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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 第 x 页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诗文集总名曰合刊韶濩堂集○花开金泽荣于霖著)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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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申公传(丙辰)
申公纬字汉叟。以号行曰紫霞山人。其先平山人。后家汉京。为韩仕族。公少博学。年三十一。登 正祖二十三年及第。 正祖素知其才。闻榜喜曰。今日得一华国才。即选为抄启文臣。 纯祖十一年。升通政大夫。明年。以书状官赴清京。与翁方纲父子游极驩。二十二年。累迁嘉善大夫。为兵曹参判。二十八年。出为江华留守。初金公祖淳自幼少时。与公同闬相善。服其才华。及为 纯祖国舅。多汲引之。至是孝明世子以 纯祖不豫。代理国政。嗜好文词。数引词臣。与之唱和。金公荐公尤力。世子大喜授是任。仍命选唐诗以进。居二年。世子卒。当是时。世子嫔赵氏亲属。与金公争权。恶公亲近金公。及世子卒。欲中以祸。公知之。辞留守而归。诸赵使台官构劾公阿附权势。金公入见 纯祖曰。今申纬以才为人所忌。圣明岂可不怜。 纯祖乃窜台官于海岛。然公犹不自安。屏居紫霞山。三十二年。起拜承政院都承旨。诸赵又嗾言官劾罢。下于理。金公又救之。 纯祖乃复以都承旨召。公待罪宫门外以处义。至二十七召。终不膺。责授平薪镇佥使。寻召还。明年。京畿御史劾公前在江华。有溺职事。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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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府数月宥还。 宪宗元年。拜吏曹参判。朝廷责吏曹长官铨注失当。公遂连坐以罢。是后屡转闲官。皆不久而递。九年。 宪宗谒健陵。加 正祖时抄启文臣阶一级。用是进嘉义大夫。年七十七卒。公形于声诗。尝屡易其门户。深钩厚积。至四十而后。始乃沛如也。所收录为四千馀篇。而其四之一。刊行于世。要之韩代前后诗人为多。而鲜与为勍者。兼工于图画书。又居其次焉。公娶曹氏女无子。于姬生四子。韩制庶子不得为清宦。故士大夫只有妾子者。别取他人子以子之。以为门楣计。然公独立庶子为嗣曰。吾只知吾子。不知门楣。识者韪之。
赞曰。申公之诗。未离乎晚季。然其才大其体备。其识趣要眇。吐吞万状。卒莫端倪。自合于盛代之正宗者亦多焉。是恶可以晚季小之哉。余既择其精者。以刊行之。兹又列其本末。以贻后世撰韩史之文苑列传者。
崔宇淳传(丙辰)
崔宇淳者字舜九。家固城。好读书喜施予。韩让帝隆熙四年。日本灭韩。宇淳痛甚。指其舍东门骂曰。咄雠在彼东。则命家人撤门移于西。遂自号曰西扉。当是时。日本大发金。多施于韩之遗臣民。以为抚绥计。名曰恩赐金。一日巡士持金来曰。皇帝命之赐矣。君敢不拜。宇淳曰。老夫幸自不窭。愿施他窭者。不之受。既而巡士复以金至。宇淳辞之如前。如是者至六七。巡士怒呵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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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今执若去。时日已暮矣。宇淳曰。贱年已老。不可以夜行。公可与吾同宿。明日偕行。巡士许之。至夜。宇淳召其子。侍寝于侧。夜深。密探所藏毒药吞之。比明。其子觉而视之则已死矣。乃号哭。巡士大惊而走。及敛。家人于其怀中。得其所自誓殉国诗数篇。宇淳时年八十矣。
金松庵传(丁巳)
