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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濩堂集借樹亭雜收卷二
甲子文錄
檀氏朝鮮紀
公元前533年
戊辰檀君天王元年。(中國唐堯二十五年。)本邦之初。有一異人曰桓因。其庶子曰桓雄。賢明得人心。居太伯山。(今妙香山。)歸附者三千人。及生子。以其所居有檀樹。命其姓曰檀。是爲檀君而名未傳。檀君旣長。有神聖之智。三千人之徒慕之曰此神明也。與其父祖幷稱爲三神。(至今邦人生子女。必云三神與之。)因相與奉爲天王。於是天王自太伯山相地于平壤以都之。以本邦之地先受朝日光鮮。建國號曰朝鮮。作天符經。極說人君受天命之道。天符者。天命之符騐也。其文曰。一始無始。(澤榮註曰。將說人君所以受天命之由。故先推本天地之始而言之。一始者。一氣之始。無始者。循環之故。言天地之先。只是循環之一氣。而莫知其始者也。)一析三。(三者。天地人三才。言三才由一氣而分也。)極無盡。(極者太極也。言自一氣而分爲三才。卽太極之理。而其理無有窮盡也。觀此則可知太極之名。自孔子之前已有。而非始於孔子也。)本天一一。地一二。人一三。(上之一。卽太極之一理。下之一二三。卽天開子地闢丑人生寅之次序。言天地人三才究其本。則皆太極之一理也。)一積十鉅。(此卽周易所云天一地十也。言天地之數。自一而至於十。以生成五行。則其變化可以至於百千萬億而不窮。豈不大哉。)無匱化三。(此言天一地十。陰陽交媾。以生人而成三才。其造化無可竭之日也。)天二三。地二三。人二三。(此言天不能獨立。而待地與人二者爲三然後。始得爲天。地不能獨立。而待天與人二者爲三然後。始得爲地。人不能獨立。而待天與地二者爲三然後。始得爲人也。盖人固賴天地之生成。而天地亦賴乎人之財成輔相。故其言如此。)大三合六。生七八九。(此卽易之卦數也。言此大哉之三才。重之爲六。成內外卦。自六又積至於陽數之九。以爲卦用之終。)運三四成環。(此言天地
運動生三木。則木以生火而成離。運動生四金。則金以生水而成坎。其象如環也。)五七一妙演。(五土也君位也。七一火水也。未濟之象也。言君位孔艱。庶事難濟。故爲君者能妙通五七一之義而演之。憂勤圖治。乾乾惕惕。不敢遑寧。則可以濟其未濟而受天命。天下之能事。於是焉畢也。而上下之文。連言坎離者。又以見坎離之變化。爲易道之最矣。大抵此經所言易理。爲六十四卦。盖伏羲畫八卦之後。諸聖人演爲六十四卦。而至文王。只作彖而已也歟。)萬往萬來。用變不動。本本心。本太陽昂明。(此言賢君受天命。在億兆上。事物之浩繁。往來以萬。則酬酢之用。亦與之萬變。然其本未嘗變動。本也者心也。故重爲之解說曰是心之體之明。本於太陽之升明也。)人中天地。一一。終無終一。(一卽上文所言之心。盖心爲人身之主宰。就人言一自然知爲心也。故上文旣言心德。而此又極言之曰。人苟能堂堂然位乎天地之中。心其心而不失正以變。則身雖終而其心靡有所終。卽大學所云沒世不忘。中庸所云悠久。而爲受天命之極功也。)凡八十一字。因授國人編髮盖首飮食居處人倫之制。民咸大悅。遂成郅治。當是時。中國唐堯臣伯益。因洪水之災。烈山澤逐蟲獸。跋履遠近。聞東北之人。相與談說檀君事。紀其山海之經曰。東海之內。北海之隅。有國曰朝鮮。其人水居。偎人愛人(偎親近也。謂檀君有親人愛人之仁政。)以美之。天王娶非西岬之女。生子夫婁。甞南巡至穴口之山。爲壇(俗稱塹星壇)祭天。旣老。移居于阿斯達山(今九月山)以崩。今江東有大塚。居民指爲檀君陵。夫婁嗣立。聞中國夏禹氏會諸侯于塗山。往觀之。子孫相傳享國一千年。徙于北夫餘之地。國以遂絶而史無傳者。後新羅釋無亟。(或曰高麗僧。)高麗忠肅王國師釋一然等。相與記檀君事。而或雜以不經之說。(如無亟古記所云檀君享壽千年之類。)故人或疑之。及韓亡之七年。(丁巳年)平安人桂延壽採藥太伯山。見新羅學士崔致遠所磨厓刻天符經者。
盖檀氏之臣。有神志者以篆書刻經於碑。樹之檀君誕生之地。而致遠以畏約逃至其山見之。以楷書解而再刻也。延壽異之。搨歸傳於人間。於是人無不信檀君。而又知其爲神聖焉。又近歲韓遺民之逃至中國滿洲者。或於長白山西北深谷中。見檀君祠。滿洲人相與指爲古神。盖檀氏徙北夫餘者之所建也。又謠俗謂檀君遣三子。築城於穴口山。(今傳燈山。)名曰三郞城。盖其事在檀君後孫而人妄傳云。(檀君時。恐無城制。)
