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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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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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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刊益斋先生文集序(癸亥)
高丽李文忠公益斋先生所著诗文集十卷。栎翁稗说四卷。旧有板本。岁久而刓。且其编类未整。字多讹失。世之学者。既鲜得读。而读者又病其然。沧江金公以先生之文。天下之所当传。亟宜校正而不可任其泯乱也。于是属少友王君原初参校。因劝以刊。而令兢燮序之。兢燮眇然末学。何足以为先生役。而感金公之意。且以托名卷端为荣幸。则辄敢不辞而书之曰。夫功业文章名节福泽此数者。古今之所同愿。而世未有兼得而全备者。故萧曹房杜号称贤相而无与于制作。迁固白甫擅史才明诗道而不见于施为。孔光胡广保全荣禄而有玷于名论。子寿敬舆进忠斥奸而终罹于祸网。此所谓天亦有所分予而物莫能两至者也。呜乎。若先生者。殆天之所命欤。不然何其兼全于数者而无一之或亏也。盖先生夙承家学。早阐巍科。名声已溢于国中。既又从王燕吴。奉使秦蜀。觐旧君于西番之地。其出于挥洒讴吟之馀者。淋漓铿锵。感慨悱恻。中州学士钜公无不瞠然而推毂。则有以鸣国家之盛矣。三修国史于家。虽其草皆逸于燹。不能全完。而笔墨之简洁。议论之精确。足以为一代之钜作矣。四登相府。雍容密勿。虽未有宏谟伟绩之表著。而社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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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实有赖焉。当国家多故。君臣父子之间。忠逆邪正之际。进则身危。退则名败。而独能不激不随。周旋恳扣。以收回天之功。及夫权倖用事则又能见机色举。超然无所累。识贼盹之为凶而戒王勿近。抵触忌讳。挑拨祸机。而君不以为忤。彼亦未敢别加非横。竟以完名大寿。令终于安乐。呜乎此天所以独厚先生。为东邦数千年名相。文苑合传之一人。而非向之汉唐以来诸人所能及者。不亦休乎伟哉。或者以史传称先生不喜程朱理学为可疵。然观稗说中对德陵问一条及则天陵诗跋,崔春轩墓志等作。则先生未尝不重理学尊程朱。而第未有所阐发尔。其后牧圃陶冶诸公继踵而兴。倡明文教。论其渊源。未尝不及于先生。则史传之言。其又足信也欤。不肖自童年知爱先生之文而师慕其为人。故因序集而并及此。盖所谓诵其诗读其书而又论其世者。窃不自知其为僭且赘云。
密阳朴氏家乘序
谱者普也。所以普及其族姓也。乘者乘也。乘载其所及知者焉已矣。是故谱非一宗莫之成。而乘也者虽一家一人亦能为之。然自风化衰而诈伪盛。一族之谱。伪冒者十常四五。其自好者知彼之为可耻而不肯他冒。自以其所及知者为家乘。则已为贤矣。其或若在所冒而不之冒。以疑传疑而不敢信。宁自安于弇陋而不肯少枉以从彼。若是者岂不愈可贤耶。朴氏之居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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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多岘者。分籍于密阳。而其先不可考。惟七世以内见于版籍。则其间漂散孤茕之概可想也。于是遍求远近之族而搜旧谱。得于密阳宗人玉元家。有曰东柱者。与七世之祖名讳正符。而校其年代。似与之相当。然以无他左据。不敢决其必然。第自七世以下。裒为家乘而别录旧谱于其上。以为传疑之法。朴君炳昊以其从兄炳佑氏之命。来徵序于余。且曰愿以文之信者。订事之疑也。余观近世伪冒之习。恬以成风。虽自命为读书讲学者。亦不免焉。则彼愚俗可知也。朴氏世于农。而以质行闻于乡里。自其曾大父府君平日德善多可述。而以姓谱不可伪冒为至戒。故子孙世守之。今兹之举。可以见其追远之笃焉。见其虑事之审焉。见其存心之直焉。见其守戒之严焉。一事而有四善。不可以不书。乃为之书。
晴溪集序
西山金先生之学。以躬行心得为主。而不苟以辨说为事。然先生之不事也。非以辨说之可恶也。恶夫不能躬且心。而徒事乎辨说而已。至其辨说之不容己者。则先生盖未尝不斤斤也。士之游其门者。或不能达其意。而以辨说为非务之急者。夫既不能如先生之躬且心焉。而又以辨说为非急务。则其所谓学者。黯淡脂韦。卒归于无所发明而已矣。先生之教岂端使然哉。余友晴溪子崔君汝敬。自弱冠登先生之门。从事十数年。其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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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存者。固多在于躬且心者。而归而见乡近诸先进所讲之指。颇有与所闻于先生者不合。则君不能默也。多为说以辨之。诸先进者皆敛然退舍以避之。而莫有能诎君者。盖君之所为辨者。或有非先生之所事。然其实乃皆所得于先生。而特敷衍为说而已。所谓师其意不师其迹。如君者岂非善学先生者哉。君不能年以没。使其享有多寿。以反诸约而益有得于躬且心者。则其能一振俗学之沈靡。而真有以绍先生之传。不亦庶几乎。而竟止于此。可惜也。君有诗文集十数卷。其孤养燮属其族兄勉夫以综理之。复使余择而序之。余与君同为先生之门人。而相知深久。不能辞也。乃为节取其三之一。归之崔氏。而又叙君之所以为学者如此。使读是集者。有所订焉。至君之行治大略。余尝为铭其墓。故此不著。
尤雅堂稿序
