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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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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二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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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振玉(己亥)
承惠覆。审畏景蒸湿。闱韵刚旺。奉觞介眉。吉庆有饰。区区不任攒贺。堂字二篇。尤可见丹衷之善祷。上天孔仁。伫当以百禄绥孝思矣。为缀小篇。以佐馀音。孤露残喘。每遇此等作。便哽塞气窒而不能成声。惟绳准之是望。四月十四日书。昨间始从甚风吹至。深幸其永不浮沉也。其中见谕以出处之义。极感相念之厚。而尤验见谛之甚精当也。但钟非觇 上意以为去就者。惟其自不中用。进无所处。不得不以丘壑为本分安地尔。地倅日前从都下还。有书言已缕缕解诵于当路诸公。遂免官除。且无后虑云。可自幸也。坟墓被火。所宜亟行慰安。其仪节若告辞。寡昧未见定式。不敢臆对。然恐只以酒果脯醢。略用单献之仪。后土亦不可不祠也。告辞则临时撰用。何害于礼意也。俯投疑目。大槩注瞽见于下方以完。须一一驳订。斯为相益之道。但书中所云及门事一等语。不图贤者之有此谬妄也。试思无状一事二事。果有可师于人者乎。况于贤者乎。自古学道者何曾有以年多而便师之者乎。友之云乎。钟于贤者亦损者也。愿勿复作此等话头。惟勤攻阙失。以与劘切。是望之望也。
  别纸
 五代祖神主将递迁。而支房有庶曾孙有嫡玄孙则谁当奉迁。又有庶玄孙而年长于嫡则亦将如之何。
鄙意尝谓昭穆同则贵者先之。昭穆异则气脉之较近者先之。正以慎斋说为主。而陶庵南塘俱以不论昭穆。必令嫡先于庶为定。未知果然否。南塘且以立嗣之以嫡为先作證。然正体传重。承家主宗。与递迁之权宜奉祀。体貌迥别。恐不可援此而为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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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有云承重庶子神主虽入庙而不可并坐。以庶子之子视之则恐有所未安。
既承嫡矣。子不可以贬父。
 增解有野服图。大略与深衣不相远。而但对衿团枢为异。此果创自何代。
增解野服图。与深衣迥不同。又非玉露之制。上衣下裳。今则不便于燕居。只恐骇俗。大全虽有野服从事之说。而只云上衣下裳大带方履而已。他不可详。罗氏玉露始言直领两带长与膝齐。裳必用黄中及两旁皆四幅。头带用一色而已。亦不言其裁制尺寸。但未尝为对衿团枢之衣前三后四之裳耳。
 为亲预造棺椁。世俗多非之。然贫乏者临变而渴求则每致不谨之患。且虽预造。势不能施漆。则恐枯木入地。随致腐陷。无宁临时求生木厚造井椁。下以星板承之。不使肤近土。
预为棺。固欲厚漆也。如不能漆。何必预为。苟可用生木则预养而临时斫板。为棺为椁。犹胜于略施薄漆。纵令棺用乾材。一片星板。犹可生用于棺内。到葬时另求生木。合片造椁。正不可已者也。
 古礼则小敛始去笄纚。今则小敛反施括发免髽何也。且纚如今之网巾。小敛前不去纚笄。则恐无异于平人貌状。
小敛而去笄纚。故用括免髽。以防发散。此古礼也。今则始死已披发。而至小敛始依古施括耳。虽其不去笄纚。而诸子已去冠。馀亲已去华饰。则岂有与平人无别之理乎。
 今俗于期功丧。皆去冠及网巾。此无礼据。而行之已久。不可猝矫。或曰礼意姑舍。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及妻之丧。冠网如故。甚非道理云。
陶庵所谓虽是哀遑之中。头上不冠。亦甚无仪者。已得之矣。馀亲而去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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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网巾则反重于古之服三年者矣。今人每以无于礼者。喜于自便。其有于礼者。却不肯行。所谓道理者。果何道理也。古圣制礼。想不应全昧道理而为此也。
 方奔本生外祖丧。在途又闻所后外祖及师丧。则其行当何先。
先奔所后外祖。恐为宜。师之应服三年期者则先奔师亦得。
 或曰过时不禫固也。而丧中无禫祫之说。恐有碍。若连有丧而不禫祫。无改题递迁之节。则将至于十馀世同庙而享事不替。甚似难便。此说果何如。
类说曰禫乃丧中大节目。自与吉祭有异。岂可以身带重服废祭。增解曰亲丧中尚以吉服除期功之轻服。岂不可暂服除禫之服。以行前丧之禫也。士仪曰将祥而遭丧。以至既葬。则为二十八月矣。所以无禫也。若后丧之葬。已在于前丧禫月之前。惟依服其除服之礼。示于前丧有终可也。先师曰禫后之祫。如虞后之祔。正其位次。欲其神之孚合于祖先也。于是乎有改题递迁之节。有合椟配祭之规。初非以丧人复吉而祭也。大率祖丧中不可行父之祫祭。子不可以先跻正位也。父丧中不可行祖之祫祭。以其有属号之碍也。若母及祖母之合祭及齐衰丧偕出。则既无改迁之节。皆可以待丧毕矣。惟祖母若母丧中恐不得不行父祖之合祭。盖易世之事。不系乎妇人之存亡。而正位不可以久处旁附也。最尊之祖。不可以久处非礼之享也。若谓凶时不可行吉礼则已葬固非凶时。而虞祔祥练已行吉礼矣。若谓宗子丧哀不遑正礼。则家礼之祔祭告迁。皆以衰服行之。为亡灵合祭。初不可以丧哀之己私废之也。若谓稍延时月。自可循常。则神不可以一刻苟安也。且人家之祸变难测。安知其更无他故乎。以服则孝巾深衣。足以主奠献。以礼则不受胙不行馂而已。丧毕之祭。行于丧中。有何未安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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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祭毕而祭土神礼也。今俗既废时祭。而犹于岁终不阙土地一祭。莫无急于求福之意否。
