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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七十三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七十三 第 x 页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七十三
 书
  
答丁伯崇(敦燮○戊子)
两度相遌。虽卒乍不能尽所蕴。常于心目之间。犹觉丰容如画。可想而不可掬也。乃于匪意。特加存讯。贤者之于丑物。尚或有不忘者存尔耶。感极以讶。尤切恋仰。岁开阳升。春意向阑。腊书犹未报。深愧夫衰懒之无以答厚眷也。敬询玆者。堂上棣韵增穆。孝弟馀力。所学加懋否。及此妙年。志气俱锐。政好硬脊梁发誓心。不伏作庸儒下士耳。趋向既正。不须迟疑顾望。惟进前厮杀为上策。幸万万自重。以克究大业。钟不足说。今也为空谷之鼯鼪。贤者有不谅于是。欲得其一言。为之顾念。差矣哉。钟诚不敢。被李丈所强。却不免妄有云云。览至可付丙。不必以此玷累于白璧也。深祈深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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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丁伯崇(己丑)
得书又得面。面则瞥然。书可久诵。人或言书不如面者。殆未之思也。忽忽已几日。敬请晨昏节宣。一如书面时否。吉干缅奉。次第礼缛。想当奔走日剧。未及事所读。但日所周旋。何莫非明伦敬身之地。洒扫进退之节。读寸行寸。益觉意味顿别。其与信口咿㗀。掉臂脱过者。相去不亦远乎。来喻未知何时之云。有欲速等待之意。欲速则用心浮躁。无以为涵养基本。等待则留心功利。有害于廓然大公。此固始学通患。惟当持之以敬。居之以宽。勿恨其效验之差慢而责吾用工之有不至。勿惧其终竟之无成而行吾见在之所当为焉。则积久进渐。将有不期达而自达者矣。愿贤者勉之。别幅录示。足认用意之勤。而钟亦自困寡昧。恐无以塞俯询之厚奈何。况身通六艺。七十子后。鲜有闻焉。今于经残教废之日。而以穷乡晚学。欲求其节目之详。诚难矣哉。且当粗识其名义。以俟夫理明德成。而方自为之节度耳。略记一二于夹纸。惟谅择如何。钟今又将转入深处去。贤者复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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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窃不胜黯然之至。云山百重。便风多梗。未审贤者其肯以时存问死生。可如平日否。悄悄不能备。
  别纸(六艺疑义)
精意以享曰禋。禋字从烟(音因。)取其气之烟煴相感也。实祡者。实牲与玉帛于柴上而燔之。取其炎上而达远也。槱燎亦然。但柴用析木。槱用刈薪为异。血祭杀牲用血。取其生气也。狸埋通。狸沉者。祭山林则埋其牲。祭川泽则沉其牲。因地而制义也。副析开也。辜磔裂也。谓析开牲胸磔裂牲体。以祭也。取其分俵于四方也。肆解牲体也。献献礼也。祼以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馈食进黍稷也。凡祭皆然。而此云肆献祼。指大禘。馈食指大祫而言。相须为文。而各举其一事以名之也。祠礿尝烝。公羊传注祠犹食也嗣也。春物始生。孝子思亲继嗣而食之。故曰祠。礿荐尚麦鱼。始熟可瀹。故曰礿。尝荐尚黍。尝者先辞也。黍先熟可荐。故曰尝。烝众也。冬万物毕成。所荐众多。故曰烝。
死之为言。澌也。气尽而澌灭也。亡无也。形藏而无所见也。凶札。即书所谓凶短折也。盖岁荒则盗贼凶暴之患。疫疠夭死之惨。固必有之势也。祸灾。谓水火之变。而人作曰祸。天降曰灾。围败。郑注谓国被围败丧失财物。然恐近搀说。似只是被围而民众败没者。外侵曰寇。内作曰乱。禬礼者。具酒食以禳之。消弭其怨气。恤礼者。合财谷以救之。充补其糜费。然为说甚新。不敢自信。
郑注朝犹早也。欲其来之早也。宗尊也。欲其尊主也。觐勤也。欲其勤王也。遇偶也。欲其若不期而俱至也。会者。王将有事则既朝觐。为坛合诸侯而命事也。同者。王不巡狩则既朝。亦为坛合诸侯以命政也。问者。天子有事。境外之臣。既非朝岁。不敢渎为。小礼以聘问。视者。一服朝之岁。以朝者少。诸侯乃使卿以大礼众聘也。春朝以图天下之事。夏宗以陈天下之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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觐以比邦国之功。冬遇以协诸侯之虑。时会以发四方之禁。殷同以施天下之政。时问以谕诸侯之志。殷视以察诸侯之礼。钟于此尝为之说曰。春见者。东方诸侯也。东方为日出之地。而东后最先见于王。且一岁之有春。如一日之有朝。故曰朝。夏见者南方诸侯也。王者面南。而南方居地势之最下。北面而来庭。正得宗仰之义。故曰宗。秋见者西方诸侯也。西方者阴柔之乡。深自贬抑。恐惧齐栗。有若廑得接见于王者。故曰觐。觐之为字。从廑从见。冬见者北方诸侯也。北方最为天下僻远。幽暗之区而处王者之背。若无分于相接者。而适因天子之北来。得偶然瞻谒。故曰遇。且天子之来。固北面而行。及其为坛。却面南而居。诸侯之来固面南而行。及其至坛。却面北而见。彼此曲折以相遇。故曰遇。若易所谓遇主于巷是也。四方诸侯咸造于王居者曰会曰同。而会则有事特会。或来或不来。故曰会。同则以王者不巡守之岁而四方莫不来齐。故曰同。以吾不朝之岁。替遣大夫问起居于王。故曰问。他方朝见之日。我遣大夫以候于王而若观礼者然。故曰视。此与郑注略相出入。傥不至甚谬否。
大师之礼。即有事出兵。而宜于社造于祢及行师有律。坐作有度是也。大均者。分田授民。而闾比党州。秩然不紊。甲士车乘。皆出其中。大田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以讲武事而拣其能否也。大役者。筑城开河之类。使众以时而考其勤敏也。大封者。裂地置侯。地方广狭。民户多寡。有千乘百乘之不等。而有方伯连帅。以提总而钤辖之是也。
饮食之礼。今无其节。钟尝欲立宗法修宗案。岁一会具酒食。略为仪节。以讲惇亲之谊。而众议未一。竟不能行。昏冠之礼。人自废之。岂曾有难行之端使之然哉。此在士夫家所相与修明之而已。射礼及燕飨之节。并见仪礼。烦不能录。就考之如何。朋友相聚。可以观德行。而群耦偕作。莫如射。故小聚则投。大聚则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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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舞勺舞象舞大夏矣则已文矣武矣文武矣。乐之道已备。馀可以类推而通。故不待历言。古乐固不止于六。如顼之䪫喾之韺皆是也。而其必只举六乐者果何哉。窃以为黄帝尧舜禹汤文武。皆圣人之继天而立极。道统心法。直下相传者。而其为乐也。云门如天。咸池如地。大韶如春。大夏如夏。大濩如秋。大武如冬。天地四时之义。于是而备焉。故此所以必取六者为正乐大全。而不及于外他与。乐经之崩缺已久矣。乐之教废而人材之作成不易。生乎今时者。只当诵诗之章。履礼之和。立琴瑟钟鼓之本。而若其音响节奏之妙。则以俟夫复起者之整顿得新。而庶或见大乐之还魂矣。此岂畸人小智所可推测于淫哇靡靡之馀而自以为得者也。
