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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鹤遗书卷九
李海鹤遗书卷九 第 x 页
李海鹤遗书卷九(固城李沂伯曾著)
 文录[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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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奉学传
甚矣。私之败天下也。至于国家用人之际。不论贤愚而论贵贱。其所谓士大夫。无事则分据鼎席。肉食自肥。有事则各营巢窟。草间苟活。而竟使一小卒。恚恚肰饮毒自裁。则为君人者。亦可以鉴矣。金奉学海西黄州人。少隶兵籍。在徵上队六年。性直实不欺。又能解文字。凡有使役。竭蹶奔走。未尝回避。故其将官亦皆信爱之。乙巳十月庚申新约成。公顾谓同队曰。国家之捐钱粮养吾辈。所以备缓急也。今宗社垂亡。而不能以一弹试敌人。则已失其职。足可以死。遂手探夹袋。出黑团如拇指大者。一口吞下。视之乃鸦片也。同队大惊。走告将官而已绝矣。事闻。 上为之嗟惜。十一月戊寅。特赠正三品通政大夫法部参书官。遣礼式院掌议李昌善。致酹于墓。同队士卒及都人聚观者。莫不哭失声。呜呼。使公而至此。当时士大夫恐不得辞其责也。人之愿忠者。固不间于贵贱。贵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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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天下而失人多矣。
赞曰。公之死时。年三十五。力强而手捷。何不留其一缕。以待后会。悲夫。
宋秉璿传
宋秉璿字华玉。号渊斋。其先恩津人。赠吏曹参判勉洙子也。自文正之后。世为老论宗家。公生而异凡儿。骨格颀秀。动止凝重。母夫人尝称之为他日大君子。七岁就学。不待长者教督。能自刻励。年未四十。而东南学者。皆推重焉。 太皇帝丙子。各诏求林下经学之士。忠清道巡察使赵秉式以公荐。翌年六月。拜泰陵参奉。八月。拜经筵官。九月。又拜侍讲院咨议。庚辰二月。拜司宪府持平。旋复拜侍讲院进善。八月。升通政拜吏曹参议。兼侍讲院赞善,成均馆祭酒。壬午正月。升嘉善拜工曹参判。六月拜司宪府大司宪。乙酉三月。拜吏曹参判。丙戌四月。升嘉义。丁酉二月。拜特进官。癸卯九月。拜弘文馆经筵官。并辞不就。 国朝自 纯,翼以来。士大夫有粗解经术者。则勋戚之臣。恐其进用而轧己也。故辄以持平,掌令等官授焉。谓之南台。再以经筵,祭酒等爵加焉。谓之山林。于是国人皆以师道遇之。盖予其虚名而夺其实权也。其或出而膺命。则往往不厌众望。狼狈而归。反不若坐享崇拜。居安枳塞。百年之间。习成规例。虽以公之贤。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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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一日立朝也。乙巳十月庚申新约成。公闻之流涕曰。甲乙以后。世变亦多。而吾绝不开喙。固守献靖之义。至今日则宗社亡矣。吾道丧矣。不可徒执旧见。自致遗恨。遂上疏极论朴齐纯,李址镕,李根泽,李完用,权重显等罪状。 上优诏答之。且令入朝。公将行与家人诀。及至都。请对奏曰。臣才疏学浅。本不足为有无于天下。而何图虚名。有误 圣听。前后敦召。一事逋慢。已无所逃其罪。而今遭艰棘之会。忽承侧席之谕。不敢安然处私第。自同平日。故力疾登途。冀得一瞻天颜。罄暴愚衷。归死沟壑。是臣之愿也。夫水必先腐而虫生焉。堤必先坏而水啮焉。今日本虽属强大。如无内贼之伥导。彼安能不劳一鞭。而取人三千里地哉。故五贼不诛。则 陛下亦不保此座。祸变之来。