按檀君旣以神聖之資。而著天符之經。則其後子孫繩繼文明。一代之事。必有可觀者。而今其國史歸於灰燼。甚於渤海之國。可勝痛哉。○又按漢書地理志。樂浪郡屬縣二十五。其首縣爲朝鮮。朝鮮者平壤也。盖漢置四郡時。以舊時國名冒之於首縣。而非箕氏時已有所謂朝鮮縣也。○又按今本邦。無所謂檀氏者。豈檀族盡徙北夫餘而然耶。抑有其人而世遠遂晦耶。又抑檀氏雖無其人。而檀氏之民。寧無其遺耶。雖然余於此有一言。本邦與中國接壤。故箕子之來居姑置之。而其後中國人之因亂因事而來居者。不可勝數。陳壽史稱秦人避役入馬韓。馬韓人處之辰韓。遂稱秦韓。史記云陳勝,吳廣之亂。燕齊趙民流入朝鮮者數萬口。衛滿之王朝鮮也。所携椎髻千餘人。及招誘亡黨。皆燕齊人也。漢武帝滅衛氏置四郡。當是時。中國人來居者亦多。而瑯琊王仲之族最巨。
爲樂浪之望。屢見於中國之史。高麗王氏。蓋其後也。若我韓完山李氏之所出。無以詳言。然新羅始祖賜辰韓六部之姓。李居其一。則完山之李。安知非辰韓秦族之派分者耶。其他黃帝(柳氏車氏。爲黃帝後。)孔子閔子騫之後。及如隴西之李,南陽之洪,天水之姜,蘇州之張之類。凡充滿於國中者。大抵無非中國之種。然則假使檀氏之遺民能多。勢不能不爲中國新種之所奪。而日就於鑠。亦一天地消息之數云爾。
智異山華嚴寺。新羅佛敎祖緣起大師碣。(他本以釋秉憲爲住持者悞也。)
韓亡之十四年正月。智異山華嚴寺住持釋龍華俗姓河氏者。走一錄言曰。吾先師新羅緣起公英慧天縱。生好如來之道。因其書獨覺妙旨。撰華嚴經起信疏一篇。以授其徒。徒之歸者三千人。眞興王五年甲子。勑國中興寺院。公聞之。帥其徒營造本寺。智異山之有寺。自此始焉。其後元曉,義相,道詵,正行,朗圓,賢俊。及高麗之義天,洪慶,定仁,祖衡。韓之善修,潤訥,覺性諸名流。或以居住。或以遊歷。或以善緣。或以修役。相繼至于本寺。紹述宗風。迭起讚歎。公之道於是乎益尊。而今年適當創寺之期。故龍等有感于中。購一美石。欲刻右蹟。請子文之。余甞讀金文烈公三國史。見新羅納祗王時。有高句麗僧墨胡子者來客于一善郡。鳴其學。於是新羅人始知慕佛法。至眞興王時。有覺德者入唐求法。屆王之十年。與唐使偕還。以爲覺德當爲新羅佛敎
之初祖矣。今以龍之所錄觀之。緣起公之創寺。在於覺德東還之前五年。則其聞法之先於覺德者。又當爲幾年。然則緣公豈惟爲本寺開山之初祖也。實爲新羅佛敎之初祖。而千餘年之間。未有說及乎此者。以其未列於文烈之史也。何其慨矣。然天下之所謂緣者。或伏於冥冥之難測。或現於昭昭之正感。冥冥難測者。天之未定。而昭昭正感者。天之定也。夫以緣公之苦行絶識。而前日之未盡發露者。豈非天之未定乎。今日之出龍手而入吾目者。豈非天之定乎。不惟是也。余近修高麗史。倣北魏史例。補撰釋志。方且博採三國時名釋。而一朝之間。忽不勞而得緣公。則竊自不勝大喜。急急濡筆以書于志。是尤非緣之昭昭者乎。佛氏之書。多說因緣。余故爲此說。使龍參以觀之。仍繫以頌。其詞曰。
千江之水千明月。仰而四顧月只一。云誰此月抱懷中。新羅慧者緣起公。聞公昔講華嚴經。三千大衆涕泣聽。如飮河水各充量。下屆曉詵派流放。雖然公亦何所講。是唇是吻都不動。經亦只是一白紙。洗睫視之不見字。六通一時發霹靂。天上天下隻影立。是以精神動君王。九天勑下托佛場。金砂玉流南岳南。始有精舍出穹林。旃檀之香長不灺。朝鐘暮鼓開聾啞。史家掛漏亦何傷。種瓜得瓜終允臧。堂堂新羅佛敎祖。天王峰共尊萬古。
書崔烈士益翰事
求禮黃季方言其少友崔益翰之賢於金澤榮曰。此吾韓遺民之烈烈者也。澤榮見韓亡十餘年之間。遺民之爲祖國効義者。多以爲天將悔禍於一日。今也忽又得一人焉。豈非重幸哉。益翰家世本江陵人。中世居漢城。爲韓仕族。至曾大父處士廷民。方潔癖詩章。當哲宗時。見外戚之橫。隱於蔚珍山中。自號曰學圃主人。遂以布衣終。故子孫今爲蔚珍人。益翰有玉貌而聰。嘗從講學家遊。忽擲書自罵曰。汝不念祖國。而徒硜硜作經生乎。則走至漢城。與諸義士結社。日夜籌恢復事。敵人偵執以詰。益翰笑曰。是奚庸煩詰。吾將盡言以快若心。遂滔滔首實千百言已。謂敵曰。使若爲吾。將不爾哉。敵稱奇而釋之。漢城諸遺老聞而唶曰。生子不當如此耶。益翰能言文章。嗜讀澤榮之文。其父兄知其然。述處士行事付之。令求誌于澤榮。於是益翰從季方請爲介紹。季方試之曰。金翁以作韓史之故。方爲人所欲殺。子之求文。無乃迂乎。曰吾所取者。正在於人之欲殺耳。年今二十餘。
