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x 页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书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2H 页
答张舜明(锡荩○壬子)
冬间见讯。奉读一涕。天候已春而寒威甚于觱栗。人道之乖而岂天亦不能常耶。谨惟际此。令候何似。松筠之贞。想不以岁寒而自铄。而俭年瓶钵。不几于首山之饿否。江居有应接之烦。固宜不免。而岩浦篪床。足以怡静而乐湛。唱和讲讨。又堪拨闷忘忧。未始不为目下金华。其视峡伧之尸居蛰缩而喘息出没者。不亦虫鹄之悬乎。东岩阡铭。足令九原悲泣。深仰匠石之斤。老而愈鍊也。谨己如戒转寄于本家。尚未得其回声。或虑其浮沉也。鋾旧屋已灰。新巢未茨。十口波吒。直露地睡耳。大地骚骚。色鸟群翔。翘首西云。不任羡仰。顾勇欠徙义。智乏择仁。谓之奈何。甚欲与令公一商。而亦不可得。秪自忉怛。惟希加餐自啬。遂三闾度世之愿而为之究竟。馀都不备。伏惟令照。
答宋致车(晋翼○丙申)
孤寓绝峡。钟自谓妄矣。人亦许之以妄而无异辞者。岂意以贤执事详缓缜密而遽蹈其妄也耶。三复来书。政不任同病之怜。渔樵菑穑。随分为康济计。朝晡之需。稍可自裕。而藜羹饱后。气足以充宇宙否。时象不须言。今幸而免为髡虏矣。只当益讲理义。益励同志。以俟夫皓天之复而已。自馀不必预虞也。钟锡既不能荷戈赴义于花府。为乡人所唾骂。继而有布告之举。又惹得许多游谈。执事疑之是也。然而短刀长戟。本非我长。胸中伎俩。惟是空言之可补于民彝者。无宁舍彼而就此。粗伸吾壹郁之膈。而庶几其鸣义声于天下。俾天下万邦或知夫东华之犹秉周礼而匹夫之不可夺志也耶。虽使无裨于目前。亦安知其不有倡于来玆耶。利钝迟速。非儒者所计较也。此胡大罪于名教。举世哗然。万口诛讨。一以为迎合时意。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2L 页
一以为钓名干誉。夫所谓时意者。其不在于抚纳岛丑耶。其不在于喝散义旅耶。要天下共仗大义。以讨逆党者。何其迎合之乖方也。名誉二字。钟之所深仇而疾首者。牢关固拒。尚恐其熏腻我。况可褰裳而就之乎。抑为此言者。顾应以自家胸中推测尔。直付之一笑而已。我则当自反。苟其有一毫涉于其言者。则克治之制伏之。毋使私意滋长。斯可矣。如其无是。彼皆误认。何足辨为。蒙吾兄叩诘。有此覼缕。览至须默会。亦不必向人道也。综要近已勘毕。然此事如扫尘。旋看旋疑。殆不可遽已。恨不得与明者盍簪而共商之也。尊先公遗藁。自有孝子克干而能无憾。瞽昧安得藉手于其间哉。傥或一随诸贤之后。得究观其大全而以卒平日依仰之私则自已幸也。此亦可易得耶。纸尽不备。
答宋致车(庚子)
客秋济南之往。谓当乍晤清眄。值驭者赋远游于东都。怅仰而不可及。至月有书。始得于新正。蒙寄意深厚。多事匆卒。修覆迁稽。虽仁者亦不能不罪其逋慢也。春序已中。谨惟摄养增重。视听幸不衰。埙篪孔谐。讲解相发。益有以藉赖于晚暮否。箪瓢不须问。盖自困涸辙。无计以喣湿也。一贫字岂能杀人耶。吾家活计。专在于所受之正。惟不失此。为全生命脉。来谕深以切偲见待。第切荣感。顾此亦如喣湿之无计。赧缩不可言。尊兄则视我犹哿矣者。请反施之如何。钟碌碌无可举似者。礼辑之役。只从旁参听。其何能有上下于聚讼之会哉。代服一款。钟果有疑。而亦出于不忍死其亲之义也。然而既有先贤定论。而又此盛驳甚峻。只当容再加审思。以待其解惑耳。至若俯询其所据者。则庾蔚之所谓父为嫡。居丧而亡。孙不传重。郑愚伏所谓凡服以始制为断。小祥前以本服行事。小祥后以素服行。未为阙事。崔明谷所谓三年之内。人子不忍死其亲。今使新遭丧之人。遽然代服。其于义理情礼何如也者。皆是也。且服义有五。曰正服也从服也义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3H 页
服也降服也加服也。而代服接服之名。都不见于经记。岂前圣之有未及思者耶。若于此说得出。钟之郁可释然矣。幸有以考示之也。继祖之不坠家学。每念可敬。想近益长进。冗扰未暇另叩。望为布区区之悃焉。
答宋致车(辛丑)