迫在呼吸。乞以臣前疏所陈。断而行焉。 上曰。诚然诚然。朕亦知此。其如不得自由何哉。卿姑退俟政院。后数日。又请对。步诣平章门。俄而见警务使尹哲圭。口称有上命。诒公坐轿疾驰出南门外。移载于汽车而后去。夜半入大田。其距怀德石南里旧第。仅一里馀。既至。遂草遗疏置案上。北向再拜毕。命席而坐。谓其子曰。吾药发将死矣。必无厚葬以增吾过。言讫而卒。时年七十。讣闻。 上震悼不已。特赠大匡辅国议政府议政。二等礼葬。遣亚卿致祭。谥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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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乙巳十月。余在日本东京。闻新约成。私语于罗寅永,吴基镐曰。我韩儒林。有必死之义者五人焉。而公与崔益铉其二也。呜呼果贤矣。
崔益铉传
崔益铉字赞谦。其先庆州人。同中枢垈之子也。少受业于文敬公李恒老。恒老大奇之。手书勉庵二字赐之。故学者称为勉庵先生。 哲宗乙卯文科。由承文正字。屡转为成均馆典籍,司宪府持平,司谏院正言吏曹正郎,礼曹佐郎。壬戌拜新昌县监。明年忤帅臣弃官归。 太皇帝戊辰。疏论时弊。遭台启刊削。已而升通政。癸酉。升嘉善。拜户曹参判辞职。尾陈五条。语及于兴宣大院君干政之非。谪济州。乙亥放还。丙子日本使黑田清隆来请通商。公持斧伏阙。痛斥和议。窜黑山岛。己卯蒙宥。自是除召。皆不就。时同中枢尚在。公躬执樵爨。以终其养。甲午。升资宪。拜工曹判书。戊戌。拜议政府赞政。壬寅。升正宪。乙巳十月庚申。新约成。时公在乡第。上疏请斩朴齐纯,李址镕,李根泽,李完用,权重显等五贼。丙午四月。移书日本政府。责其十六罪曰。呜呼。忠国爱人曰性。守信明义曰道。人无此性则人必死。国无此道则国必亡。此不惟顽固老生之常谈。抑虽开化竞争之列国。舍此恐亦无以自立于世界之间矣。奥在丙子。贵国使臣黑田清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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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来请通商也。益铉尝抗疏独斥。益铉于此时。非不知交邻修好之为美事。而贵国反覆不可信之情状。则益铉独知之。故预忧而言之耳。然天下之大势。既与古有异。而东渐之西势。有不可以独遏。则必须韩清日三国。相与为辅车唇齿而后。可以全东洋大局者。不待智者而知。而益铉亦深望于是。故虽不能以贵国为必信。而亦不欲为已甚。以伤两国之和气。是以屏废二十年。绝口不言时事矣。及睹近年贵国所为。多无信无义。然后始知愚见之不至甚差。而又知贵国今虽强大。终亦必亡。而东洋之祸。无有已时矣。今且先言贵国弃信背义之罪。然后次及贵国所以必亡。东洋之祸所以无已之故可乎。益铉谨按我开国四百五十八年丙子秋。我大官申櫶,尹滋承。与贵国使臣黑田清隆,井上馨。会我江华府议约。其第一款。有曰朝鲜自主之邦。保有与日本平等之权。嗣后欲表和亲之实。须以彼此同等之礼相待。不可毫有侵越猜嫌。宜先将从前为交情阻塞之患。诸例规一切革除。永远信遵。又按开国五百四年乙未。清国使臣李鸿章。与贵国使臣伊藤博文。会于马关议约也。其第一款。有曰朝鲜独立自主。两国认明。不可毫有侵越。贵国明治三十七年。日,俄宣战诏。亦有韩,清两国维持平和之句。又贵国对俄国违反国际公法。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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牒列国辨明书。亦曰元来韩国独立。土地主权之保持。此战争之一目的。又派遣使臣于欧西。说明战争之起因。亦曰巩固韩国独立。由此观之。前后三十年之间。凡贵国君臣所以信誓于弊国。声明于天下者。何尝不以不侵我土地人民。不害我独立自主为担负哉。抑天下列国。亦何尝不以韩,日两国唇齿之邦。