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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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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三
             宋 夏僎 撰
大禹谟
 林少颖谓虞史既述二典而其所载义有所未备者
 于是又叙其君臣之间嘉言善政二典之所不载者
 以为大禹皋陶谟益稷三篇此盖备二典之所未备
 者非如舜典之初上接尧典之末也盖舜典巳载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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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此三篇皆舜未死已前之言文不相接而意实相
 属舜典既载禹宅百揆继舜之任而其本末未有所
 属故此篇载禹摄帝位率百官若帝之初然后舜之
 始末无所不备此所以为虞书左氏傅所举以为夏
 书盖孔子未定书以前傅写之误也
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谟益稷
 在舜之时皋陶以谟显大禹以功著作书者既述二
 典载其君之始末于是又录其君臣之间嘉言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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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此大禹皋陶谟益稷三篇以见当时为臣者忠力
 如此孔氏叙书将𤼵明其所以作此书之意故言皋
 陶为舜陈其谟禹为舜成其功舜则因二子之谟功
 而申之故作大禹皋陶益稷三篇盖此三篇皆是禹
 之功皋陶之谟与舜美之之言故孔子作序所以必
 云也帝舜申之说者不同林少颖谓申重也皋陶之
 谟显矣舜则申之使致其功若所谓时乃功懋哉是
 也禹之功著矣舜则申之使陈其谟若所谓汝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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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是也苏氏则谓申推明之也张氏则谓申发扬而
 暴白之使功与谟皆申而不屈皆不若汉孔氏谓申
 重美二子之言唐孔氏广其说曰若大禹谟言帝曰
 俞地平天成时乃功懋哉益稷又云迪朕德时乃功
 惟叙是皆重美二子之言此是矣篇次先禹后皋陶
 序乃先皋陶而后禹唐孔氏谓皋陶之篇皋陶自先
 发端禹乃然而问之皋陶言在禹先故序先言皋陶
 殊不知禹谟言后克艰厥后以下亦禹先𤼵端则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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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又在皋陶之先岂可谓皋陶言在禹先故先皋陶
 又孔氏之说特可该皋陶一篇而已此序包括三篇
 岂可只以皋陶谟一篇为据哉沈博士又谓篇次先
 禹后皋陶以禹继舜有天下序先言矢谟而后成功
 意禹之功未必非皋陶有以发之此说虽近似然考
 之于经禹功自功皋陶谟自谟未见有皋陶发之之
 意惟少颖谓先言皋陶而后言禹非有轻重取与于
 其间盖先言谟而后言功事辞之序然也此说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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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稳说者谓伏生以益稷合于皋陶谟今考益稷篇
 首言帝曰来禹汝亦昌言与皋陶篇末思曰赞赞襄
 哉文势相接又此篇无益稷一言则安国分为二篇
 未必古文如此余谓安国得古文于屋壁以其古书
 心必增敬岂敢以己意妄加分别益稷一篇必是古
 文自尔林少颖谓古者编竹简成书竹简所载不能
 多必析而分之既分之必取数字名篇此篇有暨益
 稷之文故借此二字以名简策犹论语以颜子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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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以公孙丑万章等名篇也又此三篇又谓之禹
 谟者岂尽禹之谟亦有皋陶之言皋陶谟者岂尽皋
 陶之谟亦有大禹之言其分为三便于简策而非谓
 禹谟尽在第一皋陶谟尽在第二汉孔氏谓大禹谟
 九功皋陶谟九德是皆拘于篇名而为此说故林少
 颖亦云不必如此凡三篇中出于禹言者皆禹谟何
 必九功出于皋陶者皆皋陶谟何必九德此说尤当
大禹谟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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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大禹谟曰者盖作书之体皆揭其目诸篇尽然
 也下言若稽古大禹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者盖
 史官欲作禹谟故自言我考于古之大禹其人有文
 教布于四海且能敬承于帝谓大禹虽有是之教犹
 不忘于敬君此盖作书凡为此人作此书必先述其
 德如尧典若稽古下言放勋钦明文思安安舜典言
 若稽古下言重华恊于帝也史官谓禹之文德敷于
 四海之外无所不及于是陈其谟以祗承于帝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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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舜而言其所陈谟即下克艰厥后以下是也
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此曰乃禹言也不言禹者上既有稽古大禹故继上
 文不言也禹告舜谓为君难为臣不易君臣者政之
 本也君能尽君之道而克艰于为君臣能尽臣之道
 而克艰于为臣如此则政之本立矣本立则政治而
 黎民则敏于修德敏之为言速也民速于从善如所
 谓故民之从之也轻是也林少颖以为此禹之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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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之人徒以舜之为君恭已无为而已遂以舜之治
 天下优游无为曾无所用其心殊不知舜之君臣其
 都俞赓歌于一堂之上自一话一言未尝不以克艰
 为戒惟其君臣之间皆不忘于克艰此所以享无为
 之治也
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
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
 此一段诸儒之说皆不贯穿惟林少颖谓禹既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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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厥后陈谟而告舜舜于是然其言谓能尽克艰之
 道者惟尧为然而犹不足于此也允若兹者犹曰信
 能行此也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尧之治至于人之
 有嘉猷则皆入告于上而无所隐伏草野之中有贤
