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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鹤遗书卷七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x 页
李海鹤遗书卷七(固城李沂伯曾著)
 文录[五]○序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0H 页
自强会月报序(丙午)
会之有报何欤。曰使会员读之也。其使会员读之何欤。曰欲其求自强之道也。其不许非会员读之何欤。曰否。读之自会员始。非不许非会员也。苟求自强之道。则普天下仁人君子。皆将读之。而况为我韩人者哉。肰我韩之萎靡至此。皆尚文之罪也。而今又使之读书何欤。曰书能令人弱。亦能令人强。愚请因是而痛论之。夫黄老之谈。足以亡晋氏。奉天之诏。足以复唐室。书之感人。其效固不浅鲜矣。且自古俊杰之士。必要识时务。时务者非他也。吾既生今日之世。则当服今日之衣。当吃今日之饭。当读今日之书。当图今日之强也。近见迂儒辈。每以古昔称道。肰不知世殊者人亦殊。人殊者事亦殊。事殊者书亦殊。唐虞三代之书果尽矣。则不必更有秦汉书。秦汉书果尽矣。则不必更有唐宋书。唐宋书果尽矣。则不必更有明清书。明清书果尽矣。则不必更有泰西书。泰西书果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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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则不必更有自强会月报书也。夫然则会报之行。是岂得已者耶。吾已勉吾自强。而又复勉公者。恐志不一而力分故耳。吾已自强。公又复自强。则是得二人之自强也。公又复勉公之傍人。公之傍人又复勉其傍人。则是得四人之自强也。由此而至于得二千万口之自强。则国家之政治。可以改善。世界之羁绊。可以出脱。肰则诸公之读会报。亦岂得已者耶。呜呼。鸡已鸣矣。东方既白矣。其以两手擦开睡馀之眼而读之。非惟吾之幸。亦诸公之幸也。非惟诸公之幸。亦全国之幸也。
朝阳报序(丙午)
近日论我韩急务者。莫不以教育为先。肰教育亦有三种。一曰家庭教育。父母言行是也。二曰学校教育。文字政法是也。三曰社会教育。新闻杂志是也。夫人幼则习于家庭。而父子夫妇之伦。孝悌忠信之德。由以立矣。少则习于学校。而修齐治平之道。性命气化之理。由以明矣。壮则习于社会。而天下成败之势。人物盛衰之机。由以著矣。凡东西洋号称第一等国者。皆以是而来文明焉。亦以是而致富强焉。呜呼。我韩自数百年来。以词赋取人。学术政事。分途背驰。士习日趍于浮华。民俗日堕于野昧。至于近代世界各国新学问新知识。未尝有一日之工。竟不免乎受人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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绊。敢问在廷之诸公。在野之诸君子。其将甘此奴隶而安此暴弃耶。肰今日之罪。不在于幼少。而实在于壮者何也。彼既不习于家庭。又不习于学校。非聋而不能听。非盲而不能见。此真吾夫子所谓四十五十而无闻者也。以若人而居家庭。则必误其子侄。居学校则必累其徒弟。则不得不以社会教育。为急务中之尤急务。此朝阳报社诸公之所以发刊月报。以供朝野士君子秉烛之学。而其言则即一种教科书也。其志则即独立回复计也。故谨把苦心之笔。而濡呕血之墨。遍告于海内同志者。
夜雷报序(丙午)
有声而自空来。殷殷轰轰。而能使人从睡梦中蹶肰起坐。辄有恐惧警省之意者。未知是何物欤。久而后遇夜雷报馆诸公而闻之。则曰此夜雷之为也。若夫启蛰之候。积雪已消。时雨将降。迨至三更。风止而云作。昏黑闭塞之际。一声忽发。天地振荡。草木之句萌。鸟兽之孽育。皆从此起焉。而于斯时。则不论男女老少。凡有耳者。莫不惕然内顾。思其生平罪过。而欲有以自新也。在易震为雷。而其位属东。其时属春。其德属动。故曰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盖言人能戒惧。则致福而不失其所守也。雷之功用。果其大矣。呜呼。今日国家之危急至此。