昔余西游。繇汉城极浿湾。复路观崧京。因访王原初侍讲于尤雅堂。是行飞车电躅。往返数千里。所历山川名迹。固无由尽其概。而于人物尤未有遇。独于君为少盘礴而开怀焉。盖余先是因沧江金公读君之文而知其名。既见则益知其所存之不苟。因与为文字交者有年。今岁之夏。君之诸子忽以君没来赴。而沧江公亦有书相吊。既而君之从游诸君。谋刊君之遗文于淮南。而沧江公又属余序之。惟王氏为高丽宗英。而国胜之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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阀人文。两为枳塞。寥寥数百年。至近世乃有以科宦见者。而文学则未有闻焉。君早岁通籍。前途方未涯。而性不喜进取。独好攻学绩文。以需有用。而遽值鼎革。蹙蹙靡所聘。然犹覃思纂述。结识友生。以寓无聊之适。冀为不朽之图。而命又不少须矣。嗟夫人之有材志而不谐其偶。以不能有就者多矣。乃如君之久诎方奋。速成远期。而又若故摧沮而不使穷其至。岂天所限之分。有不可引者欤。将大数回薄。材志者独先受其齾欤。君为文驯雅有致。而喜修洁如其为人。乡里士大夫能孤诣自立如君者。实未易见。其文之为可传无疑。余盖得其一二而推知其全焉。
畏斋集序(甲子)
娥林故有钜儒先生一人焉。曰畏斋慎处士讳敦恒字子常。处士世以掾胥豪州郡。间至其大父佐郎府君。以戊申剿贼之劳。至 貤官立祠。处士生而秀异。及长有志于学。即以古圣贤事自督。所与师友多一时之选。士大夫负重名履显途者。争屈节忘形以延誉结纳之。处士䞭䞭然若不敢当者而从事焉。然至其向道之专律己之严综理之密则当世之宿德老师。盖或莫之先也。所著有散稿若干卷。处士没百馀年而尚在巾衍。诸姓孙将锓诸梓。属余删而序之。余读之不觉敛衽而作也。其论理论礼诸书。盖多弱冠时所为。而入古出今。典赡条畅。俨然如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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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名位大贤之手。其馀虽寻常笔墨之所纵。亦莫不以仁义忠孝为归。无一涉于浮华浅薄之为。而胸怀之坦荡。识趣之超迈。又有非世俗拘士之所能髣髴者。呜乎何其远哉。 国家以门地格人。茂材硕学。多沉沦于庳污。不惟不能见试。而往往人不得以知之。如处士生虽未获展其所学。而受知于人固已腆矣。没又有可藉以不朽而为后人之所取益焉。则其亦可以无憾也。独世之士大夫其位与势。足以无所不为。而盖棺之后。泯然未有一善之称者。为可哀也已。
久俟堂遗稿序
郭君大渊访余于峡寓。而致其从先祖久俟堂遗稿一册曰。此先叔父徵士府君之所尝欲整理而未就者。幸子之为我卒其事。以嘉惠焉。余于公实乡后生。有不敢辞者。为之稍窜乙之而又题其端曰。盖自 长陵以后。南士之屈阨甚矣。公蚤有器业。为乡邦所推先。年未强仕而释褐。其进盖未为晚也。而通籍数十年。浮湛拉杂于庶僚。卑衔以终身。未得一展其步。则其中之不无感郁可知。然此自当时世路之隘尔。于公何与焉。公尝有为人作 宁陵挽诗三十韵者。辞颇宏丽。虽置之馆阁。抑不可谓不能也。独不知使之为之者何人哉。而又有使能之者不得为。而不能者得使人为之者则亦复谓之何哉。然公既蹇于仕矣。独于文学可以自力以图垂后。而今所存无几。存者亦若未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298H 页
尽其能则是又未尝无不可知之数存焉。夫士之难以见于时与后者如此。而彼汲汲欲强其分力之所不及者。可不知所以反之哉。噫。
谷明文稿序
古今之为文者可知已。才大者善创。气弱者喜因。文莫盛于六经。然六经之文。未尝相因。皆圣贤之所创也。诸子则或因之矣。顺是以还。豪杰之士。如屈原,司马迁,韩愈。皆能创者也。下此而至宋玉,班固,欧阳脩之伦则亦因之而已矣。夫创者匪好为异也。其才大故必思有以自立焉。因者匪悦于诡随也。其气弱故不能不有所依循焉。二者情势之所必然也。宋明以降。为文者大率有因而无创。其才之不能大。而思有所创则举妄已非其真也。邪已非其正也。吾邦之能文者亦不少矣。皆因中国而为之。故望之而可以得其所自来。然中国既以世降。而吾邦又以地降。则其因者固难乎善。况望其有所创耶。卞君谷明之文。余读之始而惊中而疑。终乃犁然欣释焉。知君之有志于创也。不宁其志尔。知君之才。固无不可于创也。则世之笃于因以为能者。亦可以废然自丧矣。盖其为文。取材不厌其博而择之必于精。抒意不厌其尽而持之必于矜。方其肆笔而宣所欲言也。不规规于绳墨尺寸而曲直长短皆有程也。不凿凿于喜怒哀乐而笑骂歌哭皆有致也。形貌无所袭也而所拟者古人之神。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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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无所倚也而所行者胸中之气。其驰也若或纵之。其止也若或控之。而其至于是也。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也。余于是不敢定其品。亦不能涯其所极。然知其非世之所能囿则决矣。况其局于地耶。余虽未见君。而得君之为人。盖其超迈不群肮脏自遂。奇气可以隘八荒。玄思可以入九幽。深情至性。可以感彻古今。则其文之至于斯也。亦何异之有耶。则君之为豪杰之士。夫孰得曰不然。然君以余为一饭之长。数数有求于余。若余所谓欲因而不能善者也。其何以重君。抑尝闻清人管同之言曰古之立言者。非得已也。明道以教人也。记事以传后也。吟咏讴歌以见志也。今以此衡之。屈子者其讴歌之至乎。马史者其记事之至乎。韩氏者其有志于明道而未至者乎。君之才。于屈马之所至。至之已若无难者。使有志而加勉矣。或可进于韩氏之所未至焉者。则前所称六经之文是已。余尚安得以豪杰域君。而不望之以圣贤之事也哉。
孙敬执大人寿诗帖序(乙丑)
余寓琵瑟之数年。而孙君锡纲敬执。亦尽室徒头流之东峡。始余之寓也。乡之人群。以为不可。而余遂之。及敬执之徙则余亦以为不可而君竟遂之。然敬执之所为不可。比余加数端焉。而余既不能遽旋而答乡人之意。则亦无望乎敬执之能副余之意也。敬执家先与余隔水而居。自其大父与诸父世相好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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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而敬执好余又异甚。推而至于朋旧文学之士。无不尽心焉。则敬执之西。靡独余以为惜。而吾乡人之所共惜也。今岁之初。敬执以书来。道其大人翁初度在某日。冀有一辞以华之。余故不喜作寿文。无几而有同气之恸。尤不能有言。继而闻敬执致寿诗成卷。而其从弟锡维持卿因请余序之。持卿固吾乡后进之秀。方与其诸从迭唱交修。彬彬可观。使敬执而在乡。其乐可具言耶。而持卿之为请。其意未尝不惜其父兄之在远。而万一冀其或返之也。然余之入山。犹敬执之志也。则心虽惜之。而诚无辞以返敬执。且敬执之所寓。即余之所尝游赏。实为天下名岳。仙真所宅。灵药所产。于以为寿亲遁世之计。一无所不足。究亦无取乎返也。独敬执平日所尽心于朋友文学者。一往而不懈。则斯其所以为亲寿于无已也。顾又何待于余言耶。
