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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第 x 页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书
  
答权子皦(旭渊○丙申)
前月得惠书珍重。尚今摩挲不能去手。便风落落。嗣后更寥寥。旋不任纡菀之至。恪惟玆者春暮。堂闱体力崇茂。孝弟为政。满堂怡融。风尘之所不及。訾议之所不到。此志益笃而此业益勤否。为之向往无已。钟何足念哉。力微智薄。不能为义旅效死。韦布之分。只当如此。虽乡诮严于鈇钺。毕竟看办得者何事耳。又何必费辞说作声气。以与乡人较是非哉。计欲携家敛避。不必作仙乡累而已。所恨平日与诸君做冷淡话。以相勖。指岁寒而为期者。今焉为参商鸿燕而止尔。人事不可测有如是耶。惟冀勉勉自珍。毋负远望。自馀圣绪能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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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子皦
自夏来危闻远播。太白以南。纷然为戈戟之薮。而同志之去就何居。杳未猜测。常耿耿不能舍也。仲阳来。始审尊从祖丈人奄忽违世。宜男春草。又作朝菌。丧惨荐仍。窃非所期于福履之门。在外承聆。犹此怛然痛伤。矧伊至情摧恸。慈爱悲割。当复何堪。不审自祸患来。堂闱体节。保无疚损。定暇联床。回愁容作笑颜。以仰慰慈念。风尘乍静。更能还就旧第。收摄神气。从事于博文约礼之方否耶。座右之才之器。足以远到而大受。世道殽乱。尤宜自励以植立。幸勉旃勿怠。纵令九仆十颠。此志已定。不容挠夺。生理既全。百忧俱空。西铭所谓玉女于成。其不在是欤。钟虚名为竿木。穷道多捓揄。一喘一瞬。动遭讥贬。良由识昧行跲。自取怨尤。而区区之心。尚冀未死之前。犹或天诱其衷。讲究得平日之所未了者。以遂其朝闻之愿而已。时之否泰。世之安危。有不必顾者矣。既谋数椽于南乡。未冬当搬致家小。自此声光日遐。言念宿契。不能不介介于怀间也。只愿相孚以心。相仗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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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与地而远迩之。则是未始不为朝暮接也。
答权子皦(丁酉)
客晦承仲春发书。审欢愉湛乐。启处晏胜。甚慰远外忉怛。大学或问如觉未尽领会。且熟读不妨。兼理章句。互相参酌。见得大义讫。便可就论语用工。盖论语是圣人彻上彻下语。小学而该大学。人事而具天理。正好于此煞着力。以资一生受用。承谕走作于绳墨之外。此在自家立得心如何耳。心之为师。严于上天。苟此心常存。则四肢百体。岂敢一刻放倒。学者所以为己也。人虽道好。自审其有阙则便非实学。便是欺天。虽举世唾骂。自反而缩焉。则心广而体胖。俯仰而无愧怍矣。望另竖脊梁。勉修实德。时惠至论。以资丽泽。钟锡南来。却有朋友之乐。而有不能忘情于贤辈者。只当努力征迈。以副此区区之诚焉。圣绪,巨源姑留此。将以秋仲归家。未知贤座与圣吉夏间得相聚否。密切提撕。偕之中正。千万是祝。
答权子皦
秋间惠覆。尚今摩挲不去手也。居然冬天已觱寒。不审堂上宿慎幸无添损。省下友悌日怡。所读已就鲁论否。既于曾传煞费光阴。恨不得其说之详也。千圣心法。惟在求是。是底为理。不是底为非理。既得其是。便须蹈得其是。方为循理事。是固不在于谈说之间。惟体认而躬行之。是为实理实心实学。贤者其加意焉。
答权子皦(己亥)
阻晤至此。此岂平日相期。书来玩赏。稍释恋菀。谨审堂上节宣种种欠安。想是从前宿證逢寒而添度尔。此非攻治可拔。惟徐徐温理之为佳。汤垆朝暮。固难专一于所读。而事亲从兄。实事在是。即事而循理。当事而存心。斯为善学。其与废事而徒读者。虚实不已较然乎。世之谓昼为夜谓鹭为鸦。今古不免有此。只当患在我者之或唤夜作昼。认鸦做鹭而已。其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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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安得以强也。但岭底分裂。气像不佳。终竟税驾。未知于何。望关门自靖。勿与外事。明辨笃行。勿挠众咻。如何如何。钟峡寓颇静僻。心绪幸无外驰。然气益衰知益昏。恐无以补填黥刖。忧不可言。乳孩善病。岂待多男而始多惧哉。箪瓢不给。每费料理。为此相縻。今春似不暇北上。会合无际。临风渴怅而已。惟冀一意实学。造次勿令间断。
答权子皦
去月获仲春发书。审省定享安。允惬拱祝。比来天热。节度亦无变否。所寓静僻。恨无彊辅可资。然抱经潜究。尚友千古。亦足以摄我仪而责我善。应接稀寡。用志不分。亦自不为无裨于涵养玩索之工。岂孤陋之徒患哉。立志不固。此在自家着力。有非他人可与。朱先生尝谕学子曰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处。须反覆思量。究见病痛起处。勇猛奋跃不伏。作此等人。一跃跃出。见得圣贤所说千言万语。无一事不是实语。方始立得此志。今亦望贤者之须究病痛起处。奋迅掉脱。而寄命于圣贤之说。以为如此则人。不如此则兽。如此则生。不如此则死。一念念惟以义理为归。则先立乎其大而小者莫能夺矣。千万加勉加勉。毋徒优优腾腾玩愒悠泛。而望其志之自立也。字说不敢负相与之意。造次构呈。言无可采。亦在所择狂耳。文可足道哉。钟春间坐违 朝命。凛然惧诛。今幸罢休。玆始自安。眷集姑依遣。过从之乐。亦不至太寂寥。但气衰志败。更鼓作不上。毕竟为草木之腐而已。愁悼如之何。圣吉君色养无阙。讲诵益专一否。匆匆不能以别状。可将此幅并展。
答权子皦(辛丑)
远者之时一往晤。只面耳寒暄耳。进于此者。与未晤何殊焉。玆纡惠问。见词致之驯妙。煞增一格。即此而其所玩之益诣。所造之益深。可推以知也。区区不觉喜动也。从审撤还本庄。晨昏无阙。汤节之频复。纵切焦煎。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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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尽。职事在是。望勉勉竭诚。以充天禀之仁而履为学之实。如何如何。人或扬扬于书林墨垣之间。而悠悠于本分当然之节者。虽曰为学。吾必谓之未学矣。贤者幸留心焉。鲁论既毕工。且当次第就他经。惟心会体行。为真读书人。近日之竞尚口耳。其风不可长。须与圣吉相朝暮策励如何。虽钝慧相悬。亦可以相难相发。其有过差。亦可以相指摘而规改也。钟衰甚无可更前。自悼而已。孩子五岁而尚不可以授天地字。溪涧之流。无望其浩然而拓其源也。叹之何益。少朋友之或来或去者。皆玩愒相嬉。殊无亲切掴血处。亦可闷也。伯升今垂橐而归。对叩之可详此间光景也。劻遽不能悉。仰惟照会。