而知其相保相持。无相侵害也哉。然而贵国所以行凶施暴于弊国者。则日甚月甚。弃信背义。无所不至。向云朝鲜国独立自主。保有与日本平等之权者。今焉奴隶我矣。向也与俄相战也。为韩国独立土地主权之巩固矣。今焉为韩国土地主权之夺去矣。向也为不相侵越猜疑。而信誓丁宁矣。今焉专事侵夺。起我二千万人之雠心。而皆使之坐不向东矣。向也为条约之不须变革。以为永远信遵。永远相安之资矣。今也变革条约。不信遵不相安。以欺天欺神。而又欺天下列国矣。请有以證之。甲申竹添进一郎之乱。劫迁我 皇上。杀戮我宰相。其弃信背义之罪一也。甲午大岛圭介之乱。焚掠我宫阙。夺取我财物。毁弃我典章文物。名称独立我国。而异日攘夺攫取之基。实肇于此。其弃信背义之罪二也。乙未三浦梧楼之变。弑我母后。为千万古所无之逆。而专事掩覆。逋逃之贼。曾不一介缚送。其大逆无道。非直弃信背义而已。
李海鹤遗书卷九 第 97H 页
之罪三也。林权助及长谷川好道之来驻我国也。其胁迫劫夺之事。指不胜偻。而举其最大者。则各处铁路之敷设。而京义铁路。则初不知照。恣意为之。以至渔采蔘圃之利。矿山航海之权。凡一国财源所出之大者。皆无遗夺去。其弃信背义之罪四也。称以军事上。则强占土地。侵虐人民。掘墓毁宅者。不知其数。称以劝告政府。则持我人鄙陋悖杂之类。强请授官。贿赂公行。丑声浪藉。其弃信背义之罪五也。铁道也地段也军律也。在用兵时。则或可藉称军用而施之矣。今用兵已休。而铁道焉不思还附。地段焉依旧占夺。军律焉依旧施用。其弃信背义之罪六也。诱我贼子址镕。勒为议定书。使我国权凌替。而其中如大韩独立及领土保全云者。置之不论。其弃信背义之罪七也。搢绅章甫之前后陈疏者。皆自告吾君。自忠吾国者。而辄加捕缚拘留经久。至于危杀之而不释。是欲钳制忠口。抑遏公论。惟恐我国势之或振。其弃信背义之罪八也。诱我悖乱如盗贼东学之类。名曰一进会。以为之伥鬼。又教为宣言书。藉以称之曰民论。其为国民义务。如保安会,儒约所者。则称以治安妨害。百方沮戏。捕缚拘执。其弃信背义之罪九也。勒募役夫。牛鞭而豕驱之。少不惬意。辄杀之若刈草菅。又诱集愚民。潜卖于墨西哥。使我民父子兄弟含冤抱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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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得报。受虐滨死而不得还。其弃信背义之罪十也。勒夺电邮两司。自握通信之机关。其弃信背义之罪十一也。勒置顾问官于各部。自食厚俸而专为亡我覆我之事。如军警之减额。财赋之揽取。最其尤者。其弃信背义之罪十二也。勒使借款。一之再之。名为财政整理。而新货之金质轻重。与旧货无异者。只倍其钱数而已。则自取厚利。而枯渴一国之财。又以不能通行之纸片。强名之曰原位货。又虚名借款而预取利息。虚名雇聘而预食厚俸。务欲吸我精血。只馀朽壳。其弃信背义之罪十三也。昨年十月二十一日之夜。博文,权助,好道等。率兵入阙。环围内外。威胁政府。勒搆条约。自呼可否。夺印擅调。移我外交。置其统监。使我自主独立之权。一朝失去。而犹讳其威胁之说。欲涂万国之耳目。其弃信背义之罪十四也。始则只言外交之监督。终则专管一国之政法。所属之官。至于许多。使我摇手不得。动辄恐喝。其弃信背义之罪十五也。近又作为移民条例。勒迫请认。则乃欲行其易人种之毒谋。而将使我民靡有孑遗。其弃信背义。天地所不容之极恶大罪。又十六也。呜呼。贵国弃信背义之罪。宁止于此而已。此特举大概耳。试以此十数事。准诸江华马关等条约及通牒列国说明战争诸书。其反覆无状。狐欺狙诈者。果何如耶。吾韩数
李海鹤遗书卷九 第 98H 页