金澤榮曰。余以虗名誌人邱壠。殆將數十百篇。然徐察之則徒子孫讀耳。他人無有讀一篇者。盖碑誌之以諛見賤於世久矣。故雖不諛者。亦受其累。崔處士得此。亦何補哉。惟益翰年富志剛。他日將有關於時運。處士與之同傳可也。
修改二(一作三)首
十二代祖花園處士府君墓表。(此當在原集家述之首。盖本文屢經考修。至是始定也。)
往韓光武帝丙子。吾開城族。得嶺南宗屬所傳先系先蹟。與之合譜。姑置吾花開貫。而從其貫晉陽。樹碑于府君墓。以紀其事。旣而知系蹟與貫之有悞。以告宗屬。宗屬然之。歸于吾族之舊貫。則府君之墓。法當改樹碑。爰謹書之曰。府君姓金氏。諱求智字忠汝。家開城而籍花開。其先盖少昊金天氏。至高麗時。有諱仁璜爲始祖。一傳諱秉洙。二傳諱泰文。三傳諱奎震。卽府君之高祖也。或曰。仁璜事高麗高宗,元宗。官至兵部尙書。及元宗之論崔瑀遷都功。圖形於功臣堂。以公甞與遷都之議。封花開君。秉洙官禮儀判書。泰文官侍郞。恭愍王甞語之曰。卿之金氏。春則秋秋則春。盖戲花開也。奎震官軍器少監。曾祖諱勳。當韓之初。隱居尙志。自號梅軒。祖諱自新。考諱光植。人稱松岩處士。以上皆葬開城而墓失守矣。松岩府君生二子。長求義。其後徙嶺南。次卽府君。府君懷寶修節。不市於世。當時之人目之曰花園處士。花園卽男山也。及卒葬開城龍岫山艮坐之原。其妃不知何氏。子曰道以。孫曰碩龍。曾孫三人。曰錫周,應立,應吉。而錫周之玄孫。有曰行一者。英祖時以武用。由興德縣監。至煕川郡守。爲鄕間名宦。子孫之昌自此始。嗚呼。世遠籍缺。府君事行之傳者。不過乎鄕人所擡尊數字之名而已。然竊嘗深思而想像之。松岩府君及府君兩世。卽韓成宗中宗之時也。韓之
公元941年
初載。開城之人。以高麗太學生之遺韻。不赴科擧。歷七十餘年。至成宗元年。出應科擧之令。則當此之時。開城之巷。無復有所謂處士之廬。而松岩府君獨以詩書簞瓢。自樂其窮。退然守靜於衆競之中。有以得處士之名。而府君又從而履其跡。使夫松岳之山碧瀾之水。增其蒼蒼泱泱之光氣。何其媺矣。是以輒論府君之名。而幷及于松岩府君。以明府君以高士察察之風。而兼孝子繼述之行者。不僅止於一美也。
公元前480年
翰墨林詩卷序(此當在原集序門辛酉年)
公元前209年
南通三益鄕之富安鎭。有嗜詩士曰陳君元基伯鈞。自其曾大父翼雲翁。闢一園於所居之西。庋書籍築假山植花竹。名曰西園。以爲子弟藏修游息之所。至是伯鈞列其景槩二十。各繫五言律詩一首。屬和於四方。詩旣成卷。乃取古人西園翰墨林之語。題之曰翰墨林詩卷。令其表弟梁慕僑代徵序於余。時則中國有南憂之始也。傍有客見其事而疑之曰。何哉陳君之急於詩而緩於世事也。夫今之日。豈言詩時哉。余笑而解之曰。陳君之事。未可以遽議也。吾聞陳君輕財重義。義之所急。擲千金如土。雖詩人乎遊。而當世急務之書。亦未嘗廢而不讀。是其中豈易測哉。且夫英雄與文章。皆天地之元氣也。故人苟能爲英爲雄於衆人之中。而撥亂世反之正。則其氣禀之淸明。如日如月。其於詩若文。不學而自然能之。上焉而如漢高明祖。下焉而如
皐夔伊傅管樂諸葛韓范之倫皆是。而文章與事業。未見其截然判爲二也。夫以僕之此論推之。今日雄駿卓犖而可弭國憂者。安知不在於此詩卷之中。而子不竢見其終。乃欲徑罪詩而病人乎。客曰。子之言。其古詩人忠厚之遺乎。遂次其言。書卷以歸之。
公元前478年
送李君(炳憲)奉聖像歸國序(當在原集序門癸亥年)
咸陽李君炳憲。自號眞菴子者。儒林世家。少與同道賢士河叔亨,曺仲謹輩。相從講學。學勤無所施。年且老而國爲墟矣。見聖廟之祀之餒。憤憤曰。使聖廟復得馨香者。不在我哉。則腐其心弊其筆。盤詰其畫者久之。纔得一二。鬱鬱不堪。乃痛哭走渡渤海。至曲阜參聖祀。祀罷上泰山。山故多雲霧。鮮有見全面者。君乃仰而禱曰。倘山佑我聖祀。請屛雲以示之。遂躡梯漸上至絶頂。果如所禱而無有障翳。遂以洞覽全山而及于千萬里。旣歸。復腐其心弊其筆。盤詰其畫者有年。果得其十。於是復渡海至曲阜。乞聖像以歸。書余道其事如右。余爲之歎曰。壯矣哉。使天下之儒者皆若君。孰謂儒者迂闊荏弱不濟事哉。昔韓文公之之衡山也。遇雲霧。精禱以開之。及至潮州。用其精誠之餘力。爲文逐鰐。如驅羊豕。今君之精誠之效。與韓公一也。然而吾邦今日之事。尙有大於逐鰐者。不知君將繼而有爲。使我酌酒以竢之也耶。否也耶。因風以問之。
五名山記
公元前209年
