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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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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十四
             宋 夏僎 撰
说命上
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三篇
 高宗梦得说论者多矣周恭叔谓高宗即位甘盘遁
 世朝多具臣傅说贤而隐于版筑之间一旦举而用
 之天下未尽厌服故托梦得以旁求于天下置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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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如天所授则群臣莫敢疑然后傅说之道得以行
 若不素知其才而以梦取之则与后世按符命用人
 何异据周氏此说则高宗之梦非真梦如是则高宗
 亦伪矣以伪待天下岂所以为高宗乎沈光朝则谓
 高宗之梦则有之矣高宗旧劳于外人之贤否无不
 知之则傅说之贤高宗知之必矣既知其人之贤而
 思有以致之精神之极格于上帝则其所梦协其所
 思不必疑也后世不必疑其事之怪诞而美其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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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深则善矣据沈氏之说则是高宗知傅说久矣欲
 用而未果故形于梦因梦而遂用之夫人君操用人
 之柄患不知耳苟知则用之在君何知之久而用之
 不果必形于梦而始用之若使不梦则傅说将老死
 耶故此二说周氏大不然沈氏则近之而非惟伊川
 程氏谓高宗至诚思得贤于梦寐故朕兆先见亦不
 忘于梦寐之间事有先见者多矣亦不足怪至于巫
 祝亦然今有人炼诚心而卜有祷辄应此理之常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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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悬镜物无不照亦非此往亦非彼来详考此言则
 谓高宗所以梦说者非高宗先知有说而后思之思
 之而后形于梦也高宗知欲得贤佐而已诚心尽于
 此则贤梦应于彼如明镜非有心于物镜设于此则
 物自见于彼此说极善故序书亦谓之高宗梦得说
 则说之得实自于梦也非既得而思之然后形于梦
 也然则此书之序必言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
 野得诸傅岩作说命三篇者盖高宗亮阴急于图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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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想贤士诚意所通上格于天上天畀之赉以贤佐
 故高宗遂于梦中得傅说形像求诸在位而不可得
 乃使百官经营而求诸田野所谓营求即物色求之
 也已而果得傅说于傅氏之岩时说以贤德而隐代
 胥靡人筑傅岩之险故百官以像求之果与形肖遂
 闻于高宗而高宗用之始立以为相终尊以为师朝
 夕与之讲论为治之大方学问之要道史官序其事
 故为此三篇故曰作说命三篇必谓之说命以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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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言命傅说故谓之命犹囧命毕命之体也
说命王宅忧亮阴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群臣咸諌于
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天子惟君万邦百
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
 宅忧居丧也亮阴亮信也阴默也信默而不言也史
 官将序述梦得良弼之事故推本其所以然之故谓
 高宗居小乙之丧诚信渊默三年不言所以不言者
 以居亲之丧内怀忧戚之情不暇及于政事国政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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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于冢宰故高宗特尽其悫而尽其信所以亮阴而
 不言也既除丧则冢宰复厥辟可以有言矣而高宗
 则犹不言是可以言而不言也可以言而不言故群
 臣于是叹而进諌于高宗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
 实作则盖人之有生孰无天命之性非明哲则不足
 以知之惟能先知先觉则足以谓之明哲既先知先
 觉必能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此所以能为
 四方之取则也群臣言此盖谓先知觉能觉后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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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高宗以天子之尊为万邦之君则天下所望以觉
 其未知未觉也故群臣于是又言曰天子为君万邦
 百官遵承以为法式者实人君也百官所遵承者既
 在人君故人君有言则可以为教命不言则臣下无
 所禀受其号令今高宗既免丧新即大政则出言以
 耸动万方正其时也而乃犹未𤼵言宜群臣所以以
 此进戒也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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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
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
其左右
 群臣既怪高宗除丧之后当言而不言进諌于王故
 高宗于是作书以告之曰我既除丧非不欲言也但
 我自念以我一人表正四方实恐德之不善无以率
 天下故未敢言但恭敬渊默沈思治道庶几有德而
 后言已而思之既深诚感上天果然于梦寐之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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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其赐以良弼将以代我出言而令四方则我之