文武之分而为二。非古也。况射之为艺。岂专是武夫者事乎。今之为士者。苟能馀力习射则果甚懿然当内志正外体直以发。决不可踉跄超跃。养成得粗豪伎俩。
御法今不可讲。且阙之无妨。
六书各是一义。何以云未见名义之迥别也。六者举而书法之能事毕矣。今之习字。自是笔家墨技。非可以当书法者。
数以尽物变者。正指九数所用而言。方田者。度其脩广。以求其步亩实积也。粟布者。以其交易贵贱而计直相称也。衰分者。就总数之中。以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三或五分之二。递次加减而取其适足也。少广者。以周径之数而求其实积。如平方平圆之类是也。商功。如开河筑城。量其浅深长短高下厚薄。预定为几人夫几日月之功役也。均输。如劳役民众。量其所居远近而为之齐节也。盈朒者。以两物之有馀不足而求其实数也。方程者。以众物之总数与参差者而求其各色本分也。句股者。因斜曲之形而求其实积。如山陵之高下。原隰之凹凸。江海之广狭皆是也。大略如此。惟在执算而推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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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丁伯崇(辛亥)
十舍之逖而屡勤光顾。重之以岁寒之相期。此意那可当也。别后瞻咏。更切忉忉。谨惟穷冱。上堂愉婉节宣百宜。宗族朋旧。相勉以道义。得立脚于奔波之会否。丰山之计已办否。顾宇内无桃源别天。且从近可地做自家王官谷。恐不失为下策。惟硬着脊梁骨。撑拄我一片本心。以俟命于天尔。毕竟休咎利钝。有非智力可规规者。幸加之意焉。鋾呻吟度日。此岁又将尽矣。支离乎其不即灭也。儿辈暨数三少年。课日作咿唔声。然苦不见其开发奈何。前恳诗序。重违盛眷。强役弊精。仅得若干语矣。则不敢径秘。玆烦草呈。可与鲁叟诸君商量裁补。可无大过则幸矣。如其都不成说。且卷置之。勿以秽人眼则尤其幸也。至若先先生状行之嘱。久久思惟。万非所堪。盖此事须得实学实见。足以识先生之真者。而又其宏文巨笔能言其所会于意者。然后庶可无憾。苟非然者。不若留俟于后人尔。况斯文重役。岂容鋾丑差非常为世唾詈者。所堪代斲而血其指者也。亦岂可以伯崇一时之谬爱而轻委之于万万不可拟之地也。是则决不敢应命耳。惟谅恕之是仰。许多有蕴。非邮筒可尽。只此报候。
答丁伯崇
邮书已领矣。未几得达源见过。又承问字。甚喜声信之不关于地遐也。以审奉老愉养。节宣平康慰幸。寓况辛艰。不妨作动忍锻鍊之资。别无他干可以恼神者。则且做静坐功夫。存养此心。以立大本。可不为外来所扰攘。仍将旧读论孟等篇。讽诵玩索。求所以行己应物之方。随时处变之义。熟贯而体认之。此为今日不可缓者。可勿以为陈人腐谈而忽略之。试用岁月之力。如何如何。迁徙之计。固出于不得已。而鱼在釜中。厌热求凉。不亦愚乎。恐终归于滚沸而已矣。鋾与贤友。义同祸福。苟有良图。宁不忠告。既无善地。则聚首一区。生同金华。死同硎谷。亦足无恨。但念此中风土陋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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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艰薄。非已所堪。而乃为朋友谋乎。夫以不厚之赀。而屑屑于十舍之远。道途靡费。米薪贩籴。动辄倍蓰。不过数岁。力殚资穷而无所聊赖矣。又将屑屑然携负而寻乡矣。当其时也。人情不能不作恶。初不若各居其居之为差慰于眼前也。此鋾所以持难听吝于贤者之屡叩也。望更加商量。苟无逼切奇机难乎支住者。则且仍所寓挨过得几时。不害为中策。如其必动而可则只就醴龙等近地。为省费存活之计。亦其次也。此吾辈拙法也。不羽而欲高飞。重趼而必远奔。后将有不胜悔者矣。细谅之深所仰也。结屋之嘱。非敢负也。所虑固已如上。且议阿侄。言农节已届。人不暇力。第待秋末。徐观形便未晚也。是则然矣。胤哥命送。所不敢辞。但远来无益。且今荒忧嗷嗷。吃道甚艰。亦俟秋为得。然莫若从近地委托于仁卿,谨夫。可以笃课。可以省往来之劳也。惟在慈念。李丈之丧。吾林共嗟。耆德零谢而古韵日亡。后生新辈将何所矜式也。其临化之托。窃非丑陋所堪。且神气昏愦。尚不敢思量到此。第待稍静。试为塞责计。然其貤衔谥状。并可录寄。然后始有所据于神道之述矣。麟注跋语。尤非力量可拟。须致意于庠哀而宽假之也。馀不尽报。
答丁伯崇(壬子)
前书久未覆。便梯之未易得也。居然岁且尽。恭惟省馀节宣加卫。寓况稍可聊遣。而闭户挑灯。父子而师友之。卷中真理。益觉乳入于日用之间。而有可以素患行患。泰然不以动志者否。浦上大节近安。诸君俱能不懈于宿业否。向风不任倾往。鋾去月屋宇遭焚。窘厄备至。今托十口于奫侄之居。一边为扫烬结搆计。然雪地兴役。徒劳无成。未知终竟之将何济也。险艰日甚。而犹不能奋飞云天。殊以自怜。贤者亦未可轻动。徐徐观下回。尚未晚也。可谅会也。示与仁卿失欢。令人一惊。贤与仁卿。非若面朋而泛交者。而有此不图之端。则他人尚何说哉。蔽一言曰曲在贤座。不宜曰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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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吾弟之过也。到今别无善处。惟从速求吉地。买得山坂。令仁卿早申情事而已。此若迟缓数月。则彼所谓新法者有拘。虽欲善处。末如之何矣。幸另入商量焉。顷得仁卿书。其情状极可悲怜。且告之曰伯崇非故作过者。其必有涣然冰泮之日矣。未知贤座将以为如何。今世大伦隳坏。百变层见。深居结舌。秪自骇悼而已。玆于两君之相失。则不能默然而止。盖被发缨冠之义也。仰惟照在。
与丁伯崇(癸丑)
相握而欢。相送而愁。人情老而愈弱奈何。岁色已峥嵘。敬惟省事际时增祐。庇节无恙。俭岁嗷嗷。寓中经济。想益艰关。不以此煞恼神虑否。冬来得讨暇读几卷书则幸矣。及此未衰。可惜取光阴。如过几年。悔不可追。念之勉之。胤哥从仁卿游。长得一格否。闻仁卿将卜寓于宣城果否。读书者每不能自谋其生。书不可读欤。念之介介不能忘也。鋾添寒疾。数旬不苏。便觉神精非曩日。要之渐次就化。却是好消息也。先令公阡铭。不敢孤孝恳之勤。病里强意搆草。盖恐一朝溘然。无以副奉也。孤山文字亦然。只为塞责计。不必以此径烦众眼。招不齐之讥骂也。幸为季七深嘱如何。
答丁伯崇(丙辰)
士显还。未及付覆。今已秋矣。中间霪雨乖候。人物俱病。谨惟上堂节宣一味晏重。庇下面面佳吉否。干务馀且能温绎旧读。以资受用否。辽界一着。所系非轻。而却因刚公径逝。宿昔同志。似皆落落难合。西川之壮心豪气。亦若消缩迟回。世间万事。类多如是。是亦天运所驱耶。既委巨资于沟壑而遽尔不管。亦非美事。闻子刚哀以虞祔毕后。更入彼中。欲料理遗志。长夏隔断。未知其作何样也。尊行及季七亦复停罢否。甚觉郁郁。苟得同志相合。亦足办事。何必以刚公之存没而便作闻金之败军也。彼中形便。尊及季七已熟谙矣。独不可鼓勇设策为众人倡耶。深愿闻盛算之攸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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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佐之不淑。又令人气短。此家此人。奄尔径逝。其亦运命耶。为搆小词以哀之。邮筒不堪致重。玆以片草呈上。望传写于简幅。烦为寄去否。慰状亦并写传为佳。
