造饼入送。事闻于朝。光海大怒。以为扶护逆贼。削职出送。乃以武堂上郑沆特授府使。沆到任即奏云大君所在处狭隘。而设食于内。虑有烟火延爇之弊。请自外炊饭入送。光海许之。自后乃绝围中烟火。自外炊饭。因以石灰水淅米。又以其水作汤水进之。稚儿久饥。不得不食。而未数日肠胄(一作胃)腐烂而死。既死以闻于朝。光海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0L 页
犹不令撤守兵。俟敛尸毕。乃令撤之。光海初欲以大君礼葬。尔瞻等争之。光海佯不听。强争数三后。听葬以庶人礼。
大君死后。郑蕴上疏请罪郑沆。辞甚激切。至有假手粗悍武夫等语。政院以为辞语太逼。令蕴改之而不肯从。疏入光海大怒。下蕴于禁狱将杀之。右相及原任大臣皆救之。请贳其死。光海犹不释然。逮系弥年。左相郑仁弘上疏言蕴之罪。若为大君死节者然。其罪当万死无赦。蕴实仁弘门下生也。蕴之老母送言于仁弘。请免其死。仁弘拒之不许。而阴使人抵书于尔瞻。使不至死。盖仁弘外为谀辞。以顺光海之意。自固其宠。内略施惠于门生而已。自是三司交章请杀蕴。争之二年。光海犹惮公议不之许。其后庆尚道儒生通文道内。将欲陈疏救蕴。陪疏人仅二十馀。到汉江头。趑趄不敢入城。先使人探知朝议。则皆以为徒增其祸。无益于蕴。蕴之子谕陪疏人请止之。乃自江头空还。后竟贷蕴之死。安置大静。大静乃济州属县也。后湖南士人宋兴周等上疏救蕴。光海以为逆蕴之党。三司起而交章请置极刑焚其疏。光海以为舍蕴而论兴周。不知大小先后之序。三司于是承望光海意。且请焚郑蕴疏。争之数月。乃令焚之政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1H 页
院。政院以古无政院焚疏之规为辞。乃令焚之政府。政府亦辞。请焚之阙庭许之。
时右道居昌人邢孝甲,陜川人郑洁等欲逢迎光海意。上疏请杀郑蕴。极笔诋斥。光海大加褒奖。以为知讨逆尊君之义。孝甲等并有烝报之名。不容于乡中。欲附时论。以为拔身之计也。及还乡。乡中削出。不得接迹。孝甲实郑蕴异姓兄弟也。幼从蕴之父受学。而蕴之母栉梳抚养。极有恩义。及闻孝甲为疏陷蕴。大加伤叹曰人言邢进士请罪吾儿。吾则不信也。进士受吾抚养亦不细。岂有如此人情也。闻者莫不伤其言而愤孝甲云。
自废杀大君之后。光海用事之臣。皆以为 大妃亦不当在大内。乃出 大妃于庆运宫。撤去左右侍从。秪留一二婢子。锢锁其外。严兵守之。禁外人出入。置分司以閒散文官为之。名曰分承旨,分参议,分正郎,分佐郎。给其俸禄。轮番守直。若示尊敬侍卫者。然其实使之伺察内间动止。兼察外间声息而已。入直之臣无所施为。寂寥在直。以度昼夜。丁巳年间。有入直文臣赋一绝云沉沉牡钥锁西宫。思子台空起夕风。仙驭宾天攀不得。孤臣泪尽穆陵东。有以此闻于光海。光海震怒。推治作诗之人。互相推移。多所蔓延。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1L 页
曹汝益(名友仁)自少有才华善吟诗。性不能包容持重。触物遇事。辄形于诗。辛酉夏。以分承旨入直西宫。有诗云欲承无旨可能承。承旨华衔底处徵。坐到黄昏帘影黑。但看蝙蝠扑飞蝇。又述所见吟六律云横廊昼静鸟声哀。青琐宫庭掩草莱。清切地曾兼出纳。荒凉岁久暗尘埃。燕寻旧主投帘隙。蝶趁残花傍砌隈。水涸铜龙更漏断。香销金鸭篆烟灰。凄凉物色殊南内。陟降英灵隔夜台。白发孤臣潜下泪。不堪苌楚满阶栽。时朴敬承亦以分兵曹参议入直。汝益以诗示敬承。敬承受而见之。因置案上。于时白大珩亦以分兵曹参议同入直。不意抵敬承所在。见曹诗默诵以归。告其党使呈疏。以此汝益下狱。辞连敬承。并被拘囚。逾年不得解。大珩亦无因此褒赏。徒置曹朴于死地。光海亦自此厌闻谗诉。观于壬戌秘密备忘记可知矣。然于曹朴亦无昭雪之典。岂非两君命数也欤。