 不言非不言也有所待而后言也既告以上帝赉良
 弼之说于是乃审度思念其梦中所见之形像俾之
 以梦中所见图以为形以此之形遍求于天下果于
 傅氏之岩得其筑堤之人名说者乃与此形相肖傅
 岩在虞虢之界史记殷本纪是时说为胥靡筑于傅
 险胥相也靡随也胥靡盖古者相随坐轻刑之名傅
 说贤人身不坐罪为胥靡人代筑以供食耳时傅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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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下通道所由有水坏道故常使胥靡人筑护之也
 高宗既得说于傅岩与梦像相肖于是即立以为相
 又置之左右盖以冢宰而兼师保之任也如君奭之
 序曰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则周召之
 相成王不特统百官均四海而已又处左右为师保
 而辅成君德也
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
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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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高宗既用傅说为相又置诸左右使居师保之任故
 此遂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盖大臣事君当先
 立其大者不当屑屑于小节孟子曰人不足与适政
 不足与间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则所谓大人者
 岂非格君心之非乎高宗惟深明乎此故其命傅说
 为相未尝言及于政事而先处之以师保且命之使
 朝夕之间纳其诲言以辅翼我之心者盖正君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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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此正所谓先立乎其大者高宗既命傅说使之朝
 夕纳诲以辅台德故又托微意设喻见其所以望之
 者如此其急其意盖谓金欲成利器则不可以无砺
 巨川之患欲济则不可以无舟楫大旱之世欲苏苗
 稼则不可以无霖雨金欲成器而无砺则钝巨川无
 舟楫则不可涉大旱无霖雨则苗稼不可苏此三者
 皆望之切而赖之深欲傅说之纳诲也其意激切故
 言之不足设喻托意以尽其情耳其所以重复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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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有他意也或者见其有此三喻乃从而为之说以
 为每句皆有所托故王氏乃谓若金用汝作砺者使
 之治己也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者命之使济难也
 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者命之使泽民也是皆附会
 穿凿以求高宗之意据此上文言朝夕纳诲以辅台
 德下文言启乃心沃朕心者则是高宗于此其与傅
 说言者大抵欲成就其己德而已未及乎济难泽民
 也惟高宗设上三喻皆欲傅说济己所不逮故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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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启乃心沃朕心盖欲傅说念前三喻尽𤼵其心之
 所蕴有犯无隐朝夕纳诲而沃我之心也沃如水之
 沃物盖渴其言甚久故望其沃我也高宗既欲傅说
 启乃心沃朕心又恐其未出于忠言正道故又设譬
 以告之曰必欲沃我当用忠言正论宁使苦言难入
 不可谄谀以求媚譬如药之救疾若不苦口服之至
 于瞑眩而瞆眊则不足以愈疾当用直道宁以直道
 见疏不可以邪道取媚譬如徒跣而行者当视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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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行若弗求平地而乃求于速至遂由邪径而蹈绝
 崖则非徒劳力亦以伤足故傅说之沃高宗所以必
 贵乎用苦言直道也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
康兆民呜呼钦子时命其惟有终说复于王曰惟木从
绳则正后从諌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祇若
王之休命
 高宗上既责傅说使之尽启沃之心如药必苦口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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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视地故此又责之使与王朝之臣同心协力俱尽
 启沃之诚也盖傅说既作相而总百官则自卿士而
 下皆其属也故高宗于此必欲傅说与其僚属无不
 同心协力以匡正汝君之心而成就其德使其君率
 循上古之先王道迪我高后成汤之德以安天下之
 兆民也故曰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林少颖
 谓上言先王盖指商已前之王天下者下言高后盖
 指成汤若康诰言往敷求于商先哲王别求闻由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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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哲王则此言先王为成汤已前之贤王也明矣高
 宗既以其所以期望傅说者反覆告之故此又嗟叹
 而勉之曰呜呼我之命汝言已尽矣汝诚能敬我是
 命则我之德庶几有终矣汝可不勉哉故曰钦予时
 命其惟有终高宗既再三责望如此故傅说于是以
 其启沃之辞而复于王此复于王在荀子所谓大忠
 以德复君之复同盖前托作砺舟楫霖雨以见其望
 之之切故说之复王亦托木从绳以见后从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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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木之生也有曲有直岂能皆正惟从绳墨之弹画