答李定三(相洛○朱书疑义○己丑)
 朱子与陈侍郎书。独断国是。皆原于讲和一事。则讲和又当为三者之本。
初因讲和而次第有独断国是之说。然成其为讲和者。独断国是也。而其所为害。又不止于讲和一事而已。则大患之本。国是为甚。独断次之。讲和又其次也。盖和议虽出而犹能审采天下之公议。则和未必成而义或可伸。今乃独断而拒谏焉。则人言无从以入。而和议无自以破。大义无自以伸矣。虽其独断而或出于天下之所同是。则犹不害为一时济事之术。而今乃偏执夫一人之私意。强名为是。遂使是非倒置而天壤易处。此其可畏之尤有甚焉者也。
 讲和之说。既至沮恢复坏备御咈忠义绝来苏。则已成今日之毒矣。何得云逭目前宵旰之忧也。
金絮皮币。以卑辞乞怜。姑得免虏骑之压于境上。此即苟逭目前之忧者也。遂使义声不振而民心解体。备防疏漏而贼势益炽。事机转险。终必败亡。此则养成异日之毒也。今日则姑宴安。而异日则为鸩毒。毒发则便当毙矣。苟逭之时。犹未可便谓之毒发。
 深中人主之所欲。人主虽心术之蔽。岂以乞怜于祖宗之雠。为甘心哉。
人之心。岂遽以祖宗之雠为可忘哉。直以其计较自己利害之私者。终不能胜其义理之正。遂至于徇私欲而忘大义耳。盖虑其声义之举。一或不幸则子女玉帛之乐。宫室百官之奉。吾不得而有之矣。计此较彼。利害之情。切于己分。于是乎媕娿逡巡于声义之举。而小人之说。伺间而入于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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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以中其自私之欲。如以胶投漆。牢合而不可更解。可胜叹哉。
 主意骄于上。尊严之地。恐不当说着骄字。
古人之于君。亦曰无若丹朱傲。据理直说。何损于尊严乎。
 其时已至颠沛末流矣。夫病至膏肓则虽有扁鹊。莫可奈何。今陈公虽治病之扁鹊。其于颠沛末流奈何。
当此之时。宋之病虽已入心腹。而犹是汤熨之可及。未便是膏肓之不可为术。故先生于此。惓惓然欲及时匡救。冀其不至于颠沛。而无可及也。然奈陈公之非扁鹊而居扁鹊之任。不省扁鹊之良方何。
 答张敬夫书不为小人邪说所乱。仁人君子。虽欲使人主不为小人所乱。君子少小人众则一君子。其如众小人何。
君心正则小人虽众。亦何自以逞其邪说乎。是以大人者格君心之非而已。先生之劝南轩以开悟上心。亦此道也。
 
若不能复雠则必不能复其亲之尸矣。虽欲棺椁衣衾之隆厚。其可得乎。
此只据春秋为说。未便指今日事也。盖君虽弑而弑在国中。未必如徽钦之播迁于异域。则棺椁衣衾。亦可在是矣。
 入而后量。敬夫但陈修攘之道。不罢祈请之行。乃入而后量欤。
入而后量。非指祈请一事。通言脩攘之道。必须一一量其可行而后入。不当轻自冒进。临时苟办。内治未实而外衅径作云。
 与长子受之帖。授业请益。授恐受字之误。
受业而曰授业。言见授于师也。非字误。
 早晚授业。读书之法也。不得自擅出入以下。为人之方也。从师之道。当先为人之方。而今以读书为先何也。
讲明义理莫如书。故师友相聚。必以书为日课。此所以先言例定之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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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次及行己之节。非以行己小之于读书也。
 同学亲疏。当请于先生。交游之间。亦皆可请于先生乎。
事师无隐。宁有不可请底义理乎。
 善恶皆我师。而今言损友。必曰导人为恶何也。
在我惩创之地则恶固有师焉之术。而在彼而言则实是导人为恶者也。视之为损友而不从其恶者。乃所以师焉之道也。言若反而意实相发。
 益友损友。但言检点矫革。善固可从。而其于损友。不为责善可乎。
点检矫革。此但言反己自治之方。未说到待人上也。若论待人。虽是损友。亦当责善忠告。以尽在我之道。而彼苟不听则友道绝矣。亦不可以数而取辱。
 古者易子而教之。易于伤恩故也。未闻以俗务之汩也。今先言俗务而后言不欲督责。
想受之在家。俗务为最患。故举其病以先警之。次及父子不欲责善之义。所以因彼而深诏之也。
答郭晦仲(焕○己丑)
 朱子与长子帖。人来相见。而先生不令见之则亦不见也欤。
岂有人来相见而不令见之义乎。苟或有不轨阴谋之辈来相干谒。则义不可见。当听先生所教。不可径自引接。
 父子之间。不欲督责。恐其伤恩。则犹不惧乎伤义于师乎。
父子无可去之义。故恩不可伤。师生本以义合者也。义不合则绝矣。岂容枉义以求合乎。
 交游之间。不可无亲疏之辨。有谄谀轻薄者。谓之损友而疏之。则乌可谓责善之道乎。
责善不从。故成其为谄谀轻薄而已。谓损而疏。不亦宜乎。若与敦厚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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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一例应接而漫无亲疏之别。则非惟不忠于待人。其于自治。亦必不严。这样人虽掠取美誉。其实只成得鹘突家计。毕竟为小人之归而已。
 自注云先生之前。尤不可说同学之短。欲辨其亲疏而请于先生。则不言其长短处。而何以请之乎。
不必说某有某事之短。但请其谁可亲信而已。
 循之而上。有无限好事。窃为汝愿之而不敢言者何也。
为圣为贤。固其愿也。而以其全没意尚。故犹不敢显言。所以激励而进之也。
 好文字亦录取归来。朱子平生所憎者文字。而教子则务于文字者何也。
好文字是义理文字。非谓葩藻词章之类。
 来时有大人投纳之书。又有瞻拜灵筵之命。当先禀不得拜灵筵之说。然后出其投纳之书可也。先投书而后拜灵者何也。
受之此来。专为定师生之名。非为吊丧而至。大人之书。乃其托子请教底。正当先拜师先投书而后。乃及于灵筵。
 今之人拜人灵筵之时。不禀命于丧者。而即诣灵前拜之。主丧者且无故则即当引入。何其禀命然后拜灵也。
礼有通明之仪。今俗之苟简。不可据以为例也。宾若不请则主人安知来者之入哭而径引于灵座乎。但受之之于吕郎中。虽有世分之厚。而曾未面谒。故但致大人之意。拜焉而不哭也欤。
 祭汪尚书文。事君者知功利之乱国。则当戮力极言再三。昭奸堲绝而后已。岂可一抗疏而就闲隐屏乎。
苟其戮力极言而有可绝之机。则岂肯径自退闲。以独善为高乎。惟其时有所不可而势有所不能。故古之君子有一言以决其去就者。上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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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君心。下不失为保全名节。是乃所以爱君忧时之切至者也。
 一老憖遗。鲁哀公之称夫子。而今祭汪公文亦云云。文字之称。本无高下之定乎。
一老憖遗。只据事类之相似者言。非道大德全圣神极至之称。则何嫌于彼此。若以是为文字本无高下则误矣。