 者则皆愿仕于朝而无遗其万邦又巳咸宁则其治
 之可谓大成矣嘉言罔攸伏若可以无事于询访野
 无遗贤若可以无事于营求万邦咸宁若可以无事
 于忧恤而尧之心犹以为未也于是稽于众以询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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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之得失有未至者则舍己从人而不吝又且不
 虐无告不废困穷惟恐一夫之不得其所无告谓鳏
 寡孤独天民之穷者皆哀矜而不虐之困穷谓士之
 失职者皆任用而不废之极四海之间无有一士之
 失职者无有一民之不被其泽然后为能尽君之道
 则是后克艰厥后惟尧足以当此言也此说为当
益曰都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
四海为天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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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少颖谓都美辞也此舜既即天子位群臣之称帝
 皆指舜言也盖舜既言克艰之道惟尧能尽之于是
 益言舜之德既如此则其于克艰厥后之道盖亦优
 为之也此说极贯穿上下之意广运孔氏谓广言所
 覆之大运言所及之远薛氏云广如地运如天广则
 大而无不载运则通而无不周此说与孔氏相同不
 若张横渠谓广大而流行其意谓广运不可析而为
 二特言舜德大而能运用故以广运言之下文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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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文此皆舜自广大中运而为之也盖大而能运则
 无若伯夷可名以清而不可名以任伊尹可名以任
 而不可名以和惟大而能运则变化不测自其大而
 化之而言则谓之圣自其圣而不可知而言则谓之
 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则谓之武自其英华𤼵于外
 而言则谓之文圣神文武皆广运之所𤼵非于广运
 之外复有圣神文武也故益于广运下皆言乃者盖
 谓是德广而运之乃所以为圣神文武也故惟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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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如此故皇天由是眷祐而命之起于侧微之中玄
 德升闻遂受尧禅奄有四海而君天下故曰皇天眷
 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然则益必言及此者其意盖
 谓舜既以大禹克艰之戒惟尧独能他人不可及故
 益言此谓舜广运之德既脩于畎亩之中升闻于天
 朝上为天所眷顾下为民所仰戴则欲克艰厥后以
 合乎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此正益之意也
禹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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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少颖谓益既言舜德广运为天所眷命民所爱戴
 于克艰之道可以优游为之矣禹于是又戒之曰帝
 虽为天所眷命然祸福吉凶本无常也人能顺之而
 从道则天应之以吉其或从逆而不顺道则将变而
 为凶是道也如影之随形如响之应声盖有不期然
 而然者其言舜虽有广运之德尚当兢兢业业尽其
 寅畏之志然后有以尽克艰之道盖益之言勉之于
 其始禹所以戒之于其终此说曲尽其妙吴蕴古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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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善则福在其中非于善之外复有所谓福作恶则
 祸在其中非于恶之外复有所谓祸譬之有形斯有
 影有声斯有响夫岂判然二物哉此说极得大禹惟
 影响之本意故特存之
益曰吁戒㦲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
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虞度也言天下无可度之事故谓之无虞与毕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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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四方无虞同意大抵天下之理多事之际中才之
 主亦知儆戒以居之惟无事之际则燕安鸩毒藏于
 中居安而忘危不知福者祸所伏虽聪明之主亦有时
 而惑卒至变起不图有不自知故禹既以吉凶影响
 之理陈戒于舜益于是申言所以儆戒之道尤在于
 无虞之日自罔失法度以下皆无虞之日所当儆戒
 者也吁者疑怪之辞禹言吉凶祸福常理若无可怪
 而益必言吁者盖益闻禹善言惊而为是声尔故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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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氏谓先吁后戒者惊其言之美然后设戒辞使听
 者精审其言此说极是自古太平无事之世上恬下
 熙天下无事虽无为而可以致治然好大喜功者则
 欲纷更旧章以逞己能恣行淫逸以快己欲优柔不
 断者久安则怠于黜陟而贤否不分昧于听断而疑
 谋必行故益必以罔失法度者恐其纷更旧章也戒
 以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者恐其恣行淫逸又戒以任
 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者恐其怠于黜陟而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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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听断也盖舜之时袭尧之爵行尧之道法度彰礼
 乐著垂拱视天民之阜夫何为哉惟谨守法度使不
 失故当而已故先言罔失法度若周公当太平之后
 作无逸之书亦以变乱先王之正刑为戒正此意也
 罔游于逸者言人君春省耕秋省敛一游一豫为诸
 侯度则人君何尝不游但不游于逸若周穆王车辙
 马足遍天下为无益之游也林少颖所谓不为巳甚
 之游是也罔淫于乐者淫过也过于乐若纣长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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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谓淫乐林少颖所谓不为巳甚之乐也任贤勿贰
 欲其一意用贤谓知其贤则一德一心共图致治故
 谓之勿贰一有异念则贰矣去邪勿疑欲其果于去
 邪盖奸邪之人诡计邪谋足以固宠一知其邪当决
 然去之勿复怀疑使出其不意彼虽欲别生诡计有
 所不及一疑而不果则奸谋旋生虽去之或以招乱
 故去邪所以欲勿疑疑谋勿成说者多连上文解谓