实由于我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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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无教育。长无见识。顽顿而野昧。旅顺口之炮。奉天城之火。足以翻山倒海。而若不闻也。闵辅国之死。崔赞政之囚。足以号神泣鬼。而又若不闻也。苟非有一大声之撼其耳而动其心。则民智不可开牖矣。众志不可收拾矣。国权不可挽回矣。此夜雷报之所以作也。今是书也。一月不过数十纸。一纸不过数十行。然而天下之情形。世变之推移。时务之缓急。皆备于此。使读之者。每于人静无寐时。试以其平日之所学所行。两相较看。则前此愆尤。必有所悔悟者矣。则其一字也固一雷也。一句也亦一雷也。吾于朝野士君子。视其能闻不能闻。而卜其人之智愚贤不肖。且卜国家之盛衰兴亡也。
湖南学会月报序
学会者。盖以学事会集。而劝人就学也。今有不就学者。一人劝焉则未必听。众人劝焉则无不听。人生斯世。非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者也。如或众劝而不听。则恐为斯世所弃故耳。吾闻今宝城郡守丁九燮。到官之初。招邀郡人。议建学校。有一人出席抗言曰。人有子弟。其教不教。乃父兄之任。而城主何与于学校耶。座中皆大笑。愚谓此人固可责。肰为近日郡守者。亦不无其责。奈何。自数十年已来。凡临民者。止以执其罪过。夺其钱财从事而已。其馀一无所问。故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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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之职。法当如是。而不知守令七事。学校居其一焉。则虽以丁氏之贤。一人一言。犹不能服其心。此所以学会之不得不设也。用众人之力。今日而劝焉。明日而又劝焉。期于必听而后已。此所以月报之不得不作也。呜呼。古圣人立国之制。莫不有四民。四民亦莫不有学焉。自秦汉已后。教化寝息。而支那(中国之称)文字。尤难于攻习。惟士有学。而农商工不有学焉。故民日益愚。俗日益昧。而况我韩之为汉文丐馀者乎。幸自近日新学之出。各种教科。无不毕具。如政治学,法律学。是士之学也。农桑学,种植学。是农之学也。商务学,经济学。是商之学也。光学,声学,重学,化学,械器学。是工之学也。家政学,国家学,兵学。是又士农工商通共之学也。其教之始。虽号称文明国民。亦必以强制行之。人有子弟。不就学者。辄罚其父兄。然吾辈其可以此望于今日政府耶。今年不行。明年不行。终至于邱墟其国。奴隶其民而已。则为吾辈者。可不恐惧警励。亟为之备哉。此又所以学会之不得不设。而月报之不得不作也。但其所述。既以新学为说。则人皆刱见。必生异议。肰吾辈亦爱名者也。岂敢以不经之论。冒陈于诸公。自取谤毁哉。其实与旧学。文辞虽殊。而义理则固有。非截然为两物者也。古人云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吾辈纵不免狂夫。而诸公岂不欲为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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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幸于此一择之再择之。存其善而去其不善。是区区之所望也。
归读吾书集自叙
归读吾书。吾所著诗文若干卷。而吾不敢望人读之。人亦不肯读之。故吾将归读吾书也。吾观唐虞三代以来著书之士。皆有德有位大君子。其功名事业。固足以惊动一时。天下之人得其片言只字。辄与以为荣。而不肰则其纸之不以涂墙壁者几希矣。况我 国朝礼乐之治。盖五百年于斯。而贤士大夫项背相望。家班马而户苏黄。其诗若文之富。殆以万数。而如吾者即湖南一布衣耳。公卿恶其简傲而弃之。乡里耻其贫贱而轻之。苟名吾书。则宜其不肯读之。吾亦不敢望其读之也。吾自壬午。客于金堤。丙戌。客于大邱。今又客于淳昌。十年之间。衣食奔走。归与之叹。无日不发诸口。方买屋于南岳之麓。且求并田十数亩。幸而有秋。则命家人酿酒一二斗。每雪朝月夕。随量饮三四杯。乃出吾书而读之。与古之所谓著书而有功名事业者。甚不相侔。然其自视而甚不自轻者。若将无多让于人。当是时。人之不肯读吾书。不足以损吾兴。吾之书固自如也。遂叙之曰归读吾书。壬辰十一月日。书于归读吾书斋。