咸安赵氏家乘序
赵之氏咸安者。通国而无不在焉。然其最蕃而显者。惟渔溪贞节公之世为然。故自 显宗甲辰至 纯祖乙酉。赵氏之修谱者四。而亦惟贞节公之后得以主之。而举族无不与焉。其后七十馀年。谱议屡发而屡歧。虽贞节公之后。亦无以合其全焉。则于是派各为谱。当光武丁酉。赵氏之谱齐兴。而其曰参议公派谱则自贞节公五世孙赠参议益道为派祖而谱焉者也。后又三十年而子姓日衍。谱不可以已。然全者固无望焉。参议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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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以异论。欲求其合而不可得焉。盖在 元陵初载。党论鸱张之时。赵氏有以岭伯巡到故里。动诸族以易趍向。众怵威歆势。多翕然以从之。独参议玄孙芝庵希昌。固守不挠。时人有一树独青灵芝独芳之语以美之。具在遗事中。至是族之为异论者曰不去此语。吾等不可以同谱。则为芝庵公后者应之曰谱可异。此语不可去。议竟不合。乃自参议公第四孙察访讳玩为派祖而谱焉。而命之曰咸安赵氏家乘。门长性完,性卨,镛夏诸氏具书币。遣族少永来。属兢燮序之。噫余观今之世。所务者合群。即以谱言之。或有援分封异望之姓而同之者。赵氏自大谱而派谱。自派谱而家乘。何其隘也。虽然今之世所患者无耻。即以谱言之。多有引非其族而冒混之者。赵氏以一时趍向议论之歧而且异之。况于非其族者乎。则又何其清也。呜乎。贞节先生之所以与伯夷同风者。以其清而近于隘也。今赵氏之隘。乃其所以为清也。则非贞节之所遗而何哉。吾知其后之蕃而显者。未必不由此权舆也欤。
晚松遗稿序
有文矣。志行之不立。其传欤。犹不传也。有志行矣。文之不足。其无传欤。犹传也。孙生赞坤。以其先人晚松处士遗稿一𢎥。谒余以弁其卷者。余受而阅之。盖未成帙耳。诗近体数十。书及杂文一二。生欲以是而求传处士乎则亦寂寥矣。然余见其中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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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忧学省身饬行之意。而知处士者以早谢名利。专力孝友。盛推其美。然则处士之所可传者。乃在其志与行尔。夫既志与行之如此。虽无文之传焉可也。而生之意以为志与行。究非能独传者。而斯稿也犹足證其影响而冀其万一之或传焉。此人子无穷之心也。抑士之学道者。求其成而已。未必觊其有后世之传。然卒其成与不成传与不传。常若有不可知之数存于其间。以处士之有志有行。晚得师而未能卒业。又不获其年。以底于有成。则传者又岂数之所可必耶。余姑书此而俟焉。处士名秉祜。其先有格斋慕堂二先生。并名在儒林。
学庸会疑序
固城诸生瑛根。从余学有年。一日以其族祖尺山处士所著学庸会疑者。求余删定。余为略梳洗之。生又议诸其族兄畅根而将付之梓。请余以弁其卷者。盖处士始业功令。专治四子书。而尤用力于庸学。既又就当世有识。以订其所得。因设为问答。笔之于书。其曰会疑。盖取义于程子学者先要会疑之云也。夫多其问讯者。学记之所讥。而朱子以公谷之传春秋。曰何曰何者为似之。然其为四书或问则又何尝以问为厌哉。盖世愈降则识愈繁。故讲之不得不愈明。辨之不得不愈详。而言之不得不愈多也。是编所列。虽若多在于文义之浅近。而不足于深远之致者。然司马子不云乎。经犹的也。一人射之。不如众人之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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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中为多。世之说经者。随其所造。固不能无深远浅近之别。而自理言之则浅深近远。其致未尝不一也。今执射之不能贯革者而曰尔胡其浅也。执未至于百步之外者而曰尔胡其不能远也则岂情也哉。亦视其中的与否而已矣。
南皋集序(丙寅)
李朝以词赋记诵二道。设科取士。然词赋难而记诵易。故品科第者。不能无微所重轻焉。若夫以记诵而兼词赋之能者。百一而已矣。吾乡百年以来。登第者至数十。而类皆沈沦于郎署。回翔于禁林。至其绾符拥盖出宰百里。为乡人之所荣。而又能不失其可名者。什一而已矣。南皋杨公早业记诵。年过强仕而登第。既又浮湛庶僚十馀年。以铨郎出守湖西之泰安郡。盖乡人以为荣。而未半年遂以丧归。后承因以凋弱。遗泽寖微者已六纪有馀矣。日公之曾孙钟仁。以公遗诗文若干。就余求删正。盖其诗比于文多至倍蓰。而皆宦游时所讽咏。虽未可遽论以当家。而佳篇秀句往往有之。其视世之专以记诵名者则可谓能矣。半岁为政。固未有表表可述之绩。而闻其归丧也。吏民皆哀。或酹祭而送之。其平日所以居官者又可知矣。夫以得第之所易者。而兼有其所难。得仕之可荣者而又能不失其可名。则如公者不亦可贵矣哉。杨氏之先有渔村先生。以文词节义。为吾乡数百年之冠。其后儒绪不绝以至今。而公又以宦业得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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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讼场补序