 任贤而贰去邪而疑皆疑谋也故不可成余谓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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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即言疑谋勿成三句皆对之而
 下不可连文而解当自作三句解谓任贤欲其一意
 故戒以勿贰去邪欲其果断故戒以勿疑疑谋足以
 败事故戒以勿成疑谋如诗所谓筑室于道谋是用
 不溃于成则谋之疑者苟行之非惟不能成事且将
 败事故戒以勿成者谓既知其疑则不复强行以求
 其成也凡是数者皆足以蔽人君之心故既如此上
 文数事人君诚能戒而不为则一心之中明白洞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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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有蔽惑如浮云扫尽太空廓然百志如之何而不
 光明哉人君特一心耳谓之百志者盖天下百为之事
 皆关乎人君之心人君以一心经营百为是心一而
 志百故曰百志益既戒舜以不为上数事则百志广
 明而其意犹以为未也故又戒以罔违道以干百姓
 之誉欲其遵道而行政治则民自亲誉于我若大道
 而不行区区如后世移民移粟之君务行小惠故取
 民誉岂足取哉又戒以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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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生斯民立之君以司牧之将以人君治天下非以
 天下奉一人故人君当顺众心以图治不可咈众欲
 以从己故也又戒之以无怠无荒四夷来王者盖益
 既反覆申戒如此又恐其行之不勤故又言舜于此
 数者能尽其儆戒之意躬而行之于心无怠于事无
 荒岂惟中国治而已虽四夷亦将来王盖极言其效
 以勉舜使之儆戒也林少颖谓无怠无荒犹所谓不
 倦以终之此说是矣苏氏曰九州之外世一见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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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语曰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其意谓诸侯见君
 有日见者有月见者时见岁见世见者日见者为日
 祭月见者为月祀时见者为时享岁见者为岁贡远
 夷一世见者谓之终王此言四夷来王谓四夷皆讲
 朝见之礼也林少颖谓益非不知舜之心不至如上
 所云而必谆谆告戒惟恐不及圣人智周万物道济
 天下为其兢兢业业者实未尝须臾忘此其所以为
 圣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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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
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
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
 益前既谆谆告戒使舜儆戒无虞而尽其所以致治
 之道故禹于是又言舜今日以德政养民已有成效
 尤不可不保其成使之至于无坏也于叹美之辞既
 叹美而又言帝念哉者谓今日德政已成其事诚美
 在帝不可不念其保之之术也盖莫非政也以德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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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则斯为善所谓善政者凡欲养民而已今舜之治
 以之水火金木土谷之六府则既已惟脩惟脩谓六
 者各得其性各致其利也以之正德利用厚生之三
 事则既已惟和惟和谓三者施之天下而不失其和
 也正德若所谓谨庠序之教是也利用若所谓谷不
 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也厚生若所谓五亩之宅
 树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是也是三者别而言
 之则谓之六府谓之三事合而言之则谓之九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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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脩三事和则九功可谓有序矣有序非谓先水火
 而后金木土谷先正德而后利用厚生也特谓九者
 之功各得其序而不失其利尔九功既有序则民被
 泽欢忻鼓舞即此序而歌咏之故谓之九序惟歌禹
 言此者谓善政所以养民今六府三事脩和如此民
 皆颂而歌舞之则善政之养民于此无加为舜计者
 不必复求所谓善者惟思所以戒之董之劝之使此
 政不坏足矣此正大禹所以言之之意也林少颖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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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者得其叙则天休滋至吾乃寅畏以享之此之所
 谓戒之用休其或不然则天威将至故督之以威而
 避之又以九功之歌播之于声乐发扬蹈厉以自劝
 其意盖谓戒之董之劝之皆使人君自戒自董自劝
 然详味文理似乎非是望君以此自戒其意乃谓今
 日养民之政既已如此然六府三事皆斯民所日用
 者民情勤始怠终万一蒙养既久怠心一生虽人君
 以是为养民之具而民或忽而不念则安保不坏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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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戒之以休使知勤于此者必有无穷之美利董之
 以威使知怠于此者必有可畏之刑威劝之以九歌
 使之歌咏其事乐而忘劳如是则民皆将终身惟六
 府三事是赖共起而脩之则人君养民之政岂有坏
 耶是戒之董之劝之皆欲人君用此以劝天下之民
 说者皆谓脩六府和三事皆禹之功然禹身致其功
 而自言之岂夸其功以侈其君耶殊不知禹圣臣也
 既委质为人君任天下之责则视天下之事皆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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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虽为之而功盖天下亦不自以为功非特不自以
 为功亦不知为己之功岂若小丈夫稍有寸功即矜
 夸而以见知为说哉今其所以及此特因益以儆戒
 无虞为舜之戒故进此言使舜知今日养民之政既
 以如此在舜犹不可不念所以保之之术亦所以助
 成伯益进戒之意尔陈少南谓金木水火土谷六者
 财用所自出故曰六府正德利用厚生三者人事所
 当为故曰三事此训释府事二字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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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
 禹前既陈今日六府已脩三事已和在舜不可不知
 念其所以保之之术故舜乃俞而然之谓言之当也
 既然其言于是又归功于禹谓六府三事所以治者
 实禹之功也夫禹平水土而已六府三事禹未尝加
 之意然乃以为禹功者盖洪水未平六府三事虽存
 而人孰蒙其利惟水土既治则地平矣地平则天时