 则作为器用无不正者亦如人主所行岂无善不善
 于其间惟能从諌弗咈则善能迁不善能改斯足以
 成其德惟人君能从諌而成其德则人皆轻千里而
 来告之以善况在朝之臣岂有待命而后谏者虽不
 命亦将承上意以纳諌如是则谁敢不敬顺上命者
 哉傅说言此盖喜其君许之以言而不讳故说亦愿
 罄其言而无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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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命中
惟说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
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
 周官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则总百官者实宰
 相之职也高宗得说爰立作相实命之使总百官也
 说既承王命而总百官故于是嗟叹而进戒于王曰
 呜呼明王奉若天道盖天之所以为天者纯亦不已
 故明王于是承顺其道体其不已之意而建诸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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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邦于外设天子之都于内于邦则立诸侯以治之而
 谓之君公于都则立天子以治之而谓之后王犹以
 为未也又各为之命大夫与众官之长以承奉于诸
 侯天子而共致其治凡所以如是岂欲肆为逸豫而
 以位为乐哉惟欲体上天日新不已之道协心戮力
 以治斯民而已傅说此言盖欲高宗与己共忧勤以
 图治不可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欲以事尽付
 之傅说而已不复加之意也林少颖谓天子宅忧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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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总己以听冢宰三年既除丧然后天子亲政此礼
 之常也今高宗既免丧而犹不言群臣无所禀令恳
 请甚坚而高宗乃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其意
 盖欲终不言而求其良弼以代之也故既得说则命
 百官总己以听之若其宅忧之时无复致疑其间故
 史官推本其意而言惟说命总百官也余谓少颖此
 说固似有理要之总百官亦是宰相常事如周官言
 统百官均四海则宰相未尝不总百官虽不必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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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总己之文亦可也
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惟口起羞惟
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主惟戒兹允兹
克明乃罔不休
 傅说上既言高宗以明王奉若天道不惟逸豫惟以
 乱民故此遂言明王所以奉若天道者无他惟在宪
 天聪明之德而已盖天之听也不以耳而以民之听
 为听故听而合天下之公天之视也不以目而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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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视为视故视而亦合天下之公惟天之视听本乎
 天下之公理故人君诚能法天之视听以为一己之
 聪明惟视听无私而闻见达于天下者日新而不已
 岂复有逸豫生于其心哉惟人君既宪天之聪明日
 新其德于上则臣莫不钦若而禀其令民莫不从乂
 而向其化矣此岂人君求其如是哉天以民为聪明
 君能宪天则君之聪明亦民之聪明也以民之聪明
 而临御于臣民则钦若而从乂亦自然之理也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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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言人君聪明当法于天故又言赏罚之用尤不可
 不谨盖天之所以聪明不过命德讨罪人君于命德
 讨罪之际能以公心处之不以私意挠乎其间则虽
 未尝屑屑然求合于天而聪明自与天无间然矣此
 傅说所以既言人君宪天聪明则臣钦若民从乂而
 又继以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
 省厥躬盖人君言出于口则为命一命受职再命受
 服三命受位苟口之所命者非其人则适足以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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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辱故曰惟口起羞甲胄所以被于身而禦寇也无
 故而被甲胄则适所以自致寇戎故曰惟甲胄起戎
 此二句盖傅说言命德讨罪不慎则其失如此也既
 言其失于上故遂言人君所以命德讨罪者惟当使
 衣裳在笥于戈省厥躬可也盖口起羞故衣裳宁藏
 于笥不可轻以予人甲胄起戎故用干戈以加于人
 不可不省躬无罪然后致讨此盖言赏罚之用祸乱
 之所萌而其施之则不可不慎也赏罚之用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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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重故王惟能以此二者为戒信此二者诚不可轻
 信则赏罚之行皆当功罪而无不明矣无不明则设
 施无不善故曰乃罔不休林少颖谓甲胄干戈皆兵
 器也自其被于己而言之则谓之甲胄自其加于人
 而言之则谓之干戈此语法也其说亦有理
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
贤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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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厥攸居政事惟醇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
神则难
 自此以下又告高宗以为政之要术也惟治乱在庶
 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此告高