方蹒跚庭户间。与百累琐琐者相俯仰。忽纡崇翰。乍一展读。即觉形神超越。豪气亘空。始焉若挟飞仙而遨阆风。俄而有破浪万里。笞中行而斩郅支底意思。既以自快。继之以一笑一喟而罢。吾未知老兄之作此经营。其又不如吾霎时光景而止耶。枫岳云烟。自合充囊袋奇蓄。独立乎毗卢之顶。呼吸于轇轕涳濛之际者。固足以一畅碨磊。怡然而乐其宽也。至若辽蓟黄尘。惨人心目。碧眼红毛睒矆鬇鬡。侏𠌯之不堪译而机变之不及臆者。则窃恐非老兄习常守静谭性论心之所可猝然而相当。以愚而揣之。终莫若自靖吾玄。试汗马于方寸之间。驱夷狄于郛郭之外。区处得许多堂室之干而无有疏漏。设遇不虞之至。自可死生以之。从容而就其安尔。若夫普济廓清。自当有天下之第一等者。乘机而担夯去矣。愿老兄之毋屑屑也。如欲办一奇事。以自名而已。天下之兴衰安危。有不必苟关心者。则又非所望于老兄也。况于晚暮羸悴。疾病易乘。徒步万里。饱经艰险。纵使幸而无恙。亦非所以慰子弟之情者也。且观今之平居而稍能自爱者。及夫一游外国而归。便张皇金虏之势。而欲毁衣裳以徇之。盖其素无不见之见。故心骇于目而志为所夺也。敢问吾老兄于此。其果能自信否。钟之甚言至此。欲固止老兄无动也。伏惟恕谅。只可以来月相遌于会辅讲座。商量得一二切近事。仍与做锦海观赏。以鴳榆当鲲风。亦不害为逍遥游也。如何如何。
与宋致车
天之不福于仁人。以执事之和平坦易。与物无忮。而不克享有百祥。奄见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3L 页
干蛊之摧折于目前。此何理此何理哉。承闻惊愕。久而不信。果信耶不信耶。伏惟慈爱悲痛。何以堪处。冤窆以时。且能理遣自宽。气力不至疚铄否。抑有遗孤可传仁种者否。抚育奖成。视祖为父。忍悲含痛。正可专意于此。望倍万保啬。勿以无益伤有涯之生。如何如何。钟自南归。一向栖屑。无甚趣味。今又荒骚剥床。掩户愁恼。早晏趋慰。未可预正。姑此奉状。傥有以恕贷之否。
答宋致车(壬寅)
伏承惠状。审所以顺变节悲者有方。起处保无损铄。玩索不耗于神思。此足见平日学问之力。而区区虞虑之妄矣。方字献愚。是出于一时之偶戏。而谦虚反省。将欲无弃于菅蒯。感叹不容言。但当初鄙意。正在于义以方外。而所谓方外者。亦岂为峭截峻直于待人接物之地哉。只谓自家之律己制事。一由于方正尔。不方于己而方于人。宁非不能絜矩之失耶。家训宁静。允矣受用之旨诀。而亦窃谓从事于方。然后此心可得以宁静。正可以相资。而不可以相背观也。如何如何。俯徵拙语。何敢何敢。自顾多惭。一言之偶戏。已自难恕。又可以为箴为辞。以溷人视听耶。启蒙疑询。此无传疑可考。且钟于象数之奥。近益茫昧。无由仰答盛意。并切缩恧之至。明者可矜恕也。彝卿之业语类甚善。联床烂讨。想有许多相发。因风布其绪馀。以唤惺峡陋。启道屡以礼辑役见招。而私干多掣。未克远诣。势将致启道于此间。彝卿,景载傥可以偕动否。春气乍暄。政不任同人之思。馀几宝啬万重。
答宋致车(癸卯)
哀均白帢。念切停云。小春惠书。尚今摩挲不去手。而推借之溢。不能无疑于直谅之地也。忽已岁暮。尊体连旺。穷愁苦况。已付之太上之忘。而观象玩辞。有得于晚喜之工否。区区不任向风而瞻咏。钟虚名为祟。上而欺君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4H 页
父。下而负师友。腼颜喘息。此何人斯。犹于寝食之间。每切榛苓之想。而陇云之自怡。无补于枕泉之去作。抚躬太息。将何及矣。惟有随分守雌。温绎旧知。以资桑榆之受用。此堪为尘刹之奉。而冗故迭夺。懒性不振。悠悠媕娿。日月流逝。前头把玩。其何足以弥缝于百罅之绽裂哉。幸仁爱之有以教之也。刚公一命。在自家不必贺。但出身事主。由此权舆。抑或进进而可展其素蕴。无负其尧舜君民之志否。如以必得呈递为高。则亦不能无恝于 圣朝崇奖儒学之盛美也。不审高意则谓如何。
答许文吾(○甲辰)
南来声尘甚迩。而会晤差迟。殊以为恨。便中辱书。拜审伊来起居云房。清韵日胜。综干剞役。斯文有赖。区区不胜艳仰。钟锡奔走扰恼。无可奉溷。就示刊事之枝梧。钟诚知罪。盖当初之猥承佥眷。不敢遽辞者。冀斯文之幸有成功也。其时事机非藉乡排则有难措手。故别纸奉告。以此为头例。而仍言近来排索之弊。继陈厓栗诸贤之刊纲目故事。请诸公之出义担册。则其意之究竟。已可照亮矣。幸而诸公不遗鄙言。竞奋而就义。则头例设辞。已归落空。是以各劝相对。缕缕以停断乡排为嘱。而尊执事亦已一诺再诺而无他辞矣。腊间专送数君子于邑府者。盖为防中间之枉索乡排。归怨于刊所也。而未知数君子毕竟作何周旋。乃有此张皇骚屑。遂以为钟之指画本自如此。钟诚昏迷。却不记昨日事。而旁人之看认。亦或有之。玆承盛谕。乃一一归罪于无状。奉言惶缩。不知所以仰对。既如是则乡排之停罢轮通。似已发文。是乃自我而掣诸公之肘。沮大役于垂成也。前后颠倒。举止骇妄如此。而其可更厕于诸公之列。有所上下于斯文之重事耶。第俟日间面乞于此近诸公。仍控单请递任名为计。幸惟仁者加谅而怜贷之也。旅座匆匆。止此仰谢。
答李舜闻(赫明○丙申)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4L 页