或云白大珩为分承旨侍直西宫。当辛酉岁除。欲因傩礼。先戒傩卒拦入西宫。蹂躏弑之。布置已定。事觉不得逞其谋。而外间喧传以为已售凶计。当时用事之臣朴承宗,李尔瞻,柳希奋。希奋文昌府院君,尔瞻广昌府院君,承宗密昌府院君。时谓之三昌。文昌乃光海夫人之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2H 页
同生。密昌乃光海子妇之祖。广昌其外祖也。俱以禁脔之亲。势均体适。反生猜嫌。动相矛盾。光海亦不能厚薄于其间。一日光海劝令和解三昌。以此轮设宴会。广昌先设宴。请两昌宴饮。赋诗云三人作此会。此会不可忘。兄弟不相容。父母深忧伤。我辈俱一体。巧言谩如簧。从今绝猜疑。与国同存亡。大义在讨贼。公道用贤良。皇天既临上。鬼神亦在傍。各自保令名。戮力事吾王。
海州朴姓人。性极悖戾。不孝不睦。州人贱弃。士子等成罪削黜。使不得接迹于乡中。反怀忿怨。籍记其所怨者姓名。成为一册。若军簿都目。将欲密告以叛逆。牧伯崔沂闻之。恐其辞蔓有不测之变。先机捉囚。申报监司。监司亦厌逆狱繁兴。依所报令严鞫杀之。渠党反诬告牧伯崔沂。将欲谋逆。而恐其密告。捕杀以灭口。朝廷颇不信。李尔瞻韩缵男等搆成其狱。论以谋逆。族灭崔沂。并窜监司尹调元。其所籍记士子。定配远方。海州亦降牧为县。
星州居李昌禄粗解文字。性慷慨。见光海戕杀大君。废黜 母后。愤忿彝伦斁灭。将欲陈疏救正。言不忌讳。多所直斥。搆草以示人。其人适与昌禄有杯酒间小隙。且游仁弘之门者。乃以其疏辞告于仁弘。仁弘闻而大怒。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2L 页
即令其党告于朝。论以大逆。即拿昌禄鞫之。其意欲延及于郑寒冈。而昌禄不杂蔓辞。只自伏死。因又拿及妻妾。亦无杂言。寒冈以此得免。光海怒犹未已。遂降牧为县。一州士子并停举十年。
自大妃出处西宫。犹为阳尊。不敢阙进上水剌等事。而其实从中减去。代之以恶草具。 大妃亦畏其置毒。辄却不御。即皆覆诸地。私令侍姬具进以御饥。苟保性命而已。其新除职官员及新应榜生进及登第之人。初亦不废谢恩。丁巳以后光海猜疑益深。待之益薄。新除谢恩者。或为或不为。及司马榜出。令其合榜上疏请废 大妃然后许给牌谢恩。生进等将呈疏。而姓名书录之际。欲书以生进则时未受牌。欲写以幼学则已为出榜。就质尔瞻。尔瞻教以选士书之。疏将上。或耻废母之名。径自下来者亦多焉。且朝官六品以上收议可否以启。主论者外率皆模糊持两端。其间或露圭角。明言不可之意。则动辄远窜围篱。削黜无遗。鳌城李恒福,判府事奇自献。以此亦皆远窜。
辛酉夏。馆学儒疏论尔瞻。欲以大逆断其罪。光海虽不听施亦不怒。姑为和解之辞。再疏三疏。终无怒辞。优批答之。而于尔瞻宠眷亦不衰。岭南儒生继起封疏。生员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3H 页
金是枢为疏头。八月初一日。自安东领疏儒百馀人赴京。尔瞻内自未安。适于其时。湖南赴北出身多与之偕行。以此做出谎言。以为岭南儒生张弓挟矢。蔽江而来。以惊光海。欲闭城门。整兵以待。事将不测。而第以三昌之党不同。或有以其言先言于光海者。以此疏儒得免坑杀。竟达疏章。然城社狐鼠。非外人熏灌所能去。疏三上。无功而还。