吾邦。山之窟也。然而山之以峰著名者只有五。一曰平壤牡丹山二峰。微聳於平地。爲國都之鎭。二曰開城天磨山十二峰。亦在國都。兼雄深奇壯之勝。三曰漢陽三角山三峰。亦國都之鎭。以氣勢勝。四曰淮陽楓岳三十六峰。濱於東海。以奇恠勝。五曰智異山二峰。爲湖南十二州之鎭。高大無其匹。而其中楓岳。僧人以金剛山別稱之。而因標一萬二千峰之名。以流誕於世。是不可以無辨。盖佛書華嚴經曰。東北海中有金剛山。曇無竭菩薩。與萬二千菩薩。常住說般若經。佛家之寓言。不可盡知。而其所記之實。止此而已。乃愚僧欲詡其山峰巒之奇。遂擧菩薩之數。以爲峰數曰。是峰也卽是菩薩之化身也。是奚異於兒童之狂語哉。高麗之世。題咏金剛山者多。而無有一萬二千峰之說。韓之初代。鄭氏撰高麗史地理志。其紀金剛山。但曰千峰叢立海上而已。至南公孝溫賦詩送人楓岳。始大書特書曰三十六峰。(詩曰三十六峰春。)又嘗作金剛山記曰。大峰三十六。小峰一萬三千。其曰一萬三千者。指石角岩面也。盖其時僧家一萬二千峰之說。方盛行於世。莫之禁制。至爲痛惡。故反之曰其峰三十六。若石角岩面則何止一萬二千而已。所以陰折破其誕說也。其後田氏禹治游三日湖賦詩。以湖在楓岳趾。遂引楓岳以寄懷。而亦書曰三十六峰。(詩曰三十六峰明月明。)夫此二家之說。章章若是。而世之人莫之
知。而長襲僧家之誕說。不亦可憫哉。然据歸有光之文。太湖之中有峰出沒者爲百數。而太湖山乃以七十二峰行于世。泰山之峰不能滿七十二。而亦以七十二峰行世。此由古人槩擧峯數。以配天候而致其美也。以此言之。今楓岳者雖不過三十六峰。而姑且順僧人夸張之心而寬其算。以七十二峰。爲其別稱。其亦何不可之有。
右記中楓岳峰數。廣考博採。以致其核。則前所作七十二峰定名記之類。皆當付之洗草耳。又曰。余少時游楓岳。登歇惺樓。擧手數峰。而樹木蔽虧。又行路倥偬。畧知其爲三數十峰而已。若南田二家。皆終身窮阨。其於楓岳。必將累歲月而窮躋攀。所以能詳言之如此也。
篤隱別號說
吾遠宗晉州金種驥君好文學。以余薄有文名。先馳書問交。自是以往。助余文字事者甚多。而於韓史釐正之刊。尤大出力。使五百年明辟哲后賢相良將閎儒名士孝兒貞女之事。庶幾得傳於後世。此非天下長者哉。一日君抵書言曰。吾朋友以吾家於篤山。呼爲篤隱。久而傳播。故遂不得辭。子可爲一說否。余曰。隱之義非一。子之朋友所指之義。在於何歟。君曰子第詳言之。曰如魏野,林逋之流。當寇準,韓琦,范仲淹諸人登庸之世。自知其才之不及諸人而不之仕。此隱之下也。如梅福,管寧之流。不
忍受汚於王莽,曹操。而避居于玉笥山及遼東之野。此隱之中也。張留侯痛韓之亡。散萬金之財。募力士擊秦皇不得。歸漢畫策。竟以滅秦。至其晩年。托於神仙辟穀之術。以全其身。此隱之上也。下焉者。於君非其倫也。不足言。中焉者。於君爲其倫。然其事止於獨善其身。則不足以使君效之。以君之輕財好義。所可效者。將不在留侯哉。孔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嘉善大夫侍從院卿李公墓碣銘
公元前475年
日。外孫李氏冢孫賢在。以書抵淮南。道其大父穆淸殿令君之言曰。我先公之葬。未有汝外王父之文。非吾祖孫羞乎。余聞而愴然曰。夫是事也吾藏諸心久矣。今孝子能發端如此。不可以不亟圖。公諱命喆字喆之。號曰晴農。居開城而籍臨江。曾祖諱昌遠。成均進士。祖諱宗億。以孝子贈官。考諱東曦。贈內部協辨。本生考諱東膺。勑任中樞院議官。妣固城朴氏。封貞夫人。本生妣平海孫氏。封貞敬夫人。公以憲宗乙未生。姿貌絶秀美。少爲擧業。文詞出儕衆。而尤妙於書字。光武帝丙寅。以平洋警之慶。設別試於開城。取三人。公擢第一。例超典籍。累遷奉常寺正。以健陵典祀之勞。陞通政大夫。爲工曹參議。擢承政院同副承旨。轉大司諫。復爲右副承旨。罹祖母承重服歸鄕。遂以養閑田里。文酒自娛。光武庚子。起爲勑任中樞院議官。循鄕論上疏請復穆淸殿。殿成。賞加嘉善大夫內藏院卿。推恩三世。尋
公元47年