千万人心。果能无憾于贵国。以为是支持我巩固我耶。抑将痛心疾首。胥吟三户之谣。而誓欲一踏平全岛耶。贵国每以吾 皇上陛下播迁俄馆。未免遗憾。肰吾 皇上陛下。亲遭坤宫之凶祸。其日夜惊惧烦恼者。果何如哉。且况逆贼辈挟藉贵国之势。使吾 皇上手足无所措。而不知何时更有何样祸机。则岂可坐待其至而不思变动耶。此乙未十二月二十八日之举。所以出于万不得已也。然则当时事机之不能不变。皆莫非贵国之罪也。尚复致憾于我耶。肰以东洋大势之故。向于贵国战俄之役。弊邦士民。皆欢迎贵国之师而无惧心矣。及贵国全胜而归。益肆凶暴。使弊邦人民。皆未免鱼肉之惨。假令俄胜而东洋遂亡。弊邦之祸。何以加于今日乎。今弊邦之民。人人皆知必死无生。必亡无存之故。则等死亡耳。与其屈首下心。被逼受压而终亦不免于死亡也。宁可无一奋拳一叫声之气乎。且鲁连一士耳。犹耻帝秦之议。苏秦说客耳。犹愧牛后之名。况我韩三千里民众。乃先王先贤礼义服习之馀裔耳。岂其甘心奴隶于雠国之下。而欲丐一日之生耶。且天下皆知俄人之不忘贵国。早晚更有东抢之举者。愚夫愚妇之所共说也。当此时也。虽吾东洋三国鼎足而立。各蓄完力而待之。犹恐不能保全。况相猜嫌怨怒。未免同室相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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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仰欧西列国。亦岂如贵国之轻浅。全无爱党之心。而一任贵国之跳踉无惮也耶。如此则贵国之亡。可跷足而待之。东洋并亡之祸。亦不日而至矣。由此言之。贵国又乌能免首祸东洋之罪乎。愚故曰贵国虽强。终亦必亡。而东洋之祸。无有已时也。诚为贵国计。莫如亟反其本而已。反本之道。又莫如守信明义而已。守信明义当如何。亟以此鄙言上奏于贵 皇帝。将以上所列十六大罪。尽行悔改。罢收统监。召还顾问及司令官。更派忠信之人为公使。更以此谢罪于各国。俾勿侵害我独立自主之权。使两国果真永远相安。则庶乎贵国有全安之福。而东洋大局。亦可以维持矣。若曰不然。福善祸淫。乃天道之昭昭然者也。今贵国所为。其不如齐泯,宋偃异者几希。则设使向后祸败。不如上所云云者。贵国亦恶能免于亡乎。益铉虽不识时势。其于忠国爱人之性。守信明义之道。讲之熟矣。目见国家人民之祸至于罔极。而惟恨不得其死所者久矣。不幸不死于昨春之辱。而又见昨年十月二十一日之变。则义不可为他国之奴隶。而苟且偷生于天地之间矣。而与数十同志。约决共死。将舆疾上京。与博文,好道等一遭。说尽所欲言而死矣。乃士民之愿与同死者。又有若干。兹先披露心腹。作为此书。以付于贵公使馆。使之早晚转达于贵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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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盖不惟为弊国谋。而亦为贵国谋。不惟为贵国谋。而亦为东洋全局谋。幸希照亮。既已出湖南。与前郡守林炳瓒等。谋举义至淳昌。为日本兵所执。大骂不止。七月。押送于日本对马岛。炳瓒等十馀人亦与焉。公既老而水谷又不善。故病益甚。十一月庚戌。有大星坠于所舍之东。天未明而卒。其遗疏曰。臣之举义大略。具已疏陈于今年闰四月始事之初。疏之登彻与否。臣未可知也。但臣举事无状。竟遭俘囚之辱。以七月初八日被押。至日本之对马岛。现囚于其所谓警备队内。自分必死。无望生还。今此贼始欲以勒剃加臣。终复以狡辞解说。肰贼情叵测。必欲杀之而后已。且伏念臣入此以后。一匙之米。一呷之水。皆从贼手出。则设使贼虽无杀臣。亦不欲以口腹自累。遂决意却食。以追古人自靖献先王之义。臣生年七十四岁。死何足惜。但逆贼不能讨。寇雠不能灭。国权未复。疆土未还。而四千年华夏正道。沦于粪壤而莫之扶。三千里先王赤子。化为鱼肉而莫之救。此臣虽死而目不能瞑者也。肰臣窃料倭贼有必亡之形。而远不过四五年之间。但恐我之所以应之者。未必尽其道耳。今清俄两国。日夜切齿于此贼。而英美诸国。亦不必十分与此贼相好。则早晚必自相攻。且其国黩兵之馀。民穷财竭。众怨其上。夫外有伺衅之敌。而内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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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民。