虽不行时祭。祖先既托灵于此。忌祀节奠。皆设位于此。岁一报祀。恐不可已也。古者庶人无时祭。而犹祀灶。此可据也。但世俗令妇女或巫觋主之。专主求祈则太不可。
 朱门高弟无如勉斋。而其聚学徒资生计。窃所未晓。近世重庵丈亦行此事。而芦沙奇公亦以教童蒙取米。谓为不素餐兮。此果无害于义否。
士之贫者不得不以此为禄。然须不失教养之职。方可谓不素餐兮。若如今之馆客胡乱做教。苟度一年。专以为取米计则可耻之甚也。
 孔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此盖要观其诚否而已。非真为束脩也。今有人贫穷特甚。十脡之贽。且不能办。而只以一团诚意来恳受教则当如之何。贽无所纳。师生之分。尚未定矣。抑可与随众来学者。一例接之否。
古人之相见必有贽。为其以礼相接也。非独师生为然。既以礼接则宜有相诲之道。非比寻常偶接之类。故圣人云然。非为欲来学者以其无物而不诲也。且今时则与古异宜。相见之礼。不讲久矣。其或束脩奉币。奔走于丈席之下者。太半是要誉求容。以觊发迹之徒。非诚心愿学也。为丈席者盍亦知所择焉。诚心来学则便是师我者。岂足以贽纳之有无而定其教之疏密薄厚耶。
 师父一体。今若同在一室。拜父于梱外。拜师于梱内。恐未得宜。
师亦有等。若其成德达材恩义无极者则事之当一如事父。其馀答问过从。受教未深久者。则事之之道。亦当视父有间。虽其拜于梱外。而师却答礼则又便是与父异处。
 今俗于女丧。例用礼帽圆衫。此制于古有据否。今俗所谓妇人常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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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衣下裳者。初恶其不雅。然时制不可独改。或可因丧而遂变。以寓正终之义否。上衣则当用何制。尤庵曰用深衣。士仪云用褖衣。褖衣之制果如何。
礼帽圆衫。古无所据。今亦不着于生时。将何取而为正终之具也。况妇人不冠。死而加帽。反重于丈夫之丧。圆衫之杂色裁袖。尤乖于纯一之德。只当依古礼用掩及褖衣而已。其衬身之衣则亦宜用今制。勿苟为骇俗。褖衣之制一。如深衣。而但玄其表而素其里。复而不单。其袂正方而不圆。大夫之妻则袂长三尺三寸。为少异耳。褖衣不备则用深衣亦得。
 士丧礼云沐栉髺用组。记云髺无笄。髺即髻之谓欤。用组将何施。不笄似为嫌坚硬之亲肤。不审然否。辑要云用组束发撮为髻。内丧编作环髻。撮髻之制果如何。环髻之样。与生时无异欤。
髺即会聚其发之谓也。用组所以束发也。父丧则髺有笄。其不笄者。母丧也。妇人之笄。犹男子之冠。男死不冠。故妇死亦不笄。非为嫌坚硬之亲肤也。男有笄则横笄于顶上。缠发于笄而以组束之。略如今妇人之北髻样。妇丧则北髻在脑后不便。故作环髻于顶上。如今生时之圈髻而已。
 长子死无后。次子摄主父母丧。其辞直用孤哀之称而无别否。
恐当云摄事孤哀子某。
 期功之丧小敛。今人多加头巾于免上。巾者所以承冠之物。免者即免冠之名。既加而犹免。恐其名实不相称。
古礼冠下无巾。去冠则露髻。至小敛。主人兄弟白巾以视敛讫。去巾及笄纚加括。所以去饰也。馀亲之不去冠者。至是亦去吉纚。故加布免以束发。名之曰免则固以其免冠也。白巾加免。恐不称于免冠之名。
 贵妾与贱妾之铭旌。或称氏或称姓。有据否。或称召史。或称阁氏。亦是何义。为其子者自题其主与旌则当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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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氏称姓之别。芝村说也。然氏与姓有何别。召史阁氏。不雅不典。恐不可从也。鄙意则贵妾称私人某氏。贱妾称私人某娘似无妨。虽其子书之。不容他议。盖旌是公称。所以揭平日之标帜也。题主则无论贵贱。似只云故母某氏。以其子自奉祀而称号之故也。
 家礼为妻。不论父在父亡。通为杖期。故尤庵陶庵皆欲杖禫。然礼有为妻禫。无为妇禫。父既主祭则子安得私行妻禫乎。
父主子妇之丧而妇又无子女则其夫不宜私为妻禫。虽依家礼通为杖期。而禫则不可行。盖父不主杖而乃主祭。则杖或可而禫非宜也。以夫而禫则自主祭也。
 哭师友之吊服加麻。未详其制。当服三年及期之师丧。则临其殡次。具衰绖否。
古者吊服士则疑衰素裳素冠环绖。庶人则素委貌白布深衣。其加麻者绖用两股而不以单环也。今之吊服惟道袍深衣而冠无变也。则其于师友当用白布巾深衣或道袍而加绖于首。友以环绖。师以纠绖。师之期三年者则亦当有要绖。九月以下则只挂白布带斯可矣。盖师本心丧。恐不必别制衰裳。
 朱门高弟当以谁谁为先。恐当以勉斋为第一。而其次蔡九峰,刘静春可以当之耶。
勉斋固为第一。而九峰当次之。北溪,果斋,庆源又其次也。静春未可谓深有得者。
 李公晦,黄商伯,吴伯丰,杨子直,冯奇之,辅汉卿,万正淳其学问德行。皆如何。
李公晦号果斋。名方子。官辰州通判。所著有传心精语。端谨纯笃。学见大本。商伯名灏。官广东提刑。先生称之曰讲论精密。诚可嘉尚。谥文简。吴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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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名必大。官吉水丞。治事有方。先生称其警敏过人。期许甚重。盖早事南轩,东莱。后从先生学。不幸早卒。杨子直名方。官直宝谟阁。先生称其笃学不易得。但性执拗。有不合于师门者。亦形于忿怼。冯奇之号厚斋名椅。官江西干官。所著有易诗书语孟,太极图,西铭辑说,孝经章句,丧礼小学。辅汉卿号潜庵。庆源人。故称庆源先生。名广。所著有五经注释,四书问答,日新录,师训编。先生称其闭门自守。同门之士。鲜有其比。万正淳号止斋名人杰。初从象山。晚师先生。先生称其气质甚美。