钟方以去就无状。作人眼刺。如雀噪蛇。恶将及蟹。乃贤执事胡为乎一属眄。遽垂谬爱。荐枉岩窦。抚视羁苦。琼函云笺。眷眷寄情。钟尝闻海上之有逐臭者。以为此出于文人诙诡。岂诚有是事。今而于执事者之怀我也。始疑夫彼或非妄也。然而执事曷尝无权衡于是焉哉。特怜其拙似愿其愚似质。思欲拂洗劘砺。而幸其一长之或就也。仁人用心。固若是恻怛焉尔乎。惟始终加惠。勿替鞭绳。则钟敢不竭精极艺。以效其万一哉。楣需重荷俯嘱。然胸中草木。无时可锄。苗脉之发。蓁蓁可愁。宁有好话头可以妆点清燕者否。俟意思到时。第当试可。然其不中用决矣。何必待他血指。然后方始恻然而挥退之也。惟未事而宽赦之则甚幸。钟锡逢秋未归。切拟缚屋于伽倻一面。以与执事成半山之乐。而穷道屑屑。姑无目下成算。方以是逡巡耳。待少定当一晋谢厚意。馀祝起居增毖。
答李舜闻
羁禽之来巢云角。适足为羞于鸾鹤之林。而乃枉辱记念。遣惟肖以抚视。损手字以存恤。钟于此何以当仁人之厚哉。第审图史供娱。起处清燕。斯世得此。亦足云哿矣。外馀之风飙摵摵。奚暇能一一愁杀也。钟锡偶此停迫。姑非定算。承谕以琴瑟好合善谑。然蔬盐瓢钵。只添得细语剌剌。还不若鹊桥未渡之为差无事也。华宗上庠君。故此委访感甚。且其清爽谦恪。宜其主仲雍之鬯而锡祉于佥昆也。肖君又颇说中庸疑处。若不负乃翁苦心者。俱堪爱敬。适患胫尰新溃。伏枕呻呓。不能与之倾倒烂漫。私窃愤恨。把笔强书。略此修回。
答李舜闻
雪径抱琴。眷眷乎故人之意。而菊辰遗笺。昨始从原泉而至。又为之庄诵而不厌也。君子之于钟也。其与之者泰矣。钟惧无以承荷得去。惟督之以日用之裘葛。灌之以苦口之药石。或庶几自励于衰暮。而不终为君子之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5H 页
弃。是切区区蕲仰。斋记既被屡强。玆不免冒汗构上。其何足以发主人之得而厕墙壁之隅哉。瓿之可也。绳斲之亦不敢望也。琴操暨近体诸作。并以和呈。风蜩雨蚓。错于鼗管之列可乎。抑此等唱酬。只长得啸傲不平之气。初无与于己分之实。窃念老兄一生于庸易之间。其潜究密察。必有自得而乐之者矣。亦必有愤悱而姑不得者矣。幸开示一二。以拨钝根。深所望也。岂与閒追逐閒吟弄者比哉。伏惟亮裁。
答李舜闻
书雁频唳。穷林清爽。深感君子相与之意。不浅浅于晚暮也。但钟私窃尝谓老兄最是吾辈中白直而无表襮者。以是乐与绸缪。冀受直谅之益。今读来谕。乃分外夸诩。抬之而天演之而海。盈笺百言。无一字流出于衷膈。钟于是有以认执事之亦病于俗也。然此岂执事之过哉。世之喜谀而恶直者使之至是尔。钟则不必然。幸老兄之无恐。惟以来谕所谓言非义不出诸口。事非正不留于心者。既自勉而且施诸劣交。如何如何。俯询甚高。不敢臆对。然窃以为实之所在。名之所立也。初不系乎形之有无而名不名也。天下莫实于是理。故理之名立焉。而曰命曰性曰道曰德。随地头异称。莫非此理之别名尔。则无形者何尝无名哉。若夫太极云者。此理之徽号也。以其为万事之标准万物之根要。故称之曰太极。极者标准之名也。如屋极枢极根极之极皆是也。夫子就阴阳变易之中。指以示人曰这本有大标准在尔。盖借有形之物。以名无形之理也。后人不达。遂以太极为有形象。如汉儒所谓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是也。千五百年无人会此。至周子始乃建图立说。以推明夫子之意而开世儒之惑曰无极而太极。言实无标准之形而大是标准耳。勉斋所谓无形而至形无方而大方。乃其的训也。夫子则就易上说。故先言易。有以明变易之有所本。周子则直就大原上顺推下。故先言无极。以救世儒认形之弊也。然而夫子即继之曰太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5L 页
极生两仪。则是未尝不顺推大原也。周子于第二圈。画阳动阴静而本体在中。则是未尝不言易有太极也。前圣后贤。曷尝有矛盾于其间哉。陋识拙解。止是而已。如未中理。望早赐订批。方以寒疾伏枕昏瞀。强笔作谢。不能详暴。惟直谅以切偲。照此诚曲。
方裁谢欲寄而琼缄续至。眷惠重复。殆不堪负荷。梅词二阕。声趣俱到。而但词家程格。森然有一定之式。不可以毫釐差。今盛作既自谓古调。而其平仄句叶。类皆摆脱程格。新出机轴。恐赏音者窃有所訾议也。望须更检词谱。一从梅花引程格。点化得今作。然后仍以见寄焉。则钟虽非子期。亦当会峨峨者之为美矣。古歌一篇。用意高妙。步骤清逸。决非管蠡所遽测者。最是绝句六章。精明剀切。理趣圆畅。尽可讽可咏而久不厌也。大抵理非别物。即事之是者是已。苟尽力乎事之是则理便在是矣。岂曾有一个无位真人闪烁于虚空之间。髣髴于影象之交者哉。此则禅道家顿悟存想之术。非吾儒穷理循理之实也。未审老兄以为如何。积日吟病。神思耗竭。不能奉和清什。留看后日。恐似非晚。然思不及则亦已矣。安得强耶。伏惟恕至。
答李舜闻(丁酉)