吾东士大夫之礼书。莫备于常变通考。然东岩公之为是书。其名义条例。概本于大山先生之所命。则书虽属于柳氏。而实为先生之遗。如大学之出于孔氏也。前乎通考而有决讼场者。则先生居父忧时所采辑。古今丧祭疑变之论而因略及于冠昏。以为通考之蓝本者也。其后先生肖孙所庵公又取先生平日所雅言之及是者而类附之。于是更定其名曰决讼场补。藏之巾衍者百有年矣。至是先生后孙将谋刊行。而属兢燮订其讹失。且徵一言于卷端。兢燮不敢辞则妄为略梳理之。而又为之言曰人之有礼。道德仁义之所萃也。古昔圣贤之文其备矣。顺而循之。宜无所相龃龉者。然自经而之曲。犹曰三百三千。三千之曲则又不可得而算矣。以曲而形曲。于是不能无生可否。有可而有否。于是不能无生持难。此其所以为讼欤。然法律之于讼。情伪微暧。其变无穷。而断之有术。天理人情而已矣。惟礼亦然。理同则权之以情。情殊则揆之以理。参伍斟酌。如听两造而折之。是则所谓决也。是编所载诸儒之论。有一事而彼此异情者。有一人而先后异理者。俱收并存。使人择其所安而行之。而其若情理之尤长者则每殿之于后。如今法家所谓最终审判之例。此先生采辑命名之意。而后人之所宜精择而取决者。则使无讼之教。先生实有焉。至先生平日所雅言者。亦皆昭晢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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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有如循吏之断岳。则附之于此。亦其不容己者。所庵公之功又曷可少哉。是书于嘉宾二礼。或略或阙。比通考为若可憾。然祭海先河。其源委固自有在。而有家日用之尤急者。舍是书殆难乎折衷矣。呜乎。今天下之遗道德仁义久矣。而礼之为弁髦尤甚。是书之行。诚未免迂阔之讥。然洪水横流。而尺寸之防不垫。则濒岸之人。犹有所赖而不至于胥溺。世之有心于道德仁义者。其以是书为防也。则功赖岂止于尺寸而已哉。
咸斋遗稿序
权君瑨容以其先人咸斋处士遗稿一卷。求余一言。余辞不获。则书诸其首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圣人警人之意深矣。然孔子之所谓今者。于今则其古也久矣。古之为人者。记诵以夸博。词章以斗靡。然犹以其所能。求人之知也。世之衰也。愈下而愈陋。记诵词章。亦为其非有刻苦之功难能也。则畏不敢为。而惟以标榜门户为能事。得一地高望重众所趍奉者。名之师。奔走唯诺以为勤。游谈貌饰以为异。而自命之曰学。居之不疑。以要一时之誉。且曰彼记诵词章者。末耳外耳。夫既不事乎古人为己之实。并不劳于记诵词章之苦且难者。而居然当学者之名。而足以窃一时之誉。则天下事有便于此者乎。此近世为人之学之所以愈下愈陋。而有志务本者之所深羞而不屑也。余未知处士之所自得者何如。然观其志。有若深惩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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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为。宁终于一尺之松。而不欲为百丈之蔓。宁自珍其瓦之纯者。而不欲以假金之涂泽者衒售于市人。此其立心之实。不亦近于古之学者欤。抑人之为学。求其成章而达。故虽圣贤未尝不须师以成。有处士之志而使又得良师以磨殖之。则其进取岂不益可观哉。而惜乎其过于惩创。自安于不屑不洁之狷者而止也。然余闻处士操甚端行甚修。尤熟于礼。为乡里所矜式。则其本固有馀矣。其不足者独声华而已。呜乎。非是之不足。又安得其所谓有馀者乎。读是卷者。当求之其文之外可也。
安陵三稿序
晋为州。地广而土厚。人物之产。擅雄于南方。其东南与咸安为界之交。有曰清源者。防山峙其左。濂江带其右。形势之所萃。其孕材固宜有异。安陵之李。为晋之大族。而其在清源者。以杏亭公为祖。公值 长陵之世。有节义之迹。数世之内。遗风当未泯。而葛庵文敬公之自湖南赐环而归也。安其族亲而居停焉。德教之所薰迪。宜亦有观感而擩染者。夫以晋之为州。雄于人物。而清源又得形势之所萃。李氏为州之大族。而先世之风节师儒之德教。有足承袭。则人之出于其间而可称数者。决不寥寥然。余得其两世三公遗稿一册者而读之。庶几可徵焉。三公者。一曰竹村讳玄栽。于杏亭为次子。中进士有儒望。一曰清榭讳世泰。受学于文敬。有记闻录颇详核。一曰清溪讳世垕。亦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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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登第至夏官郎。以刚不能媚人。归老于家。而二公则为杏亭三世孙云。夫此三公者。其品流不同。出处亦异。其著述又多断烂不具。而要皆以孝义为根柢。经学为被服。裒然为一时之善士。则其不贻愧于地之所孕。有忝于父祖若师之所遗迪可知已。是稿之寂寥。亦若无甚恨焉。稿本附杏亭集而尝印行之。及是诸李氏别而识之曰安陵三稿。将付之梓。而问序于兢燮。辞不得已。为书之如此。李氏至今以门第儒雅。为晋之望。其亦三公之所遗馀也欤。
朴晚冈翁七十六寿序
朴生斗寅从余游有日。一日起而请曰吾伯父晚冈翁今年七十六矣。是月某日。即为生朝。将归而寿之。请得一言以侑觞。子侄辈与有幸焉。余昔再造翁之室。获私翁父子。翁亦尝辱临余居。眷余异甚。余常思何以答翁遇。而生又敦信好学。不苟于悦其亲。则虽以余之不喜为若辞。而有难终默者。窃尝以为人之寿也。必有其所由寿。然后其寿为不偶。必有其所用寿。然后其寿为不虚。夫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寿之理也。然世之有耄耋之年者。或过而问焉则类多顽然昏然。终日咳唾喘呻于床笫之中。以寄一息于鬼薄之外。是犹蹄涔之偶不腐朽株之偶不蠹尔。其有何由焉。不然者则婴情于刀锥之末。烦言于应接之间。喜怒不常。动作无节。使家人妇子儳焉如无所措躬。是犹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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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流而无一亩之溉。户终夜开阖而使人不得安寝。亦何所用哉。则二者之寿。秪足以取厌而已。余见翁仪表端温。精神爽朗。类有养者。而年既耋耄。闻尚平居早起。冠巾整饬。观书应务。了无倦色。此其寿之有由而不偶者欤。兄弟四人。通有无分甘少。日必团栾。以致其娱。性好宾客。来者如归。而殷勤款洽。具得欢心。方新学之兴也。举世风靡。而所居门巷绝无异服殊音。温稳之风。行于一里。此其寿之有用而不虚者欤。夫既有所由。又有所用。如翁之寿。乃可以言寿。过此而至于期颐。人孰有厌之者哉。此又余之所不能已于言也。