 祭黄尚书文。己病则志气虽强。犹当不及于平日。而正冠肃容。不异平日。则其克己从善。诚是难处。而独无近于执一乎。
苟其病甚而不可强。则黄公亦岂能矫情以自力乎。古人于平居。持养有素。定力已完。故虽有小小疾恙。才欲偃卧自便便。不安于心。不若正衣冠肃容仪之为安。故志气之强。自然无异于平日。此吾辈后生之所当体念。不可指为执滞。才或倦困。先寻自便之路。
 祭陈福公文。圣与贤。皆得而为名。其不得为名者。庸陋之人处事无可称者是也。今谓莫得而名名之至者何也。
名之云者。指其逐一事而表称之者也。曰圣曰贤。亦是不可名之称。非指事而名之也。庸人之无所可称。是不足名也。非不可名也。陈公虽未至圣贤之不可名。而惟其厚德重望。坐镇一世。而别无奇功异绩举事而表称之者。故谓之莫得而名。
 不夷不惠。谓陈公胜于夷惠也。为文固有誉人过实者乎。陈公固有胜于夷惠耶。
不夷不惠。非必谓胜于夷惠也。只言其行己在于清和之间耳。夷惠之偏。各极其盛。已至于圣焉。而陈公之清和两全。未必极造乎圣域。则不可以过实之誉论。
 不同则必异。无异则必同。无异无同者。谓小同小异乎。似同而有异乎。
惟义是从。非有心于同彼也。此之谓无同。义之所同。不以在彼而异之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七十三 第 78H 页
此之谓无异也。无异无同者。大公之相与也。
 程书与人论立赈济法。赈济者。济民之饥也。日给一食则饥者亦未免乎饥矣。力能一食者皆不来。则是济饥民而防民之饥矣。若使之免死而已。则其力不足以作农。不作农则虽和风时雨。野无一谷。至于明年。则虽欲救死。亦不可得矣。何以一食为济民之正论。
此亦临时制宜之论。犹非通行之正法。盖国有储蓄之备。则一有饥荒。赈民之策。不患其不给。伊时既无经储。只得临时取办。就其中略为节度。以救目前之沟壑而已。虽其力不足以服田。尚有安居之民。可以务农者。而佣赁者得其食。免死者待其丰。及其有秋。乃可以方便排定而各成家计耳。此于不得已之中。为之条画。使民无死而已。
答李子中(宪昌○小学疑义○己丑)
 让者礼之端也。日者数之属也。教之先礼而后数何欤。
八年之让。初不是繁文难行底。只教它退脚步在后。举匙箸稍缓。有甚大段难事。若其干支之错而成辰。弦望晦朔之次第可记。有非行步食饮之白直可见。则先易而后难。岂非教之之序欤。钟尝谓六者阴数之老也。故六年而教之以方名。地道之属乎阴也。九者阳数之盛也。故九年而教之以数日。天道之属乎阳也。七者少阳之数也而天癸始降。故教之以男女之别。八者少阴之数也而龀齿始生。故教之以长幼之序。古人之制为教节。默契至象。正自如此云。
 贤贤是自己上事。父母是至重之伦也。当先父母后贤贤。而今反是何欤。
果能贤贤以诚则事亲事君交朋友。自无有不尽处。此贤贤之在所先言者也。盖贤者果何人也。彼能事亲而竭力。事君而致身。交友而有信者也。我之所以诚心贤之者。果何为也。若只是艳叹之尊仰之而已。则犹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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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个好贤。必也观感而思齐焉。效则而企及焉。取彼贤作我之贤。然后方是个真能好贤。苟如是则其事亲也。自不容不竭其力。事君也。自不容不致其身。交朋友。自不由不信。只说一个贤贤。而下面三事总在里许。言之先后。不其较然乎。中庸亦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
 子事父母之文。独漏衿缨何欤。
茝兰之属。自是妇人及未冠笄者之饰。丈夫而成人者礼。无以此为饰。
 疾痛苛痒而抑搔之。用在于指爪。则妇之事舅。亦当如是耶。
内则之文。因下气怡声以下许多节度而并言之也。非必独指抑搔一事。而又独指妇之于舅而云也。苟或旁无奉事之人。而一舅一妇。焭然相依。舅有疾痛。不得不抑按之。则又安可一守其平常之节。而漠然敛手以避之乎。若其小小苛痒则不必然。
 寒不敢袭。而若致病于身。则身非父母之身欤。
不敢袭者。嫌以衰老自处也。若其迫于狞寒。身将致疾。则亦岂可胶守此例。但出于一时之权宜则可。若以为可常底事。则不几于无忌惮者乎。
 人代之是父母之命。而其复之也。无父母之命何欤。
加之事。已是父母之命。则此事之首尾一统。即吾所受命者也。中间之使人代之者。慈念之闷其劳而暂替也。教使之时。子未尝不与其事。则复之之时。又何必更请新命耶。
 始面中抱卒面。是施于与言者。而不与言之众。亦皆如是何欤。
集解之谓同在是者。恐非经意。而郑注之谓诸卿大夫。亦失照勘。就观经文。先言他见大人之节。继云少事长贱事贵共帅时者。此也。
 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则父之遗文有可行于世者。子当奈何。
不能。犹不忍也。非谓束阁先人之书而永不经眼也。
 以父母之爱爱之。则父母爱一人。子爱一人。何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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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说甚好。然世或有贞顺之妇而偶失舅姑之爱者。此之云云。无或指这般非常处言耶。
 不宜其妻。而若见其大恶之可去。则以善事父母而不去欤。
如有大恶则父母亦岂肯安之耶。若犹父母安之。坚欲勿去。则子当至诚开陈。告以当出之义。然且不从则只得顺之而已。
 号泣而随之。若不听则坐视父母之陷于不义欤。
苟能至诚泣谏。则亲岂有不听之理。凡父母之陷于不义者。皆子之孝有所未至也。只看舜父顽母嚚。而烝烝乂不格奸处。
 疾止复故之日。食肉至变味饮酒至变貌欤。
变味不必谓甘变为苦。辛变为酸之大故颠倒也。只食肉稍胜。珍异之味留滞于牙舌之间。便可以变味论。变貌亦非大段发赪颜色可骇底。只略有微醺之意。便可以变貌论。此皆平时之或不能免者也。父母疾则非惟不敢。自无暇及。
 病急而无三世之医。则不服药而坐视病势之重乎。
古人之于治疾。其慎如此。医必取三世者。正以其治多用熟。功已试而无疑故也。则苟有华陀越人之术。而为世所信服者。未三世而犹三世也。圣人之设为此制。欲使为人子者。当审于求医。不似世之粗卤疏脱。一任庸医而谓可以尽致忧之道者也。病虽急矣。苟无素所信服之医。则亦不可泛然投剂。或致无益而有损也。
 孝之终始。既曰始亲中君终身。以天子庶人而亦可当之乎。亲与身。固千万人所同。而若事君则天子而有君乎。庶人而有君乎。
人生而便有五伦。伦何尝阙一于人乎。庶人之耕田凿井。何莫非尔极。则谨租税恪征役。遵政教率法制。自是事君之道也。天下无生而贵者。则尧尝臣于喾矣。舜尝臣于尧矣。先王宗庙。皇天后土。实君临于上。为天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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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敢自处以无上。而漠不留意于事上之道乎。
 乐其心。是孝子事亲之道。则虽在亲没之后。诚孝所感。当致神之悦豫。而祭之日。必闻其叹息之声何欤。
叹息非必为悲伤愁恨之声。凡人之少有劳动。或张口舒气者是也。且道神岂有真个叹息之声乎。特孝子之心。思之诚切。耳之从思。若有所闻。