金公沔高灵人。字志海。新罗敬顺王之苗裔也。大父铎韩都承旨。父世文以武至镜源府使。公少慕圣贤之学。师事李退溪,曹南冥二先生。而与郑公逑为友。远近学者多归之。 明宗闻之徵寝郎。不出。 宣祖初。除工曹佐郎。亦不应。已而复除。如初。敦召之。公不得已诣阙谢恩。旋复引归。二十五年四月。日本难作。五月。公闻 王出避西鄙。洒泣曰。君遇难而臣不急之可乎。乃与其友赵宗道,郭䞭,文纬等诸公。同盟报国。召集义兵于居昌,高灵之间。不旬日。众至数千。时贼之在知礼,金山诸邑之间者甚盛。公出阵牛旨山下。与晋州牧使金时敏合击知礼贼。大挫其锋。军声始振。时郭公再祐。亦起兵于宜宁以相应。再祐以庆尚观察使金晬拥兵观望。檄责之。晬亦以为再祐骄桀难制。请罪于 王。公闻而忧曰。今大贼在前而内不相睦。无乃益贼之胜算乎。驰书两解之。事得已。公闻贼多在鼎津南。引兵进屯津北。相持者有日。一日谓宗道曰。今贼众而我寡。不用计。贼未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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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下令军中。令士四出鼓角而喊。若援兵来集者。因乘风纵空船十馀。流至贼垒傍。贼果疑而退。于是公急渡兵奋击破之。乘胜进屯茂溪。既而贼又大至。公与之战。自朝至暮。挤贼堕水死者。不可胜数。获其花舰。得宝货甚多。输送于观察使。俾上平壤行在。六月。 王除公为陜川郡守以褒之。九月。改除掌乐院正。寻升佥知中枢府事。十一月。拜为岭南义兵大将。赐教书曰。洒深雠恢旧业。非尔谁也。公奉书。且读且哭。一军无不感泣。于是欲大举击贼。患兵粮少。请助于全罗观察使。观察使不听。公聚众言曰。今吾不得邻助。然兵在勇不在多。诸君其勖哉。遂引兵击挠知礼,开宁之贼。因与全罗义兵大将崔庆会及忠清道诸义兵将约并进荡贼。适军校误期。及期诸义兵不至。公遂独进兵力战。复高灵,知礼,金山三邑。 王闻而奇之。欲令公率所部至义州。以卫车驾。公闻命将行。百姓闻之而哭。庆尚观察使金公诚一奏言金沔若去。岭南危矣。将若之何。 王然而止之。公乃徇行列邑。招集散亡。及过高灵先墓。高灵守为具奠墓需。公却之曰。今陵寝阙享。吾其可享吾先乎。只为文以告墓。距家不十里。而亦不入见家属。明年正月。明援将李如松大破平壤贼。 王拜公为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遣宣传官谕之曰。今平壤已复矣。汉城贼终必遁归。卿其率精锐扼贼。使无只轮返者。公益感激。二月。与忠清全罗义兵。出阵金山界。开宁,星州诸贼。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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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而遁。遂进于开宁。谋击善山贼。部分已定。忽得疾三月。卒于军中。年五十二。方疾革。宗道手药劝饮曰。公如不讳。将大事何。公强起执宗道手曰。吾与公等誓灭贼以报国。今乃至此天耶。既绝。宗道以遗命秘丧舁还。至新仓始发哀。军民无不哀号。 王命赠兵曹判书。遣礼官祭之。后以宣武原从功。改赠吏曹判书。学者因其所号。称松庵先生。
赞曰。学者称冉求用兵学于孔子。今观金公奋于讲学之中。杖义赴难。屡摧强贼其有焉。使公不殒于中途。则汉城贼之南下者。岂不足以螫其尾。晋州三义士之陷败。岂不足以救之。呜呼惜哉。
安孝济传(丁巳)
安孝济字舜仲。韩庆尚宜宁县人。高丽儒臣佥议中赞文成公珦之后也。孝济为人慷慨好奇节。少时与诸生读书于山斋。一日夜大雨。守斋者阖家暴死。诸生大惊皆散去。孝济独不动曰。彼死者非皆与我同燖者乎。天明雨止。出山募人收其尸。发箧中衣。以敛而埋之然后乃归。 太上皇二十年。用明经登第。权知承文院副正字。见改服窄袖衣令下。上疏言先王法服不可遽改。不见省。后四年。升成均馆典籍。迁司宪府持平。当是时。朝廷以臣民皆思旧服。收窄袖令者有年。二十五年冬。有金荣善者承当涂指。进言请复服窄袖。孝济又抗章驳之。由是荣善说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 第 347L 页
不得行焉。先是十九年军变。 王后闵氏避居忠州。有湖西李媪(金氏妻)来谒自言是关王之女。关王者关羽也。媪因言后于某月日当复位。及期果验。后大奇之。及还京。令媪陪从。为起北关王庙于宫城东北隅以处之。赐号曰真灵君。其所言无不听从。内外官职之除拜。多出其口。于是士大夫之奸愚者纷然趋之。至有呼为母姊者。孝济闻而愤叹。至三十年七月。上疏千馀言。请斩李媪以谢国人。因极陈当时广设斋醮。害政糜财之失。 上与后览而大怒。留疏不下。李媪假子李裕寅,闵泳柱等。嗾宋廷燮辈。疏攻孝济请投远外。 上乃命安置于楸子岛。明年春。左议政赵秉世建言孝济宜赦。 上不从。只命量移于荏子岛。六月。日本兵因东学贼乱入都。于是国政一变。尽赦前日以直窜谪者。