除夕得书。多赖存恤。以之饯迓属趣。铭感亡以为喻。仰想君子履端。万禄贞吉。覃思妙悟。与岁俱新否。小劄垂问。系是究玩之馀。已经剖破者。而乃举以相难。要与烂漫。此盛意也。钟不敢匿其愚。逐一下语。以求评批。然岁时被人事稠攘。随隙即写。不遑勘鍊。今又发花山之行。不能徐绎而修改之。只令小侄讨便寄呈。想其许多纰缪。无足以发明者一笑。幸细细爬栉。蚤赐驳辨。勿以不足与语而遂置之也。钟归巢当在月晦。归则可与相问。望准备旨诲。以诏迷涂之返。
  别纸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6H 页
老氏之出无入有。庄氏之自无适有。佛氏之万法皆空。先儒同谓之不是。至如老氏之复归于无极。邵子之无极之前。周子之无极而太极。若无甚异。而又以为不同何也。
天下之物。皆生于实有之理。若无此理。便无此物。老聃却以无为道。以为天下之有。皆生于无。乃欲守虚无而致因应。盖不见于无形之理。而遂以为实无也。如果实无则何自而生有乎。庄周之见。大槩与聃一致。而聃则犹欲因无而致有。周则颇识道理之合有者。而却放退了。专不肯下手做。以返其本来之无。瞿昙以无为真而以有为妄。专务空诸所有而成就得无馀寂灭。大抵庄因乎老。佛因乎庄。虽致用略殊。其命脉则潜输共贯而无变也。其为不见夫实有之理则同矣。老之言无极。无穷之谓也。邵之曰无极。指坤复之间。阴阳未判者而云也。周子之言无极。直指此理之无形者。则文虽同而意煞异。
 
老子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二也。周子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一也。而朱子曰无极而太极。只是说无形而有理。乃以有无分言何也。且朱子既曰将有字训太字不得。而今反以有理释太极何也。
即此无形底。便是有理底。则是乃以有无为一也。初非谓无形者之自为一物。有理者之又自为一物也。无形有理之于无极太极。言其意义之如此尔。非逐字为训诂者。则有非训太。谓太极之为实有此理耳。
 夫子曰易有太极。周子曰无极而太极。理一也而于易则谓之有。于太极则谓之无何也。
夫子则就易上说。故先言易有。谓阴阳变易之中。有此至极之理也。周子则就大原上说。故先言无极。谓此理之本无极底形而实为至形底极也。易形而下者也。太极形而上者也。其于形而下处。即有形而上者。而形而上者。便是无形者。则曰有曰无。非有二物也。有言其有理。无言其无形。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6L 页
道与太极之二其名何也。如一木之分而为枝为干。又分而生花生叶。生生不穷而各自成果。千果万果。又自生生。是指流行处为言而谓之太极。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孟子曰道若大路。皆指至极处为言。而乃谓之道何也。朱子所谓语至极则谓之太极。语流行则谓之道。此说非耶。
道与太极。一物而二名。故流行之中实有至极之妙。至极之中亦含流行之义。但所就而言者。各有主意。如朱子所云耳。一木之分而为枝为干。如标准之推出四方八面。故可以言太极之妙而流行之意亦在其中。一贯言一理之流行于万事。道若大路。言当行之理也。则道为正名。而不必谓此道之非至极也。然看圣贤语。只合从本文上寻讨正意。不当揆彼会此。混成骨突了。
 无极而太极。此而字重耶轻耶。抑有渐次之意耶。既曰无。又曰太何也。无极太极。孰先孰后。亦有方位耶。
朱子曰而字轻无次序故也。盖这而字。只是轻轻拽转之辞。而不比动而静而之而为有次序也。以形则曰无。以理则曰太。无形而太形也。有形之形。不足为形之太。而无形之形。形之太也。而字之拽转。正为是也。太极便是无极。焉有先后。理无不周。焉有方位。
 极是何名。是借他物喻此耶。抑理之一名为极耶。南极北极屋极民极皇极尔极商邑四方之极。同一物事耶。
极者标准之名。如军营之定地盘也。先立中心表者是已。中表既立则四方八面。皆从此推出去。劄得了齐整而环卫簇拥。莫不视此为仪则也。南极北极屋极等诸极字。莫不以此而得名也。夫子以此理之为万事万物之根要枢纽者。有似乎标准之为四方八面之仪则。故遂名之曰太极。盖借有形之物。以證无形之理也。其与南极北极等极。虽字义则同。不可谓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7H 页
同一物事也。
 指一物之理为太极耶。指天地万物之理为太极耶。
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也。一能具万。万各具一。初非有两太极也。
 凡物有其形则有其名。苍苍者为天。博厚者为地。高者为山深者为水。所谓太极者。其形如何而有此名耶。圆耶方耶高耶下耶大耶小耶斜耶正耶。