杏亭遗稿序
杏亭先生李公。自南汉事后。不受昌平之印。守志以终。有遗诗文若干篇。并年谱状碣为一卷。且以公仲子竹村,曾孙清榭清溪三稿附焉。尝印行之。而拓庵金公,响山李公序之矣。其后数十年。诸后孙以印本未善。且以公遗稿自当别行。重加釐正。将付之梓而复徵序于兢燮。兢燮辞不获命。盖尝以为士之所立。莫大于节义。然节义也者。非言之难而允蹈之为难。故自丙丁之后。士大夫之以节义自命者何限。而同春宋文正公独以东国一人许郑大夫。夫桐溪之所以得此者。岂不以其下城之后终身不出。以守其所自誓之志也耶。其他亦有以节义擅名一时者。而卒不免降其志以出。夫既降其志矣则其所自命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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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义者。未能无负于其言。此桐溪之所以为不可及也。然文正之论亦据其尤显者为言尔。若夫身未尝显而断然以不出自靖。如洪杜谷金瓢隐诸公。则其志益艰而其节尤高。后之君子宜亦不以当时之第二人处之。乃公则既以官守勤王。中道闻和议。纳符而归。与诸公联句山中。而以松柏岁寒见志。已又自题其杏亭而以死可饥周粟为誓。此其自命以节义亦不浅矣。然使公徒有其言而不能自坚。终不免降其志以徇人则亦何足尚哉。而卒能除官不赴。以笃其志。而无负乎其誓。则公之于节义。诚有可班于诸公而不怍者矣。岂不伟哉。然公自少内行纯备。为乡里所矜式。年过九耋而人无间言。盖其有所本者如此。独其著述漫灭无可寻逐为可恨。然二诗之传。正有不必以多为贵者。此则二公之序尽之矣。后之人诵其诗而考其世。因其迹而得其心。毋徒以其言而已。则是为善尚论者也夫。
晚翠堂遗书序
晚翠堂李仁源先生。年甫四十而歾。有所著书二种。一曰治安议者。论当世为治之要务也。一曰历代史论者。取汉以后君臣评骘其得失而未卒业者也。先生没五十年。嗣子运浩氏。与其族弟甲钟,吉浩谋刊而属校于兢燮。且求为序。兢燮妄为略芟整之。遂取二编合而名之曰晚翠堂遗书。使可缮写而序之曰。士之穷经史蓄闻见谈道术者。要以致用而已。然其识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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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虽目涉天下之书。口腾天下之理。而未必中其可用之实。今夫事之得失。人之情伪。隔于未然之前。而隐于难形之中。或古宜而今盭。或同名而异功。惟识能济之。然后为其事以求其人则不惑于疑似之伪。用其人以就其事则不流于过不及之失。古之所谓聪明俊杰之士。盖莫贵乎是也。然自功名之涂辟。世儒多述所闻。以觊进取。以为若者可以集事。若者可以断人。而惟识不足以达之则虽其言之张皇敷饰。未始不成理。而智者已望而决其未必中乎实而可措诸用也。识不其难哉。先生少有异志。读书不肯为世俗口耳之学。惟符诸实是务。故为是书不主文辞。不事铺排。不屑陈故。而要写其所自得于中者。其议事也。必归于得而无失之或值。其论人也必极其情而无伪之或乱。其见于言者。望而知其必中乎实而可措诸用。不类于虚腐之为。凡若此者不在乎异。惟其识而已。则是书之有裨于世程。岂曰浅哉。惜其不得年以竟其学而充之。然是亦足以有俟百世而不惑者矣。则亦何憾焉。抑世之称有经世之术者。动曰王佐。夫王佐之称。圣门惟一颜子当之。自汉以下。虽以贾董葛陆瑰伟之伦。未可以遽拟。盖其难如此。而尝闻华人之评吾东之儒曰静庵有王佐之材。退溪有王佐之学。栗谷有王佐之志。磻溪有王佐之量。夫以蕞尔之一邦。而岂其易且多得如此。盖亦就所优而语其大致而已。使先生卒究其业。华人而见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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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更进一筹曰晚翠有王佐之识也哉。然先生既翳然以没世。名未尝出于乡里。独少时尝谒朴晚醒先生请业。晚醒试之曰子吾之师。非学于我者也。晚醒以才识自负。平生少许可人。即此而先生可知矣。
信山集序(丁卯)
咸赵氏为江表之望族。而近世以耆德文行见推于人者。盖有四老焉。曰一山炳奎,西川贞奎,西皋宏奎,一轩炳泽。西川一轩广交游好气义。尝慨然戾中国。思为尧舜周孔之后民。而计卒不就。返国以卒。西皋固穷自守。其节皦然。而不幸老不见物。为朋知所悯。惟一山翁年既耄耋而不废著述之工。岿然为南士之灵光。夫以一门四老。磊落相望。风范文采。均可标指。不以存没差池有间。固一时之盛也。若信山子者。其于数公后生耳。而俨然骖騑翱翔于其中。刮劘以文。砥砺以行。优优乎其为后劲也。乃年甫五十。奄然不须。反使数公者环视却顾而悼惋之。斯固理数之所不可问者。信山子没十年。嗣孤典奎赍遗文一编。属余理而序之。余读之。信知其知行文学。足班于前数君子者无愧焉。顾余于数君子。皆一再承颜色。而独于信山子以闻其名而未尝一见为可恨。乃为略整其遗编。而书此以寄其思云。
喜斋集序(戊辰)
士生于功令之世。而有志于古人之学者鲜矣。志于学而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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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师友者尤鲜矣。虽然学在己。师友在人。得于己得于人而年数之不足。不能底于有成。则是谓不得于天。嗟夫天与人异谋久矣。余读喜斋处士朴公之文而有感焉。公素抱异才。亦尝从事场屋之业。既而慨然曰士之极。岂在是哉。乃从当世儒学长老如许性斋,李定轩,李肯庵,金西山诸公先生。求古人之学。拜禀书质无虚岁。其见于简牍者。多恳至之语。而至于剖析精微。推验真切。则尤在于与李敬辉论星象蓍策井田等诸书。于以见其实事之求是。所学之不虚。使其享耄耋之寿。厌饫而充拓之。岂不俨然为一方之师表。辟后学之津轨哉。而惜乎甫过不惑之年而遽赍志以没世也。余观自古大器之资。率多晚成。以退陶之几于圣。而盛名宏著。举在于五十以后。譬如江河之流远故委大也。不然则虽以赵文正之醇粹。李文成之颖悟。其所立。终不能使人无遗恨焉。大哉年乎。夫非尽人之英欤。余故于处士之文。三致意焉。以见天之所以培人者。其难如此。而士之有志者。不可不爱其年而早自力也。