答权子皦
四月有书。尚今未覆可歉也。书中说病。可知其随事自省。而一一不放过也。朱先生所谓不如此是药。来谕已自下剂。惟一顿服。斯可以良已矣。更焉有别样单方可不事于服饵而安坐以收奇效哉。示欲得座右铭戒。然何尝无铭戒可以受用者乎。只少却一个实字。立心下工。俱不免悠悠腾腾而无所藉赖矣。今欲以一实字为公奉规。未知公意正如何。待回音肯诺。钟将不惮于为之一有言也。令侄字说谨以副教。辞卤志浅。何足以相裨也。旱热正酷。敬问清节晏胜。友乐日怡否。钟呻暑涔涔。无可为况。文字应酬。日甚一日。而本分之亏败。恬然不思其填补。可嗤而且自怜也。敬字用工。虽其说多方。惟着力于一事。其馀皆不外是。且从主一上专做去如何。主一亦所以立诚也。今之学者多不曾立此实心为之本。是以致知居敬存省修行。皆没安顿处。只成得一场大脱空耳。万冀加意。念念必实。
答权子皦
获十月书。审伊时老人节无损。亦足验志养之致乐也。冬雪益峥嵘。向近犹一味欢怡否。三冬足用。又在何书。承欲从事于实字。区区不胜喜悦。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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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小箴语以供荛询。荒俚不足采。然犹可以少见期祝之忱。幸其笑领否。窃以为古之人曰不诚无物。又曰怠胜敬者灭。灭者无物也。然则人之不实。皆从不敬处差了。欲从事于诚实者。亦惟敬以存心而已矣。大学之释诚意而重言必慎其独者此也。贤者其会得否。钟自分一生无所成就。都是由这一件上作罪过来。思之惕然。不能不相告也。鄙状无可闻。惟日觉其老。日见其非尔奈何。远人无由晤语。如有理会。可因风时一示及。用解恋菀。
答权子皦(甲辰)
今年已得两度书。可谓信息甚大。且审省暇湛乐。讲诵以裕受用。为之有恃于颓波之会也。钟家而忧饥困。国而忧危难。寸心几烬。而俱无计经济。深愧平日谈书说理之为无补于实境也。 因山未赴。在义分极涉惶蹙。已上章请罪。乞削筵衔。方凛惕以俟 处分尔。小学课录其草本此无存者。今不记其讲到何段。虽欲续成亦难矣。当日诸公之落落无由合席。固非寡陋所敢骋独智而发微义奈何。圣绪将以今八日就厚土。吾生其狞矣哉。贤座及圣吉,巨源诸君。宁有一二语以慰其长逝之魂耶。惨矣不可道也。匆匆不尽所怀。
答权子皦(乙巳)
阻甚矣。思一面而不可得。则惟寸心之不间于川陆可相仗也。举世滔滔。兰芷变艾。每自顾懔惕。而继之以憧憧于相爱也。玆承惠示。审与诸朋友聚首。商闲界头绪。不至为外至簸动。区区喜有恃焉。内而求放心。外而整容谨节。果是吾道实处。朱子曰人于日用间。觉有病而欲去之。即此欲去之心。便是去之之药。盖既觉其当去。不容不耸然思饬。便从此一意矜持。勿令作辍。斯为进进之方。乍觉旋忘。且苦其拘则虽口诵心会。万理在眼。此身却只在苟且卑污之中。宁有半分实事可藉手以为己地耶。望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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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自策而自勉之。此非傍人所及也。便忙不能覼缕。自馀惟希省养加祉。
与权子皦(丁未)
上岁一纸奉唁。想已关哀照。然衰病跧伏。不克匍匐以前。申一哭于象设。草草誊套之慰。有若自处以事了者。抚惟平昔。愧负曷喻。忽已岁改。中祥已届。仰惟孝思对时。孺慕号擗。当益罔涯。正乞强抑至哀。俯就中制。保不至危身以伤孝则幸甚。庐中且讲究礼仪。作见在受用否。古之君子亦未尝因哀以废学。盖为是继志述事之重也。区区不任拱仰。钟吟病经年。转展沉痼。恐不能久留于世。玆何足怜。惟同志之年纪差后者。类多志销气歇。不肯奋迅征迈。以造于大中。俾千圣之遗。得不泯泯于怀襄屯剥之际。是则不能不耿耿于寤寐也。挽诗一律。搆思已早。而苦无便梯可致。常切歉恨。玆因侄阿行。始令赍呈。虽不及于相绋。亦可展过于灵前。以通幽明之情也。幸冀哀谅。
与权子皦(己酉)
今宇内犹庭衢。而乃同省作涯角。吉凶有事。不克以时相闻。诚足一噫也。玆因巨源有书。始审贤者遭牉体之冤。而幼孩才免抱。情景多悲窘。为之愕然不怡者数日犹未释也。仰惟伉俪谊重。悲悼酸恸。何以堪抑。眼前仰哺。何以提育。井臼缝纫。何以供给。且闻伯公搬寓南峡。去留之际。想益孤穷。未委伊间经历亦复何似。古人从患难穷厄中锻鍊过。竟就得许大工夫事业。盖所履之艰而所操之愈确。处险忍困而不失其所亨也。望贤者之更紧脊梁。加励志帅。以无惰于平日之所养。如何如何。阳德遇险难则愈益光明。幸勉勉自力。钟病状日深。且喘息须臾。然其能复起为人则无可望矣。世变日下。而吾道无寄托之所。痛哭流涕。奚止贾太傅之忧国耶。第所以寄望于那上诸君者益不浅鲜。而类皆遭离百难。将颠将倒。不知税驾于甚地。每以是抚枕长吁而不能宁也。诸君者能谅此苦心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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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韩允三(圭锡○小学疑义)
 四时之序。有春后有夏。有夏后有秋。非夏之长。秋何依遂之。四纲之序。有仁后有义。有义后有礼。礼乃义之节文者。则礼不可先义。而题辞注以仁礼义智。对四时何哉。
礼者仁之著。犹夏者春之盛也。义则因是自然之节文而随遇裁制以合宜者也。无此节文则义何据而制宜哉。
 民生于三。事之如一。而曰致丧方丧心丧。师丧之异于君父者何哉。
事之如一。而节文则稍异者。亦天理人情之不得不然也。非有骨肉之恩而有传心之密者则又以心报之。君则代天而子民。可以方于亲。
 九容言色容庄。而君子所贵乎道者。章注云正颜色而近信。则非色庄也。何哉。
色容庄。有是容。所以涵养本原也。色庄则色而已。所谓色厉而内荏是也。
 
长幼之序。言不画地。手无容。而威仪篇言手容恭。注云恭无慢弛也何哉。
手无容之容。谓举手作容。如摇掉舒卷。无事打做之类。毋慢弛则自无此失。
 范益谦座右戒。言凡吃饮食。不可拣择去取。注云非生硬臭恶与犯已宿疾之物。皆可食云。而不得其酱不食章注云无害于人。但不以嗜味而苟食耳。既无害矣。而然且不食。则不可拣择之义何在。
恶其不备。非以味而拣择也。