召孝济弘文馆修撰。寻而弘文职革焉。及其归田里。除兴海郡守。孝济见世乱伤心。以亲病辞。内部改除他人以奏。 上曰。安孝济奈何听其辞。亲病之云。予知其非实。可促令赴官。孝济闻而感激。起之官。是岁有年。而东南滨海诸郡独大饥。孝济以为忧。会政府以谷救滨海七郡。缓责民偿。孝济闻而笑曰。责偿岂赈道哉。且政府只知七邑之饥。而不知吾邑之饥何也。及谷到境。以便宜取三百石赈饥民。纳印而归。政府诸人闻之不敢诘曰。是不畏真灵君。岂畏我辈哉。孝济既归。自以性刚忤世。终不可以自化。取周燮固守东冈之语。自号曰守坡居士。以示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 第 348H 页
不复出者。建阳元年 王后之弑。奔问阙下。旋归。光武九年。闻日本将监我。构疏欲论诸大臣诺监者之罪。及至京则监事已成矣。痛哭而归。日本既灭韩。大发金以施前韩臣民之有名者。名曰恩赐金。一日其警官遣巡士致金于孝济。孝济却不受。为书贻警官曰。我大韩臣也。国亡不能救。死犹馀罪。况可受雠国之金。夫此金所谓恩赐也者。于我何恩焉。巡士持书去。警官见而怒。复遣巡士来执。孝济掷身危槛外欲撞死。巡士急以手接。舆至昌宁郡。警官胁令受金百端。孝济终不听。遂锁之于狱。时天大寒雨雪。孝济在狱中。气色自若。饭至。掷其盂而不食曰。吾岂食若饭者哉。至四日。警官恐其死放之。代囚其子哲相。欲诱予金。孝济贻书哲相曰。汝受金之日。即我命绝之日。汝将为弑父人耶。警官窥见其书。唶曰辣哉安公。遂放哲相。一日孝济叹曰。吾何必居雠人之地而自受苦哉。则渡鸭绿江。居中国安东县。与本邦避居者参判郑元夏,侍讲卢相益,主事李建升诸人。结邻相往来。以杯酒陶写数年卒。年六十七。将葬。哲相请买地于中国人。中国人与之地而不受直曰。吾闻安先生天下忠臣义士。若埋吾土。土将有香。吾之受直已多矣。
赞曰。 太上皇中。余于检书官徐周辅座。见孝济。徐为余通交于孝济曰。奇哉吾三人。俱生于庚戌之岁也。他日又一再过徐。皆见孝济。窃自语曰。是必国士。不伺于贵戚权门而乐从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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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也。未几而请斩李媪之疏果出矣。 太上皇在宥四十年之间。宫壸骨肉之际。最为难言。如孝济所论及李南圭谏不临大院君丧疏。岂非所谓凤鸣朝阳者哉。
洪范植传(戊午)
洪范植字圣访。其先丰山人。后为韩汉京仕族。而范植生于槐山乡第。其十二世祖大司宪履祥。 宣祖时名臣也。敦厚好经术。当党论分争之日。特立不随。周而不比。其后子孙世守其训。虽为老论名家。不肯从其类。偏嫉他党。而大父判敦宁府事祐吉。父中枢院赞议承穆。俱科第。致位崇显。温恭风流。尤为士大夫之所称说矣。范植承袭家风。平居身若不胜衣。事亲孝待人厚。性好文学。自幼至壮。口不绝诵读吟哦。而至于名誉利势狗马声色之属。皆不知其为何也。 太上皇二十五年。选成均进士。光武中。为内部主事旋解。寻升惠民院参书官。亦旋解数岁。授爵通政大夫。 让帝隆熙元年。除泰仁郡守。当是时。郡邑长吏贪饕成风。民不聊生者已多年。而前二年。日本大臣伊藤博文胁监我。国中义兵四起。博文发守备队兵击之。于是我民之稍有疑迹及贤杰有名者。亦多被擒杀。诸郡骚然不宁。而泰仁尤为甚。范植慨然以为士君子作吏。当在艰虞时。以艰虞而退避吏事。非人臣之义也。遂起之官。一马一童。周行村里以镇绥之。言于诸守备队长。令戢其下。毋妄戕杀。由是泰仁人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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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免者甚众。他邑人之无故被擒而过泰仁者。亦多为之救免。常俸之外。虽一钱不取于民。而利民之事如荒政水利之类。无不尽心为之。泰仁人感之。其郡三十八坊。皆立木碑以颂德。以至傍近古阜井邑等郡。亦立木碑。范植乃使人收境内碑焚之。三年。移守锦山郡。为政一如泰仁时。其冬。义兵将海州安重根枪杀伊藤博文于清国之哈尔滨。以报国雠。日本大怒。欲急灭韩。乃使素所密结韩一进会之民。唱日韩合并之议。明年八月。声言从韩民议。遣将将兵压仁川。将以 太上皇万岁节日。行合并事。范植闻其期。叹曰。嗟乎我既守百里之土。而无力以救国亡。不如死之速也。预裁书诀父子及亲友。至万岁节日之夕。罢退官属。独诣客舍。北向拜阙。告所以将死者。有一老兵觉其意。来泣请止。范植俯取尘土。洒兵面目。潜之客舍北。以帛缢于松树之枝。时四鼓下矣。老兵既拭目不见范植。呼其属以火寻。至松树下。见其缢而解之。则气已断绝。遂相与搏膺大哭曰。侯乎侯乎。事闻。大惊国中人。君子曰。自洪范植之首死于韩亡。韩之遗臣民以及宦官等。从而死者甚众。若洪范植者。可谓能使天下之士大夫。知韩之先王。尝有道能养士者也。范植死时年四十。有一阮诗稿藏于家。一阮自号也。