 之运于上者人皆可以因之播种敛藏故六府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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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脩三事自此日和是六府三事禹虽未尝脩和之
 而实若有功于其间故舜所以先言地平天成而后
 继之以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者盖言今
 日六府脩三事和皆由汝治水之后地平天成故六
 府三事所以允治而万世永赖其利则汝前所陈养
 民之政虽保之在我而其功实原于汝也且以今日
 观之天下之民皆安然无事饥食渴饮曾无忧愁困
 苦之患皆禹之功然则禹之功安得不为万世永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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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又岂惟万世而已其曰万世云者姑取其数之
 多而言之耳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
不怠总朕师
 此言舜将禅位于禹之事不与上文交接礼记八十
 九十曰耄耄之为言昏也百年曰期颐期要也颐养
 也谓年老不知衣服食味惟要孝子颐养舜生三十
 徵庸三十在位终尧三年之丧时年六十三更加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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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位三十三载时年九十五在耄期之间故兼耄期
 而言之舜之意谓帝位甚大惟兢兢业业勤而行之
 方可以称其责今舜年在耄期倦于勤劳之事故呼
 禹来而谓之曰朕倦于勤汝惟不怠可以代巳总率
 天下之民夫舜上圣之资继尧之绪年至耄期方倦
 于勤而求巽位又必命禹之不怠者是古人君常以
 天下为己忧不以得位为乐也
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皋陶迈种德德乃降黎民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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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
惟帝念功
 舜既让禹以位禹谦逊不敢当而让皋陶故其言朕
 德罔克谓我德不能胜其任民不依附我惟皋陶迈
 种德惠泽加于民兆民允怀实可当帝位帝念其功
 而授之苏氏谓迈远种德如农夫之种殖也其意谓
 众人有德于民必期其报惟皋陶远种其德无求于
 民而民自归之此实人之所甚难故禹所以举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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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皋陶之辞也禹让皋陶既言其种德使帝念之于
 是又言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
 兹以见禹之注念常在皋陶也苏氏则谓禹既称皋
 陶之德因以是教舜使舜念德其说虽可喜然上文
 言帝念哉下文言惟帝念功皆是禹让皋陶称其德
 使帝念之不应于此使舜自念其德故当皆为禹让
 皋陶之辞解之诸儒虽多有作让皋陶之辞解之然
 其说不同王氏则谓念此人当知此人有可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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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此人当知此人有不可念之理名言此人当察此
 人之贤否此事之是非允出于此道则当察此道之
 可否盖禹以谓皋陶有可念之功无可释之事名其
 人则有德言其事则民怀舜允出于禅位则皋陶在
 所当念不在所当释陈少南谓念兹在兹者禹戒舜
 以念皋陶也名言兹在兹者禹自言皋陶之功也舜
 念此则皋陶当在念虑之间及其久也念之熟矣舜
 虽欲释皋陶不可得也禹名言皋陶之功常在皋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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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言有穷而情不可穷禹于不言之间其情未尝不
 允出于皋陶也此二说虽作禹让皋陶解然不如林
 少颖之说为当少颖谓禹之让于皋陶也盖以谓我
 心念其可以受帝禅者惟在皋陶舍皋陶无人能及
 之者则可以受帝禅者亦惟在皋陶故名言于口以
 为在皋陶允出于心亦以为在皋陶谓巳之反覆思
 之无有以易此说极当禹既言皋陶可以当帝位故
 告以惟帝念功谓我前念皋陶如此可用令帝念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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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而用之也林少颖谓朕德罔克正如舜典所谓舜
 让于德弗嗣也
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
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
 此舜因禹之让皋陶于是称美皋陶之功以勉之也
 刑所以正民之不正谓之罔或干予正者犹云罔或
 犯于法也舜之意谓此群臣众民所以各率理循教
 无有一人敢犯于法者实惟汝皋陶作士师之官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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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刑之际不务刑人杀人惟以教人为主教之不从
 则明五刑以辅五教之不逮其所以期者直期如我
 之欲治故于施刑之际必欲刑一人而天下皆有所
 惩莫敢犯法可以致无刑之效然后始刑之此舜之
 时所以民皆合于中道而无一人犯法者实皋陶之
 功也皋陶可不勉哉此正舜之意也大抵制刑以防
 民者君也体君之意以用刑者臣也傥君有爱民之
 心而臣不能体其忠厚而惨酷行之则君虽有是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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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谁从其欲哉惟舜之刑非务刑名本欲辅教而皋
 陶奉行又能期如其所欲一刑之施必欲至于无刑
 此其功舜所以谈不容口也林少颖谓此节正如使
 禹宅百揆禹让稷契暨皋陶舜既不许其让则更称
 三人前功以勉之故言时乃功懋哉盖舜之意巳决
 欲禅禹今禹既让于皋陶故舜述其前功以勉之未
 尝言及禅位之事盖其意巳述于禹不可易其美皋
 陶乃顺适禹意少颖又谓禹宅百揆让于稷契暨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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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此惟让皋陶而不及稷契者案史记稷契皆帝喾
 之子帝喾崩而挚立挚崩而尧立尧立七十年而使
 舜摄帝位二十八年而尧崩终尧之丧三年而后即
 位即帝位而后命九官当命九官之时稷契盖年百
 有馀岁舜即位三十三年而后禅禹此时稷契之徒
 盖已死矣此亦似有此理