梓谷自序(丁卯)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3H 页
木之生。未尝择地而居。凡城隍郊墟溪谷之间。靡不存焉。而皆可用也。然其所居之地有幽显。其所用之时有蚤晚。幸而生于城隍郊墟之显者。皆蚤而得用。不幸而生于溪谷之幽者。皆晚而得用。尤不幸者。至于老死而终不得用而止耳。故为木计者。皆求显而不求幽。固人之常情。然吾意窃有以为显者非幸。幽者非不幸也。夫显者人所易见。常不待其材之成而用之蚤。马牛之求箠者。狙猴之求橛杙者。江海舟船之求楫者。弧人桃氏之求干求刀柄者。田氓之求耒耟者。编户穷民之求椽榱椳楔欂栌樀檐之类者。皆得而用焉。而其栋梁之材必鲜矣。则不幸之甚。岂有过于此哉邪。是以求栋梁之材者。必于溪谷之幽。幽者人所难见。常自待其材之成而用之晚故耳。余尝自号梓谷。夫梓者可用之材也。谷者幽而难见之地也。以可用之材。居幽而难见之地。固非人之常情。而吾独有取者。抑有微意存焉。夫古之君子。怀才抱德。潜居于岩穴之幽。以待其材之成。而不敢轻用。柔者养而至于刚。虚者养而至于实。三十而后仕。五十而爵。凡玆所用者。莫非前日已成之材。故其文章功烈之盛。常非贪位躁进之辈所可企及。而其或不遇。至于老死。终不得用而止耳。亦自不悯然也。吾虽愚而不敏。疏而不学。自度终不得以用于世。然若又用之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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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惧其材之愈不能成。此吾所以有取于梓谷也。今泰山之谷。云烟苍翠。草木丛笼。夫梓生于其中。而彼求箠者求橛杙。求楫者求干。求刀柄者。求耒耟者。求椽榱椳楔欂栌樀檐之类者。皆不得以用焉而后。低者养而至于高。小者养而至于大。其可以为栋梁者也。及至若周公者出。复作明堂于泰山之阳。百用毕具。而惟乏栋梁之材。求之于城隍郊墟之间而不得。乃往乎溪谷。而见梓之材成也。遂役齐鲁之人。舆而致之泰山之阳。高者为栋。大者为梁。九室之功。不须臾而讫。此非他。居之幽而用之晚故耳。其或不遇明堂之作。至于老死。终不得而止耳。亦非其材之不成而见弃也。复夫何憾焉。然子思有言圣人之用人。犹匠人之用木也。连抱之梓。虽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吾以是知其若居于城隍郊墟之显。则亦不免乎用之蚤。而不待其材之成矣。吁。吾向所谓显者非幸。幽者非不幸者。岂不信矣乎哉。
蓝田诗稿序(丙申)
辛卯春。余到大邱。与徐蓝田其玉遇。时年四十二。酒酣诗就。激昂高吟。不自知其身之为女人也。一日见过于馆舍中。历述其诗之所由得。自十馀岁。入籍本府。颇工歌舞。获金财数百千。已而念古之曹大家,薛校书辈。天之生才。固不限于男女。但病吾不学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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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唐人五七言读之既熟。稍稍出句语。见称于世。而其所与游者。如裴此山腆,金畹山兰。皆岭南名士。至则必以茶酒供馈。于是家益贫。而身且老矣。夫天下之情恨无穷。而诗为甚焉。故吾以裙带人。寄处世间。得一知己而死亦足也。言讫。辄再三太息。不能自已。至鸡鸣席散而去。后五年。余复到大邱。访之则已故矣。其季女小桃。亦喜读书。而画兰有法家意。崔主事相宜爱之。日给其笔札焉。出蓝田诗稿三册示之。且请得一言弁诸卷首。吾见蓝田礼肌而脩眉。两瞳泂然若秋水。性又磊落不羁。常以身为女人。郁悒不乐。故其诗多哀惋凄切。如幽燕将士老不遂志。击釰长呼于屠市间。其音调之中不中。姑勿论已。足以令人悲愤耳。嗟乎。蓝田之死。其能得一知己于天下邪。不然。吾恐其目将不瞑矣。又岂忍不为之言也哉。