辭。年七十三。以丁未四月九日卒。葬開城靑石洞。後十四年辛酉二月二十二日。移于舊壙之下。而枕巽面乾。如其舊也。妃陽川崔尙鑑之女。先公二年生。後公一年卒。有貞靜之行。以公之貴。封貞夫人。擧三男一女。男長容根。卽穆淸殿令。次學根,弼根。幷主事啣。女適敎官啣海平尹一求。孫十二人。煕初主事啣。爲賢在之父。煕中,煕玉,煕世,煕弘,煕用,煕成,煕敬,煕鼎,煕東,煕昇,煕亮。公於待人接物之際。溫柔敦厚。和氣盎然。吊喪哀死。動出涕泗。平居好言人吉祥之事。好擧人之長而畧其短。而內實毅然有執。不可以非理動之。又通明有高識。雖其爵位已高。而自視若無。甞聞同郡一達官與舊友改言語之禮。深非之曰。此非吾之所能爲也。以故與鄕人交接。人莫不見其折節恭下而感悅以服。若公豈非眞豈弟君子者哉。憶。余成童時。與公同學。公謬以爲才而加之膝。比其有女則約爲婚姻。見文詞之增進則喜如己有而激賞之。至引鄕前輩天游朴公評品之言而以致味焉。嗚呼。今公之墓木已拱矣。澤榮其將於何而復得此哉。雖然存沒數也。沒而不忘情也。所以形此情者文也。文之爲道。發揮萬類。滌盪百憂。詘可使伸。虛可使盈。遠可使近。沒可使存。故卽人代有禪。陵谷有遷。而情無有可亡之日。賢在聞此。當知公溫雅風流之及於我者。而亦當有以知文章一道之爲不可少者矣。銘曰。
千金兮琰琬。厚壤兮其封。謂終竟兮封之何以。英英發光兮斯文之中。
韓通政大夫礦務局主事李公墓碣銘
公元1489年
求禮許翁宋瑞。寄其所爲故韓通政大夫慶州李公之狀。而囑銘其葬曰。此李公子待從院侍從恩雨君之所日夜懇懇者。可念也。余聞而私語於心曰。以吾之老朽。其何能爲。有辭而已。旣而徐展而讀之。則公乃宣祖朝名相文忠公白沙先生之十三世孫。而其性情行事之英敏闊達。大畧有白沙公之遺範。余於是乎心折而不敢辭。公諱鍾龜字舜龜。荷南其號也。曾祖諱裕魯。終某郡郡守。祖諱元榮。終成均進士。考諱圭哲布衣。妣隋城崔氏。郡守以上數世。自漢京移禮山。至考歸居漢京。以憲宗己酉生公。公年十四而孤。中年客遊于州郡幕府記室之間。仍又轉徙于河東。光武帝戊子。除礦務局主事尋罷。隆煕庚戌。進通政。所以優老也。初聘密陽朴氏生一女。爲晉州鄭馹來妻。繼聘金海金氏生五子。侍從其長也。有男曰相慶。其次爲珍雨。裁判所判事。有男曰相吉相大。又其次爲醺雨。某府技手。有男曰相錦。又其次爲壤雨,美雨。年七十。卒於戊午十二月十三日。以其明年十月某干支。窆于河東紅桃岩考塋下負庚之地。其爲人白晢美髯鬚。目若懸珠。生有異才。學不久而成則速淸。便於詞章。書尤勁妙具衆軆。其游州郡也。酬應事務。亦伶俐無
滯。以才諝著聞。始至河東。所挾資產廑廑。而摒擋有條。卒以脫窶。平生以早孤爲至恫。絶千里移窆先父母。旣窆揮涕言曰。我死之後。侍葬於此。千秋魂魄。豈不樂乎。與人交。輸以赤心。而尤善言笑。風致滿座。故與之游者。無不驩然以愛。國家之倣行外國新學也。嶺湖學士大夫。槩皆以新學之主功利而不樂言之。然公獨以爲舊學之末流。獨非功利乎。新學之長者。豈不近於三代以上乎。吾惟當擇取其長。以救吾弱而已。且曰。國之危亂。匹夫匹婦。皆有其責。而吾幸有五男子子。是皆國民也。吾焉能溺於慈愛。呴呴抱持於一室之中。而不使之騰踔四方。鍛才礪智。御侮敵愾。以塞國民之責也哉。則厚資給三子。使往學於外國。及三子先後學成而歸。試用於諸務。用未及究。而國遽淪喪矣。雖然國之淪喪。乃執政者之罪而非新學之故。則公之明。固無所損也。而况天道變化。不可測度。安知公之諸子。不於一朝夕之間。忽變蚓而爲龍。以追成公之志也耶。吾耄矣。宋瑞氏可以竢見也夫。銘曰。
有名祖以啓乎前。有令子以承乎後。公其無憂。矧又衆美之自有若斯而銘之。是謂玉瓚之注酒。比之持瓦而索注者。不亦銘者之幸之厚哉。
本生伯父守軒處士墓表
我本生伯父守軒處士金姓。諱益壽字福元。世家開城而籍以
公元1819年
花開。高麗兵部尙書花開君諱仁璜。其始祖也。曾祖諱宗玉。祖諱象觀武及第。以孝贈官。考諱錫權號梧月齋。元妣臨淮朴氏。所生繼妣丹陽禹公景觀之女。公以純祖己卯生。天分豪邁而溫厚。少時頗近聲色。旣而猛省絶之。自邑中屛居兩合村舍。操蔘業以救貧薄。然隨獲隨用。不爲慳吝齷齪之態。善於飮。家釀酒不絶以自酣適。而及之于賓客霈如也。歲時伏臘。村人之會集。必自任劇以先之。極其跌宕浹洽然後乃已。故村人無不愛之。平居自言曰。吾生平爲周不爲偏。又曰吾家自先世來。以謹厚相傳。吾得守而勿失幸矣。遂署其壁曰守軒。酒後常捋髯誦孟子君子三樂之文及諸葛武侯出師表。有味也。以光武帝丁亥七月十五日卒。壽六十九。八月某日。葬城南排也洞祖塋西子原。配開城王公彥輔女。奉公五十年。未甞一忤於言。亦未嘗謗酒厭客。先公一年生。後公三年庚寅六月二十四日卒。葬于公左。子男女各二人。男仁榮夭。昌榮武科。開城觀察府主事。壻貞州金甡烈主事啣。木川馬行逵。昌榮子三人。長曰光潤主事啣。繼仁榮。次曰光淳。次曰光爀內部主事。餘不盡書。公下世之後。家無擔石之遺財。光潤獨以隻手拮据者數十年。使公祀不至於餒。近以書至淮南曰。守軒公墓尙闕表。小子之罪也。將早晩是圖。願叔父之文之也。竊念澤榮之始學古也。公喜而語之曰。梧月公以四書時義。作擧子者四十年。未有所就。就之