 吕子约,真西山,杨信斋,陈北溪。亦于朱门称门人耶。西山之文章正宗。信斋之家礼附注。北溪之性理字义。果皆亲受音旨耶。
吕杨陈皆亲学于先生。真则实纪虽载于门人之列。而朱玉类编则载于别录。谓以先生私淑。然真已以庆元己未中进士。则先生晚岁也。抑其新进而未及登门欤。其所编诸书。未必是亲受音旨者。
 
先生于刘静春或称老兄。窃所未晓。
静春于先生。不在门人之列。
 孔明之学。虽不可谓纯正。亦不可谓非学人。或曰以其非心学也。故曹南冥亦斥之云。果如或说则朱子何故以董葛之学。承接于孟子之后耶。
孔明之学。虽自申韩中来。然其天姿正大。见处甚高。往往有合于圣人心法者。不可以其未纯而非斥之也。南冥则非以其学之未纯而少之也。谓其终不能兴复汉室。不如老死隆中。令后世不知有诸葛事业也。盖自家之志也。
 孔明以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谓子孙衣食自有馀饶。犹且躬耕何也。
成都田桑。乃入蜀后禄俸所办。非南阳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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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有郭外田五十亩。郭内田十亩。足以给饭粥丝麻。而鲁论有曰箪瓢屡空可疑。
不足一夫之受则其有屡空何疑乎。空者穷乏之谓。当读去声。非谓箪瓢之无所盛而空虚也。
 周之泰伯若先死。太王既为之服斩。王季又死则太王不复为斩乎。我朝 孝庙之丧。 仁庙若以太上王尚在。则亦将为之服斩乎。服期乎。伊川之没。若太中尚在。亦将何以制服。叔梁之没。其庙将立于伯尼家乎。抑立于仲尼家乎。
泰伯既让而季历为世子。则泰伯纵先死。是正体而非传重者。乌可为之服斩乎。季历之死而将传于文王。则是乃正体而又传重者。其服斩无疑矣。我 孝庙之丧而 仁庙若在则正犹太王之于季历也。明道自有子则太中之宗子也。岂可为伊川服斩。宋时大夫方可立庙。故伊川为之庙。然想此时犹与明道家不分异也。伯尼无后则仲尼承宗。自当立庙于其家。
 尸柩之前不拜。而家礼奔丧条有曰诣柩前再拜何也。方哀遑颠倒。奚暇于拜礼。
古礼奔丧。至家入门左。升自西阶殡东。西向坐哭尽哀。元无再拜之文。家礼有拜。想时俗然尔。
 父母偕没而无先后。则其服也当如之何。父没在母丧发讣之后。则母丧不得不以期断欤。平居持服之节亦如何。
父母之亡。虽一刻先后。只当论父在父卒而已。如其同时并命而无先后。则恐当并持三年之服。平居则持父服。而有事于母则持母服。但葬前则虽入母殡。犹不易斩衰。
 父祖偕没而祖丧在父丧发讣之前。或可兼服承重否。然矣则虽各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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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服。俱是斩衰。平居抑或排日限持服。而出入则常持父服。奉馈则当先祖后父欤。
虽一刻之间。祖亡于父亡之后。则恐当受重。平居服父斩。入祖殡持祖斩。虽在葬前。不可以父斩入祖殡。出入则一服足矣。何必别制为父为祖之出入服乎。馈奠之先祖后父。恐无疑。
 丧冠之武。用麻绳一条从额上约之。至项后交过前。各至耳边结之。如此则前为两条而后为一条耶。抑后为两条而前为一条耶。约字义当训何。
后两条而前一条。约是紧束之谓。
 裳幅作㡇之制。辟两侧空其中云。辟字义亦当训何。
裳㡇之辟。是襞字之省也。摺叠之谓。
 徐乾学云僧道不为亲属行服。则亲属亦不为僧道行服。然今之僧道多为其父母兄弟行服。为其父母兄弟者。亦当报服否。
僧曰出家。出家者绝亲。是以无服。近世僧家之服私亲者。以其太不近伦义。无以藉口于人道故也。出于求容之黠计。非有见于天理之当然也。其服之也。亦非衰绖具式。则我之报之也。亦当以其服服之。然今或见有子有孙而晚投剃缁者。其死也。为其子孙者。岂容以父祖之绝人道而不为之服斩服期乎。推此则天属之恩。不可以彼之不尽而我从效尤也。为僧弃亲。其与弑逆大恶差有间别。不可绝服。在我恐宜尽我道而已。依礼制服。似无不可。
 礼有加一等服。此为何处可施也。如甥女而为子妇。姨娣(一作姊)妹若内娣妹而为从祖叔母之类。皆可言加一等欤。
此等皆兼亲也。非加一等之谓也。丧服记曰兄弟皆在他邦。加一等服。不及知父母。与兄弟居加一等。传曰小功以下为兄弟。注曰于此发兄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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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嫌大功以上又加也。疏曰二人共在他国。一死一不死。相悯不得辞于亲眷。故加一等。父母早卒者。与兄弟共居而死。亦当闷其孤幼相育。特加一等。
 罢继后。服前所后与否。岐议多端。当如何为定。
罢继而爱敬兼加。如庾蔚之所指者。又因本生无后。不得已以礼遣归者。则在服亲自有本服。不须加也。但深致哀慕之情为可。其在疏亲。方之于继母嫁者。非惟取义失当。亦其服期而杖。反重于祖及伯叔父。恐乖伦序。若其自幼而取育者则为之不杖期犹可。其壮大出后而旋归者。只可以布巾布带致哀。至卒哭乃除。或无妨否。僭汰不敢质言。但近世罢继。每由于父子之不相得。弃恩蔑情。视如脱屣。其死也。何服之有。
 今俗出后子之支子。还承本生祖重者多。此服当如何。欲三年则嫌其同于亲子。欲伸期则嫌于与父齐体。欲大功则恐无还宗意味。题主属称。亦似难便。