 厚莫重焉。既并举君亲。而下段不爱不敬处。专就其亲上说何欤。
此章主意。只在父母上。而中间举君为言者。亦所以明父之临子。犹君之临臣也。非为君设也。则自此而下。君说在所可略。故却专向主意上说将去。
 战陈无勇。便是事君不忠。而分作两事何欤。
事君不忠。以平常时责难补过陈善闭邪等处。心有所不尽者言。战陈无勇。以急难时利害切己者言。不可作一事看。
 
不孝之罪。过于篡逆之罪欤。
伦莫大于父子。故罪莫重于不孝。君亲虽等。然君或有可去之时。而父子无可去之道。则于其论罪。亦岂不以不孝为不忠之先乎。虽以篡逆言之。篡君之罪。何似篡父。盖汤武之伐君。伊霍之放君。有时不害为应天顺人之举。宗社生民之计。而天下宁有伐父而放父底道理乎。若以不孝之轻者与不忠之尤者而比之。则又岂援例论罪之意乎。
 不敢弃核而怀之。则退朝之后。亦当如何。
其核之有生意者。种而荣之。恐当其枯烂不可生者。埋置屏处。惟以不亵弃为主如何。
 君赐生。必畜之而不敢杀。则此物终无可剪之日欤。
若非君命则不敢杀。
 非吉月则不朝服而朝乎。虽致仕之时。见君则必朝服。而独于吉月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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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仕者。致还职事。而不常造于朝。则无事于朝服。无事于见君。而犹月朔一朝。必朝服而往见。故门人谛观而记之。非谓常时见君之不朝服也。
 非先王法服法言德行而不敢者。天子庶人似无异同。奚独曰卿大夫之孝欤。
天子则地位甚高。其所云为。至广且大。衣服言行。自是细节。不必别言。庶人则贱而愚。礼所不下。服制在所略也。由而不知。言行有难一一责备。至若卿大夫则正是奉王法而赞王事者。职当恪守先王之典。称述先王之训。以之仰成君德。下率民庶。事无大于是者。故必于此言之。
 大臣以道不可而止。则汉昭烈东征之时。诸葛之不去何欤。
昭烈之东。只是一时事机之轻动底。非拂于义而妨吾道者也。孔明安得以去之。
 君言不宿于家。则君言之不合事理。亦当何以哉。
可否之争。当在受命之时。既云已受命。则其非悖理之命可知。即当奉行而已。
答李子中(小学疑义)
 父命呼。唯而不诺。父之醮子。子曰诺何也。
诺者。有所承教而允诺之辞也。曰命呼则子在他所。父将有所命之辞而呼之也。子当竭蹶趋走。听其所命焉。然后允诺可也。岂宜迁延不赴。坐诺其见招之命而已乎。至若醮子之时则父已对面而命之矣。子已当前而承教矣。更无自他趋走之节。则只得应诺而已。
 告之以直信。而其事人妇德两项。专以信为言者。何欤。
始交之时。直道以相孚者。君子之不苟合也。既交之后。贞信而不变者。妇人之所自守也。上言两家辞命之始。故兼言直。下专就妇人身上说。故单言信。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七十三 第 80L 页
不共井上。已有内外字。而不衣通裳上。更有男女字。抑别是一义欤。
外内专指一家言。男女通众人而言。
 啸与指。是骇人之视听者。则独戒入内之男子何也。
君子于夫妇之际。当肃敬以相待。不可以声容之异常者相接。故必于入内而尤谨之。若在寻常平居之时。则容或有舒气而发啸。即物而指示者。骇人之释。恐太深。
 既曰女不出男不入。则夫之枕席在夫之所居。其器而藏之之时。可不出而能乎。
古之君子。非有齐宿之事。则夜必居于燕寝。妇人虽不敢辄至。独不可使子弟婢仆收取其枕簟而来藏之乎。岂必亲至其处。然后方可取来也。
 若夜行无烛而止。则亲或命呼。亦当如是否。
亲有命呼则必有传命之人矣。既已有事而召则又非家间瞌睡之时矣。其与乘夜潜入者不同矣。无烛之嫌。不须论。
 无子而在三不去之科。则可绝嗣而已哉。
古人于此。必有所以处之之宜。而今不可得闻矣。既云不去则只得不去而已。继嗣之责。亦应属之于妾媵。
 让食不唾。是嫌于鄙恶主人之馔。则在家自主时。可当食而唾乎。
苟有当唾之候。则岂容以当食而不唾。但不于让食时耳。且使当食而唾。只可小心徐缓以处之。不可如今人引气聚痰。向空大唾之为。
 不辞让。为非礼。则长者有赐而少者贱者不辞。何也。
问与赐不同。故所以处之者亦不同。长者有问于少者。少者之心。得无惶恐其不敢以贤智自处。而昂然以直对者此也。长者有赐于少者。少者之心。得无感激其不敢以简亢自处。而却之为不恭者此也。
 若不请所之。如有问于我者。将何以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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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者虽不敢问。而尊长自当言其所之矣。古之人于此等处。必有一定之节。不相妨碍者。而今人又不肯讲究。只临时忽略苟且挨将去。尊者既不言自往某处。则少者之全不动问。又似疏淡了。恐不能无时宜之异。
 惰其四肢。犯于不孝。则欠伸撰杖屦视日蚤暮。是非惰其四肢乎。惰焉而犹有君子乎。
惰其四肢。谓隳废职业。无以供亲者也。君子欠伸。是耆年应接。日晏而气疲者也。不可以一例论。
 耆老而不徒行徒食。则其贫窭而力所不及者。当何哉。
古者大夫有常禄。民有鸡彘之畜。耆老之不徒行徒食。法制已成。今也则有间。然亦在乎其为子者之能忠养否耳。
 十年之兄事与五年之肩随。固已有别。而曰兄之齿雁行。雁行与肩随同。
雁行与肩随。亦恐有微别。雁行者如雁之斜行。一雁稍斜于一雁。而全体皆退。肩随者接肩而差若后。未便是全体皆退也。意揣之则可见。
 忠告不可而止。则乌在其士有争友而身不离于令名者乎。
不可则止者。友道已绝矣。安得谓之有争友乎。我从其争。方成其为友耳。
 朋友之间不挟贵。而主客之间。有降等之分何欤。大夫士之相见也。无贵贱不敌之节。亦何欤。
降等者自执谦退则礼也。与之友者。岂可挟贵而自高乎。惟贤是敬则大夫而可先拜士矣。士则不敢直受。侧身以避之。
 君子为其所当为而已。不顾后世之名不名。而孔子以名立于后世。诏事亲事兄之人何欤。
君子之于所当为。固不以求名为心。而但行既成矣。名自随之。名之不称。以其无可称之实也。是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然此文大意。专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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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于内四字。而名立之云。只言其效验之自然如此。非所以劝人求名也。
 姑慈而从则妇之所言所为。一出于事之所不可。犹可一于慈而从乎。
从之为言顺也。妇之所行。或有不是。姑之所以教诏之者。亦不失其慈顺之则尔。
 有争臣七人而不失其天下。若纣之剖心。虽千万争臣。亦何益之有哉。
犯颜之争。若在于疏远微贱不任事之臣。则虽多亦何补于当路之权奸壅蔽了君听者哉。七人五人之称。恐指公卿之左右君者言。虽暴虐如纣。苟无飞廉,恶来辈之同恶以相济者。而使三仁胶鬲,微仲之类。布在要路。则自不容不从其谏。何至于剖心以逞乎。
 父有争子而身不陷于不义。则瞽瞍之惑于妻而以杀舜为事者。非不义乎。以舜之孝而其不能于争乎。