刊家礼辑解序
家礼辑解者。故徵士一庵辛公先生之所纂也。先生笃志力行。尤以孝闻。既用儒荐。通籍清选。而不肯出以从政。独喜潜身于学。尝就文公家礼一书。采摭经传及先儒诸说。附释而订明之。俾读之者便于了解。行之者易于推择。盖先生一生践履。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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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家礼。而因成此书。以资后学。其有功于大贤之门而为嘉惠于斯人者可谓至矣。顾以后承单约。藏之箧笥者二百馀年。今其七世孙和植氏。与胄孙鼎基。思欲印行。谋之族人东植。东植慨然曰请图之。因以倡诸乡人士。则皆曰敢不尽力。于是以原本七册者。求校于兢燮。兢燮不能辞则为之芟其剩而整其讹。约得三之二。使可缮写。复承其嘱而书诸卷首曰。惟家礼一书。朱夫子且述且作。以继周公之懿者。特以其未克修完。失而复出。与晚年定论。时有不合。故后人或置疑贰于其间。然其大体要为古今不易之典。此世之嗜礼者。所以必用是为主本。而斟酌举行。卒不离乎其范围者也。至吾东则尤尊信之如圭璧。前后演绎发挥者。有若芝山之考證,沙溪之辑览,俞尹氏之源流,李氏之增解而备矣。是书之作。在曹金二家之后。故时录其说于篇。而于源流则同时而不相及。增解则又后此百馀年矣。夫以已上诸家值文明之会。又有明师闻友以先后之。故其成之也易而取之也赅。后出者愈巧而愈密。若先生则生于遐方。鲜师友之助。而乃能穷探独运。聚讼折中。以成此不朽之业。岂不可谓豪杰之士哉。然诸家之书。已行于世。而卷帙颇重。穷乡学者或莫能购。而是书既简轻易致。可家有而人读之。其功用未必不尤周且速也。则先生翼道之苦心。于是乎著。而乡人士尊贤之义。诚亦可表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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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母李宜人六十一寿序
金君章叟将寿其太宜人晬辰。颇求诗于所识。而要余为之序。余之不为寿言久矣。而于君不能辞。则以贤之乎太宜人也。太宜人之行。不出乎闺壸。曷贤之乎。以子贤也。曷贤乎其子。君之贤。乡里称诵之。而余知之尤深。姑举其大略。始君丧其先寝郎君也。年甫弱冠。学未成而产稍饶。君又婉婉若处子。人皆谓君何以能自振。及其久而学有进无止。产亦无损增也。每少间则以养母治产委之弟。挟册走余及其妇家。留数月乃归。必有所记录。岁且熟。或行检田租。召佃夫于陇头曰若所耕可租几何。佃者曰惟主人命。君故不言而卒问之。佃者乃曰租若干何如。则君曰于若无害乎。即籍之。方春之饥也。海籴甚翔。诸有粟者竞以船下。诸父以强君。君辞曰春饥矣。宗族邻里举口待哺。吾纵不能济之。忍独利之乎。于是以平价散之宗族邻里。此皆乡人之所称诵。而其施于余者则人又莫之知也。其杂施于人者则余亦莫之尽知也。余观世之有父兄者。朝夕临督。而视书册如疮痏者有之。持富有之赀而日夜戋戋矻矻。百而求千。千而求万者有之。以而比君。奚翅壤虫之与黄鹄。则君之贤。虽微余其孰不知之。然其所以致此则太宜人不言之教。实有人不及知者。曾子曰君子之所谓孝者。使人称愿之曰幸哉有子如此。尹和靖之母曰吾但愿子之以善为养。孝乎善乎。非君之子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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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孰居之。余故表而书之。所以为世劝。
冠游录序(己巳)
冠游录者。吾友蔡子公山所著关东行记。取苏长公玆游奇绝冠平生之句而名之者也。公山子既成卷。一日袖就余求序其端。自轻车利船之出。而关东之路仅若门户。春秋游赏者如朝夕出入。结轸摩毂。既往既来。其间裙屐豪举。左挟唱右挟画工。移真摄影。以侈屏障者无论已。亦有骚人墨客携持笭箵。甫偷十日之閒。即有记咏若干篇。归峙砚几。夸示馀人之未及者。不胜其沾沾。苟有操觚家遍受而序之。将腕痿而笔秃矣。则公山子之求余序。余之序是录。皆无乃少味而可厌乎。此其实有大不然者。余闻金官有许君者。能诗而贫。思游枫岳而不得。则作诗曰万二千峰翠插天。十年东望思悬悬。飞车日载豪人去。多恐名山亦爱钱。余读而悲之曰伤哉贫乎。无钱者名山亦不得入手。即一邦之士如许君者。又不知其几人也。今夫驾飞车而往来者。自詑如列子之御风旬五。然其实皆由钱以得之尔。车之所不及。钱亦不能神。故或未得扪毗卢之顶。怅然以返。至如越松,望洋,竹西,镜浦,洛山,清涧,三日,丛石。世所称关东八景者。略涉其一二。遽以为观止而自足者。以其无事乎费钱劳力而竭求也。若是者果足以序耶。公山子以六十之年。辞家之日。布袜芒鞋。从二措大以就道。历遍太白以南诸胜。及踰乎玉岭而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07H 页
入濊貊之疆则向之所谓八景者。循循而收其七。然后枫岳出焉。裹饭辍导。奋登深入。穷幽尽险。时或飘然独往。以达乎最高之巅而后已焉。复路则又蹑清泠,子规之迹。探岛潭,舍人之胜。而其随处所记咏。又皆赅悉条畅。使读者如亲履其境。盖其游也不独冠公山子之平生。而虽谓冠全岭近人之游可也。若是者何也。由无钱以致之也。则如许君者。不谓之自画不可。顾乃局局为不平之鸣何益哉。于是乎余于公山子之请。奋笔而序之。宜无所躇踌焉。虽然公山子寤寐古人。年尚未耄。其所以自期于前涂者。宁止于是录而已哉。余且甲管而俟见之。
鹤斋集序(庚午)