许筠初与李弘老等同谋。推戴大君。无心事光海。及光海定位临御。筠反谄事光海。与尔瞻等同恶相济。大为光海所信重。然弘老已正典刑。其所与交私书札多有證据之迹。恐他日为光海所觉。密谋废立。奇政丞自献诇得其情。奇秀发又得其间所为事迹。而光海深信不疑。无隙可乘。后为人所密告。拿鞫处斩。事将蔓延。而筠实大北之人。事出于其党。互相掩蔽。诛止其身。同谋之人虽显有形迹者。亦止于流窜。
先是湖南武堂上安卫者以私嫌诬告其道内士子等将聚徒为逆。拿囚无数。按验一无所据。皆勿问放送。而卫以反坐被囚。朝议请杀卫以惩私怨密告之弊。两司争之。累月不允。卫竟得全其首领。
时兵曹以国家多事。出身武士多散处闲远。皆召致都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3L 页
下。以赴君父之急。光海批答云文官有识者。亦皆任便自在。无知武士何足多责。其令在外文官宜先察启启下。外方散官皆不自安。或有汲汲赴都下者。盖虑后患妨仕宦耳。
或云金悌男多依宫掖势。营立产业。广占第宅。又为大君大建亭榭于江头。不自谨慎如此。其取祸败亦宜。余以为不然。光海之疑既深矣。凡悌男所为。无不密令伺察。至于生日会客。亦遣承传潜录而入。当时虽使不立产业。恬静自守。必以谦恭引誉得士心为言。为悌男于此时。不亦难哉。其所营产业广第宅者。未必非自污之计。而犹不得免。况以谦恭俭约。来人之称誉哉。
杀内官闵希骞。希骞 先朝信任内官。 先王大渐时。下手教于东宫云视兄弟如予在时。丁宁以大君为托。纶言恳恻。乃付希骞送于政院。及羊甲等狱起。光海托言希骞伪为 先王手教下政院。盖希骞手迹。略似 先王故也。遂下希骞于狱。希骞供云臣于 先王大渐时。入直大内。尚宫某出 先王手教付之臣。跪问此手教当下于政院否。更俟自上允下然后归政院授之。今某尚宫犹在。而 先王末命在耳如昨。老臣岂有伪撰之理乎。光海闻之。急令加刑。希骞临死叹曰臣愚死不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4H 页
足惜。惜乎。以 先王御笔之迹。下比于老臣也。不服而死。盖其时奉手教尚宫。乃 先王所幸者。而逮光海时依旧更衣入侍光海。恶其言之及。促杀之以灭口。时廷臣欲废 慈殿而难其名。做出巫蛊事。多逮内人。冤死者甚众。
时言官郑造,尹讱等。以为 慈殿亦不可以国母待之。倡为废处别宫之论。众议异同。未及决定。而东学生郑庆起上疏。大槩请罪郑造尹讱。以正伦纪云云。且通文馆学。同攻造等。可想伦纪之不全泯灭。而 先王教育多士之化。其独在于庆起耶。奇哉奇哉。献纳柳活反攻庆起。极笔诋斥。以为造等之意。不过欲使两宫各处而已。以庆起为钳讨逆之口。胁君父之计。凡所以危动光海。献谄售凶。戕贼天伦。劫制论事之人。无所不至。令人见之。不觉泚颡而竖发也。
兵使郭再祐以大君冲幼。不预外事。非若逆珒之比。陈疏请原。不全以天理民彝为言。但以大君年幼。姑且原之。又且语侵前日全恩之论。以为于逆珒则请全私恩。而到悌男死后。论者专属于大君。争之不已。光海乃免为庶人。削其封称官爵。掌令郑造首发废 大妃之论。密议于执义金止男。止男闻之愕然曰如此莫重举措。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4L 页