赞曰。自古以来。论人臣之忠者。莫不以从容就义。难于慷慨杀身。范植岂非其人哉。范植四子。其长子曰命憙。父丧既毕。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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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周览山川人物者六七年。余一再见之。其词采彪然。貌虽温而中实慷慨莫测。盖将宁饿于道路。而不忍食于雠人之国土云。
甘山子传(己未)
李黄中字公一。其先河阴人。后家杨州。高丽平章事奎报其远祖也。黄中生于韩 纯祖三年。其生。母梦众僧服袈裟。入于家庭。后黄中家人。以黄中所生年月日时。示术士宋紫微请算之。宋惊曰。此太乙之精。其生必有异兆乎。家人以母梦告。宋曰固也。此人命虽畸。而必以文章名天下矣。黄中二岁。心知文字。七岁赋诗。既长。专以诗为学。有晚唐人风。参判金正喜见而叹曰。此吾邦千年绝响也。黄中好游览。凡国内名山枫岳,天磨山等诸处。足迹无所不及。又尝慕老聃,魏伯阳之徒。讲究金丹学。一夕梦游道馆。有一道士授诀曰。顺之为甘。逆之为丹。黄中既觉。恍然若有所得。自号曰甘山子。著金丹图说。及生子。绝去情欲。以益专于修炼。既而妻韩死。而子亦随而殇死。黄中乃复游枫岳。以舒悲数岁。自念终不可以绝嗣。遂弃丹学而更娶妻。然而卒未能有子焉。 哲宗中。偶赴成均试拔生员。已而卒。年近六十矣。黄中为人清奇。不俯仰于时。见人之鄙者。或大声责骂而不之容焉。痛饮酒。往往绝粒食数日。其为文章。不由师传。自融于心。晚年不复作诗。而惟以修诗为功。作一锦囊贮诗草。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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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囊朗吟以修之。出则佩之而行。必令无一字之不快曰。丹有内外。文章亦内丹也。长生抑其末耳。其诗尝流入清国。有为国朝正雅集者。见而大赏。采以刊之。
采岩翁家传(庚申)
采岩翁姓于氏。名东彪字采岩。南通县骑岸乡人也。家世力田。翁少时。以亲命掌家簿。出纳无所私。与伯兄友爱。亲没之后。仍与同爨以终身。以外家无嗣。每岁时。数十里。徒步往其墓以祭之。未尝或怠。其治产也。夙兴夜寐。节衣约食者数十年。卒能拓旧业以广之。于是施义布惠。无所不至。为远祖置祭田。饥岁为穷者行赈。矜恤佃人。取租务从减轻。而佃或有不职而欺负者。亦不理之官。而温谕以退之。翁天分高明有见识。虽其平生不甚涉乎学而犹之学也。其在前清时。尝见学子以试争竞。喟然曰。读书者欲以明理而致用也。今舍是而徒事争竞。其亦何用读书为。及光绪末新学之兴。则闻其学说而为之犁然曰。是即古也。而谓之新何哉。则大出其财。建一校于里中。广招生徒。使之习新学。年九十二。卒于中华民国之七年丁巳。妻徐氏享年八十七岁。有三子二女。子长曰芳龄。使继兄后。次曰葆棠。季曰振声。女嫁于王某徐某。孙五人。曾孙九人。而振声受翁教甚谨。方以通儒善士著于乡。慕之者称为香谷先生。同县流寓者故韩太史金泽荣曰。余自少时。好搜罗贤人事行。列之文字。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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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南通。得翁之遗事。不胜三叹。夫此于采岩翁者。今之论者以为农家者流耶。以余观之则隐君子也。夫所谓隐君子者。曰默默而辩。闇闇而明。不言行善。惟日不足。虽其并世之人。谓之隐惜之穷。而不自知其隐且穷者是已。翁其庶几其人哉。
李铉轼小传(辛酉)