鹤斋成公遗集一册。故参判葛川金公既序之。于公之惇行典学之实备矣。后孙将付之梓。而属兢燮重如釐定。且求一言以申之。不佞实无庸僭赘为者。然窃念公之事迹。有旧序所未及载者二。吾乡有高冈祠者。以祀金默庵,张岩溪,清溪,孙俭庵四公。皆笃行君子也。公既没。乡人即有追享之议。或又欲别立祠以尸祝之。事偶不举。然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公固无愧矣。大山李先生及门录仅百六十馀人。而公名居第十四。公少先生十三岁。且居三百里外。而一踵门而遂列弟子之班。今虽无书牍挽诔之可考。而当日所以观感悦服。必有目击道存。不待于言语者矣。夫才莫如行之笃。行莫如学之正。公早业功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07L 页
令。前后五中发解。即其才亦有拔萃者。然使公擸取科名。以耀一时。孰若尽彝伦之职。得乡里矜式之为实。然世之有至行者不无其人。而于行著习察之道。或未有闻。则如公之不敢自是。就正有道。以大贤为依归。又岂易得也哉。吾乡数百年来。士多委身于科举之学。其得之不得。固有一时之幸不幸。而祭社之议。独归于公。则非其所存之有大过人者而能然哉。读是集者不以其浅略而忽之可也。公之胤子林溪公能以文词世其家。有诗若干篇。并附刊于集末。亦良弓善箕之意云。
俛斋集序
为贤人后难矣。而大贤之后为尤难。难者非惟统绪发挥之难。而风范承袭之实难。昔者孔子老而语子思曰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负荷。子思慨然以负荷自任。子思之荷也。并与其统绪风范而荷之。可谓能胜其任矣。然则下圣人而等之。宜亦皆有所荷焉。大山李先生。希圣之贤也。有子曰艮岩。实为先生之伯鱼。先生没未久继卒。有三子皆贤。而俛斋公其长也。与季弟所庵翁俱负儒林重望。皆年踰耆耋。其于先生平日绪馀。殚精竭思。发挥殆尽。可谓克其负荷矣。尝闻所庵之没也。客有挽之者曰有祖宣尼孙子思。难兄明道弟伊川。时公尚无恙。为其辞之溢也。却而不受。时人多其笃厚之风。岭中传以为美谈。不佞又尝读公门弟雪竹子挽公诗十数篇极其言。虽举以颂纯公何俭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08H 页
焉。使公未瞑而得此。或者呵而却之。尤未可知。然以雪竹之高识而岂至阿其所好。则公之近于瑞日祥云可知。若是者并与其风范而承袭之。其于为大贤后。何难之有。公有遗集若干卷。闻孙肯庵侍即之所辑也。间经拓庵西山二氏删校。后孙方议梓行而属兢燮重釐之。且求为序。兢燮辞不获命。窃观公十八中进士。初盖以功令有名。既而涵揉于家庭师友之见闻。且仕且学。以蕴崇其德业。故其发之吟咏书疏纪述之篇者。类皆不假雕刻而条畅真挚。至于居官论事之章。尤恳恻赡悉。不愧于儒者有用之学。即以文言之其为可传无疑矣。窃尝怪我朝自 肃英以还。畿甸巨室。递执国命。至有三四世连秉匀轴者。而岭中士大夫废枳异甚。以为时命。宁有然耶。及观道学行谊之士。一门之内父子兄弟叔侄祖孙。自成渊源如锦阳之李,酉山之权,雨谷之金,瓢水之柳。环一州之境。磊落相望。彬蔚可象。而大山先生绾毂其中。上绍下启。昆季子姓承接之盛。尤足以重一时而辉百代。则以彼势荣较此名德。亦何异于持三桓之禄爵而概量于洙泗之世家哉。于是而天之所牖乎人者可见。而时命之云。有不足疑者矣。余读斯集而有感。因书此以附焉。
瓢岩志序
祖先之生。子孙不可不知。诗曰厥初生民。时维姜嫄。履帝武敏。载生载育。是维后稷。知也。既知矣。事之不可不尽。诗曰自古在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08L 页
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事也。既事矣。居之不可不修。诗曰似续妣祖。筑室百堵。爰居爰处。爰笑爰语。居也。夫以商周之有天下也。而玄鸟巨人之说。子孙不讳。至登之歌咏。而事与居也亦必本是。以致不忘。此三代仁厚之至也。月城东北。有瓢岩者。李氏之所出。其事之然疑。与商周始生之祖类也。故历年近二千而事迹之传。仅寓于公私之籍而已。至 健陵丁未。后孙集星宰永川。始刻而识之。而土居诸云仍。因碑而阁而坛之。以妥芬苾之享焉。后又若干年。在今己巳。创建丙舍若干楹。以为齐宿蠲饎之所。既又稡辑前后事实。为三编一册。名曰瓢岩志。李君洛雨以诸父老命。来请序。兢燮亦忝外裔。不敢辞。窃惟李氏之于祖先。不惟其知之而能尽其事。不惟其事之而能治其居。其于诗人之意。庶几其有合矣。而或者犹谓李氏得姓近二千年。其间岂无名人巨识可以为此。而必待乎今日。且其不疑以传疑而必质而有之何居。应之曰然哉。独不见周自后稷历千馀岁。更公刘古公之迭兴。而生民之诗。必待周公而始作。盖以礼言之。先简而后繁也。吾邦二千年来。尺土拳石。莫非吾有。而今则何如矣。顾瞻俯仰。有怀先祖而无地以崇之。则宁可不汲汲为之所。此以情言之。昔宽而今迫也。吾于李氏之举。无议焉。
慎庵遗稿序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09H 页
吾乡河君镇兑,镇东。以其高祖持宪公慎庵遗稿。丐一言于余。而以家藏故籍来示。其中有巡营统梱诸大使存问状数十道。率楷书成行。首问起居。末署姓名。别具单子。开列所馈送如例而甚谨。余阅已叹曰嗟乎。国家之重科目如此。夫以六七品常调之官。而使藩臬重臣致礼貌至此。岂非古所谓体群臣使臣以礼之意欤。则士之思所以尽忠报礼者宜何如也。公早业明经有声。以 仁陵己卯登第。周流馆学若干年。处台省若干年。末以疾终于京邸。春秋仅四十九。当是时朝著清明。君臣相饰以太平。台僚固无由以风节自见。然其在郎署。所被课考。或曰守职敬谨。或曰惜屈郎潜。此其随地尽心。以获乎上。可见其居类也。同省如李尚书孝淳,李都宪渊祥诸公。有同话之录。其以丧归也。同乡如成承宣大琎为之致力而无憾。则其平日见重于士大夫可知。不独侯伯岁修之常礼为足贵也。今其遗稿零星。收拾殆不成卷。然于灾异一疏。见其纳诲之忠焉。于上家庭数书。见其能养之孝焉。于戒二子勤学文。见其义方之教焉。是亦足为留皮之一斑矣。昔金记注锡源尝言。京中诲子弟者。责其读书不熟曰读书当如岭南河持平。夫以既没数世之后。谣诵在于国中。此岂偶然而得之哉。足令人慨然一想也。
枝山遗稿序(辛未)
李生善雨从余游有年。以其先人枝山处士遗稿一卷示余求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09L 页