梅石遗稿序(代○癸卯)
世之论诗者。多以为汉晋不及于周。唐宋又不及于汉晋。苟世愈降而诗愈卑。则此不几近乎化为鬼魅者欤。故吾尝谓惟能读书者。不为风气之所拘。师法之所缚。得于心而发于口。如易水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其意气激昂。音调凄切。千载之下。犹足以令人泣下。有非近日章句之儒所可企到。则愚未知荆卿何由而得此邪。或疑古人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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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不学而能之者非也。司马迁云荆卿虽游于酒人乎。亦沈深好读书。余然而后。乃觉易水歌。固有所自来者矣。方周时文武之教未衰。其人皆娴于礼义。习于弦诵。而一言一语。必有可采。故独以三百篇。为诗家之祖。不然则古人亦人耳。其去我岂相远哉。癸卯夏五月。金堤金参奉然灏。以其先公梅石遗稿来示之。盖谓余有旧知故尔。公少多气节。俶傥不羁。尝中武举。既已去之。读书二十馀年。出入百家。无所不览。而卒不试于世。其幽忧沈郁之思。往往形于吟哦。所与游者。又多一时诗人。而皆退让不敢先焉。今观其诗。非周非汉晋唐宋。而其警拔之气。煅之功。至于精到处。则有直逼古人而不愧者。此吾向所谓惟读书者。不为风气之所拘。师法之所缚。得于心而发于口者也。请以是归质于天下之有眼目君子。则必不以余言为妄矣。
韶濩堂稿序(乙巳)
天下人识见议论之不一久矣。而其所谓文章者。门户尤繁。趍向亦异。士大夫以此相高而不相下。而况知者恒寡。不知者恒多。多寡之力。知不知之智。纷纷肰角敌不已。苟非折衷于当时能言君子之口。则卒亦无得以决焉。余三十时。尚未与于霖识。尝在李学士凤藻坐。语及于于霖。则辄曰其诗若文。皆我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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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方是时也。凤藻以文章权衡一世。而性又好奖拔。人言或有矫过者。故亦未之敢信也。后二十馀年。余客于京师。子霖亦役于学部。馆居适相近。得以朝夕见过。与之言。若无甚谬于其意者。则乃出所著稿若干卷示之。其诗皆奇健爽朗。不乐故常。而风彩顿殊。文又平实宛委。一往一复。而波澜迭至。盖其才高。读书亦多。如屡世豪富之家。无物不存。外田园而内屋宅。仓而米粟。库而泉帛。驴马之厩。鹅鸭之栏。凳架箱箧杯樽匝敦瓶盂之属。莫不布置整齐。果足以备一家之数也。顾吾东偏处海隅。言语文字。不免掇拾中国之馀。本朝五百年之间。其能追蹑唐宋诸子而可以无愧者。惟月沙,溪谷,农岩,燕岩,渊泉,台山五六公而已。而继其后者。凤藻即其人也。近日士大夫无论知与不知。于此举无异辞。而凤藻则方且逡巡退让。独推于霖而上之者。岂其无所见而然邪。余于是乎美于霖之文。而重美凤藻之德焉。呜呼。凤藻今不在矣。谁与道此而忻然一笑也哉。
栽桑新书序(乙巳)
夫蚕桑者。民生之所必须。王政之所必急。然而其种植之法。古不经见。如禹贡云兖州桑土既蚕。则此似有宜土也。孟子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则此又似不择土也。自近世格致之学盛行。皆能以人工发天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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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不择土之说。尤近是焉。今我韩之地六万有馀方里。山野泽薮之会。莫非间旷。可以种植。而业此者绝少。甚至于丝绵锦缎日用之物。亦皆资于入口。国日益贫。人日益穷。则斯岂为民者之罪哉。不教民之过也。有志之士。未尝不慨然。于是玄主事公廉甫。乃取日人所著栽桑新书。译而刊之。自灌溉至驱毒凡十一章。而又以种葡萄法。附诸其后。然其曰栽桑者。从其所重。呜呼。其知本者矣。余既无所用于世。将束担归南岳之下。与老妻稚子。按其法而试之。以答玄君独苦之意。亦一好事耳。