李铉轼者。韩代汉城之寒族也。家在报恩缎巷之香树谷。故自号曰香树山馆主人。生有绝才。无师友之见闻。而自能工诗。富丽警切。尝以诗谒诗人老辈姜韦玉。韦玉惊叹曰。吾不信沟渎之不生龙也。遂盛赞于汉城南里荐绅之间。因为之通声气于荐绅。为可以万一脱之寒者。当是时。余适入汉城。见南里诸荐绅。诸荐绅谓曰。我辈今夜当过诗人李铉轼。子不可不与俱。余略问铉轼本末然后曰诺。时则 光武帝十六年正月望也。既至饮啖极欢。则夜已鸡矣。不得赋诗。只以五言律诗命韵而罢。居数日。余怀所作诗往示之。铉轼读而言曰。今世清才绝鲜。若子可谓清才矣。余辞谢不敢当。既而忽自念前日朴渊瀑布诗之艰作。举以请论曰。难赋者瀑也。瀑诗不得不以李白为最隽。铉轼笑曰。李白银河之云。怯于瀑耳。岂若子之沉悍乎。余闻而亦笑。因请见其著稿。铉轼挥手曰无有矣。琐琐蝇呜。可足收存乎。自是之后。余不复与相见。久后闻人道铉轼死。年才三十馀矣。悲夫。铉轼之诗。优与郑芝润,李尚迪辈争其先后。然彼无父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 第 351H 页
祖贵势之席。而涉之于韩代崇尚官阀之末流。受人践蹂甚多。其安得不摧折而至于夭也。呜呼。此非所谓丰于才而歉于命者欤。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诗文集总名曰合刊韶濩堂集○花开金泽荣于霖著)
 祭文
  
为季弟浩荣祭宅神禳火灾文(辛卯)
惟兹宅今月十四日。前廊失火。幸未甚。越四日。又火而甚焉。延烧者凡九间。谓之人则人未尝不谨。谓之神则神于主人。抑何仇焉。既不由人。亦不由神。则其竟谁为。其将谁尤。虽然今主人之情。可谓穷甚矣。疾痛呼父母。穷困呼天地。情之常也。且周流天地。能作休咎。生人之事。动罔不与者神也。然则使神实有。仇我者固神也。使神实未尝仇我。而我自作灾。亦神也。吾其可不于神。一鸣其冤乎。或谓神之所好者牲荐。而主人多阙焉。致怒于神。此其由也。噫。主人命凉才拙。加有贞疾。不能殖产。惟是老亲之养。不能甘之。而使老亲以七十之年。反念不肖之不得食焉。则牲荐之多阙势也。岂其所欲哉。是固神之可哀而不可怒者也。且传曰。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蘋蘩蕴藻之菜。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此言祭祀在诚不在物也。抑又闻之。大禹氏菲其饮食。孟子曰。饮食之人。则人贱之。为其养小而失大也。人道既然。神亦宜然。岂以神之高明。而反昧于此。不责其诚。只责其养乎。或又谓主人之宅。即高丽时兵马都会地也。意者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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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勇悍之夫。或横罹文法。死于非命。其气郁愤不散而为此也。呜呼。吾与神俱生于天地之间。其荣其辱。其贫其富。其生其死。其短其修。无不有命。颜渊未必得年。原宪未必得财。龙逢,比干未必善终。此宜神之所知也。神果若终于非命也。何不听之于天而安之于命。超出乎荣辱死生之途。优柔乎清明广大之乡。而乃反谫谫迁怒。有如匹夫之量乎。夫使神诚怒于薄荐而不可弛也。诚壹于郁愤而不能已也。则主人之不幸。姑且置之。而所以为神虑者有在焉。一者之灾。主人修葺之费。已至万钱。再者之灾。葺之无力。而颓墙残烬。姑息以处。夫费多则主人荐神之力愈绵。而害归于神。烬处则神之所依不洁。而其郁愈甚。此其非神之福也已明。况于灾之加甚于此者乎。神其亦有以少自谋也哉。呜呼。言至于此。势诚穷情诚迫。而不自知其近于怨也。幸神之哀矜而包容之。有以大悔其祸而永相安于幽明之际也。(右文告神之后。火灾得息。)
祭金仁初文(癸巳)
呜呼。仁初慈谅之性。精详之品。在家足为孝子。在朝足为谨僚。在乡足为信友。凡此数者之行。皆可以安行顺轨。克臻寿考。而今乃促迫之止于四十何哉。抑吾仁初慈谅近于萎弱。精详近于局小。不足以厚载远到而至于此耶。假令吾仁初果萎弱也。果局小也。不足以厚载远到。即凡天下之人之如此者亦多矣。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 第 352H 页
何独使吾仁初至于此耶。天耶人耶。梦耶寤耶。吾与仁初相知者。二十年矣。仁初好余特甚。谬相期之于古人清洁之行。至遇吾所为文字。只纸片札。无不收蓄爱玩。时复大声称扬于稠人广众中。而不知人之疑于朋比也。呜呼。今仁初之死。并与其好我者而死矣。其重伤余矣。如之何其不失声而长号也哉。尚享。
为朴尧山祭兔溪水神求弟尸文(癸巳○朴止祭事故文不用)