其亡可翘足以待也。伏愿 陛下勿遽以为国事之不可为。而奋发乾刚。廓立圣志。振颓靡起因循。勿忍其不可忍。勿恃其不可恃。勿过㥘于虚威。勿甘听于谀说。益固自主之谋。而永断依赖之心。益坚薪胆之志。而克尽自修之方。招纳英俊。抚养军民。以觑四方之便而于中取事焉。则斯民也固皆有尊君爱国之心。而又皆沦浃于先王五百年盛德至善之泽者也。岂无为 陛下出死力。以复大雠而雪深耻者哉。其机只在乎 陛下之一心耳。伏愿 陛下勿以臣临死之言而有小忽焉。则臣于地下。亦当攒手以待矣。臣临命神荒。所欲言者。不能陈其一二。为此付同囚人前郡守臣林炳瓒而死。使之待时以呈。伏乞 陛下哀怜而垂察焉。十二月靷还定山。士民祭奠相续于道。门人知旧加麻者。殆三百人。
赞曰。癸酉之疏。人所难言。肰外戚得政。亦起于是。故人或疑其为指使。及对马岛报至。凡有口者莫不称义士大夫。晚节其重大如此也。
李祖默传(癸巳)
李祖默字士玄。延安(全州)人也。其父判书秉鼎致赀财。计累钜万。富甲于时。临卒谓祖默曰。视若相䫉。必不能守父业。今令若日用。毋过十万钱。庶可以七十。无寒馁患。祖默性轻施。喜古器物。人或以弊琴至曰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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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恭悯王所尝操者。祖默即许厚价购之。或又以物至纸裹十数重。启视乃槁蝇也。曰此王羲之临书时蝇集笔头。因厌致之。历世传以为宝者。祖默亦许厚价购之。盖其日费。皆此类也。而重以酒色马吊江牌。未十年。室无见存。时西箕伯与之有故。将往乞资。俱老仆带布囊。行由松京。困甚憩于满月台侧。仆忽展足哭不止。祖默诘其故。曰贱人尝从先相公尹义州也。取道于此。人马服装。光耀里巷。今不几何年。又从其子弟以乞资而道于此。据今视昔。安得不恸。祖默顾而咥曰。你独不见满月台主人乎。方王氏统合三韩。拊有八路。其富岂止于俺家而已。而乃为荒草野田。悽惨极目。俺将吊王氏。而你却吊俺为。遂起去。后竟寄死人家。
赞曰。尧以天下授舜不惜。故虽朱之不肖。而获保丹封。圣人为子孙虑亦至矣。使秉鼎知祖默必不能守。则何不以其财散给亲戚故旧。令衣食之乎。秉鼎既失计。然祖默盖达人。与其满月台一语。亦足以为后世悭吝者戒也。
续刺客传
李东海者。宋时人也。居东海。故人以是名焉。少学釰术。常佩五刀。重皆百斤。能中百步人。无有失者。然性谨慎有奇计。未尝妄试。及闻岳飞将出师。诣军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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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飞邀之坐。酒数巡行。问先生何以教飞。东海曰宋之南渡。和误之也。自仁,英以来。安于姑息。岁输金缯。以幸无事。卒致靖康之祸。二帝北去。九庙不守。是岂天意也哉。金虽强大。中国之民。见其威而不见其德久矣。今将军举豾虎之师。临犬羊之贼。渡江一步。天下忠义之士。相率附应。辽河饮马。指日可期也。然将相不和而能成功者。古未之有也。故伯嚭在则子胥死。赵高在则蒙恬死。吾恐将军之祸。亦从此起矣。飞愕然曰何谓也。东海曰将军独不见今丞相秦桧者乎。其为人矫而无情。忍而无耻。外藉寇虏。内胁君父。而朝廷之人。又皆懦㥘。不习兵事。妄以强弱而论胜败。则和议必将复成。何所用将军哉。今为将军计。莫如遣一力士。割取其头。悬诸建康城北门外。以谢中原则汴徐之人。自觉前非。幽燕之士。亦增勇气。旗鼓所向。箪壶相馈。未知将军能行此否。飞摇首曰吾以仁义之师。而为盗贼之计。非飞所能也。先生愿勿复言。于是东海知其不可强。提釰出门而歌曰。为国除残兮。谓之盗贼。盗贼不行兮。天下其殛。后数月。飞果坐死。