岂可容易为之。必于经史典故有所可据。然后可仿而行之。不然以子废母之论。讵可发诸台阁间耶。造闻而自沮。徐复解云吾亦有所闻于当路大官。今既发之。不可复止。明日当发完席。执义亦不可异同也。止男云掌令之意若此。则当摘取经籍典故间可据文字。来议完席可矣。翌日造引春秋书逊于邾。纲目迁太后废处别宫等事。欲援以为證。止男云文姜及太后。得罪宗庙社稷。然春秋纲目不书废黜。而以自逊于邾为言。且美其母子乃复如初。则此岂可据以为證哉。议遂矛盾。尹讱初附其议。再三思量曰死生有关。吾亦当从始之。始之盖郑造字也。惧其见忤光海而被杀也。于是各以所见论奏。造等之劄未及上。止男等奏先入。光海批答云予未有此言。而此疏何以至哉。外为逊辞。而实有愠怒之意。及造等之劄既入。则外为挥据之辞。内实奖许其言。于是两各辞避。止男竟至罢职。事将不测。适馆学及外方多士群起争论废 大妃不可之意。请罪郑造等益急。以此止男得免废斥窜死云。(公自注云后光海被废。郑造临死谓人曰吾初无废妃之心。见误于尹讱云云。金止男字子定。时为庆尚道巡察使。对余说当初时事首末如此。)
大君既免为庶人。安置江华府。崔晛辞避言官。忤意削去仕籍。大臣则鳌城府院君李恒福方。以左相在政府。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5H 页
忧时伤悼之言。未尝不发于调笑戏谈之间。时有一官员求外方守令者。鳌城戏之曰子何求区区十室薄邑耶。若能密告人为逆者。金紫可致。这㨾微官又何足求耶。所亲或以门户死生为忧。请无放言。则答曰吾蒙 先朝厚恩。名位已极。祸福更何足虑。盖光海猜疑日甚。人人伺意争相告讦。小有嫌怨。多方罗织。无得脱者。太学生李伟卿承光海意。将封疏诣阙。又有鱼梦濂者争为疏头。倡言于众中云伟卿与逆贼切亲。不可为疏头。盖伟卿异姓兄弟赵希逸辞连贼招被系者也。伟卿乃潜与其党数十人。会于惠民署为之。其略曰 母后内作巫蛊。外应逆谋。巫蛊之说。传播已久。外应之迹。现露贼招。言官辈引此为證。以为士论。鱼梦濂自太学继而陈疏。极其凶惨。凡所以戕天显废母后之言。无所不用其极焉。
盖贼徒郑浃招辞云金悌男实预其谋。约以事成则富贵共之。乘光海幸陵之日。白于 慈殿。发侍卫禁兵。先除东宫之后。及于乘舆。伟卿所谓外应之说谓此也。先是 慈殿疾祟久不瘳。引女巫而祈祷焉。伟卿所谓巫蛊之事。亦谓此也。然悌男一家则上下奴仆连累。讯鞫而死者六十馀名。而终无所服。秪以贼徒之招成狱焉。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5L 页
或云徐羊甲与朴应犀面质时。切责应犀诬引大君之意。光海反疑羊甲有营护大君意。特令其招辞不为取实云。呜呼。光海之疑若此。虽使贯高在于当时。何能白其冤哉。
辛亥春。别试 殿对。任叔英不遵举子程式。极言时政之失。考官朴彝叙欲黜之。上试官及台谏不从云吾侪自不能直言以事君。又禁举子尽言可乎。竟置于第。彝叙含之。榜出即进柳希奋家言其故。以闻于上。光海震怒。欲削其科。两司交章论列云既以直言取士。反以直言黜之可乎。连劄累疏。至七月始蒙许唱榜。其后丙辰秋别。邢孝甲殿策数语触讳。光海震怒黜之。其实孝甲之策。不至如任之直言。而竟至被削。得非前日任策积怒于光海而然耶。叔英聪明强记。一览辄记。无书不读。文章华丽。冠绝一代。名闻中原。而登第后知时事不可为。无意于仕进。才升博士。又以立异废母之论削黜。居龙仁。龙仁县监李某一日具酒馔就其所居慰焉。饮后叔英为龙倅再拜致谢。龙倅不敢当。乃问其故。任曰我以罪废见摈于世。而君能不相遐弃。饷以变色之馔。我何敢不为君拜谢哉。因又痛哭失声。龙倅又怪问焉。叔英曰君得非西之名士李廷立子耶。何忍坠其家风。吮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6H 页
痈于李尔瞻耶。我之所悲。悲君之若是耳。非为他也。龙倅大惭而归云。