维岁次癸巳五月某日。某之季弟某。自兔山还开城。涉兔溪之水而没焉。某奔往求尸七八日。不果得。不得已返而成服。既而自责其精诚不能感格神明。乃复操文奔往。即诸水神而沥血告之曰。呜呼神之于吾弟。其可忍乎哉。抑吾弟则可忍矣。而独不累乎神之德哉。神之德吾知之矣。体天之造。任地之功。大周万物。润枯沃渴。日夜不息。利人生人。呜呼夫既利人生人。而时或害人杀人。此又何德哉。夫吾弟之至此。岂其他哉。吾弟以朴实醇谨之姿。遭家艰乏。役身营养。往来兹地。积有年所。徼惠于神。亦已多矣。乃者潦霖之馀。归心如渴。百端交集。只见人之利涉。而不量神之异情而遂以至于此也。然此其迹。虽吾弟之自死。而原其情则吾弟实无死罪。神其何忍哉。呜呼吾弟之死。其既已然矣。而又閟其魄而不见。吾不知神之何意也。夫自有而入于无物也。自无而返于有情也。故天地之道。有昼则有夜。有生则有死。一有形焉。日销而尽之。而不见其戚焉。而人则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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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乐生哀死。返本追远。皆出于情。故人之死。三日而敛。冀其或生也。敛而棺之。爱及其魄也。棺而墓之。冀其魄之永久存也。呜呼。今吾弟之死。其已不可复生。而四肢百骸。并又不知其处。敛而无与为敛也。棺而无与为棺也。墓而无与为墓也。使生者之情。无地可以少泄。而徒以摧裂其中而已。神又何忍哉。且吾弟之死也。天下之不祥者。莫如吾也。然而其妻若子为甚焉。至于吾母则为尤甚。而况吾弟之于吾母。又为其季子乎。故吾弟年今虽已三十。而于吾母。尚未免为四五岁之孩矣。虽出游在外。而实未离乎吾母怀抱之中矣。是则吾母之于吾弟。使其无恙。犹虑其死矣。今乃无故就诸怀而夺之孩。扼而投之连山喷雪汗漫无极之涛浪。而莫可以踪迹之。使吾八十老母朝望而至于昳。昳望而至于夜。呼季之声。无时可绝。而奄奄之一缕不绝者几希。神又何忍哉。至于吾之求吾弟也。用锸者几。用泅者几。用舟者几矣。呼天而天不闻。呼地而地不应。卒之芒芒而归。无面以见吾母与其妻若子。而痛愧之极。忽欲无生。神又何甚哉。且夫前乎吾弟而没于此者多矣。而得其尸者。近者不踰时。远者一二日。又远者不过四五日。皆能归于土矣。神乎神乎。何又独甚于吾弟哉。虽然神之为此。亦岂其所欲哉。水旱灾沴。生杀扶抑。天之行而气之轧也。气之所轧。神亦莫之如何而与之俱往。故尧时之洪水昏垫。后世瓠子开封之间。黄河汎滥。流尸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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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其祸莫烈。而终无有敢怨于神之类者。以其有使之为之者也。以此言之。今吾之情势。虽甚蹙急。而神之大德。所以润泽万物。利人生人者。曷尝有二三哉。意者神之前定阴骘。固有其时。而独吾之所以友爱吾弟者。有所未尽也。伏愿明神哀此颛蒙。恕此顽惰。亟斡冥衷。大开仁路。或奋发于威灵。或现示于梦寐。或引风而鼓浪。或假日而照幽。使吾得以复见吾弟之形而归瘗于先人之兆。则虽吾之愚。曷敢或忘神之德哉。神其谅之。因又窃念天地之间万品之中。至皓白至清洁。净净洒洒者。惟神德莫尚焉。而今吾弟乃敢以七尺之秽。仰溷于神德者。凡几日于兹矣。虽神之广大容受。固有所待。而世之浅者。若以此而疑神之德衰。则是重吾弟之恶。而极吾之痛矣。伏惟明神。幸并谅鉴。
祭继室全氏文(戊戌)
嗟吾端人。闺之良也。令才令德。生虽隐而死则彰也。我尝薄观乎古今人事而抚造化之茫茫也。如君之贤者。岂皆必育男子积金帛。亦岂皆必寿之长也。惟是我知君之如此。君亦知我之无他肠。融然相知。已至今二十年。而不倏焉而存亡也。愿君之是逝也。无以前所云者。戚戚于心。惟以后所云者。自知自得。而浩然出乎八荒也。呜呼与君诀者。止此而已乎。夫此寥寥数言之所以为君解者则然矣。其亦何以解吾之伤也。哀哉尚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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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李宁斋学士文(戊戌)