先辈于此。固有期三年之说。然此子之称以还承。名果正乎。无父而承祖。将何所接也。此人之录于谱系也。将依旧在父下。而只以奉祀生家注之乎。抑更就本生之下以接之。若出继子之为乎。其仍在父下则明是所后祖之孙。而非本生祖之孙也。本生祖自有正服矣。其就接本生则是乃出继也。将为其父降服期乎。先须判断此个。名义乃正。此只因本生之无他子。不忍其无养。而且其有所奉之庙。故命其子往。侍养其老父母。而日后亦只可以奉祀孙称。非嗣孙非直孙。又非异姓儿之侍养也。则本生正服之外。有何可加乎。还宗还承之名。俱不当理。虽只一还字。便不是。题主则只云伯祖考妣叔祖考妣如何。
 丧服经云齐衰三月。丈夫妇人为宗子。注云妇人。女子子在家及嫁归者。然则诸嫂不与乎。妻虽义合。妻乃天夫。则于夫人之所尊祖敬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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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妻独无尊敬乎。
钟尝疑丧服注此说。近于强解。盖经既言丈夫妇人则是指一门之丈夫妇人。岂必谓适人而归宗者之妇人乎。况未嫁者。安得谓妇人乎。妇人于夫党诸亲。皆有服从夫而降一等。独嫂叔不相服。然宗服则以君道服之者。岂容秪事大宗。而独不为宗服乎。君道以服。不必有降。亦不必以嫂叔有拘。未知如何。
 尤庵以第一子死则取适妻所生第二长者立之。亦名长子之文。谓非丧服疏。今欲的考本经。心决得失。而书策甚寂。无由得见。
丧服经父为长子注。立适以长。疏言立适以长者。欲见其适妻所生皆名适子。第一子死则取适妻所生第二长者立之。亦名长子。若言适子惟据第一子。若云长子通立适以长也。尤庵何尝以此为非疏说哉。只谓第一子死或在殇年。且此注疏虽载于续通解。而未经程朱勘破。故不可遽信云。
 眉翁东海颂。既自云无潮无汐。而今人谓之退潮碑何也。为此说者。皆云眉叟文章笔格。长于撼神故也。此岂非诬眉翁之一说耶。第未知海患之适除。果是何故也。
谓之退潮者。齐东之陋也。钟尝至三陟。见汀𤄷岛上有石趺。人传是旧树碑处。为风涛激搏。捲入波心。更建于六香台下云。海患之息。亦恐传讹。若能息海患。则碑入水中。胡不能伏水使退。
 兄有废疾未娶。弟为父后生子。废疾之兄年老而死。则以不成人故。犹可以殇服欤。弟之子于父之兄。称叔父欤。抑伯父欤。呼以叔则其父恰似乎居伯。呼以伯则其父承重之义反似轻。
虽其废疾。犹可以冠。既冠则不可殇之也。称伯者第一之号。伯而非传重。则第二之为长子何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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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祭主人有服则令无服者祀土地。祝辞顷审批诲。当曰某之某亲某恭修岁事于其某亲云。然则月日下亦书告者名欤。
既为告者则自当书其名。
 顷批有曰古礼亦有单拜之仪。单拜恐或不成仪。或可有揖以助成耶。
拜与揖。自是两样事。非可并行者。今俗之拜必有揖。未知何据。
 古礼单拜。并有几条。饮礼遂拜之外。未之多见。
周礼亦有奇拜。士冠礼之遂拜赞者。士昏礼之主妇一拜。士相见礼之尝为臣者主人答一拜之类皆是。
 始死废床。丧大记注曰人始生在地。废床庶其生气返。似或然矣。而寝地有所未安。废床果是寝地之义欤。
地亦有席。非谓寝在土上。废床之义。注家说恐得之。今人寝不用床。亦可无此节。
 
楔齿缀足。不审如何为之。士丧礼云用角柶。疏云角柶屈之如轭。中央入口。缀足用燕几。注云缀犹拘也。角柶如轭之制。初未见其如何。而且恐燕几之类。何以得拘足也。
轭即驾于马牛之项者。角柶圆曲而两末向外。中央入口。以防齿闭紧。燕几即居所凭之几也。置之足下而夹持之。防足辟戾。今例高枕而摺纸稍厚以楔齿。及含时去枕而掇纸则口齿自开。不必用角柶之制。燕几则代以书案小格之类无妨。
 或言祖子孙三世一时俱没。亲族中无男可主。而只有三孀。则谁当为主。遂庵曰各主其夫丧。李镜湖曰三丧。尊者皆主之。两说孰长。
镜湖说恐长。
 礼明言为人后者为本生父母及女子已嫁者。皆不被发。而见今欲依礼则众反惊怪。欲从众则断非礼意。何以则于古于今。可无乖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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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本非懿制。何必以礼之所禁者而犹欲乐为也。俗众之惊怪。何如贰统而悖礼之为可惧也。今人每每不以君子之诮。略置心头。而却为俗众无识者一二唇舌。便恇缩失措。此等人亦何必讲礼之当否哉。只随其所欲为者为之而已。这般所在。直须部判去。方免贰统之诛。初不可以不夷不惠而求方便也。
 家礼设帏迁尸条。设床于尸床前。施箦去荐。设席枕迁尸去云。此甚节而可疑。始死而床废。今曰尸床。又既废而更设床。设之则直加席似宜。而间用箦。士丧记注则去席盝水。而今反设床。此皆何义。今拟迁尸。将如何为之。可得稳便。
增解谓家礼无疾病时废床。故尸仍在床。然窃疑尸床之床。当依仪节及备要删之为得。古礼疾病废床。而既绝既复。遂迁尸于床上。记所谓设床第当牖。下莞上簟。设枕迁尸是也。到沐浴时。袒箦去席盝水。家礼乃移此文于发讣之后。而一依古礼有箦有席。至沐浴时。阙袒箦去席之文。此为未及再修故也。箦是竹席之粗者。衬在床上。如在地之有荐。箦上有莞席。莞席上有簟。簟是竹席之细滑而衬身者也。家礼则箦上只设席。所以从简也。今之迁尸。自当依此。有何难便。但家贫床箦不备者。不得不用编木为床。上施竹细帘。又上施莞席。至浴时去席盝水。恐无不办之理。
 握手用玄纁里。是象天地之义欤。幎目之用缁赪里。此亦何所取。搂中之搂。绕掔之掔。字义并未详。
玄握纁里。缁幎赪里及缁衾赪里。皆所以包裹者。故取阴包阳之义。玄缁阴色。纁赤阳色。搂中。士丧礼注搂为削约握之中央。以安手也。掔与腕同。士丧礼注。手后节中也。