诗人权韠自少不事科举。放情诗酒。触事遇物。辄形于诗律。壬子春。凤山郡守申慄既搆成金直哉逆狱。超升堂上。又欲益重其功。诱胁郡居柳彭锡称名人令自首。逆党因蔓延于黄赫等。拿囚籍没家藏。赫婿赵守伦书中适有权韠讥时事诗句。其词曰宫柳青青莺乱飞。满城冠盖媚春辉云云。盖光海妃即柳氏。时柳希奋多植党朋事。韠之诗意实指此事。而光海以语逼中殿大怒。拿鞫连下二次而死。诗人轻犯忌讳。自取沧浪。可为言志者之戒。
金时让为全罗道京试官。东堂出四皓灭刘论。举子等以语涉时事请改。乃复以唐太宗许直书玄武门事为题试士。出榜而事闻于朝。时议以为寓意讥谤。甚于逆贼。启请拿鞫。士子居魁者亦并拿推。而其题实潭阳府使尹孝全所出也。光海潜邸时。曾为师傅。故光海特令勿推。时让亦将见原。而以时让非时辈。故乃以前为忠清道京试官时。出臣视君如仇雠论。今又以上试官同参出题为言。流配绝塞。时壬子七月也。
大妃废黜西宫之议。诤者甚多。窜谪削废殆尽。时郑仁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6L 页
弘为首相。无一言以救正。反相赞助。其门人曹应仁一日侍燕。从容微问云废妃之议。国人皆曰不可。愚夫愚妇莫不悲叹称冤。而先生居首相。为主上所倚重。而何独无一言救正耶。郑嘿然颦缩良久。乃言曰吾何不知其不可耶。顾主上眷注之深。恐不能救正。而反失恩宠。故不敢发一言耳。应仁出语其所亲曰先生之言。苟且若。是志虑衰矣。无可望矣。相对嗟叹云。
鳌城府院君李恒福性倜傥好滑稽多直节。为 宣祖朝重臣。久秉匀轴。光海初亦一入相。自废 大妃之论起后。一功放言。不预朝政。丁巳收议时。乃尽言不讳。光海大怒远窜。被谪时有诗云云日萧萧昼晦微。北风吹裂远征衣。辽东城郭应依旧。秪恐令威去不归。逾年竟卒于谪所。光海特许还葬。满朝皆为挽歌以送葬。光海密令内官誊写诸诗以进。会葬宾僚皆错愕莫晓其所为。其中李敏求,成以敏诗。光海颇嘉叹云李诗长沙泪满逐臣衣。大汉朝廷足是非。事有至难公独办。国无元老我何依。江河忽报龙初逝。城郭谁知鹤已归。百世精灵应不昧。履声遥向穆陵飞。成诗鳌柱擎天天妥帖。鳌亡柱折柰天何。北风吹送囚山雨。雨不多于我泪多。看来两诗皆含讥讽。而李诗尤露棱角。多触忌讳。光海不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7H 页
为谴怒。反加嗟赏。岂天理将复之几耶。不然此诗若出于四五年前。恐不如是而止。
完平府院君李元翼性清谨平直。自 先王时为朝野所倚重。光海初亦与鳌城同入相。处事平正。人以比司马光。及时事一变。众论难遏。完平以伦纪为重。敢死力言。光海大怒。逢迎者蜂起。力请窜殛。而光海以 先朝重臣。人望所属。佯若不许者然。渠辈揣知其意。连章累牍。而完平无可举之过。以小廉曲谨。持身敕行。为公过失大题目。指以为图后日之福。呜呼。行身恭谨。果为人臣之过恶欤。已过耳顺之年。不求福于目前。而图福于后日。所图者何福。而后日为何日欤。古有疏薄其妻者。妻美无疵。乃云怒渠白脚也。其是之谓欤。完平之清谨。宜其见摈于今之世也。
戊午秋。奴酋犯 上国辽东界。 上国徵兵于我国。我国初以倭奴屡侵。兵残力弱为辞。屡请而不能得。乃以姜弘立为都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赴援。将发元帅等陛辞。光海授密旨。令到彼观势。势若不可为。则可与阴结和好。无徒杀战士失虏欢。都元帅等及到彼。中原兵将见虏营阵之疏。不知其诱引。陷于术中。深入其都外。虏兵压至。中原兵不能支。刘綎自焚死。我国右营将金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7L 页