有有形之名。有无形之名。天地山海。有形之名也。道理心性。无形之名也。有形之名。局于一物而非名之至也。无形之名。通乎万物而为名之至也。太极之妙。无形而至形。实为万形之总脑。故无此形而有此名矣。一太极也而自其浑然全具处看则可谓之圆。自其确然定立处看则可谓之方。自其极本穷源处看则可谓之高。自其日用平易处看则可谓之下。自其包括天地处看则可谓之大。自其一物各具处看则可谓之小。初无一定之形。而又非可见之形也。皆至正而已。若其欹斜不正者。气之致然。而非理之本然也。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谓之太极者何也。上天是太极耶。载乃太极耶。无声无臭。可谓之太极。而亦可谓之无极耶。无声无臭之无。与无极之无。同耶异耶。
虽无声臭而实为万事万化之标准。故谓之太极。上天便是太极。而载只是事字意也。然而这天字。非指苍苍之天也。太极之无声无臭。便是无极。朱子于图解。正以无声无臭释无极之义。则三个无字。未见有异。
 天地之间。只有动静两端。太极者。其动耶静耶。抑在此动静之间耶。在动静之外耶。抑动静者太极耶。所以动静者太极耶。
天地之化。皆由于太极之动静。一动一静。循环不穷。亘古亘今。彻表彻里。只是如此。将以何时为间何处为外乎。对动静而横看则静即太极之体。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7L 页
动即太极之用也。统动静而竖看则涵动静者太极之体也。即所以动静者也。有动静者。太极之用也。即方动方静者也。要之太极之妙。专在于动静二字。而主气陷禅如吴澄者。乃曰太极无动静。其与周子所谓太极动而静而之旨。不啻冰炭矣。世之学者。乃或舍周子而从吴澄。抑亦何居。
 未有动静之前。先有太极耶。既有动静之后。继有太极耶。动时太极寓在何处。静时太极寓在何处。
太极者动静之主也。天地未生而太极已立。阴阳虽尽而太极自若。既有太极。便有动静。夫焉有与动静而或先或后底太极耶。太极无形。本无待于寄寓。而动而生阳。便在阳上。静而生阴。便在阴上。如今我趋走时太极在趋走上。端跪时太极在端跪上。随时随处。无乎不在。
 动静阴阳也。阴阳太极。其二物耶。抑一物而二其名耶。
阴阳者。动静之资也。不可以动静直为阴阳也。阴阳气也。太极理也。太极动静而阴阳生焉。则其为二物决矣。
 太极形而上者也。阴阳形而下者也。形而下者谓有太极。则于形而上者。亦可谓有阴阳耶。阴阳太极。竟无先后之可言欤。
形而上。无形者也。形而下。有形者也。有形之物。生于无形之理。而物既生矣。理便在物。则有形之中。固自有无形之妙。若就无形处看则只有为形之理。而未有为形之物。则其于形而上者。安得遽有阴阳耶。才有太极。便有阴阳。固难以先后分。然阴阳气也。气有尽时而理无生灭。自其旧气已尽新气将生处看之。理固自若。而气乃根之而生焉。则理先气后之实。于此可见。
 太极与阴阳。取譬于人身上。心是太极。性是太极。何者为阴阳也。惟性与心。各是二物而不相干涉否。抑一物而二其名耶。孟子只说一性。而程张子之以本然气质分说二性何也。上自圣贤。下至土石昆虫。咸得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8H 页
一性。而今就赋人处。别作二性何也。
心便是太极。气质便是阴阳。非但取譬而已也。心者合性情之名。其静曰性。太极之体也。其动曰情。太极之用也。性即未发之心也。情即已发之心也。朱子所谓太极一动一静已发未发之理者也。心性固一物。而特以统体本体而二其名耳。性固一也。而指其纯粹不杂而言则曰本然之性。指其随气变迁而言则曰气质之性。孟子之言性。原于成汤之降衷。子思之天命而道性之实也。程张氏气质之性。原于伊训之不义。鲁论之相近。而道性之变也。人有人之本性。物有物之本性。而人有人之气质。物有物之气质。则亦皆不能无此性之随气质而变者尔。其实一性也。非有二也。
 南轩氏谓太极之体至静。至静之云。指已发之用而言则何如。指未发之体而言则何如。贯未发已发而言则亦何如。
所谓太极之体至静者。实指其未发之体。冲漠无眹而寂然不动者也。但至静之中。有能动之妙。周子所谓静而无静者然也。若言其已发之用则感而遂通。静者动矣。但于其动也。各当其则。有能静之妙。周子所谓动而无动者然也。此君子主静之工。所以贯乎未发已发。而静亦静动亦静者也。然而南轩本意。未必如此。
 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则太极自能动静耶。太极理也。理无形焉。有形者方能动静。而无形者何以能动静。