大舜之心。但知亲之于子。爱之至矣。而今乃如此者。以吾之子职未修而诚意未孚故也。方自治之不暇。岂敢以父母之不慈于我。而自我争之乎。苟如此则是以自是而争亲之不是也。常人犹不尔。况舜乎。
 其言争也。自天子至大夫士若父云云。而当不义则独举父子君臣何欤。
言莫严于君父。而其有不义。犹在所争。则况其馀者乎云尔。举重以该轻。故以是故字总括上文。
 父有争子则其事亲之有隐无犯何欤。
争非争竞之谓。只是诤谏底意。均是争也。而子之于父。其争也恒不失和豫之道。臣之于君。争有时而触犯。
 兄弟而徒能怡怡。则兄有不义。弟可以不谏乎。弟有不义。兄可以不责乎。
其谏其责。亦不失怡怡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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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事贤之道则初非不肖之人。不肖者。焉有事贤之理乎。
不肖之云。非必指大故无状怙恶不悛者而言。凡在中人以下志行未立者。皆可以不肖论。谓不同于贤者也。虽庸常之人。岂不知贤者之可事乎。但有知之而不肯焉者。此其所以终于不肖而已也。
 日切磋而不舍者。惟三纲之道而已乎。
三纲者。人道之大端。凡诸读书穷理修己接物之方。虽日用多端。无非所以讲明人道而成就了这三者事。何曾有一刻可离。舍他自由底时节乎。
 君臣之义。似是未仕之人所不急。而不急之察则弃而不理。君臣之义则日切磋不舍何也。
人受中以生。便有此道理。初非待去应仕。然后方有君臣之义。从外袭我也。既有此道理。便当汲汲讲究。必欲待四十始仕而后。方始讲究则不已缓乎。
 
积而能散。专就财上说。则是仁者事也。与诸条敬畏之意不相合。
积而能散。只是道积于躬而施及于人也。陈注之专就财上说。寻常未快。示疑适与鄙意合。然谓仁者事之不属于此文者。无乃未之思耶。狎而敬固敬也。而畏而爱诚也。知其善知其恶知也。积而散仁也。安而迁义也。一文之内。众德之该悉有如此者。则此何尝专主于敬畏而已耶。
 鸾和佩玉而非辟之心无自入焉。则天下之人。皆当悬鸾佩玉。
此以有志于自治者言。若其全无意思者。虽咸韶迭奏。亦何补哉。
 真氏所谓有物探出之心。亦固在我之心也。初无一出不入之理。意其物自物心自心。心归本处。物固在外。
心之出入。特以操舍而言。其实心只在我而已。何尝有出入哉。真氏所谓有物探之而出及与物偕入等说。恰似真有一个形样闪忽往来。恐当有更商者。心之动发虽升而天飞。降而渊沦。一瞬之间。再抚四海。然亦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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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寸内。非有物拿将出去。才觉得此心妄动。便即是真心在此。非有物牵将入里来。其谓出入。只是操舍之称。所示心归本处之云。正涉有物之病。
 与大人言。有视面之云。而今以上面者为傲何也。
上于面与视面。有间矣。且视面是与人言始卒之节也。苟非其时而以是为常视之节则误矣。
 下于带为忧。则视足视膝。尤下于带。在父之前而可以见其忧乎。
与人言而视下则知其忧在乎心而意不专于其人矣。于亲则主爱。故虽视足视膝。而知其心之一在乎亲矣。非有所忧而然。
 不道故旧之非。则乌在其责善之道乎。
旧故谓已往之事。不道旧故。若伯夷之不念旧恶是也。集解所谓故旧之非。恐于文势不通。
 
朝与大夫之时。先上后下。似是相见之礼。而今反之何也。
此是记者之随见而录。实非有意于先后。亦非夫子之于一时一处而必先与下大夫言后。方及于上大夫也。
 过位之时。言似不足。而独便便于宗庙朝廷。则人君所位之地。无礼法无政事乎。
在宗庙则方有事于行礼之节。在朝廷则方有事于发政之宜。所当明辨而极言之矣。若过位之时则君未视朝。既无方行之礼。又非论政之席。故其过之也。只得致敬畏之意而已。
 方食之时。人有问于我者。犹可不答乎。
语之谓答述。槩言其与人说话也。当食之时。我固不可以提起一般说话向人答述。而人若先之则在所不能不答。然亦当量其事之缓急而处之。不必随事辨论。致失于方食之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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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成厥德而寿考。则颜子之夭何哉。
成德而寿考。理之常也。颜子之夭。气数之变也。君子尽其常而已。不虞其变。且道颜子而不从事于此理。若或暴其气而状贼之。任其数而恣荡焉。则安知其不至于尤促其生而无待乎三十二年也耶。大凡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正命者天寿也。其放僻邪侈不由其道者。虽老死牖下。皆不以天年终者也。
 深则厉浅则揭。暑无褰裳。得无执欤。
涉而揭。以其水沾服而失容故也。暑而褰。径自失容奈何。既可以褰则亦可以裸乎。况冬裘夏葛。已得揭厉之义。而今又欲褰起以自便。则其流鲜不至于同人道于牛马矣。此等处切须照管。盖才有一念自便底意。已是人欲根株。即与刬地克下。决不可听他作坏。
 齐衰凶服。似或是一样人。其必变必式之有异者何欤。
必变者平居之貌。必式者在车之节。随所见而记之。故文有不同。
 曰虽狎必变则敬人之道。以疏与狎而有别乎。
狎而能敬者。果有几。
 不时不酱之不食。非赡富者而可能乎。
惟在自谨之如何尔。不必以贫富论。盖果实未熟。肉不得酱。本非所关于躯命者。则不食何妨于贫者也。若五谷未成。今或可议。然苟有其节则青黄嫩实。亦不至未秋见伐。如其无所于称贷而大命方近。则又不当执一论。
 沽酒市脯而不食。则其辙环之时。可不沽不食乎。
辙环之时。列国自有待士之礼。不须沽市而添益之。在鲁居家。亦自有大夫常廪。不必非时沽市。以餍口腹。
 絮羹歠醢。客之所失于礼者。而其于辞也。独举主人何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七十三 第 83L 页
羹淡则似当絮。醢淡则似当歠矣。而客之所以不敢絮歠者。以其絮焉则主人辞不能烹。歠焉则主人辞以窭故也。此所以深戒为客者毋絮毋歠也。非谓有客絮歠。而为主人设此辞也。
 先饭而后已则其为刻稍久矣。无或有嫌于食而求饱者乎。
一簋饭而无所添贰则为长者后已者。有何求饱之嫌乎。
 童子不习行戒则使童子讲习可也。而其不絇者何也。
童子无行礼趋走之节。故屦而不絇。虑其志气未定。徒藉此为乱步疾走之资故也。
答李子中(庚寅)
端岁有书。迨今感戢。厥后有便。因病不能作答。抑仁者可恕也。长夏涉秋。悬悬一念。何尝少弛于中耶。今于张金两友之来。诸知旧并不弃而辱赐之相问。独座右金玉其音。未知座右欲相较我者耶。相忘我者耶。相较则钟诚有罪。相忘则钟亦无如之何矣。年少交广。寄情非一。固当渐次渗淡于陈腐之物。穷山独处。鬓发斑斑。新交无望。而宿情未化。眷恋固结。不能顿然舍置于吾座右。此诚可嗤又可戚也。敬问重省节度。比来若何。愉婉有暇。几案日亲。涵泳从容。受用可乐否。钟于座右。期望固不浅矣。非钟之私也。欲与一世公之也。春间闻有乡诮过实。窃以为此不害为玉成吾子中也。计应益坚素志。益懋纯行。所造之高。不但以尺寸数也。及闻西行梗概。却惘然自失。不能料其万一也。今已事往。贤者亦几悔之矣。只当更读做人书。识得为人子者。亲在凡事必禀命而行之义。实心践履。卑近加工。孝弟孚于家庭。信顺著于乡党。则俄顷之小小一失。便当消化无馀。愿贤者勉之。所贵乎刚阳之质者。以其能勇于改过而进道不怠也。其与塌飒昏惰而既无显瑕可指。又无一事建明者。相去不亦远乎。愿贤者勉之。郊墟凉入。正宜刻意简编。须往依于箭村门下。次第请益。始终克勤。幸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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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钟昔疾今愈。馀无足奉闻。秋末似有南行。然姑未可必。秪冀珍重自爱。以副远忱。