其在汝耶。嗚呼。斯言也琅琅尙在耳。而澤榮之所以報答者。淺薄無足道。聞光潤奮勵追先之言。其安得不掁觸而感愧矣乎。
春坡別號說
公元1802年
吾黨之中。有朴氏子在善者。以春坡自號。而因以爲字。請發其義。夫人生而無名。狄道也。故聖人制名。從以字。釋之以致美。旣名旣字。而又有號者。今俗之奢也。字而兼號。或號而兼字。此又奢之變也。君旣生於今之世。其安得而不從今俗乎。易之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元之義。在時爲春。萬物之所發生也。然則將蠢蠢蝡蝡。如虫之出蟄乎。將砰砰轟轟。如雷之發聲乎。將紛紛煕煕。如日之舒暄乎。將篤攻文籍。敷爲英華。形於宵夢。如江淹之五色花乎。將由是而進。蘊蓄道德。使胸膛之間。常有和氣。如程伯子之一月春風者乎。君請擇而居之。
安君墓碣銘
公元63年
求禮。有士而隱於農賈者。曰安君諱𣈭天。生於韓光武帝己巳。卒於癸亥十二月五日。旣卒。其諸孤屬同郡許翁奎狀其行。而仍請余銘墓。君爲人短小而淸秀。三歲喪父。撫於叔父正旭。旣壯。以家世儒窶。母養不贍。用經濟以救之。果得如志。於是行慈善之道。內自族戚。外及鄕黨友朋。見有窮者。必以錢鈔絲穀之屬賙之。凶年饑歲則捨施尤多。故里之人誦之不已。君字士允。先世本順興人。高麗儒臣文成公諱裕。爲其始祖。曾祖諱濟
宅。韓正純二祖之際。由嶺徙家求禮。祖諱尙檢。考諱命煕。妣坡平尹氏。聘密陽孫氏女。生五男三女。男珽吉,晙吉,理吉,珷吉,寅吉。婿坡平尹榮奎,江華魯判善,長興高松欽。珽吉生鎭孝。晙吉生鎭澤。餘尙幼。墓在求禮之某地。而卒之幾日。卽其葬日也。自有碑誌來。天下之人。無不有可傳之道。然貴顯於世者。上之書於國乘。下之播於輿誦。而碑誌不甚爲有無。若夫不幸而沉於草野者。非碑誌莫可以傳。尹氏諸孤之求銘。其惡得已哉。顧余老朽已甚。誠不足以副之。是可恧也已。銘曰。
彼韍而華。率但自奉其一身。此褐而陋。反使一里之內無闕烟。是非眞仁而能其然。宜乎天之錫其後多如雲。
尹(一作安)士永墓碣銘
安氏孤走一狀。請銘其先人葬。余手狀而自奬曰。自余客中州。故邦人物。邈然多閡。而一朝得此者。可謂文字之效耶。及寓目于狀。則乃歎息曰。易之咸曰感其心。詩曰鶴鳴于九皐。聲聞于天。以安君之賢。其精神所凝。固當遠感遠聞于千里之外。而不但局於方。余又何暇以文字自奬也哉。君諱義天字士永氏順興。高麗文成公晦軒先生。其二十二世始祖也。入韓亦多聞人。至曾祖諱濟宅。由嶺南徙求禮。祖諱尙檢。考諱正旭。妣金寧金氏。君以儒林世家子。少嬰貧苦。恨親無養。乃用達節求生理。始自壟畝。終至廢著。備歷辛苦而不之懈。可謂孝矣。業旣成。則爲
公元70年
先世購墓地樹墓碣備祭田。以及宗族義庄之類。揮霍數千金而無難色。於兄弟三人。爲其長而拊弟甚篤。當其分田。讓肥居瘠。而窮友之竈。亦多代吹火者。可謂勇於爲義矣。是豈非湖海之間。無爵而尊者歟。其生爲韓哲宗壬戌。卒爲韓亡後七年丁巳五月七日。享五十六年。葬於求禮之唐村前岡。其穿爲乙坐。妃安東權氏。一男惟吉。卽請銘者。一女嫁魯學東。孫男定善,芳善。餘姑畧之。君貌不揚患眇病。里之君子以爲以貌取人。失之安君。銘曰。
嗟世之人。病在於心。遺親恝里。鮮不爲而。君則反之。斯所謂天下之喜也。餘外瑣瑣之身病。其何足以爲悲。倘九泉之不眛。其鑒此樸吶之解詞哉。
許卯園像贊
許卯園名奎。生於嶺學於求禮。年今六十餘。示余像求一言。嗟哉翁乎。或以爲是揚風扢雅之士。或以爲是樸厚君子。人生一世。得此聲於人。其亦可以謂足矣。更何問其仕與不仕。
羅氏雙壽詩卷序
公元1483年
同郡少友孔允悅。爲余道陜川李處士之事曰。處士本錦山人。生於故韓憲宗癸卯。自少在家庭。善執子道。爲耆儒鄭艾山,李是菴諸人所許。有三子九孫。家雖貧空。而閨門之內。常有和氣。處士以壬戌娶婦某夫人。娶期之回在八十。而夫人少處士