 稽古首章言生文王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圣固如是。颜子闻一知十。于孔子未达一间。如是则孔子不及文王乎哉。
十者数之终也。识百知十。未必有高下。但文王则自幼而声入心通。颜子则已长而闻言睿达。此为有间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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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之母。始于近墓。知非所以居子也。则已知择处之义。而乃去舍市何哉。
但观其教子之诚。而不必论是事之有无。
 公明宣学于曾子。三年不读书。借使无事而三月不学。先生应有问焉。何三年然后问之。又公明宣学夫子之居庭应宾客居朝廷之仪。而三年未能。其意必以为己知之事。行犹未能。岂可读以更求他事乎云尔。以此心行此事。似无有三年未能之理矣。又专以此废读。行三年而犹且未能。则况才下于公明宣者。岂冀行此三事。有读书之暇乎。
此亦当观其学之之实。其事之有无则不可知。
 箕子既自言为人臣谏不听而去。是彰君之恶而自悦于民。吾不忍为也。则是乃不可去君之辞。而遂隐何哉。
佯狂而隐。其视谏不听而去者。形迹稍不露。
 
豫让章注云君子为名誉而为善。则其善必不诚。人臣为利禄而效忠。则其忠必不尽云。而让谓吾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则亦不几于为名之善乎。
为万世扶名教。岂为名利之可拟乎。
答韩允三
自得贤者相遇。深喜其笃志实践。有非事口耳掠名誉者所可一二拟。此吾家正法。得寸得尺。皆吾有也。顾衰暮失检。无可以相益。有时念及。祗切愧汗。玆者承书。遣意极绸缪。执礼愈谦恭。区区所不堪当者。第其深省于日用之间。而自知有多少不尽分处。思欲讲求而加勉焉。此其将大进之机也。持此心以往。将随时随处。操存顾諟。不敢放过。将志定而气驯。理明而行利者。不期然而自至矣。惟依此慥慥。勿容间断。不宜汲汲然责效。切切然助长。遽以为没个神奇而遂渐解弛也。盖此学只如着衣吃饭。无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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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之景。惟久久不舍。自当心广而体胖。投之百行。如水就下。以贤者之勤。而岂有不到之理哉。万望念念加敬。事事求是。期之以毕生而已。馀不云云。幸冀谅会。潦暑乖候。志养嘉庆。
与韩允三
日前得一宿之稳。甚感馀香栖座。黯黯可扪。恪惟数天冬温。节宣加祜。馀力讲诵。见解益亲切否。此学全在实心践行之。而欲行之。又须汲汲于穷理。穷理之要。又在于主敬以祛私意。细心以观会通也。天姿安徐。蹈履庶无大错。必须问学以辅之。方可恬然有裕。为德不孤矣。勉之勉之。顷留劄录。深见用意之不卤莽也。谨此论覆。幸视至更惠可否。
  别纸
天理便是人心。其曰无心者。以其无作为安排也。其曰有心者。以其有主宰常定也。程子所谓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者也。朱子曰万物生长。是天地无心时。枯槁欲生。是天地有心时。以此推之。天命流行。理气浑融。而人接着为人。物接着为物。若智若愚若贤若不肖。俱生并育。而天不曾一一教尔作如何者。天之无心处也。烝民之众而扰攘不齐而已。则气炽理凿而天地人物不得以自立矣。是以真元之会而圣人生焉。以参赞天地教育人物者。天之有心处也。有心者理之不易也。无心者理之无为也。虽于愚不肖者。个个均与以本同之性。无人不然。可以为圣为贤者。天之有心也。其气质浊驳之禀。而天不管他切切然使之人人变化者。天之无心也。朱子所谓须知他有心处。又要见得他无心处。只恁定说不得者此也。
物之形色不同。皆气之使然也。大有大底气。小有小底气。飞有飞底气。走有走底气。大要不出五行之气而已。而其变有万。言之甚长。且近于强凿。姑缓之可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第 295L 页
至于是而不迁。只是止字之训诂也。虑之精详。只是临事审一审。求其所止之地也。非既至而虑其他迁也。能得则是得其所止。得止则固不迁矣。然不迁非得字之正释也。岂可至此而始云也。定静安虑。只是知得中间功效。意思自然相因底。又非若志学以至从心之煞有高下也。
尧文之能明。对众人而言。非必对他圣人言之谓尧文能之而他圣人不能也。
明命之赫然者。无间于性情。盖性是命之禀定底。情是命之流行底。非惟性情。凡人之一语一默一动一止。莫非明命发见处。
文王人君之大圣。故言文王之德。而不得不先言为人君也。
淇澳之不忘。以其道学自修恂慄威仪之至善。而人自爱慕之也。此之谓新民之端则可。不可遽以为新民之至善也。
见君子而厌然。何尝有为善之心耶。心不善而貌为善。尤其狡险者。是可善导之者耶。谓之何益者。亦非拒他。欲其惩警而革心从善。以诚中而形外也。
事君之地。恩有所不得伸者。管虽兄而乃成王之叛臣也。将挟武庚而篡其位。武王之庙。将不得血食矣。周公可北面而事之乎。天之所讨。周公安得以私之也。尧舜之子只不肖矣。何尝有可辟之罪乎。其不传于不肖者。正所以保宗庙也。
不可不慎。言其戒谨于好恶之或偏而为天下僇也。慎德又其本也。
乘父之丧而乃汲汲交兵于兄弟。以争其位。则不几于幸父之死乎。如欲徒手反国则骊姬,奚齐尚在。文公必见杀矣。
朝无幸位。量入为出。据在国者言。国无游民。不夺农时。据及民者言。故卢氏说如此分属。亦自无妨。盛说则乃相须之义。
敬姜之绩。只是为朝祭之服。文仲之妾织蒲则乃与民而争小利者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第 296H 页
士之有冰而用夷槃。重君赐也。重在君赐则非滥矣。酒浆谓酒人浆人也。酒人掌酒。浆人掌醴。故曰酒浆之酒醴。
人之所同欲。莫甚于财。故先言理财。王政之必以制民产为急是也。欲理财则必须与贤者制其宜。故用人次之。
儒家者流。墨家者流。道家者流。纵横家者流。兵家者流。农家者流。名家者流。阴阳家者流。杂家者流。是谓九流。
神是魂精是魄。魄属阴魂属阳。如耳之窍虚目之睛光是魄。其能听能视是神。
风雨枳橘之说。皆得之。亦堪受用可喜也。但格物之方。须先从身心亲切处理会。天地草木之玄远琐细者则缓之亦无妨。
或问之设为问答。何至如作俑之殉以人形耶。此等处恐是强难而凿求也。
虽未至于圣。而亦有知足以知圣人者。则说出圣人之心法。以晓告万世之人。是亦圣人之徒也。不可以其未至于圣。而并疑其多言之未实也。学者所以自为者。则固当以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为立志之要。知行固有轻重。然其行之不至者。毕竟是知有未真故也。