答柳云卿(钟根○丙申)
炯然在心眼间。久犹不能去者。令仪以也。讵意夫龙钟丑劣。尚滞记府。损手字以相问。若是乎仁者之汎爱而不遗也。第审年徕翔栉失常。久而未复。区区不胜献闷。竭诚无方。回泰有期。其与钟风树无及。欲孝谁为者。所乐不已多乎。区区为之且泣且羡。来喻深以失学为悼。然学莫实于事亲。深爱根心。气和理顺。随事省会。无所往而不瞭如也。何患乎知之不至而理有未明尔也。理非别物。只事之是者是尔。凡事之至。必须审择其是与不是。守其所是而去其所不是者。如是进进。知行交资。则一朝之豁然贯通。便是万事俱是之日矣。不即事穷理。而专向高窅处想像费说者。虽自云了了。而其实不干我也。亦强揣度耳。何补之有。愿贤者之毋厌事而求学也。相爱之至。供此不逮之言。亦可怍也。钟锡老将至。而学益退。晕倒万状。作人唾笑物。今则遁伏于加祚山中。求为鹿豕友。而未必其如愿否也。如或不弃。幸种种惠良规。以有植于奔波之际。钟宁不永荷厚意哉。
答许士益(相哲○己亥)
为学只在日用处。随事检察。辨其是非。毫釐不放过。力行其是而不容其有一分之非。事过则端坐凝神。勿作閒思虑。以汩其虚灵之体。大要有事无事。皆以存心为主。有事而心为事所役。无事而心忽忽不知何在者。皆由不能敬也。此敬所以为一心之主宰也。须如此作节度。立得学问基本。方见所读诸书群经。一一皆在吾心身上明白指示底。不是等閒写载。以资吾谈说翰墨而已。贤座志气驯雅。可与语此。此学初无玄远奇特底方法。惟于平常处讲求其实是而践行之而已。苟能自勉。何患乎无所成也。但今人之从师远游。矜色而便节者。往往多沽虚誉而图发迹。却于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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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临事义利。漫不省可否。一任放倒。以此而往。虽终身为学。竟不可入于尧舜之道矣。是故为学须先办得实心。惟道理是靠。其于世之毁誉得丧爱憎荣辱。一切作不干我事。然后方有进步处。贤者其以为然乎不然乎。知留浦上。受甚样书。有信得及者否。想归涂过此。第当候晤多少。适因三山士友以文字丁乙见招。不免起赴去。以此失一番良会。冲怅则深矣。略此贡愚。以谢问寡之厚。只祈脩程涉寒。无恙反面。硬脊踏实。时敏毋怠。
答李圣行(学鲁○戊戌)
远书相问。认出情眷。况审棣乐增怡。区区不任欣慰。俗务自是分内。亦不须憎疾他。但区处得亭当。便是脱洒处。既读小学。自可随分着力。明伦敬身。莫非实事。实事便有实理。更焉有艰深玄妙底义理乎。云欲相访可感。远地不必以往来为相与。朝夕与善载相切磨足矣。如或有合烂漫者。可因风书寄而已。钟春来奔走于丹晋星高之间。不无朋游之益。而志气已衰。收拾不上。亦足自矜。今又向花山。劳碌良苦。转递付覆。何时可照。馀冀笃志力行。不备谨谢。
答李圣行(己亥)
春间联枉。多感见顾之厚。自我冗攘。殊失从颂之乐。辜负远来之意。继因善载之来钟山也。获所传华函。三复领情。其归也匆匆不及覆去。迨今以为恨。恪惟比热。友节珍适。日用有为善之乐否。今人居家。怠肆自由。曾无一分向里靠实之工。而却出而从师友游。只作閒往来。赌取好名誉。又无一事一义一句一话相讲以义理之实。此等果何所求也。望贤须以此为耻。在内在外。必要实有所事。勿以鲁而自画。勿以晚而自沮也。善载日夕可以相益。凡有疑难即相讨。有过差即相规。即不患于无所成也。幸相与勉旃。钟家中近幸无它。曾入政府文字。更无指挥。似已许自便耳。旱骚嗷嗷。民国之忧。将有税驾否耶。仁边则如何。仁庄且如何。如善载者想尤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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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命。区区只切无益之虑。既不能周于利。则所可自力者。惟周于德而已。幸以此勖之。
答李圣行
春书已覆寄于圣绪所。未知已照否。复此承讯。稍慰阻恋。且审启居平吉。殊惬祈愿。承读小学。想日用践服。一一得为己。有不止于诵说而已也。明伦敬身。即此是毕生实业。进德之基而穷理之本也。幸勉勉焉不怠。切勿须渗淡看如何。钟自夏洎冬。奔走于文字丹墨之役。托身林寓无几辰。衰骸疲剧。神思亦不专。小侄仅作伊吾样。然卤莽不理。孩子颇学语。然埋衒恐坏蒙质。并可愁也。一晤更在那时。岁暮寄想。不任依依。只冀自爱自修。以副远望。
答李圣行(辛丑)
此岁又将尽。人生易老。远怀安得不憧憧。昨因便递。获至月惠函。槩悉友乐康吉。稍以慰浣。懒散之叹。良切同病之怜。窃以为敬怠诚伪之分。是人兽关界。生死路头。苟念至此。宁有不惕然汗下者乎。如是则自不由不祇栗笃实。何待人鞭督而始要起懒振散耶。既觉日月之易失。何不及今孜孜。惜取分阴也。苟有所用力。将不期于责效而效自至矣。岂容虚徐度日而徒切切于求效耶。钟之为此不怍之言。盖不敢以己之颓下而欲人之沦胥以铺也。幸惟另谅。开春欲相访。预切翘企。
答李圣行(壬子)
冬雪劳远趾。春风吹惠翰。眷眷故人之意不可忘也。届此花辰。怀往又憧憧。更惟寓节一安。课农济生。固眼前之不可缓者。而书卷之夺于应务。或恐心源之渐以葑塞。须当事而恒自点检。一动一止。必要制之于义。事已则便须开卷。寻绎磨勘。体认切实。常令此身此心周旋涵泳于天理界分。而勿为利欲所胜。则日用百度。莫非道也。幸于此大加力焉。似闻为善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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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医。同来看护于达邸扰热之场。朋友义固当如此。可以警薄俗而起疏愚也。区区不任钦叹。天下之目。闪而为电。热而为火。一瞋一瞬而山海翻倒矣。当此之时。天欲废善载之两孔眼。岂其然耶。吾辈可将千万眼。以博善载一瞳也。真心所注。天必矜惠矣。鋾尚圉圉不死。只得与五七少辈。做日夕计。然大瞽小瞽。纷然擿埴而莫适向往。旁观者可一拍掌也。世道日下。人物益眇然。谓之奈何。有怀不宣。只冀照谅。
答李圣行(癸丑)
得善载来。其喜可知也。兼领珍函。以谂起止增裕。甚慰纡恋之私。但问之善载。殊不作劬经玩理之功。斯切慨菀。有美质而不典于学。坏而不泽。朴而不滑。不足以语君子之彬彬。况道理无穷。日用多碍。岂容不汲汲讲究。以豫吾内耶。才思之钝。不必为忧。惟自勉不懈。毕竟有通贯时节。悠悠玩愒。悔不可追。幸奋励而加之意也。鋾新搆已入处。而宿痾益恼人。意思一败。末由收拾。其终焉而已。善载尚能辨字可幸。然病加于小愈。不可不戒也。劝其更就医馆。求所谓精其术者而试可焉。贤者亦必赞勖。无待于鄙嘱也。馀冀笃志向学。无或自画。