 宗以任贤使能之事也治乱之本在任官之当不当
 故人君欲官其人必其人之能可任是官者然后官
 之不可以私爱而官之也既官而使之矣又欲赐之
 以爵必其任官之后有以贤于人而实有德者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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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爵之不可以恶德而进之也王制曰论定然后官之
 任官然后爵之所谓官者盖使之居卿大夫士之官
 而以治其事也所谓爵者盖既居其官赐以卿大夫
 士之爵也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此告高宗以举事之
 方也盖人君欲有所为必审虑于心果善矣然后动
 不可以不善而妄动既善而可动矣则又当度其时
 之可为然后为之则为之而成动而有功也盖不善
 而动固不足以成功既善而动不以时则亦不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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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如裘葛之施于体饮食之充于口其谋诚善也
 倘夏而裘冬而葛则用非其时虽善无补于体渴而
 食饥而饮虽善无益于口此傅说所以必欲虑善以
 动而动又必以时也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
 此告高宗以不矜不伐而享国盈成之业善者人之
 所固有智愚贤不肖皆有之何足夸哉惟不知善之
 为善者斯善矣苟稍有寸善侈然自大若人皆不能
 而我独有者则所有亦小矣岂所谓善之大者哉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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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丧厥善也能者能是事也如禹能水稷能榖者是
 也然禹稷岂知其为能哉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
 之故不忍坐视其溺而疏决百川禹初不知其为能
 也惟不以为能故能以成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
 饥之故不忍坐视而播百榖稷亦不知其为能也惟
 不以为能故能成功使禹稷自以为能而矜之则胸
 中亦小矣岂有小器而能载大者此其所以丧厥功
 也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此告高宗以豫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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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治不忘乱之事也事事者非一事也惟事事乃其
 有备者谓事虽不一而皆有备也惟事事有备则危
 乱之衅无自而生此有备所以无患也一说又谓事
 事者从事于事则乃能有备有备则无后患此说亦
 通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此告高宗以远小人乐
 闻过之事也盖君子得宠则恭小人得宠则侮然小
 人于君亦本不敢肆陵侮之心惟人君自开宠嬖之
 门以幸小人则小人始敢侮上是启宠乃所以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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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侮也人谁无过过不惮改则善矣苟有过而耻
 之则人之指谪其过也必不能无愧遂致文饰其过
 殊不知文饰小过乃所以遂成大非此傅说所以又
 欲无耻过者恐耻过则文过文过则作成其非故也
 傅说自此以上其深思熟虑为高宗谋者无所不至
 故又总结之曰惟厥攸居政事惟醇盖言如上所云
 其所慎者可谓众矣然其本则在人主先正其心术
 而已故傅说必欲高宗惟厥攸居盖居者有所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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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也中有所主则𤼵于政事必不驳杂所谓政事即
 上所言者是也此正所谓一正君而国定矣傅说上
 既告高宗为治大要反覆迪导其心志既以尽矣于
 此又念高宗心术犹有黩于祭祀之失若高宗彤日
 之戒则黩于祭祀可知矣惟高宗所蔽在此故傅说
 于是又告之曰祭不欲疏亦不欲数惟疏数得中则
 善矣苟不得中而徒以数祭为厚于鬼神则黩于祭
 祀矣黩于祭祀则虽曰敬之乃所以为不敬也然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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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祭祀所以谓之不敬者以礼烦则纷乱而难行故
 施于事神则难以格其来享也故曰礼烦则乱事神
 则难张彦政谓自明王奉若天道至政事惟醇所以
 长善也黩于祭祀以下所以救失也此说是也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拜
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
德惟说不言有厥咎
 傅说上既反覆以治道之大原君术之至要告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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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高宗于是言旨哉以味其言也盖高宗得傅说虚
 心屈己徯闻至忠之诲为日久矣至是而闻所未闻
 理义悦于心而无厌故遂言旨哉以美之也旨美也
 古人于饮食之美者以旨言之若言君子有酒旨且
 有是也盖高宗闻说言如美味悦口餍饫充足故曰
 旨哉者味之深也既味其言矣于是呼说而告之曰
 尔之所言我当佩服而行之苟汝不善于所言则我
 虽欲闻而行之不可得也故曰乃不良于言予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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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行高宗既许傅说以行其言矣于是喜其谏之行
 言之听遂拜而稽首尽敬于君勉以行之之难而冀
 高宗不倦以终之也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行其