格致者。所以讲求其日用当行之道尔。非求之于身外恍惚之域也。当行之节。圣贤虽已说尽。自己之眼目不到。知解未透。则未有不以东为西以似为真者。故所以汲汲于格致之工。不可以无意于实践而徒事口耳者为可憎。而我从以厌倦于格致也。是不类于因噎而废食者乎。
学者之于日用动静。固当以圣人为则。而至于出处之节则不可遽以圣人之无可无不可自处也。鲁男子之为善学柳下惠者。正可着念也。
使子路为季氏宰。而喻三家以堕都者。是约纳(纳约)自牖之义也。三家者始焉喻于理。而终焉为私意所蔽。可胜叹哉。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第 296L 页
夫子而得行道于时。子路之勇于有为。在所相仗。而不幸不得其死。此已是夫子道不行之兆也。人而路死。物而麟踣。同一机候。故特书之。
朋来而乐。以人知也。人知而乐则恐或人不知而不乐。故更说不愠。不愠则人不知而乐固自如矣。
仁为众德之本。而孝弟为为仁之本。则百行之以孝弟为本可知矣。
心之德。便是明德之得于天者。不可以二视。
五者之反覆相因。小注说已明。盛说所谓下因上理之顺。上因下心之偏。未详其意。
等数为节。章饰为文。揖让升降为仪得之。揖让升降之各止其当然之准限。乃所谓则也。其尊卑等殊则乃节也。天理有合如此之节文。故人事有必如此之仪则也。节文以其自然底言。故属之天理。仪则以践行底言。故属之人事也。
和为礼中之乐得之。
主和而言则和为体乐为用。主乐而言则乐为体和为用。小注云云。恐可商也。主礼而言则敬为礼之用。胡氏所谓全体者。统体用言也。礼若体用俱严。或体用俱和。则是为全体严全体和。其为不可行均矣。
仁与行仁二图。煞有意味可反覆者。更以鄙见略加裁补。别为图于下方。望加商量。如不中理。更以回驳如何。
삽화 새창열기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八十八 第 297H 页
삽화 새창열기
答韩允三(癸卯)
除夕得书。审侍事嘉祉。想饯迓增休。典学日新。区区颂祝。为善去恶。不必待声色暴著然后方始用力。须于一念才动时。便自省察。如其善也。实心以充扩之。如其不善也。即断置不吝。此却易为力耳。贤者气味醇盎。志尚确然。决不至如所示之大做错。然人惟不自是。方可进。进于大。是只不厌不怠以将之。勿切切于责效。如何如何。怒为难制信然。程子所谓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者。已是道得无馀矣。人之为七情所挠夺者。以其任他发作而不加察焉尔。有情必察。察之以理。岂血气之可得自由哉。惟依此下工。不须索此陈言。以为之多寡也。
与韩允三
顷荷贲然。而在外未及相握。既又乍过于伊川。幸与尊公做一刻之款。而归意匆匆。未及唤贤者暂晤。此怀殊耿耿。比日阴雨。敬问省节一依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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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用不离于孝顺。讲究涵养。有乐而无倦否。见留疑目。足认玩索之有得。而但凡读书。须领取本文正意。优游咀嚼。浸醲涵泳。心会而体得之。如是积集。久久凑合。则将圣贤千言万语。头头相当。处处相发。泯然其融贯乎一致。而吾可沛然无疑矣。不必遽舍正意。而别求曲折。穿凿多端。是不惟枝梧牵掣。以害文义。亦恐纷挐崎岖。以病我心地。望贤者之念之也。钟姑无恙。少辈俱懒散不力业。宁有可告语者耶。
  别纸(论语疑义)
 能以礼让。非但于礼无难。亦于为国无难。不能以礼让。于礼且不足。况于为国乎。则不能以礼让为国。为国二字。非衍文耶。
朱子曰礼之繁文末节。当世所尚。皆时人所易行。至于辞让之心则礼意之实而人所惮为。故言能以礼让为国而先民。则其为国也不难。若不能以礼让为国。而徒相与从事乎繁文末节之间。则亦无以为礼耳。今且当依此看。或疑如礼二字衍。因前篇人而不仁如礼何之文而误衍在此。亦或似然。
 仕固非强进。且颜曾在而使漆雕开仕何也。
颜曾则非大行。不愿仕者也。开之才可仕。而其地又可以为贫。故圣人劝之仕。
 微生不直。设有亲友为其亲疾来求醯。而家无邻有。而邻又友人所不曾识者。则以家无而不为之力求以救疾。反不伤义乎。
朱子曰设有急难之用。而不知可得之处。则告之可也。求之而不得焉。则往助其求可也。今微生高之乞诸邻也。必不告以求者之意。其与之也。必不告以得之之所。其掠美行私。左右异态如此。
 内自讼章自讼虽切而非诚。则亦无所施。既自讼矣。又能诚矣。方可能改。若不诚则虽终身自讼。何能改矣。不贰过。惟颜子位可语。则于内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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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谓能改必矣。无乃过乎。
诚者实心也。内自讼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心自咎非实心而何。悔悟深切四字。益可见其为诚。安得不谓之能改必乎。颜子之过则只是才差。才差了便洞然照见。便磨融无痕。不复踵作。不待悔悟之深切而改之也。
 程子云赤苟至乏则夫子必自周之。盖冉求虽未能无利私者。岂子华实富而因其为夫子使。托其母请粟哉。意者子华固乏。故冉求为之请。而但子华家乏而其奢华过分。故夫子因其请以警群弟子耳。
冉求之意。只为使人以事则宜酬其劳故请之也。不知赤之于夫子。义同父子。虽不为使。赤苟乏则夫子当周之。如其不乏则虽为使亦不当继富也。冉求既为之请则曾氏所谓请而不与则固。胡氏所谓为其母请。圣人重违之。皆得夫子之意。既与之多则伤惠矣。于是乃正言以晓责之。观不继富之语。赤之实富可知。圣人无排仄之辞。岂以其乘肥衣轻而便谓贫为富乎。赤苟贫矣。夫子何为而吝其与。不恤其母之饥乎。
 孟武伯问三子仁章注。朱子既不许一事之仁。而博施于民章小注。乃言有一事之仁何也。
武伯问仁则只就仁上言。故一事之尽仁。便可谓全体之仁。子贡问博施济众则以仁之功用言。故有一事全体之分。如小小利物。亦谓之仁。普济天下。亦谓之仁。
 果达艺三者备。然后方可无难于从政。而夫子各许以从政乎何有。无乃未尽耶。
各就其所长而言之故如此。非果艺者都不达事。理达者都无决断才能也。
 力不足者。乃欲进而不能者。则我之力足与不足。毙而后他人可从而知。固非我常平可及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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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中道而废则何待乎毙而后耶。