三歲。其長子泰奎君。旣於其期。設宴樂之。徵詩于遠近士友。以表其慶。因請余代徵詩序于子。以爲金公若肯許文。亦一吾家之福。子誠不可以孤之也。余爲之歎曰。余之區區之文詞。其何足以爲羅氏福哉。雖然言者心之聲也。故其心厚則其言之出也。必寬廣質樸。而惟恐譽人之或淺。其心薄則其言之出也。必狹隘機檻。而惟恐傷人之不深。泰奎君之此言。可以據此而知其人之爲樸厚。而幷可以知其父母之以善啓源也甚明矣。因憶余少時。遊陜川壯親紅流洞水石。以極于海印寺。盖是時庶幾遇處士如遇仙眞。而未之果也。南望雲物。能不悵然矣乎。
故韓弘文館侍講王君墓誌銘
公元27年
吾其忍誌原初哉。原初少吾十九歲。以理言之。原初當後吾死以誌吾。而今乃不然。寧不痛哉。抑吾所以痛者。以天下之知我者莫原初若也。然苟問其所以知者。則在乎其學。然則吾焉能不忍痛以叙。使後世知原初之學也哉。原初姓名王性淳。號敬菴。開城人。高麗苗裔也。曾祖諱某。祖諱某。父諱庭麟韓通政大夫。母某郡某氏封淑夫人。原初生於金川之寓所。幼返于開。在塾以聰名。年十九。登光武帝丁亥庭試第。補注書。庚寅。以司憲府掌令。供召對。某年轉司諫院司諫。則不應命。某年擢弘文院侍講。亦不應命。盖原初爲人。慈而能剛。介然有不苟隨俗之志。故雖已通籍乎朝。而不肯汲汲趨進。獨好古文辭之學。謂余
公元1502年
於其學有所能。而叩之源源焉。旣而又以爲不知道而爲文。猶水之無源也。與邑中同心者數輩。會講經傳。而於當世儒耆崔公勉菴,柳處士毅菴。皆以書通志而問難焉。及國亡。悲憤鬱鬱。思避居中國而不能得。出遊楓岳。至東海賦咏以寄其噫。以高麗史是非之紊亂。勸余修之曰。以威化島回軍爲義者。滅君臣之道者也。此其學問塗轍之大槪也。其卒爲韓亡之十三年癸亥六月某日。以卒之幾日。葬於開之某地。初聘某郡某氏尋失。再聘某郡奉氏。生翰宗,翰承,翰英三子。所著尤雅堂稿六卷行于世。其少輩張愚所收也。原初之年。終於五十五而不爲夭。然其卒也。國中所識學士大夫莫不驚嗟以惜。而余則尤以其未睹高麗史之成爲惜。每一本刊就。輒送于其孤。使之矢於靈位之前。則今於其孤之請誌窀穸。其何心以辭。嗚呼悲已。銘曰。
惟高麗祖。文章天能。自後嗣王。趾美相望。及祚之衰。降爲黎甿。文彩遂閴。迄五百齡。有崛侍講。禀德淸剛。旣進旋退。修厥佩纕。朝程朱氏。夕韓歐陽。雖微大成。亦曰堂堂。
追補二首
先考墓表(當在家述門)
先君花開金氏。諱益福字壽卿。高麗兵部尙書花開君諱仁璜之後。而韓肅宗時烈士諱暹之六世孫也。大父諱象奎名貢生。父諱正權。母淸州韓氏。本生父諱錫權貢生。本生母丹陽禹
公元1596年
氏。盖父於本生父。爲從弟也。先君十歲而孤。十五廢學求生產方。卒治蔘業者三十年。六十三。以家人私求得通仕郞開城府分監役啣。卒於高宗丙申。春秋七十二。娶端人坡平尹氏僉知中樞府事諱禧樂之女。生四男一女。男長潤榮。次澤榮中樞院參書官。次漢榮監察啣。次澔榮主事啣。女適奉事啣坡平尹鎭元。澤榮男光濂嗣潤榮。光高,光續。漢榮男光鉉。澔榮男光睦光錫。餘姑畧。卒年葬開城花谷宕巾岩之洞。後二十七年癸亥。移葬于洞之西岡。先君修幹闊眉。望之有威。而及其接物。和氣可掬。天性忠厚敦樸。義所可。沛然如湍水赴壑。臨事有風力。有爲必達。而注措之際。恩威幷行。嫉惡回邪。形於言貌。然其終必出於不忍。其於韓氏。奉養極其誠敬。而葬不惜千金。故人以善事所後目之。善於本生昆季。性輕財賄。隨得隨用。而於窮者。多有施助。尤喜享客。每享必盡其懽洽。與人交接。一以信義。故人之愛重者亦多。當其晩年之產落。故人梁公在渡爲之歎曰。世有如金翁者而困。豈理也哉。則命其子錫埰。使之出力以助者屢年矣。雖蚤失學。而善於書字。尋常文字。亦不假手於人。方其求生產方也。依於從叔。見從叔殖財失宜。乃引漢祖封六國後事。作書數百言以諫。見者無不奇之。小子澤榮泣而言曰。先君平生。以有才未學爲深恨。又痛大父之七屈於成均試。故其敎澤榮也。思天下無以先之者。凡購書籍接師友之類。無所不用
其極。而家人產業。一切不使之經心。及澤榮晩拔成均進士。先君以黃紙告廟。失聲而哭。念大父也。因語澤榮曰。吾平生爲產不成。此不足戚。所喜者獨汝之成名耳。旣而澤榮就祿京師數年之間。所以致養者甚微。然先君顧益以爲喜也。方其疾革。澤榮馳而歸。則先君氣息已沉沉。猶執澤榮手語之曰。吾以汝暝。餘無一言。嗚呼。以吾先君之德與行。而終於困者。澤榮之罪也。而先君之詔於末命者。又如此其至。是尤非德之罔極者耶。嗚呼。天下古今。爲父子者何限也。而如澤榮之最遭過最不孝者無矣。嗚呼。此獨何人哉。
自誌
公元1790年