李海鹤遗书卷七(固城李沂伯曾著)
 文录[五]○跋
  
题大韩彊域考后(癸卯。○书成而适被逮于警卫院。不得付刊。)
光武七年春。朝家议开间道。设管理而籍其民。而清边界官以为踰越。持之不已。余闻之叹曰。此疆域不明故尔。夫我国家故地。非独间岛而已。西自凤凰。北抵吉林。皆其所有。而况江外门庭处邪。其田则吾同井也。其民则吾同胞也。而致与清人辨。宁不寒心哉。既已遇寿同张君志渊甫。言近取茶山丁公所著疆域考。已加證补而付梓人。余又闻之喜曰。此愚所有志而未就者。书成之日。幸广其传于西北。其人皆我国家赤子。虽已沦于殊俗。肰未必无怀旧之思。而今皇帝陛下。方锐志西北事已行矣。吾闻长白上下。风高气厚。往往多忠义之士。使读此书者。知其有父母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6H 页
之邦。而相率来归。则君之为功。果何如也。请以斯语书之卷尾。而为后日验。
农学引
农学之见于古者。惟周官粪壤之法。李俚代田之术。而其详又不可得闻。则姑置之勿论。我韩素称为农国。愚亦生长农家。肰以其所常闻见而言之。天时旱涝。不得捍御矣。地味沃瘠。不得更改矣。人功巧拙。不得通变矣。故其耕其出。亦大同而小异而已。虽在闭关自守之时。犹不免口多食寡。国计之虚绌。民生之困苦。有不可胜言者。而况今拓殖社。已至成立。其利害得失之数。现在眼前。农学讲究。亦已晚矣。然而今日之备。或有明日之效。则岂可遽自暴弃哉。玆以农学初阶誊载如左。
杞忧录引(丙申)
自泰西人通于亚洲也。顽固与开化之说盛行。二者互相持难不决。且数十年矣。然以余观之。皆非至论也。夫天下事。可以理处。不可以气争。古者圣人。必于彼我一视。故黄帝尧舜以来。礼乐刑政之有沿有革者固多矣。而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苟使宰时者。因其义而损益其制。则吾恐顽固者未必非开化。开化者未必非顽固。又何纷然计较为哉。余之客大邱也。崔主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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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甫。尝以其所著杞忧录见示。盖未落稿者尔。然首举西亚人利害便否。一笔累百言。而析开辨破。辞意俱尽。足以使读者大声叫快。余于是而窃有望乎相宜甫也。顾我国家升平日久。百度废弛。因循姑息。以讫于玆。而况岭南之人。其性多胶牢。其俗亦执滞不通。士君子少需用之材。相宜甫乃能摆脱窠臼。抬起标帜。而为南人倡。则其力甚大矣。执政者幸而见取。进其身而行其言。如吾不佞。亦或有蒙赐者也。请于公退之暇。勉加撰次。卒以成书。而俟其时至。未为晚也。
题李馨五十梅后(癸巳)
此吾友李馨五所作十梅也。馨五自少至老白首。其笔墨应人者。殆不下千万。而乃以此作为甲。至于自喜。则余虽不能画。亦知馨五之意。盖有不期而到焉你。近世士大夫僻于梅者。多以磁瓦器。畜之堂室中。尽力封溉。而终不得其天然。余见之未尝爱也。数岁前。游泰仁宝林寺。时薄雪徐下。凉飙乍动。令小奚奴负肩囊上。系一葫芦。曳杖于崩厓断壑之间。行未十许里。古木荒藤。迷蒙前路。莫知所往。忽见大梅树花方盛开。意欣然就之。以石支尻而坐。酌酒侑之曰。吾不见兄三十年矣。请饮此杯。因沈醉。至日暮乃还。余以是知夫物之不期而遇者。最可喜耳。馨五素多病。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7H 页
不乐世事。凡人所求。率皆强为。而又非其知己者。则是非毁誉之虑。不能不动其中。志役于梅而已。岂复有天真存乎。惟于余则不然。布衣相从二十馀年。前无所疑。后无所惧。形骸两忘。固已久矣。余料馨五方闭户拥衾。涔寂无聊之中。获见余书。急起展纸。濡毫而趋之。天时寒热。不交乎其气。人事得失。不留乎其心。实有不期工而工至焉。则夫此十梅。乃余昔所遇于宝林寺者也。其以是轩轩然自居。不亦宜哉。他日见馨五。必将诘焉。姑为之识。
李海鹤遗书卷七(固城李沂伯曾著)
 文录[五]○赠序
  
赠梁伯圭(圭)(丁卯)