 高氏曰亲始死。虽不敢出见宾。然有所尊者则不可不出见云。唯君命固知为然。而如先生及外祖外舅来哭。则不知当如何。或可依此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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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说所尊者。非必谓君命。家礼只云执友亲厚之人。入临尸哭尽哀。遂吊主人。相向哭。则此不待出见而吊者入见耳。情厚者恐当如此。虽师舅外祖之尊。不必使未小敛之丧人出户而迎见。若其在母丧侧。师舅外人姑俟成服而吊。亦未为晚也。
 丘仪主人出见条。吊者临尸哭。诣灵座再拜哀止。向主人致慰。主人徒跣扱衽拊心。立西阶下。向宾且哭且拜。宾答拜。与主人相向哭。礼毕云。其仪注令人难晓。宾方在灵座前致慰。而主人之下堂是何义。主人于阶下哭拜。而宾无下堂之仪。亦何故。相向二字。恐为虚文。徒跣扱衽。以其有妨于下堂践履故欤。丧人拊心。又未知其如何为仪。
古礼小敛毕。主人拜宾于西阶下。丘仪本于此。而但古礼宾位。大夫在门东北面。士在门西东面。故主人降阶而拜。今灵座在堂上。而宾诣灵座。更不言宾主降阶之节。而遽云向主人致慰。主人立西阶下向宾。宾答拜相向哭。是宾在堂上而南面。主人在阶下而北面。且未知主人何时降立阶下。恐是文不备也。想宾将入吊。主人已出降立西阶下。宾诣哭毕。便下阶就门东西之位。始致慰于主人矣。扱衽注家谓号踊践履为妨。然若尔则独前襟为妨。而后叶不妨于踊践耶。窃意去冠者头若无戴于天也。徒跣者足若无蹈于地也。扱衽者身若无所容于对人也。拊心者手击当心处。
 为亲请挽。虽无古据。与乞铭请状。无甚相远。而先辈非之何也。循例相许之地。有言可也。无言亦可。而彼若有请。我固无辞可绝则将如之何。
挽词以情厚薄者。非若铭状之公案。有情者自当有言。何可强人以伸其情耶。循例相与之地。循例有言。岂至甚妨。彼之有请。不必冷恝。
 此有人遭母丧未葬。又遭父丧。其前丧既据礼以期断之。则其自虞祔以后祝辞。似不可直用孤哀之自告。
父丧出。已告于母殡矣。父服既成。则其入母殡。亦告以服不中改。而自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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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凡一切丧祭等节。不得已小子主之之意。则以后祝辞之直称孤哀。恐无所妨。
 既以期断则十一练十三祥。固无可疑。若初不究此等疑节者。于十一之期。昧然已过。乃觉得于祥前几日。则似不得不追行。然后次行祥事。
一月不可行二祥。此当以十三月之忌日行练祀。十四月卜日行祥。
 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天理节文四字。有可以一言蔽之曰诚。人事仪则四字。亦可以一言蔽之曰信。盖人子之事亲。惟送死一礼最为大事。而子思有曰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窃谓此诚信二字。岂非节文仪则之实理欤。
诚信为天理人事之本地则是。便以诚信为节文仪则则不可。
 朱子跋陈了翁与兄书。未有一言及于其议亲之事。而惟举其一生实迹之如义利取舍者说去。然则何不曰陈了翁文集后叙。而乃反谓了翁与兄书跋乎。
偶得此一书而题是后。故如是。
 了翁与兄书。有曰不免议同年周户曹之妹。不免二字甚可疑。或曰前已有议而了翁不屑焉。今反自我更请故云然。或曰周之于陈。族望不侔。了翁只取其好善谙事而欲就之。非若齐等之议亲也。故其语言之发。自不得不然。二说当谁从。
只因其家清贫而云。盖比之章氏而不侔故也。其书尾又云周氏虽贫。则一虽字已可见其意也。想了翁之兄不愿于贫亲。故了翁却如此恳恳说解去。
 朱子跋竹溪诗集月日下。书以邑子朱某。抑时或为邑宰故云耶。
婺源是先生乡贯。而公予为婺源人。故先生自称邑子。谓邑中子弟也。
 潜虚跋。有曰炳文亲唐鉴公诸孙。亲乃直字之义欤。唐鉴公是指祖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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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欤。若以其著唐鉴故谓之唐鉴公。则马迁可谓之汉史公。而欧阳永叔亦可谓之五代史公欤。
犹今谚所谓亲孙之亲。唐鉴公当时已有此号故称之。必非自先生创也。不可以马欧亦欲作此例。
 且其下所云谏议大夫。疑指文正公子司马康而言。事为多三字。盖谓炳文为其子婿。逮闻文正之事为多。而此近一友以事为二字。作事业看。而赚下时字专属于上句何如。
一友说恐非是。
 刚行二字。顷审批诲。以为潜虚变辞之所协韵。然则读至变辞。已觉其赝。而及观解辞之不踵此二字。尤觉其释然无疑耶。
刚行非协韵也。刚是行之名。如易之曰乾卦也。曰行变尚协者。言此刚行之行辞变辞。犹不失协韵。曰解独不韵者。言此刚行之解辞。独不协韵。其觉赝者。以解辞之不韵。非因行辞变辞而觉其为赝也。
 其下又有云温公日录。月别为卷。面记行事。皆述见闻。手笔细书。今可覆视。日录即上所谓记闻。而日记所见所闻。如今置簿。月别为卷。即分成卷子。各以某月标签之。如今邸报之有正月报二月报者类耶。面字当属上句。抑属下句。覆视。反覆视之。无一可疑之谓欤。
面字疑当属下句。覆视。谓审覆视至也。馀皆得之。
 又云使所书之家。或讳之而不欲传。其讳之与不欲。直指温公家乎。抑指所书之家欤。以手加额。状虏人之拜貌而言耶。若谓拜貌则其下俯仰字。又是何谓。
讳之不欲传。即所书之家人也。以手加额。瞻敬之状。俯仰只是嗟叹动身之状。恐俱非拜貌。
 答汪尚书书。下学上达则宁烦毋略。宁下毋高。宁浅毋深。宁拙毋巧。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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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德书论读书。则曰宁略毋详。宁疏毋密。窃疑两下说去。太不相类。读书及下学上达。俱是为学则宜其欲详密高深。而反使之守那约何也。毋高毋深等语。是所以抑其飞荡。而却又曰毋略。一时立言。有如是不侔耶。