朱子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且以目前言之。仁便是动。义便是静。此又何关于气乎。(朱说止此)据此则太极之自能动静明矣。盖有形之动。动则无静。而无形之动。动而无动。动之至妙也。有形之静。静则无动。而无形之静。静而无静。静之至妙也。其实有形者之动静。由于无形者之动静也。今有一件物事在前。须自我先有个合当拈取他道理发露。然后手动而去拈他。苟无拈取底道理先见。则两手十指便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8L 页
帖定而不动。所谓太极者。只是道理之至当者也。因此推究。凡万化万事。莫不以道理之无形者。为动静之实。而形气之动静。从而资助而已。
 既曰一阴一阳则似乎二气。又曰阴根阳阳根阴则似乎一气。是何立言之无定耶。所谓阴阳。做一个说耶。做两个说耶。
自生阴生阳循环不穷处看。则阴只是阳之息。阳只是阴之伸。谓之一气亦得。自分阴分阳对待成立处看则阴静而无动。阳动而无静。谓之二气亦得。一阴了又一阳则亦自是循环之意。阳根此阴根彼则亦自是对待之意。圣贤立言。初未尝不相值也。但既曰阴阳则做两个说。自是定分。
 真理也。精气也。理气合凝处。只言无极。而不言太极何也。
真便是太极之实则固不当叠言太极。其曰无极之真。犹云无形之实理也。对二五之有形者言也。
 在地成形则水火在地而流动闪烁。其未定形何也。水是阴物而其中反明。火是阳物而其中反暗。亦何也。称水为阳。称火为阴。互言无定。亦有义耶。水有温水。火无冷火。亦何义。以五行成时而四时之止于四。亦何也。
水生于天一。火生于地二。一二者。天地之始气也。气之始生。轻清而虚软。故其成形也。亦流动闪烁。不似金木之确然也。惟其闪动不居。故为天地之大功用耳。水固阴也而阳根于阴中。故外暗而内明。火固阳也而阴根于阳中。故外明而内暗。象之日月卦之离坎皆然。自气生而言则天一生水为阳稚。地二生火为阴稚。而及其变合而质成焉则一变于六而水为阴盛。二合于七而火为阳盛。气随质行而水阴而根阳。火阳而根阴矣。地头不同而所就言者亦互殊也。水润下而火炎上。水在上时。有资于炎上之气。故却有温水。火在上时。不能资润下之气。故元无冷火。观乎既济未济则可见。土者水火金木之冲气也。而非可以自专一位。故气行之候。只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9H 页
有四时。而土于四时。无不寄王。
 五行之中。惟水火能动。而木金土不能动者。亦何义也。合天地人物而就动静上总论之。动而无静。静而无动者何物。而禀何气而然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何物也。动而不得其动之理。静而不得其静之理。可静而动。可动而静者。亦何物也。可动而动可静而静。静而不失其静。动而不失其动。一动一静。自合其中者。抑亦何物也。
以气言则五行俱有动有静。而以质言则水火体虚。故动而不居。木金土体确。故静而有定。然水之止于渊中。火之埋在灰里者。不可谓无静也。木之生芽生叶。金之有消有息。土之升降转移者。亦不可谓无动也。动而无静静而无动者。天地人物之气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天地人物之理也。动而不得其动之理。静而不得其静之理。可静而动可动而静者。人物之役于气而妄作者也。可动而动可静而静。动静不失其则者。天地之常理也。而在人则圣人是也。物有时而或然。而毕竟是役于气。则不可谓常常如此。
 妍丑美恶高下浅深之能使异之者。何物也。千态百状之所以贯乎一者。亦何物也。既不能无妍丑美恶之殊则物之情也。圣人之必欲使愚不肖同归于诚意正心之域而一其德者。亦何也。
妍丑美恶。气之然也。而气虽丑恶。理则纯粹。及其动也。理为气汩。则有时而丑恶。然就其中单指理则其为纯粹者固自若也。高下浅深则理之分殊者然也。而气随以有高下浅深矣。千态百状之所以贯乎一者。理之一本者然也。而理一之中。千态百状之妙。亦森然已具矣。理有善而无恶。故圣人主理以制气。欲其一之于善。而不欲以丑恶者杂之也。理为万事万化之本。故圣人立本而欲人人之复其本也。以气则纵有智愚贤不肖之别。而以理则初无智愚贤不肖之间焉。故主理以制气则愚可智而不肖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39L 页
可贤。意诚心正而其德可一矣。若任它丑恶而不管焉。则人之类灭矣。圣人岂可不切切于是哉。
 人具五行而物禀一行耶。物亦具五行耶。其异于人者何也。人得五行之正。而亦有圣狂之殊何也。所谓明德。不分圣狂而同得。则明德之与仁义礼智。同耶异耶。仁义礼智之均赋于人物。而明德之不在物。抑何故也。