一言。至屡而愈勤。惟八公之阳琴湖之汭。山水环抱。淑气渟滀。士之出于其间者。固多秀异。而又挟以雄府。异时大比之日。麾蝥场屋。鼓箧序庠者。恒多于馀州。及功令见罢则复回其进取之勇。摄齐行脩于经师之门。讲究仪文。分柝理气。为若有志于古人之学者。又比他州为多。若处士盖亦其人焉。然古人之学。非止于仪文理气之讲柝而已。必有其体行之实然后当其名而无愧。吾观处士平日行谊甚备。养亲志体兼至。二大人年登八耋。且婴沈疾。而能极其顺适。及并有丧而礼哀两致。与弟同财共业。至其不幸而先亡。则抚其孤如己子。为各成就之。叔母早寡无嗣。事之如所生。晨昏温凊。终身不废。为之继绝而资生。其他处族接人综事律身。多可称者。则处士之于古人之学。可谓领其本矣。若夫仪文理气之辨。正使极其精密。犹属可缓。况如文字辞致之工不工。又焉足为处士重轻耶。故余于斯稿。姑略其文而著其实如此。盖与史宁野之意云。善雨亦志学好修。能世其家。
送高敞二生序
高敞宗友钦斋子顷有书来问及来学者。言峤俗强忍。宜不似湖之不风先萚。余谓风无处不吹。峤与湖何择。意者钦斋子其谦言也。日有金卞二生担簦造吾门。持旧章而操湖音。询知为钦斋子同乡人。离家有月矣。历访湖岭间有名士。袪其橐。得纪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10H 页
行诗累十篇。其中多伤时闵道之语。察其形。类非风之所能萚者。于是益信钦斋子之所云。特一时之谦。非至言也。临行欲得余一言。夫木之不风而萚者。至轻薄。固无足论。其馀因风之缓疾而萚有早晚。虽其差有早晚。而终归于飘零一也。独松柏者经大冬而郁然。虽风之疾者。亦无如之何。则其有特性可知也。惟其性之特。故其材亦有异。世之以不风而萚者。自拟以栋梁之具者。吾不知之矣。如二生者。今姑不萚尔。如又益厚其培壅。益嘘其煖气。使疾风亦无如何。则异日之成材。可量也哉。
南皋遗稿序
一言而几乎道。古之人以为难。然道非可强而几也。世之学者患在不求诸理而求诸言。故虽扢古扬今。致其工富。而非浮华则剿袭而已。欲得一言几乎道者。而胸中不为出之。彼其力造而求之也。其心岂不自以为至。而终不能焉者。由其中无实得。而强以言语几之也。余尝见近世所传明心宝鉴者。世儒多鄙而浅之。然不敢忽焉。其一言一句。皆有至理。非可谓不几于道也。则迩言之察。圣人当不遗焉。南皋处士李公有遗稿一卷。曾孙元焕从余求一言。余阅其稿。有和人诗一首曰。有愧真无愧。无忧是有忧。滢澈心无累。方知愧与忧。其言虽拙而义甚精。不可谓不几于道。使为明心宝鉴者见之。必当采录而不遗。则处士之所存可知矣。又闻处士平日内行淳笃。以儒素自律。迹不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10L 页
近城市。非其义一介不以取诸人。教诲子弟。具有训规。则其不忝于所言又可知矣。吾重以为处士幸。
茶谷遗稿序(壬申)
金官虽称海邦。而人才之出。于中土名郡无逊焉。许氏尤以多才称于国中。岂神明之胄。固异于人哉。日许教官玹。以其八世祖茶谷公遗集示兢燮而请序。余读其集。概皆收拾于散亡之馀。不满一𢎥。然诗文类多发于性情之真。有不可使之埋没者。其中如枕中八仙歌之作。优柔抑扬。有合于小雅怨悱不乱。鲁颂匪怒伊教之旨。使人有足风味而兴劝。不可以其少而忽诸。则公之为金官之国器。许氏之宗英。盖无愧矣。既又考其行治。则居家尽孝弟之道。处乡循忠信之规。从事学宫。以扶植斯文自任。训诲后生。以未免乡人相戒。孤幼有所依而为养。贫匮有所赖而得济。其亦可谓本立道生之君子欤。公当 显肃之世。时则南方之士凭藉王礼。上下国论。其间乘机蜚扬。以取功名者亦不为少。而公具有材资。独退然无一迹于其间。岂其性之恬澹。自有所不屑而然欤。抑公之没。在南运再升之初。若可以汇征。而年命不引。遂潜晦以终耶。读公之书而论其世。当有慨然兴叹于斯者。
夏山两世实纪序
吾昌之乡先生。有故赠都事赠佐郎张公父子。以笃行著县。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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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祠曰高冈。以祀同里四贤。而张氏父子居其二。同里有孝烈旌闾凡八九。皆二百年前所立。而张氏父子为其殿。吁亦懿矣。张氏有孙曰世杓。尝会蕞其诸为二公作者。为实纪一卷。俾余题其首。余故忝为同里后生。熟其事状。谊不容辞。乃读而应之曰。信乎其为实纪也。而或者犹慊于二公平日之少文。诚有是也。然孟子有言。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不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夫仁智礼乐之用大矣。而语其实。不越乎事亲从兄二者之间。其馀则皆文也。然即此二者之间。而又有文与实之别。世之从事二者。而不以文掩实者无几。以至亲方属纩而考寻丧礼者有之。祠堂失火而命取深衣者有之。若是者其于实何如也。今据二公平日所以事亲。固已尽心于居养敬乐之道矣。及其遭变也。或冒炎焦肤以全柩。或割指注血以延命。是固节文之所不能尽。而至于生则恶可已者。其为礼乐大矣。则孟子之所谓实。正在于此。而是编之得名。亦可以无愧。文之有无少多。曾何足轻重也哉。都事公讳是行号岩溪。佐郎公讳翼祯号清溪。佐郎公有弟曰翼禧。亦以孝名见于卷中。而其后连数世皆以孝给复。故张氏有锡类录。盖取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之义云。
双槐亭遗稿序(癸酉)
岩栖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311L 页
江乡间数笃友悌而济以文艳者。多推金海之诗礼安氏。安氏之老曰礼冈翁。余少而习闻焉。尝过谒而未之觏。然心信其为故家黎献。日安君祐镇奉其高祖双槐亭处士遗稿一卷来请序。而家状附焉。读之则礼冈翁之文。而翁于处士为族曾孙。犹及其世也。则其言尤可信。处士诗文虽不华而类发于亲戚友朋相与之至性。其行虽不多而概本于身心伦理自然之成规。至于六男之胤。望九之寿。亦若天故畀此以为仁人之报。则处士之为处士可知。而安氏之有黎献。盖自谁昔而已然矣。异时遵江海而南。重拜礼冈翁于床下。而访问双槐之遗庐。亦足以自幸。姑书此而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