汪公溺于禅学而不屑下学。故告之以此。盖下学之细节必谨。似乎烦。禅家则运水般柴。率意妄行。便是略也。下学用工。须在日用低平浅近质朴处。而禅家则专就空昭灵妙恍惚奇怪处作弄。此其所谓高深巧者也。张公有看书碎拘之病。故告之以此。其训李果斋则曰宁详毋略。此其随人而为之教也。月川赵先生问此段之义曰略是总略。非忽略之谓。疏是疏通。非疏漏之谓。详是细琐。非详审之谓。密是拘滞。非精密之谓。退陶答曰如此看亦善。
 
殷亡伯夷不归孤竹。而必死于首阳何也。不欲食周粟则不居周之地可也。西山之薇。有何恋著。而终至于饿死也。
首阳在孤竹之地。夷齐谏伐采薇事。钟尝不信。盖孔孟称夷齐非一。而未尝言谏伐事。其曰饿死于首阳者。对齐景公有马千驷而言。能让千乘之富也。非真谓不食而死也。意者夷齐尝归养于文王矣。逮其老将死。乃归终于故国。而不及见武王孟津之会欤。孤竹非殷之畿内侯藩。墨胎又非王族。夷齐非仕殷者。武王又非篡弑者。则夷齐之为纣死义。果合于圣人之清乎。是未可知也。
 孙思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横渠先生曰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两说何矛盾若是。孙氏所言。心既对胆字为说。则抑或指血肉心欤。
心欲小。敬慎战惧。不敢纵恣之谓。大其心则恢弘开廓。不以私意自蔽之谓。血肉之心。岂容可大可小。这胆字亦以胆略而言。非指六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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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疑君子有大道。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之语。骄泰之失。亦可谓大道欤。
大道。谓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术。忠信则得其术。骄泰则失其术。
 朱子跋黄仲本朋友说。有曰父子兄弟。天属之亲。非其乖离之极。固不能轻以相弃。此窃可疑。
此因上段世教不明。莫尽其道者而言。
 跋范文正家书所云亲僚友以绝壅蔽之萌。乃所以明与同官议。莫与幺人商量之馀意也。明禁防以杜奸私之渐。又所以释莫纵乡亲来府下兴贩之本义欤。效一官之效字当训何。
得之。效是效力之谓。
 答陈同父书云今世孔孟管葛自不乏人。此隐然拟之于同父而为之激励者耶。但恐管葛则虽或不乏。而孔孟岂可易得哉。
只是泛言。非谓同父也。苟以实言则岂惟孔孟不见于当世。管葛亦不可得。特君子之言。不以无人而忽天下。不以未见而轻一世也。
 与受之帖云于先生之前。不可说同学之短。又云虽是同学。不可无亲疏之辨。此皆请于先生听其所教。窃恐欲辨其亲疏而请于先生。则其将何说以审问之。先生亦将何辞以说与之。问答之际。殆似难处。
固不可自说同学之短。而其问人品贤否。孰为损益于先生则何难处之有。先生亦岂不能明言而为含胡吞吐。如今之低仰面皮者耶。
 与魏应仲书所云三哥。直指应仲欤。使之逐日诵礼记左传各百遍。诵孟子三二十遍。又看史数板。反覆数遍。方戒其贪务。而却又启涉猎之端何也。且四书诵数之差等。抑别有意义否。与蔡季通书所云三哥所苦痁疾为况如何。亦直指季通者欤。
此三哥。直指应仲。蔡三哥即仲默也。意应仲尚未识文字蹊径。故令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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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又当折衷以义理。故继诵孟子。而记传则聱牙易忘。故百其遍。孟子则通畅易记。故止于三二十遍。继当以所会于记传孟子者。参究于他书。而知其文字之体制义理之得失。故又令看史反覆。此比今之才下者。果若贪多。而在应仲想其优为。故教之如此。
 答黄直卿书所云致仕文字近方发得去。曹晋叔老大隐约。号为有思虑。彭子寿行遣想已闻之。此事是放了等诸说。文理未莹。都不能理会。
庆元己未。先生上致仕之章。此谓今已发遣此章也。隐约。隐缩之意。曹晋叔老来阅历世患。隐约以处。见称为有深思远虑者。而欲挽止此章也。是时𠈁胄诬赵汝愚有异谋。捕鞫彭子寿。遂夺子寿官。其势必将窜流。故曰子寿行遣想已有所闻矣。此事即行遣子寿事也。放了字属下句。盖赵罢相时。徐子宜抗章请留。是时𠈁胄欲行遣子宜。不果而放下了。故今必欲将子寿填补子宜之窠阙。图得渠旧日话头。至此增光也。个人指子寿也。
 
声尝以为初学之漫说天理。不若下学人事。盖一身心之诚伪敬肆。且不暇省察。而悬想于高妙。反似骛于虚远而不恤切己之病也。
人事上便有天理。一身心之诚伪敬肆。便是天理人欲之判。省察于是。便是讲究天理。初无一样玄妙底天理也。始学固不可径探大原。而才着意于正心修身之工。亦不可全然昧昧而直行。鲜不堕落一边。故古人之教。既涵养于小学矣。则便以致知格物为先。朱夫子编近思录。首以道体。退陶子亦曰下学上达。固是常序。但学者习久无得。易至中废。故不如指示本源。今在贤座地。正不宜一切遗置于穷理事也。
 如何是性而有本然气质天生恒定之诸般别名。
性即所得乎天之元亨利贞之理而为仁义礼智者也。本善而无恶。故是谓本然之性。性之发用。必资乎气。而气有淑慝。其淑者则顺性而助其发挥。慝者则汩性而肆其炽荡。故性受变于气质而有刚善刚恶柔善柔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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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差。是则目之以气质之性。然性非二件。只一性而有变不变之殊也。以其得于天。故曰天性。以其为固有之常理而曰恒性。生之谓性。告子之认气为理也。朱子谓定性当作定心看。