 所知则光大则所贵乎知之者惟欲其行之而已知
 之不能行则与我为二虽嘉谋日接于耳是他人物
 非己所有也知而行之则与我为一凡嘉谋接于耳
 者皆能躬行之能躬行则善皆其所有也惟知之非
 艰而行之惟艰如此故傅说所以告高宗曰知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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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行之惟艰也然行之惟艰矣苟能一日用其力则
 亦何难之有凡高宗之于傅说已许以乃言惟服则
 是非特知言之善而又欲以必行也故傅说于是又
 言王诚不以行之惟艰则信能合于先王之成德矣
 盖汤所以能成就其德惟以从諌弗咈先民时若与
 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而已今高宗诚能不以行之
 惟艰则是能合成汤之用心高宗能以成汤之心为
 心则于傅说之言无所不行也言既无所不行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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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轻千里而来告以善况在朝之臣哉傅说所以又
 言王能行而说不言则说有咎也故曰惟说不言有
 厥咎
说命下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遁于荒野入宅
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
尔惟曲糵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尔交脩予罔予弃予惟
克迈乃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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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上二篇既言傅说为相而说反覆告以治道故
 此又以学问之事资于说焉来汝说者呼使来将告
 以愿学之意也台小子旧学于甘盘者高宗自谦而
 称我小子昔尝学于贤臣甘盘也既乃遁于荒野入
 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者此又高宗告说以
 学甘盘不克终之意也但此有二说二孔则谓高宗
 为王子时既学于甘盘而中废业遁居田野后入居
 于河又自河往亳盖是高宗父小乙欲使高宗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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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苦故使居民间既废业而居民间遂无显明之德
 故谓之暨厥终罔显此说本无逸之言曰其在高宗
 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故以遁于荒野为爰暨小人
 之事苏氏则谓武丁为太子时学于甘盘及即位而
 甘盘遁于荒野武丁使人迹其所往则居于河滨自
 河徂亳不知所终武丁无与共政遂相傅说此说则
 以遁于荒野为甘盘之遁二说不同林少颖则以为
 当从苏氏沈博士则谓当从二孔以今考之孔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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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故当从之高宗既谓我初学甘盘后来既遁在民
 间与甘盘异处后终至入亳即位迄无显明之德故
 今日所以有望于傅说训迪其志盖高宗之志在于
 成就其德故欲傅说启迪其志意而引之当道也高
 宗既欲傅说训于朕志故又指物兴喻以见其愿学
 之志盖酒非曲糵不成羹非盐梅不和犹人君虽美
 质必得贤辅导乃能作圣作酒者曲多则太苦糵多
 则太甘曲糵得中乃能成酒作羹者盐过则咸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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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酸盐梅得中然后成羹臣之于君不可上下相同
 当以柔济刚以可济否则左右规正其君之德乃和
 也今高宗之意正欲傅说匡其不及将顺救正如酒
 人羹人以甘苦咸酸相济成味故既以酒醴和羹为
 喻于是又继以尔交脩予罔予弃者盖欲其可否相
 济以辅予不逮终始相助不可复如甘盘之中弃也
 高宗既望傅说以可否相济故又许必行其言曰予
 惟克迈乃训盖谓尔诚能交脩我而不弃我则将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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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汝言而力行之不敢失坠也一说又谓喻以酒醴
 之待曲糵所以望傅说之𤼵其未有也喻以和羹之
 待盐梅所以望傅说之和其既有也说虽善而牵合
 故不从
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
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
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脩
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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乂列于庶位
 高宗上既以学问之事资傅说故说于是遂告高宗
 以学问之说马孔氏以此言王人犹云王者少颖谓
 以王人为王者无所考据按王氏谓此言王人求多
 闻乃傅说称王而告之曰人之为人贵乎求多闻也
 此说为善如禹告舜曰帝光天之下亦是称帝而告
 之也盖傅说既承王命资以学问之道故说于是称
 王而告之曰人之所以贵乎多闻之富者非欲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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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而已盖将以建立政事也然虽务于多闻以建立
 政事而所闻又有正有邪有是有非虽多闻而皆浅
 近不根之语又何益哉故于是又言于王曰人之求
 多闻者固欲建事又必学于古训则多识前言往行
 故𤼵于政事必有所获如三代得天下以仁故所获
 乃至于卜年卜世之长且久苟徒务多闻必欲穷耳
 目之所不及以为多而不能师法于古又安能享卜