 凡人之不伐者。不私其身。故又无避嫌。孟之反言非敢后则是避嫌也。避嫌则私。私则不能不伐。夫子不过许耶。
只是有无欲上人之心。故有功而不居。非避嫌也。
  别纸
 或以蓝田善过籍训诸蒙。窃念此在长成可施。苟蒙幼不识践履次第。又无见理之实。徒耽籍记之善。勉做三数善事。孤苦生涩。便自倦退。遂以为善不可为。则为害反不鲜。不若躬率以正。而有善则嘉奖之。有过则详谕之。使和安而信从之。与知俱进。则无苦涩倦退之患。
所论甚善。亦有不得不施槚楚之罚者。
 知先行后。知轻行重。所谓馀力学文。学文乃知也。以其轻欤。知乃居后何也。
弟子之职。行为急。而有暇则便即汲汲于学文。以长其知。到长大时则行之坏朴已成矣。义理精微。须纤悉通晓。然后方意无不诚。而心无不正。身无不修。故以致知为先。
 丧与其易也宁戚。则是忧戚不及礼也。而慎终章小注丧罕有不哀者。而未必皆尽礼。是忧礼不及戚也。集注以礼字换古注哀字。抑以慎字于哀字义。有未妥当故欤。礼可慎。哀何可慎为。
彼以周衰之徒事繁文末节者言。此以人子之常情而言。所以不同。以礼换哀之义。看得良是。
 天下无无气之理。亦无无理之气。而理先于气。理主于气。则言理而不必言气。人心气也。道心理也。而人心亦未尝理息。则举一理字足矣。然而谓之心即理则即者。只此无他之意。如此则学者信其一定之理。而顿无省察矫揉之功矣。恐不若以便是二字。换即字之为浑然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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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论亦善。但依此守主理之旨。用主理之工。则本心之为即理者可知也。即字与便是字有何差间。心之统体则合理气。而就其中指其本体则理而已。故朱子曰心固是主宰。所谓主宰者即理也。仁者之心。非无气也。而朱子曰仁者。理即是心心即是理。盖皆以本然者而言也。人心亦理之发于血气者。非可专谓之气也。信其一定之理。而省察其不合理。矫揉其不循理者。此所谓心学也理学也。
 百行原于事亲。而亲疾又事亲之尤可慎也。小子近尝侍疾浃旬。笑詈如平日。殊欠致忧之节。何如则可得本心之正。
能自省而要自治之甚善。亲疾而忧之深者。以其平日之爱亲也至故也。平日之不爱其亲者。只为亲与己异体。而有彼我之别故也。孝子之心则便亲与己为一。只知有亲而不知更有己。爱亲如爱己。亲有疾己便痛。所以不暇于笑詈。非旋旋从外面上妆撰也。为子者须念念父母生育之恩。则自不由不深爱。深爱则自不由不深忧。
答韩允三
国哀哀均。顷自汾晋归岩巢。惠椷已抵弊箧矣。缕缕遣辞。认出于相爱之赤心。而其奈非无似之所敢承当何。钟则无他事。只是一出而露丑拙。以求退身而自靖而已。及其 恩眷有加。辞之不得。则亦一服经 赐。以伸分义。既而智短学浅。无可仰裨。则遂奉身而亟走之尔。何尝拟议于时势之难易而为之去就哉。贤者殆未之思也。世苟有大人者。当汲汲求仕于此时。以济天下之屯而布文教于万国。决不为杨毛之不拔。段垣之踰避矣。至若位号之云。贤者亦有是说乎。其始也在廷而争之犹可。既已履尊位而膺大号矣。为臣民者乃自意贬削 君父已定之号而莫之忌惮耶。孟子之时。周王在上。而齐宣梁惠僭自称王。孟子以邹国之民。应聘而来。其与之言也。称王而不称公。天下后世不以是而病孟子。况于父母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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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君乎。况今时之上无周天子乎。近日一种之论。往往以此为大义。欲沽直而干名。然其欲自贤于孟子之圣则非愚乃妄也。况为君而讳。自是春秋之心法。设有未稳。只可直告于君。岂敢私相腾讥于文字书牍之间而略无顾难耶。维新之命。亦借引而例称尔。若曰今 君之德。岂有所命。则是乃诽讪 至尊。大不敬而极无严者也。岂以读书谈道之流。而有此可骇之词耶。此等习气。正须急急痛下刬却。不留根株。乃可以与语于人道之大端矣。望自反而深省之也。此非细故。不容不痛言之。
答姜极明(台秀○辛丑)
月前南为。未暇更叩仙关。归犹惄然。稍幸珍函留案。可诵可敬。颇足以当一晤也。及此早寒。侍节加护。对床讲评。日有所乐否。雍然德仪。可以受采。日用孝友。可以践实。读书穷理。所以利吾行也。平常低浅处。自有极精微底道理。须从这里省认体验。些子不放过。便是明物察伦之真境。太极西铭等。固是学者之不可不先识体段者。而亦须贴身理会。方有所益。若只是字句说话而已。奚所济事。今且熟读论孟。浸渍融会。做得三五年工夫。以身以心。不从纸上泛过了。自当体段有立。万理通顺。其曰理曰气。可不言而默喻矣。幸贤者之勿笑以拙法也。古之学者。只即事而求其是而已。谢氏所谓穷理只是寻个是处者。真切要语也。今之开口便说太极性命。何尝从操存涵养中来耶。此却可戒也。贤季亦不可不知此意也。正乞埙篪交修。克践实理。以副区区之望。
答姜极明(壬寅)
前修谢书付柏谷。恳其转寄于士谷。庶可关照。未审已抵否。腊中得十月惠函。深感吉士之留情于朽丑而不遽止也。岁钥已改。恭惟孝顺友睦。天饷以百祥。区区仰颂。看书摄心。两皆静专否。美姿乐善如贤者者。可多得耶。世间一切病痛。谅不得以相累。惟勉勉循循。自有所至。何患乎心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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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入。气与习不相随也。平易处求其是则心安于理矣。造次处遏其私则气伏于习矣。一日十二时。有事无事。有念无念。何莫非精义主敬之地也。孟子有言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信乎其如此而已矣。幸贤者之体会也。斋扁之锡。岂孤陋所敢。略有云云于覆贤季书中。非欲其必为此也。惟在盛谅。更以求于时贤之有德有言者可也。君世省节近晏。且得夙夜相劘砺否。岁首人事热闹。无暇另幅以问。此纸亦匆匆不尽写。并冀照恕。征迈进修。以副远望。
答姜极明
月前获书。以审欢养友乐。一味顺适。慰泻曷喻。钟顷遭从兄丧。方在袒免之日。值有南下便风。而未遑修谢。只掇斋记一纸草定者寄去。想或已照谛矣。深恐辞旨肤浅。无以发贤秀顾省之资。甚惭。其更以求诸长德之有言者则何善如之。钟年迈志退。百为加丑。一日十二时。每自点检。其思虑之顷言动之间。人底时无几。兽底时相续。念之未尝不凛然寒粟之遍体。而且羞且悔。然克之不果。守之不固。因循俄忽。乃复如是。信乎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矣。此所以有感于自家。而欲人人之深省乎此。则庶几有所警惕者矣。幸贤者之无罪也。