 如何是命而有天命理命气命数命之界头各异。
命者天理之乘气流行而赋予万物者也。如君上之有所命于臣下。故谓之天命。仁义礼智。命于理者也。寿夭贵贱。命于气者也。所以有理命气命之别。然命于理者。气未尝不为其资。命于气者。理未尝不在其中。特以所重者而析其界分尔。数命。即气命。自天之所赋而曰气命。自人之所值而曰数命。
 如何是心而有道心人心理心气心良心本心之别。
道心人心。俱以心之发处言。而心之发于道理边事者谓之道心。发于人身上事者谓之人心。一心而有此二发也。义理心即道心。形气心即人心也。若又言心之本体则仁义礼智之理便是心也。言心之资具则精神血肉之气亦是心也。以其本然之善而曰良心本心。此即本体之心也。然曰本曰良。亦些有分别。以其天理固具而曰本心。以其人欲未汩而曰良心。一心而所就言者。各有攸指也。大抵心者。性情意志之统名。非别有部位时分也。心是一个字母。在性为性。在情为情。在意为意。在志为志者也。是为一身之主宰。万事之纲纽。而邵朱子所谓心为太极者也。盖太极在德为德。在命为命。在道为道。在神为神。非别有一物于道德命神之外也。若其精神血肉则只是此心之资具也。
 如何是情而有四端七情之分。
情者。性之发也。一理也而静则为性动则为情。时分之异称。非体段之各有也。四端者。性之乘经气而直发者。七情者。性之乘纬气而横生者。故四端则无不善。七情则有善有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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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理气而有不相离不相杂。理种不为气种。气种不为理种。理先气后。气先理后。理上求气。气上求理。正理公理。浩气豪气。理通气局。理乘气载之许多分界。
气是气运气力之称。理是道理条理之称。盖天地之成象。人物之成形。寒暑晦明飞走运动。皆阴阳五行之气也。气不徒然。而必有使他如是管摄他不失轨度者。是乃所谓理也。理非别有一物。只是理势之当然所以然者也。无形象无兆眹而只在此气境界。未有超然而独立者。故谓之不相离。虽其在气境界而气自是气理自是理。初非理即气气即理。故谓之不相杂。理种不为气种。气种不为理种。愚昧未尝闻其说。而亦未知其指何而言。敢问此是谁说。幸子细录示也。理气本不相离则宜无先后之可言。但气有生灭而理无生灭。自其旧气才灭。新气未生处言。则理固自若。而气之新者得以根于理而生焉。此则理先而气后之可言也。大凡先有此为阳之理。然后阳以之生。先有此为阴之理。然后阴以之生。先有此可喜之理。然后喜之气发焉。先有此可怒之理。然后怒之气作焉。凡事莫不皆然。气先理后。势逆而机值。非可以常论也。如蹶趋之动心是也。气以载理。理必寓气。故气上可以求理。如木之气便有仁底理。金之气便有义底理是也。理则无形。无形上更安有气之可求哉。特有为阴为阳为水为火之妙而已。以其不偏邪而谓之正理。以其无私吝而谓之公理。以其英迈不塌飒而谓之豪气。以其盛大流行而谓之浩气。初非有两样理气也。理无形状方所。静而能动动而能静。神妙不测。故谓之通。气则阴只静而不能动。阳只动而不能静。水不能炎上。火不能润下。拘泥有方。故谓之局。理之静而搭乎阴。理之动而行乎阳。如人之乘马马之载人而出入。故谓之理乘气载。大略如此。惟在自去究察。
 如何是意而曰心所发。如何是志而曰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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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是心之商量计较底。故曰心所发。志是心之趋向确定底。故曰心所向。
 如何是思虑念想之谓。
退溪答金而精曰念。韵会训常思也。盖逐顷逐刻。此心所在。谓之念。念者以今心为义也。故曰一念俄顷之间曰念念不忘云。虑。韵会思有所图曰虑。此与对同磨勘之说。可通看。但思有所图。正训字义。对同磨勘。乃就临事用虑处说。思。韵会念也。然念不足以尽思义。念浅而思深。念疏而思密。盖心者求通之谓。亦事物上心之谓也。今于日用常行处。要见名理指的。如公之不计艰险。作此远游。志也。此心随事发一念。要如何为之。意也。时时刻刻今顷所在之心。念也。因而有所图虞。虑也。文字义理。眇绵寻绎。事物酬应。新旧省记。思也。而其中志意思三字为重。○今按释名。念黏也。心黏著不能忘也。说文思从心囟声。囟顶门骨空。自囟至心。如丝相贯不绝。说文虑谋。思也。想。冀思也。希冀而思之也。(周礼注。想有所似。可形相也。)六书精蕴想字从心从相。言有所著也。
 如何有忿愠恚怒之殊。
忿者怒未舒而怫郁。若水之湓沸也。愠集韵心所蕴积也。论语注愠含怒意。恚恨意之有挂滞于心也。怒者忿之发也。颜师古曰怒从心从弩。省怒若强弩之发。人怒则面目张起。凡怒当以心节之。故从心奴为怒。
 如何有忻喜欢乐之别。
忻是喜之甚而心有所掀动也。欢是乐之端而心有所劝慕也。喜是心有所适可而自嬉也。乐则发散在外而如乐之和谐者。统言之或可互用。而细分之各有貌状。
 人欲与私欲有何别。人之恒言。指事之不法曰无理。指人之不良曰恶性。谓事之释虑曰放心。谓人之犯分曰生心。此虽常言语。令人不免有节节致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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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欲便是私欲。以其不由于天理而作于人为。故曰人欲。不由乎公道而出于私意。故曰私欲。理无不在。而彼既不法则不法之事。初非有不法底理。故谓无理亦得。性固本善。而彼为不良则性为气汩而变于恶。故谓恶性亦得。此以性之末流言也。释虑曰放心。谓放下忧疑之心。非如孟子所谓放心也。犯分曰生心。谓生出希觊之心。乃自他生出。而非本分也。
 明道先生曰天地生物。各无不足之理。然则人物性之有偏全何也。