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
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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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舜既推美皋陶之功皋陶于是推本其所自以谓非
 舜之盛德则已亦不能成此功也帝德罔愆者谓帝
 之德无有愆也盖不以喜怒好恶而用刑赏则有司
 得以奉公守法而行其志临下以简御众以宽者谓
 上无繁苛之法则无暴虐之政惟简故宽也罚弗及
 嗣赏延于世见圣人用刑赏之法本于人情人情倖
 于用赏而屈于用刑也宥过无大谓过误所犯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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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宥刑故无小谓不忌故犯虽小必刑也罪疑惟轻功
 疑惟重张彦政谓罪可以刑可以无刑则其罪为可
 疑轻之可也可以赏可以无赏则其功为可疑重之
 可也解此二句语法甚当但未甚分明与其杀不辜
 宁释不经谓其罪在可不可之间者与其杀陷于非
 辜宁纵有罪而失于不经此大舜不忍用刑自临下
 以简至宁失不经皆舜明慎用刑忠厚之至者好生
 之德洽于民心民皆知上不忍刑我而以君子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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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道自待而不轻于犯法此不犯于有司皋陶所以
 推本为舜德之所致也夫舜以罔或干予正为皋陶
 之功皋陶复以不犯有司为舜之德君臣之间岂徒
 为是虚言以互相称美哉舜非皋陶则虽有忠厚之
 心无人推而致之于民皋陶非舜则虽欲推人君忠
 厚之心以致之于民而无其君则无所禀令有是君
 有是臣此舜所以得从欲以治皋陶所以得推举而
 行苏氏谓舜让皋陶故称其功以勉之皋陶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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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刑虽足以致治故推明其所自以为无非常之至
 德则不能至余谓苏氏此说虽善但谓皋陶为能推
 明所自非帝至德不能至则可谓忧天下后世以刑
 为足以致治故推明所自则不可(林说并见/拙斋全解)
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胡益之谓舜知天下之治本由于巳非皋陶之功以
 禹之所推如此而义不蔽善故举言之及皋陶推明
 舜德所致则舜不复虚饰祇言俾予从欲以治夫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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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皋陶君臣之间相与以诚若果如益之之言则舜
 之美皋陶乃姑为是云耳非出于中心之诚然是何
 待舜之浅耶况制官刑者君也顺君意以行刑者臣
 也则臣之能事莫大乎使人君从欲以治今皋陶能
 使舜从欲以治则能毕人臣之事矣舜以是称之正
 所谓美其功之极致者安可谓舜知功不在皋陶故
 秪言从欲以治哉然则舜言及于此者盖谓吾前美
 皋陶能明刑以弼教期如我之所欲治以此为皋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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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功皋陶乃辞不敢居推明所自本于我之德化故
 民不犯吾不忍皋陶有是功辞而不居天下后世无
 自而知故再申美其功谓我本心期于无刑而汝乃
 能从我所欲而致于无刑故四方皆喜人君以君子
 长者之道待我而亦以君子长者自期靡然向善如
 风之动欢忻鼓舞日趋于善此实汝之美也陈少南
 广其意而为之说曰从欲者不拂吾之本心舜之本
 心不在用刑特以天下无刑则恶不知惧善不知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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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不得已制刑命皋陶掌之使皋陶不能纳民于无
 刑必拂舜之本心惟其能致民于无刑故舜得以慰
 其心故申言从欲以治所以盛陈其美也此说得之
 林少颖谓皋陶归功于舜不敢自有其功舜不以盛
 德自居而又推美于皋陶更相称誉夷考其实未有
 一言溢美于其间由此言之则胡益之之谓舜姑为
 是云者何待舜君臣之浅耶
帝曰来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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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
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予懋乃德嘉乃不绩天之历
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
 舜既历数禹之功而禅位之事也注意在禹而不可
 易迨禹让于皋陶帝虽美皋陶而卒不言其让故至
 此申言摄位之事且直言历数在尔躬谓天命已归
 不可辞也林少颖谓来禹犹言格汝禹洚水者洪水
 之异名说文洚洪皆胡公反二字义同可通用先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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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经文作诞降嘉种之降同其说以水性流下故曰
 降水此盖不然水性下流逆行所以为害尧之洪水
 说者皆以谓尧时有如此变异胡文定则以为自开
 辟以来水行者未得其所归非尧有以致之乃事势
 之自然非忽然而有今舜必曰儆予者盖圣人虽无
 事犹不忘于儆戒况洪水方割圣人岂谓非巳所致
 而不畏天之戒欤此舜所以必言洚水儆予也洚水
 之患无人能任其责惟禹能体舜之意而成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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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当时之人莫贤于禹也众人之于功皆急欲其成
 凡立一功必期成于朝夕虽拂忤民有所不恤惟冀
 其成尔何暇求人之信不信哉惟禹则不然虽任治
 水之责而不敢要迫效图速成先有以信服于人然
 后始敢施功如洪水之害以禹之智岂不能速去哉
 必俳徊八年不入其门至十有三载乃始有成者盖
 不急于功之成不成必期有以信服于人而后始冀
 其功尔此舜所以独贤成允成功者盖众人皆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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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而禹乃能成允成功所以为尤难及也舜既以
 成允成功为禹之贤然又谓众人有是功必恃其成
 而怠心或生安能勤矜其成而夸心或生安能俭惟
 禹有是功而不自以为功方且勤于邦不以其已成
 而怠方且俭于家不以其已成而夸其处心常慊然
 未尝有一毫盈满假大之心此所以为尤贤故舜又
 言惟汝贤以申美之也舜既贤禹有功而不自满假