答李而宽(建荣○丁酉)
春而题凤。愧甚于感。怅甚于愧。此身不能羽。趋谢无期。方以是自讼。今又辱损华函。意寄勤重。钟之所以见眷于君子者果何由。所以图报者。将用何道。区区之诚。已槩悉于曾答善载君书矣。贤座亦既尘览矣。乃恕其僭妄而赐之反覆。菅蒯无弃。君子之量也。如得继此而许之切磋。俾此晚暮颠倒者。得以起颓而蹑武焉。则荷赐孰重焉。善载,圣行重劳远寻。而寡昧无以相益奈何。大抵此学不离日用平常。惟立得真实心。做得真实事。究得真实道理。成就得一个是字而已。皆在自家办得。非可专仰于师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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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或有奔走于游从。而全阙于自治者。毕竟干我甚事。望须笃志善道。责成于吾身。世之治乱。人之知否。一切莫管。要当毋负乎降衷之天而已也。地武脩夐。声息未易相及。令人黯黯。一丁玄二管毛奉似。幸冀笑领。
答李而宽(辛丑)
前月有书。适我远出。失便稽覆。今已午热。更惟友弟贞吉。审已室家再圆。万福有基。筑屋爨灶。谋田检耕。亦足以为政。贫困中自有亨泰处。又何逆境之为惧哉。境逆而吾自顺理。无往非平常。知旧之责以常规者。正可膺受而体践也。窃观来喻若有不安于见在者。区区不能无讶也。贤者既读中庸。独不心会于第十四章之旨乎。此是学者立心基本。苟不办此。许多义理事业都没安顿处。幸惟自反而加意也。别纸诸说。深见近日见解超迈。胸次流动。略不牵于世学拘琐之说。庄诵屡回。为之怡然以喜。然终恐贤者之说中庸。如弄一条生蛇。挥转伸缩。见其蜿蜒舒卷之为可玩娱尔。毕竟不若剥取他一脔肉。炒制而服饵之。得已吾一肢之痿痹者。而致自己运动快乐之为真玩味也。望须逐句研穷。令有段落可据。一一从存养省察上体会过。则凑集积久。当自贯通。若遽想像于鸢鱼鬼神之际。而摸画雕镂。要极其妙。则少间鲜不堕于恍惚流遁之域。而又以长其巍然自大敖然不恭之意于不知不觉之中。此不是细虑。未知贤者却以为如何。善载极平实极精诣。可相与切磋。所望于诸君者不浅浅。故敢贡此区区之悃。待凉生或不惮惠然一顾。商量得多少否。
  别纸(中庸疑义)
 支分节解。详略相因。是书乃赞道之极致。始言一理。中散万事。末复合一理。其言广大精微。开合变化。高下兼包。巨细毕举。非支分节解则浑而无别而义不明。非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则散而无统而意不贯。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广说略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细说详也。相因之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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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首至篇终。自章首至章末。文义连续。略而开详。详而卷略。
支分节解。即四支六节之分是也。脉络贯通。即文义之相联续也。详略相因。即略于章句者详于或问。略于或问者详于辑略也。巨细毕举。如上自天命下逮人物之殊。费隐之广微。德之大小之类。莫不推极而详说之也。若如来论则是专就子思书上言。非自家定著章句云云然后之意。
 全篇论性详而语心略者何耶。窃惟中庸一篇。明道之书。直说道之体用。其率性修道经纶大经。虽不外于圣人之心。而心与理一而不见其心之迹。所以全篇只说性而弗露心字。此其文势义理之自然。非有意而特无心字也。朱先生序必详说心字。虑学者无端倪。而又怕率性存心之二看。明指存心中有率性。故论心特详。
古圣人不曾有意分别于说心说性。只从道理上直说去而心法便在是矣。序文则揭示中字来历。故推原人心道心之训。而从心法上说下来。则率性之道在其中矣。
 第一章性道教三言。归重在何。体用当如何分。是书之作。为道学失其传而作。则归重在道字。上包天命之性。下包修道之教。所以下文直下得道也不可须臾离。而又曰道之不行道之不明。曰君子之道费而隐。曰大哉圣人之道。节节提起。章首天为体命为用。乃万物统体一太极之体用也。第二句性为体道为用。万物各具一太极之体用也。第三句道为体教为用。圣人立人极之体用也。
信然。
 先言气以成形。次言理亦赋焉。气先于理欤。理须气上认取。然认气为理则便不是。观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理亦赋焉。则天字与亦字极有力。天即理也。理之不在气后。可见亦赋。则有便俱有。而无先后之分也。气之成便是成之理。气之散便是散之理。乃所谓理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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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消息事物终始。莫不皆然。
看得明说得畅。
 第一大支。十一章道教为纲领。中和中庸时中为节目。未发已发为体用。择善固执为工夫。天地位万物育为功效。首一节为宗旨之所基。知仁勇为开端。一道字为归重。若论逐章则第一章五节劈初头下着一天字。而由体达用。统说全篇浑沦一个道理。性道为纲领。教为节目。戒谨恐惧谨独为工夫。未发已发为体用。位育为功效。一天字原宗旨。一道字为归重。一修字含开端。自第二章至十一章。皆论中庸。以中庸为纲领。以知仁勇为节目。以庸为体。以中为用。以察择固执不已为工夫。以依乎中庸不见知不悔为功效。以道之明行为开端。以时中为归重。以道字为宗旨也。
如此看尽通。然且加子细体认如何。
 