人得五行之全。而物之所禀。每偏重于一行。然一行之中。亦自具五行。盖五行之气。缺一则不能成物也。既禀其偏则理随以偏。而不似人之粹然全具也。人固得五行之正。而正焉之中。亦不能无清浊粹驳之别。所以有圣狂之殊也。语明德之本体则仁义礼智而已。固圣狂之所同得。而语明德之全体大用。则曰诚曰敬曰仁曰知曰勇曰忠曰孝曰慈。与夫视之明听之聪手之恭足之重。皆是已。此则圣狂之有不同者也。物固有小小底仁义礼智。而已不似人之全体。况梏于形气。不能推明。则德之大用。尤不可与议耳。
 凡人之生。先有阳而后有阴。阳在内而阴包外。今曰形既生矣。神发知矣。形是阴之聚也。神是阳之开也。然则阴先于阳耶。
形之生也。已先有不测之神。运得精以成形焉。则阳先阴后。固自若也。形既生矣。神便在形上而随遇发用。以成事业。其为阳先而阴后者。亦自若也。知之发属阳。业之成属阴耳。此与中庸章句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者。文势略同。理非后于气。神非后于形。而但就形气已成处说。故先占着田地了。却又向本体妙用上说去。语势之然。非定分之先彼后此也。
 吉匈者。善恶也阴阳也。阴阳不可偏废。而圣人之常欲变恶而为善。舍匈而趋吉者何也。尧舜之世。比屋可封。是可谓独阳而无阴耶。独阳无阴。天下无是理。而吾儒之每扶阳而抑阴何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0H 页
阳刚而阴柔。阳动而阴静。柔以承刚。静以养动。固自是正阴之吉且善者。而阳舒而阴惨。阳明而阴暗。惨有时而害其舒。暗有时而蔽其明。阴之沴而易趣于凶且恶者然也。故才说阴阳。便有吉凶善恶之象。而彼刚恶之凶。亦阳中之阴也。柔善之吉。乃阴中之阳也。圣人之常欲变恶为善。舍凶趋吉者。初非并正阴而刬灭之也。所以汰沴阴而资之阳也。吾儒之扶阳而抑阴者。亦非弃正阴而不用也。所以防沴阴之或蚀阳也。比屋可封。固不可谓纯阳无阴。而阴正而和。与阳合德。则阴而阳者也。若其四凶之为阴沴者则必去之乃已。正阴不可无。而沴阴则不可有者。亦自是理之当然也。
 谓太极含动静。谓太极有动静。含之与有。一义否。
含动静者。所以然之本体也。有动静者。所当然之妙用也。
 动之所以必静者。根乎阴故也。静之所以必动者。根乎阳故也。此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也。而今曰太极动而生阳。却以动阳为端始何也。未动之前。又曰如何也。
动之所以必静者。以太极之妙。动中含静故也。静之所以必动者。以太极之妙。静中含动故也。朱子之以根阴根阳。为所以然之故何耶。统万古而普观则动前又是静。静前又是动。阴前又是阳。阳前又是阴。循环不穷。固无端始。而截自前天地才终。今天地最初头观之。则俄时之静极。已属于前天地。而静极而动。方为今天地之端矣。俄时之死阴。已属于前天地。而动而生阳。方为今天地之始矣。此图说之以动而生阳为先也。邵子所谓用起天地先。亦此意也。未动之前。固是静矣。而乃前天地之静极也。阳生之前。固已有阴。而乃前天地之死阴也。自今天地第一动以往。则动极复静静极复动。阳而根阴阴而根阳。其为无端无始者。亦自若矣。
 太极既无动静之可见。则是乃空底物。其与释氏真空之性。不同何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0L 页
朱子曰释氏说性。只言皮壳。以君臣父子为幻妄。然则其所谓君臣父子。理欤气欤。
太极如无动静之妙则果然是空底物事。果与真空之性无异也。惟其实有此静而涵万理动而行万化之妙。故谓之太极。而非真空之可拟也。彼既谓性为空。则义忠慈孝之理。皆归于空荡荡地矣。以君臣父子为幻妄。为此故也。君臣父子物也。义忠慈孝则也。彼空其则。故遂妄其物。
 南轩曰无极而太极。犹言莫之为而为。其果信然否。
此则朱子之所尝许可者也。宁不可信。但此非将为字以训极也。言其语意之相似也。盖有为之为。涉于造作。而无为而为。为之至也。有极之极。滞于形状。而无极而极。极之太也。勉斋所谓无形而至形。无方而大方。亦一意也。
 动静阴阳。皆是形而下者也。已发之时。固不可谓太极。未发之时。亦不可谓太极耶。寂然不动之中。喜怒哀乐之未感通者也。中与太极。同耶异耶。
有形而下底动静。有形而上底动静。阳动阴静。形而下底动静。固不可以是为太极。而若其未发已发一动一静者。乃形而上底动静。而太极之体用也。朱子曰中者天下大本。乃以喜怒哀乐之未发。此理浑然无所偏倚而言。太极固无偏倚而为万化之本。然其得名。自为至极之极而兼有标准之义。初不以中而得名也。(朱说止此)观此则中与极之同异。可知矣。但太极者。通乎未发已发。而中则只是未发底太极。朱子所谓太极固无偏倚者。亦以未发底言。若其已发则不当云无偏倚。