金澤榮字于霖。自號曰滄江。又或曰雲山韶濩堂主人。其先盖少昊金天氏。中世祖高麗兵部尙書諱仁璜花開人。或曰。封花開君。故子孫居開城而望以花開。韓之代高麗也。尙書公之後不求仕。有以處士見稱者二世。故家遂不振。七世祖諱暹。有烈士風。年十八。爲姊殺夫車尙敏之讎。時肅宗丙寅也。其玄孫諱象觀。正祖時武人。亦有至孝之行。侍偏父疾者十五年。使父不知疾苦鰥窮。列于褒典。是生諱錫權。攻四書時義。以其第二子。與從弟名貢生諱象奎子諱正權爲嗣。是爲開城府分監役啣諱益福。忠厚長者。善事所後。娶坡平尹氏僉知中樞府事諱禧樂女。生澤榮。卽哲宗庚戌也。成童時習科業。十九。始慨
公元前11年
然慕古人之文章。然久未有得。二十三。出遊平壤楓岳。其冬讀歸有光文。忽大感悟。胸膈間如有開解聲。若析薪然。明年。李校理鳳朝過訪談故舊。見詩而賞之。自是澤榮遂與源源過從於京師甚驩。而鳳朝素以文章名冠搢紳。故澤榮之名。因以大起。光武帝十九年。京師有軍亂。淸遣將來援。南通張季直與其兄叔儼從之。明年。因參判金公允植。得澤榮詩。以爲是過海以來所初見者。因以先訪。由是澤榮名益起焉。丁亥喪母。辛卯赴成均進士會試。盖自十七歲以來。拔京鄕初試(韓制謂發解曰初試)者五矣。試官判書趙公康夏聞而惜之。物色以取之。甲午國家改革官制。史職移屬議政府。領議政金公弘集辟澤榮爲編史局主事。明年夏。議政府變爲內閣。改內閣主事。其秋陞爲中樞院參書官。仍兼內閣記錄局史籍課長。丙申春。兪公吉濬署理內部。謂澤榮曰。吾欲以子爲觀察使。澤榮曰。向公揚言於政府曰史職非金澤榮不可。今忽欲使澤榮出爲外官。何政府用人之無定算如此耶。兪動容而止。上除內閣諸臣而復舊政。首撤史職。澤榮繇是而解兼任。時澤榮爲學部大臣申公箕善。序其所作書。書旣刊行。西洋人見書有譏斥西敎之語。大怒以噪。上令申辭職以謝。洋人旣又謂作序者。亦不可置之。命澤榮辭官。因笑謂左右曰。識字憂患。金澤榮之謂乎。居數月遭父喪。己亥免喪。有所甞識外戚達官。欲爲澤榮謀一官。韓之俗。親附權貴者。
公元1905年
名之曰某家食口。澤榮笑曰。彼達官欲食口我耶。馳書止之。會申公復爲學部大臣。乃請得一編輯之任以食廩。癸卯差弘文館纂輯所文獻備考續撰委員。授正三品通政大夫。乙巳夏。兼學部編輯委員。是春。澤榮以國事不振。欲避居中國。寄書季直而道其情。至秋携家屬出仁川。投劾辭二官。浮海至上海。遇季直言曰。此身區區學殖資於中國之聖人。所謂通於夫子。受罔極之恩者也。嗟乎。吾縱不能生於中國。獨不可葬於中國乎。季直爲之感歎。與叔儼謀。令就所自設書局。校書以糊口。時季直擢上第已有年。而以國有外憂。斷進取䂓。興新學。思以爲自强者。故叔儼棄江西官歸。以助其事。此書局所以有也。隆煕戊申。以文獻書成。賜兒馬一匹。庚戌國亡。服縞素三日。其前後所著述。有崧陽耆舊傳二卷,韶濩堂詩文集二十一卷,韶濩堂集續四卷,韓國歷代小史二十八卷,新高麗史五十三卷,犬學古本私箋一卷。而辛亥。武進屠翰林寄刊其詩。自後中東有識踵而刊者亦多。此其七十五年之大槩也。澤榮爲人。性慈而氣銳。其才也遲。深思屢繹則往往有所自得。甞自言曰。吾無能過人者。但其識解能愈入愈明。假使百年生。當百年進。於文好太史公,韓昌黎,蘇東坡。下至歸震川。於詩好李白,杜甫,昌黎,東坡。下至王士正。以白沾沾爲喜。然竊更自考其平生。在家不能孝於親。在朝不能忠於君。而末又爲失土流離之人。以遺二張大夫無
公元1911年
窮之憂。余有罪余有罪。尙何言哉。夫旣有罪如彼。而又使天下之人爲過情之忖度。則罪將尤大矣。是以自誌以列。而所未列者。獨其死之年耳。然古史書人曰以壽終者非一二。何必詳其死年然後始可哉。初娶開城王氏生一男。曰光濂。奉爲伯兄後。一女嫁主事啣臨江李煕初。再娶羅州全氏生一女。嫁南昌岳逢春。晩於林氏生一男。曰光續而早殞。故取三從弟成均生員大榮子光高爲嗣。生壙在南通高橋北。通之義士錢浩哉所割予其祭田者也。銘曰。
其行也不淸不濁。其文也不高不卑。竭一生之力以爲文。而其終也止於斯。噫其悲。
與孔允悅牘
爲人難。爲聖哲賢豪家人尤難。今足下於名譽一事。斷然脫去。慷慨磊落。令人想像夫子之家風於千載之上。豈不盛哉。然節太苦則有時乎令人不樂。此次申公詩集之刊事。勿更執其苦節。而優柔以成之。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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