 故于此又言汝之有功不自满假岂惟我贤汝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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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莫不贤汝而不敢与汝较功争能也凡人之情于
 人有寸长者孰不欲永有以成之纵不求胜亦必谓
 我亦能是不独彼能而已岂肯漠然自谓我不能而
 不敢彼较哉何者好先人而不忍后已天下之通患
 也今有好先人不忍后已之人而乃能漠然自处以
 无能而不敢与人争者非好胜之心向也存今也亡
 盖惟人之有能有功者不以是能是功夸耀于我彼
 尚自视若无能无功者吾虽与之争将谁与之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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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禹之能所以人莫敢与之争能者非不敢也禹不
 以是矜之彼虽欲与之争不可得也禹之功所以人
 莫敢与之争功者亦非不敢也禹不以是伐之彼虽
 欲与之争不可得也盖矜与伐皆是以我之所长夸
 耀于人也我既不夸耀于彼彼与我初不相涉宜其
 不与我争也若相如避廉颇方且引车而避无心于
 服颇也不与之度长絜短尔及其终也颇乃负荆请
 罪此岂非我不以所长自居彼无所与较故自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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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服者禹之不矜不伐而致天下之莫与争观此可
 见舜既极言禹之谦德如此大功如此谓其必可践
 帝位故断然告之曰我实懋盛尔之德加美尔之绩
 汝之德如此则天之历数在尔躬汝虽欲辞之不可
 得也终当升帝位少颖谓是时方命以居摄未即帝
 位故以终陟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徵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
听弗询之谋勿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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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前既谓历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故此以心学之
 妙傅之于禹盖天下虽大治之在道四海虽远治之
 在心苟不正则作于其心害于其政虽尧舜不能以
 善治故尧之授舜既告以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
 中宜舜亦以命禹也心一而已岂有二哉此言人心
 道心者盖喜怒哀乐之既发是心出与人接故谓之
 人心喜怒哀乐之未发则是心冥与道俱故谓之道
 心其实一心耳由其有已发未发之异故有人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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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之殊也方喜怒哀乐之既发也一不中节则有动
 天地伤阴阳之和者可不谓危乎方喜怒哀乐之未
 发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寂然无有可不谓微乎心
 者中之所在也中者治天下国家之要道也人君执
 中而治天下而人心乃危而难安如此道心乃微而
 难明如此中将何自而见哉故舜之戒禹必谓中固
 不离于此心然人心则危而难安道心则微而难明
 汝必欲执中治天下不必他求惟专精守一精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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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一则不二不杂不二则神全而天理昭彻吾于是
 即是心而求其所谓不偏不倚卓然中立者允而执
 之则出与人接时中亦不离乎此心何危之有冥与
 道俱中不离乎此心何微之有自其精一之理未全
 而言之则有人心道心之别自其精一之理既全而
 言之则人与道融非惟一心反观而照惟其所谓中
 者卓然特立于方寸之中初不知孰为道孰为人也
 中者当其可之谓也治天下国家者患不当其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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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苟当其可则虽尧舜之授不为泰汤武之取不为
 贪伊尹放君而不为篡周公诛兄而不为逆宜尧舜
 禹必以此为相傅之懿也舜既授禹以心傅之妙然
 又恐禹未尽精一之理反求其心未知中之所在或
 滋其异议而失其固有之中故又告以无稽之言勿
 听弗询之谋勿庸盖谓吾前所谓允执之中非由外
 铄我也惟人精一之理未尽则是中隐于吾心而人
 皆行而不著习而不察苟精一之理全则如将囊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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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近在目前汝今惟尽精一之理足矣不可谓求之
 吾心而不得而求之于人至于无稽之言有时而听
 弗询之谋有时而庸若然则去中益远矣舜言及此
 诚以天下与人其事甚大既告以心傅之妙又恐其
 万一自信不笃则其流弊有不可胜言者故虽禹以
 圣受舜亦必极其弊以反覆详告之也无稽之言说
 者皆谓不考于古谓之无稽弗询之谋说者谓不咨
 于众谓之弗询此说允当盖言而能考合于古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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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咨访于众则所言所谋必合于中道惟无稽弗询
 皆私意曲说背道益远实中之大害舜所以切戒于
 此焉无稽谓之言弗询谓之谋唐孔氏谓言是率意
 为语谋是预计前事余谓此释言谋二字极然但此
 说言与谋皆随意立言非有取予于其间故不若林
 少颖谓曰言曰谋或听或庸盖随意立言非有深义
 此说然矣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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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惟口
出好兴戎朕言不再
 舜既戒禹以执中治天下之道至此又告以君民相
 须之理言民当爱君君当畏民也唐孔氏谓可爱非
 君者谓民之可爱岂非君乎言可畏非民者谓君之
 可畏者岂非民乎如诗北风言莫赤匪狐莫黑匪乌
 谓莫赤者非狐乎莫黑者非乌乎与此文势正同舜
 既言可爱非君可畏非民又言众非元后何戴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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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罔与守邦者谓民所以爱君以民以君为命非君
 则无奉戴至于无主而乱故民当爱君也君所以畏
 民以君或失道则民叛之君非得众则无与守国故
 君又当畏民也舜既言君民相须至相爱畏如此故