答李圣行(戊午)
怀人一念。未尝以病倦而少间也。际奉音墨。可认气类之相感也。仍审友履珍相。庇下一宜。甚慰远悰。但不道读何书做何事。可菀。世之人将一等好事。不肯自做。必望之于其子。未委贤者亦为此耶。望之于子而子又望之于其子。则世世推移。毕竟有谁做得否。贤者亦已向衰矣。及今自勉。尤不可缓缓也。须将小学书直作毕生业。千回万周。行思坐诵而不厌焉。贴身贴心而必由焉。则其于古人也。犹可以趱上。其视淹博五车而无得者。不啻多矣。幸勿以耄言而忽之如何。贱状不可更起而为人矣。所望于同志者。不能不悬悬。有此贡愚。可入谅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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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汉若(洪翼○戊戌)
端阳日。承暮春书。书中节度。不至与天道少变否。顷时接眄。已认学力之有不可诬者。而就书寻端。又可见自反之甚勤自治之甚严。区区歆尚。岂以交浅而敢少懈耶。且其欲借视于盲。其诚固厚。然躬之不视。尤何能视人耶。但窃谓今之世有志于此事者。正宜默修潜养。以厚其本。究圣贤之言。而体察于身心之间。蹈行于日用之上。以求快足于己而不愧于神天而已。不必徒事从游。掠取虚誉。而长其私意。无补于实分尔也。钟于世见此多矣。其终鲜不败阙。虽其幸而弥缝。其胸中之愦愦扰攘于一生。甚觉良苦。求其一事之几乎道者亦难矣。是以大学之教。以致知诚意为要本。盖知明则自当见道理之不容不由意实则百行万善。自当次第为吾有矣。钟不能早用力于斯。百方颠踬。迄此白纷而丑顽益甚。居常欿缩。何以自文。己之有惩。不敢不诵道于明者。幸不以为闲淡。而戒覆辙于方骛之车否。书何能尽言。惟冀勉勉实学。副此悰悃。
答李汉若
来问不敢不答。而此系小小文义。不关利害底。读大学自有合理会者。如明德是何物事。如何而昏了他。如何用工。当复其本明。须如此念念讲究念念体验。以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逐一如是理会如是做行。遇有理会不去处。方始问人。此为实益。此为读大学人。若只从皮肤上似爬不爬。拈出它一字一句不紧要底。以资一时说话而已。则毕竟干自家甚事。望须更将此书。熟复涵泳。一一从身心上理会得去。其有零琐语意外至寻常之义。纵饶不省。未是大段欠阙。谅之如何。
  别纸(大学疑义)
 大学言心而不言性。而序文却言性。中庸言性而不言心。而序文却言心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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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主为学。学之用工。专在于主宰之心。而既言明德本体则性在其中矣。中庸主明理。理之大原。莫实于天命之性。而既言中和体用则心在其中矣。序之言人心道心。将以明中字之相传。而初非有意于说心。以补其所不言也。言仁义礼智之性。所以明教学之复其本性。而亦非有意于说性。以充其阙漏也。
 大学之书。既是古人之教法。则至曾子而始述者何也。
诗书礼乐。莫非所教之书也。而其法不出乎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等次第节目。到孔门只是录其法意。合为一统。以诏后世。盖为教法已废。而惧其无传故也。
 聪明睿智。莫如孔子。而不得君师之位何也。如以气数言。则夏殷周之末。均是衰候。汤武则得之。孔子则不得者何欤。
序之所言。理之常也。至于气禀之异。则禀得那高底气者尊而贵。汤武是也。禀得那低底气者下而贱。孔颜是也。夏殷之末。以当代看。固当衰候。而以一元看则犹是真元未全漓之时也。禀清粹者便禀得高且厚底。而挨到周衰。气便不全。清粹所钟。仅生得夫子之圣。而却值那低薄之气。颜子则又值那短底。造化之无全功。抑已久矣。嗟夫。
 入小学大学。必以八岁十五岁为限何也。或不可以前后否。
八岁而齿龀。十五而成童矣。故立此中制。以为入学之节。若其秀才夙成者。前乎此不必禁也。下等晚就者。后乎此亦所不拒也。内则之十年就外。尚书大传十三岁十八岁之云。可见无一定之防。
 外极规模。内尽节目。进学之序。宜先内后外。而此却先外后内何也。规模不可言于内。节目不可言于外欤。
外极其大而内尽其详。此言此篇之为书如此。岂曾谓进学之序乎。规模者。物之范围匡郭也。节目者。其里面支节数目也。内外不可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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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程生于宋德隆盛时。则孔子生于周衰何也。
宋德隆盛云云。视五季言也。于是云云。谓程子之出。适会斯时。非谓由治教而陶铸得程子出也。孔子之生于衰周。正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所谓不教而善者也。
 先修身后及国家。而此文国家化民成俗之先于学者修己何也。
此书是王者教人之法。故先言国家化民。其言学者则固已云修己治人不失先后。
 子字何以为宗师之称。宗师莫如孔孟。而不曰子孔子子孟子。特于程子何意。
子是男子之美称。五等爵之一也。以是为宗师之称。所以尊之也。孔子则只称子曰。已是极尊。自馀则不敢混称子曰。故公羊有子沈子之例。上子字犹子曰之子。下子字如孔子孟子之道称也。孟子之时无此也。程子于庸学二书。有表章之功。故朱子之为章句也。依子沈子之例。特加此称。
 程子谓初学入德。而朱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
以为学次第言者。程子意也。以为学规模言者。朱子解也。
 德者得乎天而足乎己。不待求之外。而今谓之入德何也。德之所以为门。将如何看。论语集注积德之基。又何意。
德固有本然之得。而中间却因气拘欲蔽而失之。则德不在我矣。是以行道而有得。亦谓之德。此谓入德自行道上言也。及其既入则便只是复其本然之得而已。自格致以至治平。一关又一关。不可躐越。犹入室者之自外一门而渐历一门。其入有序也。初非以德为门也。学而篇多务本之意。故谓积德之基。亦非以德为基也。
 为学次第。独赖此篇之存。此篇未述之前。学无次第乎。且言论孟。而不言中庸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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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问不成话头矣。此篇所述。乃述古人为学次第之法。则谓古人无次第得乎。程子既曰于今可见。则秦火焚荡之馀。幸得见古人为学之序者。赖此篇之存云尔。论孟所传。固亦有此是格致事。彼是诚正事。此是修身事。彼是齐家治平事。而散漫不统于一串。故无以见其次第之详。至如中庸则是明道之极致。而非论为学之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