史氏曰。东海亦刺客之流也。然其亦异乎聂政,荆卿辈为一人计者。而飞不能用惜哉。自古东海之上。往往多勇士。岂其风气耶。
李海鹤遗书卷九(固城李沂伯曾著)
 文录[七]○杂著
  
寓言(庚辰)
窃惟皇上帝近年愈老学愈力。但不好儒书。好佛书。慈悲是性。得一朝顿觉悟。乃呼群吏执事。降手敕曰民。尔道不杀。不杀怎能致衣食。曰尔道不淫。不淫怎能生子息。罪杀刑火。罪淫刑水。予必用柔兆强圉岁治厥㥾。于是沂敢稽首再拜言。臣有不杀不淫三十。衣食乏子息缺。不可一例遭徽墨。帝大喝道汝亦难免。屡言不见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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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医说(壬寅)
今东洋之势。韩清皆病矣。世或有愿为之医者。而猝然临之。不知标本所在。则亦难以下手。故余尝谓清之病。病疟者也。夫清大国也。而世圣二主。规模弘远。纲纪修明。泰平之治。垂二百年。虽自南匪以来。颇有耗费。而其钱谷甲兵。犹足以自强。如三四十盛壮之人。偶致感伤。邪乘虚入。而正气尚存。故阴阳互争。寒热迭发。此疟之常症也。虽其痛苦之状。若不可终日。而亦非所惧也。当用柴胡汤。略行和解。则邪便退而正气自复。从玆以往。固有不待药石之功者矣。若韩之病。病痞者也。原其开业。出于推戴。典章法度。皆袭前朝。其间虽亦有哲君贤臣。而又以藩服不能自制。只以因循为至道。优游为盛德。迄今五百有馀年。视之恬然。遂至胶固。如五六十安逸之人。享受既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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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不化。湿痰壅积。吞酸倒饱。狃成痼疾。此痞之常症也。虽以枳橘试其疏导。而乍解旋结。乃复如故。一下再下。徒伤其元。则当用倒仓法。使其呕尽滓秽。不留一点。然后随时补泻。乃可徐议矣。然疟之病似急而其治易。痞之病似缓而其治难。此又韩清之间。缓急难易。亦有所不同者也。为医者其可不审乎哉。
法学说
法之行于天下久矣。举其范围。则礼乐道德。皆可谓之法。论其部分。则词讼刑狱。乃得谓之法。法学者。盖指其部分言耳。夫人群聚而居。不能无衣食。衣食相求。不能无是非。是非相交。不能无争竞。争竞相并。不能无解决。此刑讼之所由起也。我韩所用大明律六典条例等书。非不善且美也。然以其出于专制。故官吏辈常因缘作奸。以贵压贱。以强凌弱。请托赂遗。充满于省府之中。虽有知法之民。不敢与官吏抗。谓之无法。亦未为不可也。幸自近日泰西民权之议。稍稍振发。官不得以非法加诸民。民不肯以非法受诸官。于斯时也。不讲法学。则是虫民也鱼民也。为人所践踏烹脍。此皆自取。复谁怨尤哉。故玆以现行民刑法。誊载于此。不必别购教科书而自可读习也。
钓鱼者说(丁卯)
县之南浦。有累世业钓。张其姓。子微其字。恒乘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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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于群山猬岛之间。虽烈风甚雨。亦不畏也。尝钓得一鱼。长连五寻。重齐千觔。载之舟。舟为之倾。鬻之市。市人为之惊惧。不敢视焉。问其由。则曰此名鳀鱼。悍而有力。黠而多智。常居于大洋洼穴之所。能作雾雨瘴毒。人不可狎而玩。然其性贪饕嗜饵而不知止也。吾初以一豚之肩饵之。三日不食。乃更以两豚之体饵之。一瞬而食。不肯舍焉。是以为吾所擒。不然不得必矣。呜呼。嗜饵而死者鱼也。嗜禄而死者士也。昔秦之李斯。汉之韩人信,彭越。晋,唐以降。凡诸雄伟之士。其机权谋略之才。皆足以保身矣。朝廷要害之地。皆足以倚仗矣。爱恶生杀之权。皆足以耸动人之瞻视矣。然其嗜禄之心。不知自戢。