 戒之以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以君民之相须
 如此在禹不可不钦其事以慎守其位而所以慎守
 其位又在敬修其可愿可愿谓人君所愿欲之事人
 君之愿欲不过欲人心爱戴于我我能得众以守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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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已舜上言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是已
 言人君所愿欲之事故于此又言敬修其愿盖欲其
 尽夫在我使民戴于我而我得之以守邦也既欲敬
 修可愿又恐禹修之或有不敬故又言四海困穷天
 禄永终谓人君可愿固在得民傥不能修其可愿而
 使四海之民至于困穷无告则天禄永绝谓其不得
 人则无与之守邦宜乎天禄所以永终人君贵为天
 子富有天下皆得于天之眷顾故言天禄唐孔氏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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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属于上文谓人君能慎有位修可愿抚育困穷勤
 此三者则天之禄秩常终于汝身夫经但言四海困
 穷孔氏增抚育二字以解之岂有此理一说谓戒禹
 使慎有位修可愿于四海困穷之民又当以天禄长
 及之所谓推恩以长终其身然此说于经文虽顺但
 不贯穿上下文意故皆不可从也舜之志其欲禅禹
 也盖已断然而不可易至此既反覆告戒然又恐禹
 或再三辞让有拒成命故又告以惟口出好兴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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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不再其意盖谓吾之言已出诸口言出于口而善
 则能出好谓能出好言也言出于口而不善则能兴
 戎谓能兴诛杀也口为荣辱枢机如此我言其可再
 发乎盖欲禹之必从也陈少南又谓天位人之所窥
 也人君授受之际呼吸出乎口则易致兵戎之事苟
 或依违未决未有不为鲁子翚宋与夷之祸者今舜
 之言其可再乎少南此说盖以好谓其口之所出多
 好兴兵于义亦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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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
于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
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
 禹前让于皋陶帝不允而复以禅位之事命禹禹无
 所与让于是请帝枚卜功臣择其卜之吉者而授之
 枚卜汉孔氏谓历卜之唐孔氏推广其义谓礼衔枚
 氏以衔物状如箸今人数物云一枚二枚则枚是筹
 之名其曰枚卜谓人人以次历卜若枚数然此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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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禹既请帝枚卜择吉者授帝于是言不必再卜之
 状谓帝王立卜筮之官于占问之际惟先断其志然
 后始即命于大龟以决之昆后也元大也昆命于元
 龟谓后命于大龟舜之志其欲禅禹已先定于中矣
 而又询谋于众而众皆同辞以为在禹人谋既从则
 鬼神依人而行自然依其所谋而于卜筮之间无不
 从矣如洪范之稽疑必先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
 庶人然后始谋及卜筮也舜谓自我断于志则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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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事既决在禹稽之卜筮无不协从则汝又欲使我
 枚卜卜岂能习吉哉少颖谓习重也如习坎之习不
 习吉犹言无所事于重卜余谓以习训重极当但此
 言卜不习吉而少颖谓无所事于重卜则于文势不
 顺舜之意盖谓我前卜汝已吉矣今若又枚卜之岂
 有汝既已吉又更有人与汝重叠而吉哉卜筮既信
 决不如是之不可凭也唐孔氏谓帝此言则帝既谋
 既卜方始命禹今禹又言枚卜者必当时帝与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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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谋私卜禹不预知故请更卜也恐亦有此理禹拜
 稽首固辞者盖言禹又不敢受帝之位于是再拜而
 固辞焉古之人于宾主授受之际必三辞三让然后
 成礼况于受天下之重禹敢易而为之哉故必辞让
 至于再三再三辞者皆出于其中心诚然非勉强而
 为之如汉文帝入自代抵东向让天下者三南向让天
 下者再此亦知天下之不可轻受也故文帝刑措之
 治其端盖始于此若夫缔情钓誉为不情之让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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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私若王莽之所为乃舜禹之罪人也母者禁止之
 辞止之使不复让也惟汝谐者惟汝可以当此元后
 之位也
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辞既不获矣于是正月之朔日受命于神宗神宗尧
 庙祭法曰有虞氏褅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大
 禹谟虞书也所称祖宗必指有虞之世而言之苏氏
 云受天下于人必告于其人所从受天下者此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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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盖舜前居摄之后即察玑衡类上帝辑五瑞觐群
 后今禹又居摄故其所行之事皆如帝舜摄位之初
 则此若字盖训如与舜典载巡守言如初同意先儒
 乃以若训顺谓顺帝舜初摄帝位之事余谓奉行故
 事之说则固然矣若以若训顺则未然也说者乃谓
 授禅则与舜同受终文祖系于虞书至禹受命神宗
 乃不系于夏书岂帝之与王必有隆杀殊不知禹谟
 本夏书孔子序正以明三圣相授守一道余前已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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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辩于尧典矣又岂知受命神宗不系于夏书乎
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禹乃会群后誓于师
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
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
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三旬
苗民逆命
 林少颖曰尧老而舜摄者二十有八年舜老而禹摄