人足人之理。物足物之理。物之性。比之人虽偏矣。而牛足于耕。马足于乘。各无不足之理。
 朱子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此何谓也。自然又三字语意甚难解。
心之体性也。而性则单指未发浑然无迹。心则通该情意。有所发用。故曰微有迹。其曰微者。亦不似形气之显有粗迹故也。气固为心之资。而心之本体乃理也。气有作用而心之主宰。一循天则。故曰自然。气无知识。而心之神妙不可测度。故曰又灵。言自然而又灵也。
 太极说云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静之际。可无气而自能动静乎。以吾心之太极验之。则恻隐羞恶之蔼然发出者。便是动而生阳。万事百度之应而复寂者。便是静而生阴也。故以为其所以动静者理也。其为动底静底者气也。未审然否。
理本无形。神妙不测。动而能静静而能动。气之根于理者。由是而能动静。理何尝借力于气而为之动静乎。朱子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此则又大煞分明矣。图说自一初大原而竖直推下则太极动而阳始生。太极静而阴始生。生阳生阴之前。曾焉有非阳非阴之气乎。虽以吾心太极验之。见孺子入井而可恻之理著矣。于是吾心之仁感动而木之气夹载而蓦发。见恶人犯法而可恶之理著矣。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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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之义感动而金之气夹载而直发。应事既了。自有恻止恶歇之理矣。于是焉仁义之端。收敛无痕。而木金之气。从以帖然。此犬极之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者。尤较然矣。以是推之则动底静底理也。所以动所以静。理之本体也。能动能静。理之妙用也。动之静之。功用万变者。气之为也。
 变化气质四字。非大贤地位。恐不可以易言也。今之为学者。或长于读书而短于应事。或优于外务而劣于实践。或敏于言辞而钝于谈书。或厚于仁而薄于义。此皆气质所偏而不能变化之致也。若曰气质素定。不可尽变。则作之者不可成君子。士不可希贤。贤不可希圣。深所未晓。
气质局定。虽若难变。而以理御气。气亦可变。今夫水至冷者而燖之则燠。石至粗者而磨之则滑。观此则可知矣。彼有长短优劣敏钝厚薄者。任其水而不燖石而不磨者也。苟从其短劣钝薄者。抖擞之矫揉之。则岂有不可变之气质哉。人患不肯用力。岂必大贤而后方可谓变化也。惟其变化故成大贤耳。然而变化气质。须耐久可得。非可以一时勉强而遂至。幸于此密察而积累之。如何如何。
答金振玉(辛丑)
驽缓之不能先施于朋友。钟方自讼。而不敢望于朋友者也。公能不校而为之相问不替。且自咎以跨岁阙信。若有所逋负者。信乎君子忠爱之无已。而自修之犹恐有不尽也。敬审志养膺新休。闱韵康悦。埙篪唱和。日供欢笑。是𠯴区区窃祝。人生世间。固不能拨脱俗冗。经历得多少厮炒。足以长德慧而坚志虑。是可着力。不必深恶也。贴己之做。亦在随分以应之而已。岂容遽迫于力量所不到之地。交战于事机不常有之会。以自困而自沮也哉。日用云为。事亲接人。不过如夏葛冬裘之时至则行耳。实心体认。自有至理甚顺。夫何必艰苦以求之耶。况公宿恙未苏。神气未完。尤不当切切拘牵。以妨天和。惟优游涵泳于已熟之书。从容宽适于已能之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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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生。渐次有诣。则自当气融物化。无事于交兵血斗。而所向之无不利矣。是区区望也。深衣之制。钟前此盖尝有见。而亦不敢信。以此未曾试之于身。今不能以疑似难明之说。为公谋祭先之服也。后当面究。此非卒卒可尽也。望惟恕亮。夫子之称管仲以如其仁。非许其仁也。特以问之者以其不死为不仁。故为言其一匡九合尊王攘夷之功。有如许仁者之迹。以明其不死之不可谓不仁也。盖使圣人处此。不必以杀身为成仁。而当存得我一身。施利泽于一世。以为仁故耳。此非就他心地工夫上言矣。则假仁之迹。亦可谓仁之功矣。子产之惠。汉祖唐宗之拯民于涂炭。亦不害为一事一时之仁矣。但其仁非心得。故及人者亦不实。终不能致尧舜文武之治耳。若使由,赐氏问管氏之仁乎。则圣人必以吾不知也答之尔。观于焉得俭孰不知礼之断。可以推知矣。如何如何。崔致玉其姿可敬。此等后生正合相策于实心实理之中。须与之勉勉不舍。以振吾党。钟新年无他事。但患四方知旧。颇以经礼之难文字之校状碣之役。镇日相寻。牢辞不听。此非己分。徒取僭窃之罪。奈何奈何。致玉之误恳。亦可闷也。公何不挽住之也。亦可怨也。
答金振玉
向晋见图书满屋。几案清楚。原宪之贫何伤也。塔桥追别。馀思黯黯。书来无何。幸审日来清节加护。良慰良慰。旱骚可懔。今雨未足。天于苍生。毕竟当如何。惟修身以俟之。别无良方可图免。钟伊日抵水泡台。翌早送汝鸾归。归见家中尚无恙。奫侄同数三辈做砚墨戏。然只以消暑。不干实业。其长短何足强也。书堂铭不敢孤厚托。冒颜构上。深恐旨趣疏浅。体裁俚陋。不敢以累庄士之居。如赐逐一镌补。幸无大过。斯可矣。万望留意。近间读何书。且从事于心近两编为佳耳。以其切实精微。最好于本领上受用。本领未立则彼谈性命理节文。都无着落处。况词章末艺。又奚暇规规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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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间耶。公年亦几向衰矣。及今不力。恐岁月之不肯留待也。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