应河力战。所杀过当。元帅等以受密旨。恐失贼情。观望不与合战。应河独力不能支。兵尽矢穷。犹依独柳下。手剑格杀亦多。至死剑折。犹握剑柄不舍。自虏中逃还者皆言如出一口。乃立祠西边。以褒忠烈。依所闻合战时形为图。且为传以记其平生家行及勤王事首末。又聚满朝卿相名士挽歌为一卷。模刻印出行于世。弘立等降贼之状。因此并得印出同传。所谓流芳遗臭者也。死生轻重。鸿毛泰山。不其然乎。自是奴贼屡犯 上国。上国多丧师。辛酉秋。贼大入。辽东失守。贼入据之。其年冬。毛游击文龙规恢边路。又为虏所败。避兵于我国。贼突入围之。文龙仅以数十骑免。贼尽杀唐卒及子女。而我国将卒以光海旨不许交锋。故壶酱牛酒以待之。我国军卒一无所害。深入龙川而还。于时黄中允以承旨在银台。上劄云天启皇帝。虽曰圣君。历数已尽。不如专意事虏。光海妃以谚文上书。大槩云我邦受 上国厚恩。情如父子间。不可背叛。且天下无两利之势。欲不失虏欢。而失事大之义可乎。历举前代得失。恳恳累数百言。光海亦不能用。其后贼又犯广宁。熊经略佯北示弱。诱贼入城。以火攻之大捷。光海初以黄中允等所启。颇持疑执两端。及闻是捷。传教拿致义州中军。一夜之间三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8H 页
下教促之。盖以前日奴贼犯境时。坐视上国军兵歼灭不救。而反欲归罪中军。有辞于 上国也。
光海晚年。国家机务。专委宫嫔。日以游宴为事。宫嫔等轮设宴会。务极侈靡。互相陈请云某嫔不揆其贫穷。为主上极力营办。以供一场之欢。其情可怜。请厚加赏赐。以偿其费。光海醉笑。依其所请。以州牧郡县或监兵使等职。随情厚薄以给帖焉。渠等即令所亲奔走铨曹。图拟所求州郡之望。因以自内周旋受点。无不如其志者。是以内外官职。皆有定价。如市井兴贩。不论人才当否。惟以银之多寡为准。故其未及除授也。人已知某也纳银几两。当得某官。某也为某嫔亲属。某州某牧必得之。皆如所云。时徭役酷烦。人不聊生。而内需司奴婢秪有身贡。加以复户。争相投属。士大夫逆奴叛主者。靡然趍附。为主者或上言诉冤。则光海不许申理。反以为罪。又出委差。以徵从前役价。所谓金尚宫者。自 先朝所信幸者。以其侄女夫郑梦弼为内需别坐。专管其事。使之图出启下公事。无数分授无赖豪猾。名为委差。散遣入道。渠等在在成群。劫掠各官守令。勒发军卒。突入逆奴叛婢之主家。驱打执捉。拿囚本官。责出年年役价。少不如意则移囚他邑。或拿致于京。囚之私室。折辱徵敛。罔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8L 页
有纪极。为其主者若饶于财产。足以应办。则虽至千万。无有限量。必使之倾财破产而后已。是以其所掠物货。虽太半为渠等酒食花柳之费。而侵夺既广。稛载于宫家者亦多。于是诸宫姬嫔竞相慕效之。委差所至。或遇骑马士族之人。必以为犯马僇辱之。若遇载物兴贩之商贾。亦必劫胁而横夺之。以此列邑场市。穷村僻巷。无不被其祸者。虽世传奴婢。亦多不能保全。人人自危。家家失业。自庚申以后尤甚。各官守令亦皆纳银交通宫禁而来者。见所谓委差。莫敢出气。引与对坐飞觞。一从其言。给差发军。如治罪逆之人。其或秩高势重。不为渠等所压倒者。必先以厚赂餤之。故亦莫不任渠等自恣。遭其祸者更无所号吁。各官下人厌避官役。亦太半投属。府院君封君者。半于朝班。而使之自择受赐奴婢。以此各官奴婢亦太半为渠等所占夺。名娃艳妓及有手才官奴。亦莫不搂取而去。列邑为之彫弊。且如两界人物则自 祖宗朝不许赎身移居内地。故虽权豪之家。不敢犯禁。自是禁网疏阔。恣情声色。任意赎致。两界人物亦为之耗少。政令烦重。民之流亡。十常八九。廷臣有以为言。光海不为动念曰民虽流亡。岂南北走胡越哉。纵恣自如。当时全罗道有一士子。以所见时弊为长歌。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9H 页