鸢飞鱼跃。自是寻常语。程子何所见而曰吃紧活泼泼地耶。盖鸢鱼飞跃。自寻常人观之。固是寻常。子思引之而语此有无限不可说底深意。自首章天命之性以下。极说中和中庸。而于此章继说费隐。近自夫妇远而圣人天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至矣尽矣。又引鸢鱼一节者。天道流行。发育万物。凡有声色貌状盈于天地间者。莫非此理之流动充满。而理无形迹之可寻。学者无所从入。故举其上下动物而以鸢鱼飞跃。明化育流行。莫非此理之用。而昭著于上下。非泥鸢鱼而言也。亦非离鸢鱼而言也。盖鸢之上有天。鱼之下有地。以天地语则大而无端倪之可测。而又非生知达天德者。无以易究。恐非初学者可企及。欲引人而證之。则人有知识。欲引植物而證之。则植物不动。难以明此理自然之体用也。鸢鱼之为物。无知之一微物也。但飞则戾天。跃则出渊。岂人使得他如此。必有所以然而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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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说得泼泼。但恐亦是想像恍惚。不若且就与知与能上体察。如何如何。鸢鱼之引。亦非为初学设。人有知识植物不动云云。恐近于凿求。窃意子思胸中初无如此排比底思量。
 鬼神一章。兼费隐包大小。故居于大小费隐之间。而其实乃居于三十三章之间。如河图天五居中。以絜上下四外者。窃尝论之。天地万物。无一不出于二气屈伸往来之中。大而天地之一开一合。古今之一变一治。小而一尘之或飞或伏。皆鬼神之所为也。其曰不见不闻隐也。体物如在则费矣。大小之义。亦默含其中也。诚为此篇之枢纽。而诚之一字始露于此章。自此倒推于上。天命之性。诚之原也。自此顺推于下。无声无臭。诚之妙也。
说得通。
 鬼神章下即接以舜文武周公之孝。盖孝者至德要道。而为人之庸行者。况舜之大孝。文武周公之达孝。其道通于神明。尊为天子。富有四海。宗庙享之。其生而亲安。死而鬼享之道。固已尽伦尽制。而可以质诸鬼神而无疑也。观宗庙享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春秋修其祖庙。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章章脉络。已露于鬼神章。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三句之中。则宜其接于鬼神章下。不其然欤。
亦通。
 或问朱子平常之庸。程子不易之庸。有同异优劣之可言。窃惟平常者。依本分不怪异之谓。不易者。亘古今不差变之谓。有详略之分则可。有同异优劣则恐未然。惟平常故不易。惟不易故平常。就这头看则平常。就那头看则不易。
平常是庸字正训。不易则乃平常之證验。平常故不易则然矣。不易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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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恐有商量。
 未发已发之界分。不可寻觅而见之。不容安排而得之。但平日庄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衡平。其已发也。妍丑俯仰。因物称照。此其本领工夫。若论众人未发则所谓未发者。即心之寂然时也。虽是众人。平旦未接物时。岂无霎时寂然者耶。谓众人无未发则所谓天下之大本。圣人独得。而众人无性可乎。但其未发也。此心惺惺不昧。万理昭著。则众人无此境界。其霎然寂然者。直是石火电光之顷而已。未足谓未发全体也。
苟其真个寂然则纵是霎时。便是未发全体。此众人之与圣人同处。才汩了便即天壤。惟自力于所谓本领工夫者如何。
 三十三章古人以此章为小中庸。见于何书。盖此章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至上达高妙至精至微不可拟议之地。直举一篇之要以约言之。可以为小中庸也欤。若始言中散末合之意则首节尚絅。明言立心之方。心者一身之主宰。而天命之性。具在一心之中。则心者其人中之小天。自此以下一节。收敛一节。至于百辟刑之。则百辟之中。亦含具中散之意。末引上天无声无臭。则又其末合之意也。
小中庸之为谁说。未闻也。大槩如来示。上一截似得之。其曰立心之方以下。颇近牵强。
 中庸枣核之说。果见于何书耶。中庸始言一理。中散万事。末复合一理。上自天命。下暨无声无臭。直上直下。浑沦说去一个道理。而中间诚字。为此篇之枢纽。贯于三十三章。无一节一句之脱空而不实。譬如一个枣子。混沦团圆。无缝隙之处。而中有赤心一核。不见其形者欤。大学则有三纲有八条。有次序有工夫功效。节节有深意。一篇之书。一经十传连了又断。断了又连。虽若不相连续而自相贯通。譬如一竿竹。虽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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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竿有许多节者欤。
枣核亦不知为谁说。来论亦近牵强。大学一竿竹。似或如此。但此等證譬。何患无说。只是说话。无补于实下手处。
答李而宽
别久恋深。便来承惠状。审方有期制未葬。仰惟至情摧恸。何以堪居。且审闺干尚无人。宜趁光阴未阑。正须汲汲谋聘。以图后嗣。岂可淹越多年。自安于四穷之首。致缺于大伦之端哉。读书取友。犹是第二件事。盖道理须先在平常亲切处处得亭当了。方可讲学切磨。以滋灌而充拓之。若于己本上亏阙。将何地可着道理。望须在心。别幅所论。足认迩来钻究之精。而亦能于气机扰攘之中。独见到于此理之真相。是不任钦赏之至。可由此持循。益会于精微之原。而日蹈夫光明中正之域。不归于口耳之徒为嚣嚣。如何如何。钟衰證日添。志不能帅气。无望乎其一二修补。以少赎生平之过恶。嗟何及矣。正可为少朋友之戒也。临纸黯黯。
  别纸
 太极只是阴阳之理。非阴阳之外。别有一个所谓太极也。然则太极圈在阴阳圈上何也。盖太极虽不离于阴阳。而亦不杂乎阴阳。实为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故弁着上面。以示其本然也欤。
大槩得之。但此图五圈。统名太极图。而第一是太极本无极之圈。第二是阴阳一太极之圈。第三是五行一太极之圈。第四是男女一太极之圈。第五是万物一太极之圈。如此则不当以第一圈专为太极。而第二圈即为阴阳尔。图说劈初头便云无极而太极。此第一圈也。继云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此第二圈也。以说推图。图之势不得不然。因以究之则太极虽不离于阴阳。而太极理也。阴阳气也。气有生灭而理却常在。自其旧气才灭。新气未生处看。则其间虽不能以发。而毕竟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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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存而理固自若。理便会动。而阳气便生。则其为理先于气者。有不可诬矣。此第一圈之不得不特揭于最上者也。此处甚敏妙。须细心看如何。