 年卜世之永哉此傅说所以言事不师古以克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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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说攸闻也傅说既言学古则有获不师古则不能
 永世故遂以告高宗以学古之方盖为学之道不可
 自是不可自怠惟顺其志凡告以善者皆乐从之而
 不拂务时敏而朝夕于斯不敢少懈则凡有所脩者
 无不从欲而至我欲仁而仁至者厥脩乃来之谓也
 既所脩从欲而至又不可谓为善止此而已又能怀
 此逊志时敏之诚不敢少怠则道积于其身矣若夫
 以道教我者特学之半耳岂可谓道尽于此哉但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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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师之所言而逆其所未言则其功全矣故傅说于
 是又告高宗曰教我特学之半耳惟因其所教而吾
 自能始终有常于学则德日益而不自知矣德日益
 而不自知则又深于道积于躬盖道积于躬则犹有
 可见之迹惟日益而不自知则德与我为一不知德
 之为我而我之为德也傅说言此盖谓为学之道不
 可求全于师惟在因师而自得其学盖不欲高宗取
 足于师而欲其深造而自得也傅说既告高宗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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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不可取足于师而在乎自得故又告之曰今王必
 欲尽学问之道不必他求但鉴视先王成汤所以为
 学之成法而躬行则所谓学古而克永世者斯无过
 矣盖汤学于伊尹自有成法高宗但鉴视之则无过
 矣高宗既能学古而举事无过则傅说用能钦承其
 德而广求俊乂以列于庶位而共致其脩辅之功也
 故曰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股肱惟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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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惟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
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
我烈祖格于皇天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惟
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
绥民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
 傅说上既告高宗以学问之道故高宗于是嗟叹其
 言之善而告之曰我恭默思道渴于得贤今既相说
 而说又能反覆告我以学问则自今以往四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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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不仰我之德者乃汝有以鼓舞而动化之也高宗
 既言海内仰德本乎傅说之动化故遂以股肱为喻
 以见君臣相须不可相无盖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有
 股肱之助无股肱则不得为人人主所以能成其圣
 德者以其有良臣之助无良臣则无以成其圣盖君
 臣相须义均一体也高宗既以臣喻股肱于是又引
 成汤畴昔所以学于伊尹者以见其意先正保衡谓
 伊尹昔为保衡乃先代百官之正长也故谓之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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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衡高宗言此盖谓伊尹昔者自畎亩而起作成先
 我成汤之德毅然以致君泽民自任其在于君则曰
 我不能使君如尧舜之君则其心愧耻若有市朝之
 挞其在于民有一夫不被尧舜之泽者则曰是我之
 罪伊尹所以如此者盖伊尹昔在畎亩常欲使君为
 尧舜之君使民为尧舜之民今既任天下之重故君
 不尧舜民不被泽则自以为愧自以为罪也惟其自
 任如此故能保佑我有功烈之祖成汤其德足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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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天而无以复加今傅说起于版筑居于冢宰与伊
 尹之事实同故高宗所以亦欲傅说推伊尹致君泽
 民之心而庶几以道显明辅我以成尧舜之德亦如
 伊尹之相汤以格皇天无使伊尹得以独擅其美名
 于我商家也故曰罔俾阿衡专美有商高宗既欲傅
 说辅相于己无异于伊尹之相汤故又申言君臣相
 济之义谓君非得贤则无人与之共治贤非得君则
 无人与之共天位食天禄君臣相须如此故尔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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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须辅乃君之德使之足以仰继于先王而永安天
 下之民也故曰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惟高
 宗所以责望于傅说者如此其重故傅说亦喜其仰
 成之意于是拜而稽首尽其敬而钦承之曰敢对扬
 天子之休命所谓对扬者高宗以美命加乎已故傅
 说愿展尽底蕴庶几有成足以荅高宗仰成之意而
 𤼵扬之也少颖谓人君之学与匹夫异固不在乎章
 句训诂之间如学士大夫之一艺也不过学为尧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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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已不学尧舜而云学是陈后主隋炀帝之学非徒
 无益而又害之也惟高宗之学则所谓学为尧舜矣
 盖伊尹事汤以尧舜之道事之也今高宗以成汤自
 期以伊尹期傅说则其所学岂非学为尧舜乎此说
 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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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详解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