杂以俚俗之语。曲尽民间流离困顿蹙蹙靡所骋之状。传播京外。光海反欲穷推。处以重律。癸亥春。又将重创景福宫。欲自仁王山新宫前堤堰开川。萦纡注庆会楼池。因造龙舟汎之。具锸二千馀柄。督发僧军六千馀名。监役官等又从而鞭笞酷急。不得休暇。僧徒不胜其苦。私与相约。谋杀监役官。因以星散图生。会 圣上举义反正。入承宝位。 宗庙社稷。措于磐石之安。呜呼。当是之时。民穷益甚。而征敛不息。流离者太半。而骄恣日深。愚下之民。皆怨倭夷老酋何不早来。使我至于此极也。忿怼发于常谈。识者皆以为忧。设于此际有外寇。民心将有土崩之患。而执权之人。以顺旨承奉为忠。剥割敛怨为能。方外守令。秪以奉行其令为急。括及农器。鬻尽耕牛不以为恤。公卿之家。亦以防纳为事。诛求之暴。及于穷阎下户。宫阙材木及工匠木手。亦太半为渠等私室营造之用。其民间所收米布。则使渠等奴仆称托立役营建厅。优游度日。而计日受功。以为其妻子衣食之资。谄佞日甚。尊号日加。戕杀天显。孥戮冤枉。皆名为平乱。无不称贺。其矫诬 上国。受其赏赉。亦皆上笺加号。以此尊号字数至满于百。将无复徽美可继。有识者莫不咨嗟窃叹。于时 圣上龙潜。见民心不忍。有宁 社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9L 页
稷之念。金瑬,李贵,洪瑞凤等。潜怀推戴之计。密约长湍府使李署等。是年三月十一日。奉 主上托以汤艾出游西门外沙岘。以俟义兵之来也。日晡时其军始到而不满半千。因点阅整旅。初昏到城外。四门自辟。军不留行。及到阙门。侍卫之卒争先倒戈而迎。光海闻变惊遑。脱身避匿。 主上遂入即大位。会朝清明。寔十二日昧爽也。受群臣朝贺毕。令出营建厅米布。赏西来将士。都监朴弘道请以半赏将士。留其半以备不时之需。 上怒其方命。令曳出斩之。于是使李贵往西宫迎 大妃。贵往告新王请 大妃。入正大位。临御臣民。 大妃问曰所谓新王为谁某。若以未亡人为 先王大妃而承禀。则当先禀未亡人。定其位号可矣。今遽称王。未知其由。不敢出见。贵曰小臣失辞。定远君第一子绫阳君某。不忍见 宗社将危。亲率义旅。入平内乱。谨遣小臣。奉迎 慈殿。临御臣民。以定危疑。答曰然则义将与废主偕来。未亡人欲自临视区处。贵返命。 上乃戎服进谒西宫。而舁废主亦到宫外。 慈殿对 上号恸良久。传语废主。我若见之。忿愤之心。有不堪忍。徒极恸惋。若割方寸。姑令别囚于外。因与新王共决诸事于庆运宫。正刑废朝用事小人。赐死若干。流窜若干。窜废主于江华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0H 页
府。围篱安置。废世子于乔桐县。围篱安置。二十二日。始入御正殿。
初废主闻乱。遑惘杂于宫人中。出避廛肆间。有一胥吏知之者。引入其家而匿之。因请脱所御锦衣。脱其所穿贱衣而衣之。又请解其所携玺符而藏之。因锢锁其外。遂持玺符献于 新王。密告以废主所在。即令军士往围其第。迫胁驱出。载往囚之。寡助之至。为一独夫市童随而辱之云。许多银两。置诸何处。行装若是草草耶。守直军卒亦言必称卿。云卿从前收敛民间膏血。造成许多宫阙。欲何为耶。废主不能答。但云此岂皆余所知。乃尔瞻及性智等所为耳。