 太极动静。无形声可见闻。只这阴阳动静上推识太极之果能动静矣。太极若无动静则彼阴阳何由以有动静乎。主太极则谓之太极动静。主阴阳则谓之阴阳动静。非阴阳太极判为二物而互为动静也云云。
所论皆精明可喜。又须知穷理之始。固当自形迹上倒推。而推到极处。毕竟是太极之自会动静而便能生阳生阴矣。因复自太极顺推下来。则凡古往今来一阳一阴一动一静。皆太极之所为。而阴阳为其所资而已。盖阴阳器也。器则局于一方。故阳动而无静。阴静而无动。理则通而不局。动而能静。静而能动。由此言之。太极之为动静之主。自是不易之公案也。盛谕所谓太极霎时动静于阳生阴生之始。而其后一听于阴阳之动静焉。则是太极不过为无用之一物。曷足为造化之枢纽者。觉得真切洞快。可以起近世主气之痼瘼矣。不任钦叹。但判为二物四字。改以齐头各峙则如何。盖理气决是二物。虽其混融无间。而毕竟理自是理气自是气。不可滚作一物故也。
 或曰气强理弱。似不然。今有十寻之木。受气十寻。则理亦赋十寻。所争者气有迹理无形。故有是说欤。
见得亦精切。其谓气强者。从气之炽荡处言也。非就本原上论也。盖气之摩荡而清而淑者恒寡。浊而慝者恒多。其清而淑者。顺乎理者也。浊而慝者。逆夫理者也。顺理者寡而逆理者多焉。则于此而曰气强理弱。不亦信乎。以理言则人人皆尧舜也。自古及今。尧舜仅一二。而小人庸夫盈于两间。此非气强之致乎。然而苟从本原上体会则天下莫强于理。试以一念之间验之。方其欲味欲色之情。纷然而迭作也。气机熏灼。四体狂勷。一直走作。非九牛之所可挽住。而忽然自省觉道理之不当如此。则便自缩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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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丧。气焰帖息。这可见理强气弱处。
 性只是理。理只是一而已。就气质中专指理而言则纯善无恶。是所谓本然之性。兼言其理与气则随气清浊。便有善恶。是所谓气质之性。性虽曰二而实非二理。理与理有何界分。若曰二理各占一隅。相对并立。则岂不大害理云云。
所论亦得之。但所谓兼指者就发后扰攘处可言。若其寂然未发则气不用事。而理却浑然纯粹至善而已。何处可容善恶之不齐乎。纵使兼指。亦只是气之恶。非理有恶尔。到得既发而气用事。然后此理为气所滚。而有善恶之殊。如水之流动而为淤泥所浊。浊亦不可不谓之水。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于是而有气质之性之称焉。然亦谓性之流如此尔。非以此为性字当位而别立一性于情欲之中也。如何如何。所云性是未发则性自是气质性之体。性发为情则情之兼善恶。是气质性之用也者。似近于胡氏天理人欲同体异用之说。幸更详如何。
 心属气之说。可谓精切。然朱子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自然又灵。又曰知觉不专是气。理与气合。便能知觉。以此观之。似当合理气看。
心是一身之主宰。万化之根本。邵朱子所谓心为太极者是也。而今以属之气者为精切。愚昧窃所未喻。无乃错认五脏之心。以为心故耶。心固理气之合。而其为主宰根本者理也。比性微有迹者。以心之兼情意也。比气自然又灵者。以心之体便是理故也。
 或以心之知觉。为智之用。金农岩辨之曰心是虚灵底物。故便能知觉。不可谓知觉原于智云云。孟子既曰是非之心智也。心之知是知非。便只是心之知觉。则似不可以智与知觉。分为两件而属于理气。
朱子曰知觉智之事。又以知寒煖觉痛痒。推而至于酬酢佑神者。皆谓智之端。又曰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知也。然则智与知觉。本非二事。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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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性言。专属于未发。知觉以心言。通贯乎动静。以性则为所以知觉之一事。以心则为炯然含藏了然辨别之全德。此为差殊耳。若以知觉为气则是乃心即气之旨也。古人曰气无知。无知者安能为知觉。亦何足为心乎。
 朱子答潘谦之书曰所以知是非之理则智。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具此理而觉其为是非者心也。然则知是非之理者体也。知是非而是非之者用也。具此理而觉为是非者。主宰于体用耶。
亦得之。须知合性情而为心。初非别有个心于性情之外也。贯体用而为主宰。初非别有主宰者于性情之外也。
 中庸鬼神章诚字。或云不可专以理看。殊不可晓云云。
亦得之。气学盈天下。而遂至以天理无妄之称。并欲拖泥带水滚说了。良可吁叹。鬼神之为二气良能。亦非以气言也。盖良能是妙用之称。而朱先生指以为理。语鬼神之本色则固是气也。而其合散屈伸。莫不一之于实然之理。故中庸主意只以此明诚之微显道之费隐而已。初非有意于说气。故侯氏尝以鬼神为形而下。其德为形而上。而朱先生非之曰如中庸之为德。不成说。中庸是形而下。而德是形而上。然则此章鬼神亦当主实理看。
 异父昆弟何服。
同母异父昆弟之服。古经无文。而通典卢植曰礼家推之以为当在小功。盖母之亲。极于小功故也。至唐开元礼。遂以此为定典。朱夫子家礼亦从之。今可遵行。若檀弓所谓大功及齐衰者。决是汉儒之杜撰。不可为训。
答石圣建(炳杓○辛亥)
贻阻不足恨。所期者惟坚着脚跟。不靡于颓波。范个驰驱。日臻于正道。斯为无相负也。亦所以朝夕相周旋也。玆承来书。其所忧叹思奋者。不出于是外。区区钦尚。甚以慰仰。世醉诚可闷。然我之不醒。人将闷我。直须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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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低头向圣贤训中。踏着实头进进将去而已。日用间。每自点检。一念一为。惟是之求。而惟非之去则义之和处。便是利也。如或先以利为心则小利之得而大害之随至矣。此机甚严。不可不猛省也。鋾汩没一生。迄此无成。而堕落无底。今不可收拾者。正坐不早辨于此而然也。贤者可视之为戒。而毋重蹈覆辙也。河生匆匆告发。有怀不能卒。馀冀自爱加勉。用副远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