身日益贵而骄。家日益富而侈。以至于一朝祸患乘隙而起。前之所恃者。皆无存焉。夫机权谋略之才。非止于鳀鱼智力也。朝廷要害之地。非止于大洋洼穴也。爱恶生杀之权。非止于雾雨瘴毒也。然而同一归于鳀鱼之死者。嗜为之祟故耳。彼鳀鱼也。特,一愚骇之物而已。嗜饵而死。固其宜也。为士者亦何安乎哉。故君子之道。莫若无嗜。高歌急管。轰镗佚奏。而不足以嗜于其耳。娇姝美媛。左右俱侍。锦绣珠玉。府库皆充。而不足以嗜于其目。脍炙烹饪。八珍并列。而不是以嗜于其口。芳兰薰麝。馨香交进。而不足以嗜于其鼻。四者既无嗜焉。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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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得以饵之哉邪。李斯必不死于赵高之钓。韩信,彭越必不死于萧何之钓。其馀亦皆不出此。悲夫。吾知鳀鱼之死。固非钓之者之罪也。
砚台铭(壬辰)
凡人作书。具有器使。研墨之用。必待乎水。纸笔之用。必待乎版。则水若版。夫一可损。及论厥功。二者不与。不知不愠。君子攸许。
 余素患性急。每临书。恨不得一笔直下数十行。尝闻程伯子写字甚敬。曰非是要字好。即此是学。盖写字之敬不敬存乎志。字之好不好存乎才。才不可强而志可强。故因并识之以自规。
砚铭
研固众石。惟其受攻故器。士固众人。惟其受难故智。有研之士柯则。于是焉视。
自真赞(乙巳九月。与洪弼周,罗寅永,吴基镐。东渡日本。)
其眼细其眉疏。也是前日李沂。其发薙其服洋。前日李沂也非。是与非姑勿论。但看现今天下。六十翁万里行。此岂吾所乐者。
自真赞[其二]
尔发则薙。尔服则洋。薙发洋服。尔心则伤。万里东来。其意何居。果以天下。为己任欤。
自真赞[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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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老髡。今读何书。其欧亚人。宪政史欤。
杂录八则
古人制字之义。多不可晓。肰如性情等字。则极有契悟处。心生为性。生禀赋也。性肉为情。肉形气也。盖心之受于禀赋者是性。性之交于形气者是情。舍此而求性情不得。
圣人亦有不可以为法处。如夫子之见南子及欲往公山弗扰是也。若在他人。则为渎礼为乱义。而又何取哉。后世学者。决不当以圣人事。回护自家尔。
凡看文字。必须辨当时风气。唐虞自有唐虞风气。三代秦汉自有三代秦汉风气。此乃天地人物一大界限。而不得踰者。故孟子之学。虽去圣人不远。肰其言论则毕竟是战国时风气。
人之刚明。必于居家而见之。刚者不诎于妻。明者不蔽乎子。此虽似易而实难。余每自检其身。终不能免二者之病。
先君子教人极有法。一日见沂读庄子。晓之曰。此非年少辈所急者。且将语,孟,诗,书看得驯熟。待汝三四十后。方可读庄子。盖虑沂他日必有疏放不羁之病故耳。思之不觉汗背。
李承宣圣烈。出守淳昌郡。产竹地也。公尝有疾。医言当用竹沥。公难之曰。方今春时发生。吾不忍伤其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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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可以他药代之。盖其仁民爱物。出于天赋。而非勉强所及也。
洪钟山岐周。历典郡邑。练习吏治。至于用刑尤当。吏民之受罪者。必自臆其杖算。而未尝有差。夫一杖之加非至冤也。之减非至恩也。肰而人心厌服。讫今称说以为难焉。
金督办允植之谪沔川也。赵主事秉承语余曰。自吾入仕。经事长官多矣。其专意奉公。不求自便。则未有如公者。但性不晓事。故至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