天道以杀物为成。故凡万有生之物。未有不受苦而成其材者也。夫木树金石珠玉之物。其始为风雨霜雪之所摧败。或为牛羊之所践毁。或湛没于泥沙。或菑于火流于水。备受诸苦而后材始成。于是并取而俱收之。以为栋,梁,榱,桷,轮,辐,琴,瑟之用。釜,锜,钟,磬,衡,璜,圭瓒之饰。巨细彊弱。各适其任。信吾知其材之成于患难也。余友士圭。同县人。年甫弱冠。颇以诗名闻于乡。人皆拟其必大成焉尔。不幸是岁丁卯之夏。父殁未踰月。又丧其内人。独有母及诸季在焉。尝语余曰。自吾襁褓资育于父母。父母之所教我训我者。可谓勤且笃矣。而是时懦惰不能。始自往年。颇悟前事。志于进修。命薄数穷。遽遭天坠。靡怙靡恃。我将何如耶。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7L 页
呜呼嘻噫。吾兄其勉矣乎哉。子思之言曰。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是故。古人君子之有遇孤悯而不敢自安于弃暴者。诚有畏夫不能继述也。今吾兄当益其敬惧之心。进其修勉之力。庶几起腾奋跃。使吾乡党人士。诵仰而指之曰。孝哉是人也。可谓能继其志矣。可谓能述其事矣。孝哉是人也。亦可谓能不死其亲者矣。则吾兄之所得。不几多乎。且物不受苦则材不成。人不涉难则智不长。盖天之道也。吾兄之材。其木树金石珠玉也。吾兄之今日。其风雨霜雪也。其牛羊也。其泥沙水火也。天将成吾兄之材。必其无患也。
送李士盈(炳万)(庚辰)
余读山海经,舆地等书。至其山川人物鸟兽草木。土不一产。方不同民。有凡可以赏心悦目者。则未尝不欲弃家室捐妻子。亟往从之游。而卒不能得。能得人之不能得者。此必非常奇伟有为之士也。李君某实从事于是。遂北蹑盍马。而测闼门之渊。西航鸭绿。而穷河朔之要害。东踰金刚五台。而窥博家之险阻。南并智异。汎于大海。而今将归矣。庚辰十月。过余友人于鹅湖之浦。其年二十四甚少。其学诗书诸子甚多。其言方俗壤物甚悉。庶乎余所谓非常奇伟有为之士也邪。他日闻有执笔续山海经舆地志者。非他人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8H 页
必李君也。余幸获而读焉。故于其归以是托之。
赠许君(奎)
昔唐虞三代之士。少则养于学。长则禄于朝。皆得以致其志。而成就其德业。自先王之教衰。读书者始不能自存。于是乎携其有而求食于人。呜呼。其可悲也。况世之公卿贵人待士者。其知足以识人。其力又足以济人。二者不备。则吾事必败。故得者常少。而不得者常多。呜呼。其尤可悲也。甲午三月。韩侯宪教之之任咸安也。吾友许星五将从之去。过余于凤泉僧舍。留一两日。视其意若有不怿然者。余告之曰。俗谚有之。先病者医。余之病于是久矣。今星五学邃而文古。才博而志坚。可以为南中新进之首。而乃不能自食。区区为仰哺之计者。殆与余同病也。然病之将愈者。必有赭黄之气发于眉间。星五其往乎哉。余尝观韩侯。审其为人。廉而疏财。信而爱物。言辞颜色。真可谓当世贤大夫矣。使韩侯而不识星五则已。苟有以识星五者。今以一郡之大。万金之富。推其馀。亦可以济星五矣。星五其往乎哉。后一二年。当知吾言之验也不验也。
送李承旨(建昌)解谪还京序(甲午)
上之三十年癸巳九月。承旨李公以言事获罪来山阳。明年二月。沂访之于其所舍。而赦书亦以是日至。
李海鹤遗书卷七 第 88L 页
遂沥酒相贺。既已曰。今执事之年。未满五十。而名位固不轻矣。其将于还朝之日。取卿相处廊庙。以升黜进退天下士。执事果可以自期欤。公曰不敢望也。曰此非惟执事之所不自期。而亦沂之所不可期执事者也。抑执事之所自期。与沂之所可期执事者。则固有在焉。今执事之文。辞高而义直。人之徵信久矣。其将于宦游之暇。发挥经史。评骘人物。以成数百世公论。其不在执事欤。公曰何谓也。曰夫人之读书修行。非以求闻。肰疾没世而名不称。又圣人之所不与也。穷居岩穴布衣之士。不得于今而求传于后。则必藉重于当时有德位之君子。故太史公谓伯夷得夫子而名益彰。呜呼。其言亦可痛也。某自别执事以来。俛首公卿。托迹郡国。以求尺寸之资。而十数年间。所获止如是。今将归南岳之下。闭户养病。间则著书以备一家之言。此沂之所自期。而亦执事之所可期沂者也。以沂之所自期。与执事之所可期沂者。而求执事之所自期。与沂之所可期执事者。则吾知其必得也。他日令子侄辈。携数卷书。走京师求一言而行于世。则执事其能无辞乎。公曰此吾意也。于是书其语而纳诸公行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