维岁戊戌六月某日。前弘文院侍讲李公卒于江华摩尼山之第。崧阳金泽荣身有丧服。不能奔哭。越几月。始为文形哀。赍钱若干。致于公之弟前主事建升甫。使具鸡酒。即公灵前而读之曰。噫乾坤之荡荡兮。生厥间者多类。纷熙穰而利合兮。或睢盱而仇视。何公我之相好兮。乃独在于文字。自成童而偕臧兮。汔白纷而靡弛。公孤凤之翔天兮。倏一击而千里。余下乘之罢病兮。待良驭而始致。始龂龂而虽辨兮。终缗缗而与合。或将甘而救苦兮。或引寸而加尺。终日言而莫逆兮。谁之胶而背漆。方忘形而倾倒兮。或大惊夫座客。卒侃侃而规勉兮。犹奏雅于终曲。斯天下之至乐兮。曾有否于前昔。向公论夫余诗兮。为林生而副愿。先致辞于年寿兮。继指期于久远。何字墨之未燥兮。玉树忽于土中。使此蒲柳之质兮。反后凋而舞风。惟吾公之平生兮。秉清直于朝端。纷西窜而南谪兮。岂一日之暂安。晚遭时之益艰兮。化我黎而为髡。装海舟而欲逃兮。誓与发而俱存。圣道流而不返兮。国耻深而难雪。宁溘然而无知兮。岂短龄之足恤。此其心之皦皦兮。可对质于上苍。文章特其馀事兮。擢五纬之寒芒。祖王曾而别裁兮。友溪农而无怍。与令名而俱传兮。惠后生其何极。顾余状之颓唐兮。旧学随而废落。负平昔之厚望兮。其自何而能谷。摩山屹而月明兮。沁海漫而烟曳。倘彷佛而顾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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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敢布膈而陈酹。尚享。
拟祭季妹尹氏妇文(乙巳)
呜呼。父母之宫。男四女一。惟妹之生。最居其末。以独而迟。见怜尤别。矧伊端明。如兰如月。出嫔于尹。克善居室。舅曰贤哉。吮痈治疾。(妹尝患乳痈。舅为吮之。)胡赋之薄。一身脆弱。多产之馀。竟与胎没。呜呼人事。盈亏何常。二十年来。父母终堂。亦越兄弟。其二已失。妹今又颓。天乎奈若。以余之穷。羁旅恋禄。妹之瞑也。不能与诀。妹之埋也。不能临穴。即此衰肠。几何不裂。呜呼妹乎。又有一言。目今国事。天地将翻。吾其何心。坐待俘辱。行且远逝。与灵相别。呜呼。兴亡盛衰。死生福殛。是皆天也。非人之力。吾于妹也。悲亦何为。惟指黄泉。以为后期。呜呼哀哉。尚享。
遥祭林有瑞文(戊申)
嗟嗟有瑞。人满天下。岂皆友生。既为友生。岂皆同声。吾之有子。异躯同肝。每得吾文。击节三叹。盛箱之书。几欲尽废。不嫌傍人。以党为怪。乙巳之岁。日月薄蚀。余时浮海。不忍告别。万里飞书。追叙情蕴。升斗之禄。豺狼之馂。夫何足恋。子亦鸡肋。子乃相报。以解余结。且致经营。吾文之刻。当是之时。吾儿适得。余曰无之。视吾新孺。且可付渠。不可独苦。子犹谆谆。担为己责。今其已矣。逝波漠漠。嗟嗟有瑞。以子之孝。忍舍老母。以子之慈。忍弃黄口。其真其讹。其梦其寐。鬼神茫茫。莫诘其故。嗟嗟有瑞。今我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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遄死为荣。我亦何心。苦挽子行。只述心曲。以蕲冥读。悲已悲已。万古长诀。
拟祭安海州文(庚戌)
义兵将海州安公重根殉国之后。淮南逋士金泽荣拟祭其旅顺之墓。奉公号曰海州而告之曰。自古人臣之为国立殣者。盖皆以狷介之性。不忍其一时羞辱之迫于前。不暇徐缓顾他而猝决之焉。故其死也每不足以救人国之亡。而只足以为人国之光。将就而刻议之。则或亦有似乎独善其身者之所为。若夫壮雄杰大。刚坚耐忍。招之不来。麾之不去。立于板荡仓皇之地。而犹欲因败收功。以亡为存。若将转山岳轧天地而后已者。如张留侯,文文山之伦。千载不过数人而已。呜呼。今以我海州安公之事观之。其誓报国雠。号召义勇。何其似文山之扶宋。奋手发弹。飙打霆击。何其似留侯之椎秦也。当公殪国雠之日。彼人之餂辞诱说。亦尝至矣。使公少有改悔之色。则为彼人者。必且欣欣意得。欲藉以销我国人之义气。即将解其缚。置上座而从之以万金之赏矣。而乃系狱二百日之间。终始一心。凛如霜雪。坚如金铁。又何其与文山之系狱三年。笑赴柴市者。如出于一辙哉。噫非夫壮雄杰大刚坚耐忍之丈夫者。其孰能办此哉。呜呼。公之一身虽死。而杰然之功烈有在矣。各国之人。为之胆寒。国人之愤。为之益起。苟乘此之时。以一书声之于各国曰。统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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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者之前约。非义也犹不约也。自今以往。吾必无遵也。然后布哀痛之言于国中上下之间。沫血以拒彼。彼将奈我何哉。乃朝廷之上。大冠之徒。恐恐惧惧。手战股栗。不敢出一气以虑及于此。则是使公已成之功。中道坏败。而存国之心。无以达白。其冤魂愤魄。必将啜泣于九地之中也。吾虽欲酌醑鸣鼚于公之灵前。以暂贺乐其成功者。而公其肯顾之哉。