 者十有七年盖代总万几之政而尧舜之尊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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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自若也故国有大事犹禀命焉禹之征有苗盖在
 居摄之后而其禀命于舜禹不敢专也禹既承帝之
 命于是合群后共征不庭盖古者有负固之国则天
 子议讨罪之辞以告诸侯然后方伯连帅率诸侯以
 征之禹既会诸侯之兵于是誓于众而告以往征有
 苗之意自济济有众以下至其克有勋皆誓众之辞
 也有会必有誓自唐虞以来则然矣而礼云有虞氏
 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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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商人作誓而民始叛周人作会而民始疑谷梁子
 亦曰诰誓不及五帝此皆附会之说不探本原岂有
 承天子命以讨有罪而不会诸侯者又岂有军旅之
 事欲众用命而无誓以警之者哉济济言其盛也禹
 谓此济济之众当听我誓命惟此有苗蠢动作乱昏
 昩迷惑不明上下之分乃不恭上命于教命之施皆
 侮慢而轻忽之常自以为贤此即帝前所谓有苗弗
 率者也惟其不率教如此故以道则反之道者当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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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行之乃反正道而从邪道也以德则败之德者当
 自得于己乃弃而不修至于败也惟其反道败德则
 以正为邪以善为恶故君子则弃之在野小人则用
 之在位小人得位则剥下附上民弃不保民既不保
 则天乃降灾此盖深言有苗积恶如此民既不归则
 天必不与我不可不征也故禹于是谓我奉天讨罪
 之辞以伐有苗尔众尚庶几一乃心力则能有功以
 报上矣此盖勉之之言也禹既率诸侯以征有苗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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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旬而犹不服故作书者纪以三旬苗民逆命谓禹
 奉命讨罪而苗尚逆命未服也汉孔氏谓责舜不先
 有文诰之命威让之辞而便惮之以威胁之以兵有
 苗所以生乱此说不然要之苗民逆命但是昏迷不
 恭耳
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
天道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
引慝祇载见瞽瞍夔夔齐慄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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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
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禹征有苗既逆命益是时亦从禹出征见苗负固不
 服不可以威制乃以言赞佐于禹欲使之班师振旅
 以德怀之谓德上可以动天旁可以及远苟处心自
 满反自招损惟谦者乃可以受益亏盈益谦乃天道
 之常益言此盖欲禹以谦冲为德不与苗较使自脩
 德则彼自服也益既言谦受益之说于是举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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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谦受益之验谓舜当侧微居于历山不得意于
 父母舜不敢归咎于父母方且竭力耕田供为子职
 于耕田之次日日号泣上以哀吁于天下以怨慕父
 母惟自任其罪引咎于已不敢以为父母之失惟舜
 以谦冲之德自居不以父母之不我爱为怨行之不
 已故一旦敬以事见瞽瞍夔夔然恐惧虽恐惧亦不
 失其斋庄严慄之容惟其如此故虽瞽瞍之顽亦信
 顺之夫舜不得意于父母号泣于旻天诚意上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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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密相使瞽瞍至于允若是至诚且可以感格于
 神明况此有苗人尔苟谦以自居不以其不服而归
 罪于彼反而自修则何苗之不可格哉此正益赞禹
 之意也说者谓此言舜居历山之时瞽瞍已允若及
 尧典言舜未举之前而三恶已不格奸是舜于彼时
 父母兄弟各已和睦至孟子万章问言舜乃有焚廪
 掩井之事与象欲分仓廪干戈琴弤之说是舜于尧
 既举之后三恶犹欲害之安得为允若不格奸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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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若不格奸之说为然则万章之言必是无有此事
 余谓孟子以咸丘蒙之问非舜实事孟子则辩之谓
 此非君子之言今万章问三恶共谋杀舜孟子不辩
 方且一一教之是当时实有其事明矣不格奸者前
 已详辩于尧典不复言允若者唐孔氏谓信顺是舜
 以至诚敬见瞽瞍瞽瞍见其诚时适信顺益于赞禹
 之际将使禹知至诚必能感物故以此为言尔益既
 以修德来远之事告禹禹于是拜其善言且犹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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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之遂班师振旅而归也班师还师也振旅复整理
 其众也盖谓禹从益言还师于有苗之国自有苗归
 至京师乃复整理其众也禹既班师旅而归舜于是
 大布文德以怀来之偃兵不用而舞干羽于宾主之
 两阶以示偃武修文之意故苗民知舜待之之意非
 乐于诛杀其遣禹徂征者乃前此既窜其君又分北
 其民我犹不服故不得已而征之我既逆命即不再
 加诛戮反自责巳益务修德彼之待我既如此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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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自绝于彼乎是宜其退省至于七旬举国而来格
 也干盾也舞者执之为翳蔽简兮之诗曰左手执籥
 右手秉翟盖文舞也帝敷文德而舞文武者切意此
 言两阶必当时或舞文或舞武于主阶或舞武舞文
 于宾阶亦示扬扬之意但经文不备不可强通姑意
 之云尔夫舜文德何时不诞敷至此始言诞敷者盖
 作书至此见舜责躬自反不与苗较而修文德故以
 诞敷之言非谓前此未之有至此始敷布也林少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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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唐虞之世声教所被讫于四海之外不服者惟有
 苗一国而已以天下之全力而制一国之逆命何难
 之有而舜禹怀之以德待之以宽迁其君而不服则
 为之分北其善恶而析居之分北而犹不服命率诸
 侯而征之亦不责其必至也又为之班师能使之自
 服盖自苗民始叛至于是凡五六十年然后得其心
 说诚服圣人优游宽大之政非后世所能及也
 尚书详解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