废世子去谪所时。索纸题一绝。有曰世间翻覆似狂澜。何必忧愁心自闲。二十六年归一梦。好须归去白云间。盖时年二十六也。平日有时规谏。光海颇恚云不幸我秪有渠一子。使我如有两男。吾知所以处之矣。人之不良。乃至此乎。
圣上初即位。受群臣朝贺。时尹知敬拱立班行中不拜。 上怪之。令下问。则知敬对云法宫深严。火光遥远。小臣不得仰睹 天颜。危疑不敢拜。 上乃令洞开殿门。高张灯烛。令近前拜之。知敬拜贺。因前奏火焰将迫藏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0L 页
书籍处。请令禁火。 上乃使禁之。盖当初义兵入阙时。以阙内昏黑。乃令烧承政院。以明内外。及 上即位。匆惘间任其延烧而不之禁。知敬乃以为请。时皆美其能应变有远识云。
丁巳冬。鳌城君李恒福以立异废 大妃论。为光海所谴远窜。时金瑬追送于中路。鳌城平日素许瑬多义气。及此又嘉其远来相送。可托大事。乃授以 宣祖顾命时所密付画虎及宝剑。盖 宣祖晚年。聚诸王子及王孙于前。令各进所学诗文书画。以观能否。 当宁方弱龄。乃于广幅雪花纸。画一大虎以进。笔画遒劲。凛凛如有生气。 宣祖披览。啧啧称奇。乃于其纸尾。略叙其不凡。可以拯济昏乱之意。并以宝剑封之。招鳌城密授。鳌城还家。密开见之。惶恐坚封。秘不泄。及是见光海所为多无状。身将去国。阴以此付之。瑬自是亦自心许。始有反正之意。
当时诸王子君中。仁城君仁贤明睿。为臣民属望。瑬欲试其器量如何。一日佯醉。酗驱其宫奴。宫奴入诉仁城君。君听其诉。即令捉致于庭。诘其所以。瑬对云为酒所使。实无他意。仁城唯唯笑而遣之。瑬又驱 当宁宫奴。宫奴又入诉 当宁。当宁听而不闻。久之瑬自入谢狂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1H 页
妄之罪。请伏其辜。 当宁曰尔有何辜。必予之宫奴依势作弊。自致其罪也。因召宫奴杖而黜之。以谢瑬。瑬大服其量。遂坚推戴之意云。
儒生金自点沈器远有见识多智虑。见朝廷日紊。民生困穷。阴怀反正之志。外与郑梦弼相善。佯为胶漆之交。梦弼以金尚宫侄女婿。居中用事。方见幸于废朝。因贷其银五百馀两。纳诸金尚宫。尚宫大喜。久之梦弼索还银债。自点厚以酒肉谢之。更成文券。以千馀两为约。当一时酬报。梦弼喜而许之。如是者再三。梦弼纸上银数则日增。而自点实无铢两之费。金尚宫亦以此信之不疑。凡宫中诸事。无不预告于自点。自点以此宫中之事。悉皆预知。而往来交欢甚密。欲告废主而官之。自点牢辞不肯受。反正前一日。人有告变者。金尚宫以谗间流言为对。一边通于自点。废主信之不复疑。及其事迫。大臣又以为言。则光海犹不令调兵设备。为捍御策。秪令召集邮传人马。为避乱之计。当时反正之功。自点居多云。
废主既杀国舅金悌男。又窜其夫人于济州。济州牧待之极薄。逐日受仕付日役受之。居民视如庶人。呼以大妃母。有事则呼之使唤。如役雇工然。有一官妓待之极
炊沙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1L 页
尊敬。如事其亲。涂糊窗壁。燃火温突。朝夕问安。觅进食物。终始不懈。夫人深以为德。及反正后。 大妃复位。遣重臣具仪卫往迎于耽罗。夫人却轿舆不御。谢遣仪卫。云济州官婢。何用烦如许供御也。秪以一骑载卜物。因跨其上而行。异时耽罗往返。必俟顺风。故人多濡滞于津头。及是顺风如期。往来无碍。莫不称奇。以为得天之助云。其薄待州牧处斩。馆待官妓。赏赉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