遥祭梅泉文(庚戌)
维岁庚戌。成均生员梅泉黄君殉国之越二月(一作年)十月二十八日。其友淮南逋士金泽荣谨缀哀文。并一小银钱缄之。寄于君之弟季方氏。使之具酒菜。以代读文于灵之前曰。呜呼自古以来。有志之丈夫人。固能不爱一死。顾未得其死所。而寥寥过一生者有之。今兄得死所而死之矣。其已快且乐矣。吾且为之倚门而歌之不暇。而又何有于吊。独念兄之文章之清劲。固已卓然成家。踔出一世。而穷居之中。亦尝深究古今治乱成败之故。至有著说。为通不为局。宰相不能采之。使吾国家既自不得赖其言以存。而又驱兄以入于莫存之地。若此者吾安得不失声而一吊也哉。世间一种之辈。动目吾曹曰侗也迂也。夫未尝用之。何以必知其侗与迁也。然且又问之。今日之至此。其所谓侗迂者之所为乎。其彼之不侗迂者之所为乎。若此者吾又安得不为兄而再吊也。惟吾与兄相与为文字知己者三十年矣。虽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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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之时日。恬常之事会。犹且勖之以道。烂熳同归。而况于大乱之时乎。是以余之逃淮南也。兄有意蹑之。屡致以书。问道所由。以及山川风土人物。暨余之生活凡百。缕缕不已。及余之收籍回国。则兄得其信。且喜且讶。轻八百里。走访于京。欲以一叙。及至则余已归淮南矣。辄欲向风大哭。复申之以书。而称余为决。尤若羡之者。呜呼。孰知今日羡之者反在于吾耶。谭嗣同之言曰。不有死者。孰为之先。不有生者。孰为之后。夫兄既已先之矣。吾其可以后之耶。谓之后者。为能远于枯腊耶。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者。余之区区收籍。其在泰山而为必后之数耶。其在鸿毛而为不必后之数耶。抑此事既已与兄讲之已熟。而兄亦许之。然今独不可以更质教耶。悲夫悲夫。若兄之巍然大节之宜书者。此尤后死之责也。今方议及于兄家季方氏。神明在上。宁敢自怠。兄其笑而聆之。悲夫悲夫。尚享。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诗文集总名曰合刊韶濩堂集○花开金泽荣于霖著)
 哀词
  
任处士(镇夏)哀词(代○壬午)
呜呼。子之质浑金璞玉兮。子之志嘐嘐圣贤。子之行不以暗室为无知兮。子之操不以芬华而改迁。子之生枸杞以易粟(任家贫。种枸杞为生。)兮。子之命云胡无食以致毙焉。(去年枸杞荒。任以是困死。)历考子之质行志操。一与斯世而相反兮。宜其自罹其祸。而其生其命如彼其艰难。呜呼天地扩廓兮。日星昭悬。气行其间兮。昼夜相环。孰为之而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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穫兮。孰为之而芊绵。孰为富于顿裸兮。孰为贫于原颜。惟君子之信道笃兮。其荣其悴一听之于彼天。嗟子既能得此兮。倏乘风而飘然。岂容复有所怨兮。谅含笑于重泉。惟吾得厕于朋友之列兮。濯清风者几年。方吾子之遭困兮。嗟无力之可振。犹跛者之怜痿兮。步踯躅而莫前。徒陈辞而鸣恨兮。尚冥冥之听闻。
韶濩堂文集定本卷十(诗文集总名曰合刊韶濩堂集○花开金泽荣于霖著)
 诔
  
徐母金夫人诔(甲寅)
今夫天下之人死之日。必皆有挽与诔。岂天下之人。皆其仁且智。盖亦多有孝子慈孙之情之不得已。独兹徐母金太夫人。实惟女中之良士。生于儒窭。嫔于儒窭。安其素而不失其履。瓶罂之罄竭。而未尝皱其眉。针黹之辛苦。而不言其擢髓。迨夫中岁丧所天以来。尤茕寒而靡所恃。而其志愈贞以厉。勤教诲其一子。使其子秀于庠名于幕。亦尝被拟于州县之重寄。惟其丁宁之诫辞。不过乎廉直之两字。仅仅之衣。薄薄之食。遂以泰然而没其齿。盖凡弘青之发达而死焉则死。崇恺之豪富而死焉则死。乘飞舟。(近日西洋人有此术)手拊日月之背而死焉则死。惟君子廉直之道。死而不死。存万祀。夫此道丈夫人以为难者。已非一世矣。何夫人反若以为易。呜呼千言而有溢。不如一字之无愧。吾诔可以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