 人人有太极。物物有太极。则于桀蹠亦可见太极。于木石亦可见太极耶。
桀蹠之太极。初不异于尧舜之太极。但为气所汩。用有所不行。此所谓小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1H 页
人悖之凶者也。虽至恶如桀蹠。容或有良心之霎然发露处。于此可见太极之真。不囿于气者矣。木石固已具偏小底太极。而气顽而塞。发见未易。人之见不到。固其宜也。但随人致用。各效其功。则亦可见太极之妙。
 到成之者性。方谓之性。而朱子曰有是性则有阴阳五行。此性字与他时说性不同。何也。
这性字。即理字之通称。朱子亦尝曰性为之主。而阴阳五行为之经纬错综。又曰气有不存。性却常在。此皆将性字做理字看方得。盖理之在天。便是天之性也。则自天言性。不害为理字之实称。
 未有一物之前。先有太极耶。既有万物之后。继有太极耶。
太极者。万物之本也。本固先有。世岂有继后底倒本耶。但万物既生。这本子却又在万物之中。
 先儒就人身上。以气属阳以血属阴。然则血只有阴而无阳。气只有阳而无阴否。抑兼有阴阳否。互为阴阳否。
以定质言则气阳而血阴。犹火阳而水阴也。以元初言则血生乎阳之温。气生乎阴之寒。犹水生乎天一而火生乎地二也。又就其中细分之。则气血之流行属阳。翕聚属阴。五脏之气属阳。六腑之气属阴。脉络之血属阳。肌肉之血属阴。
 动静。是太极动静阴阳动静。论动静。皆指阴阳。而图说之曰太极动而静而何也。
主太极言则曰太极动静。主阴阳言则曰阴阳动静。然阴静阳动。动静之迹也。太极之一动一静。动静之妙也。迹显而易见。故世之论动静者。多指阴阳。然阴阳动静。实由于太极之动静。故周子于此。从大原顺推。直指其动静之妙耳。
 阴阳定位而乃倏忽变化。横看则左阳右阴。竖看则上阳下阴。仰手为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1L 页
阳覆手为阴。向面为阳背后为阴。北之阳。乃南之阴。东之下。乃西之上。若是幻易。使人莫测何也。
所谓左右上下仰覆向背。乃定位之不可易者也。至其所谓北之阳乃南之阴。东之下乃西之上。乃随人所看而为之说。亦非自然之定位也。若欲言其纵横变化之不一定者。则昼为阳而忽风雨昏晦。夜为阴而却月星明耀。春夏为阳而或风寒恻恻。秋冬为阴而或日晷暄软。这般去处。便使人莫测。盖阴阳互根。初无判然不相入之理。分阴分阳。虽有定位。而自有个神。两在而不测。以致天地之功用。故忽然阴忽然阳。阳遇阴阴包阳。做得出许多神变来。从气推测则恍惚而莫适端倪。据理以观则亦自是妙万物之常用也。何幻之有。
 易云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图说则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二说之不同何也。
易为咸恒说。将归重于夫妇。故先言天地万物而仍及于男女。图说则为气化形化而将归重于生生之无穷。故先言乾坤男女。以立化生之本。仍及于万物。以见化生之众盛。所以不同。然此所谓男女。乃统指万物之男女。朱子所谓牛羊草木。皆有牝牡者也。则与易所云云。初无大异。
 五性感动而善恶分。到五行处方有善恶之分。而其上动静。却无善恶耶。才到人便论气质之性。抑天亦有气质欤。
人性之感动。已杂于气机之交错。故方有善恶之分。若夫太极之动静。理之妙用也。焉有善恶之杂乎。五性是本然之性。到善恶分。然后方可论气质之性。阴阳之气。五行之质。已具于天。故人物之生。又各自有气质。然气质非性也。性之变于气质者。方谓之气质之性。
 周子则说静字。程子则说敬字何也。亦有详略之别耶。
周子常谓无欲故静。盖天下之事。常失于动。有欲故也。是以发主静之旨。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2H 页
然但一向耽著静。恐入于禅会。故程先生发居敬之旨。盖敬则主一无适。而动亦静静亦静。无欲以乱其真矣。在学者为尤切。然其究即主静而已矣。但居敬之节度仪例。比主静为加详。
 太极图自一而二。自二而五。以至万物。易则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而八。以至六十四。西铭则止言阴阳。洪范则只说五行。理一而已。何立论之各异也。
此是李闳祖所问。而朱子答之以人所见有详略。道理未始不相值也。今何敢别求一说耶。圣贤立论。各有主意。各有发明。太极图则主此理流行之妙而以及于万物之始终。故自大原而顺推下来。理生气气生质。气质交运。以生万物。而莫不有太极之妙。易则主阴阳变易之用。故才生阴阳。便用加倍之法。以立对待之体。而引伸触长。亦只如此。西铭则主理一分殊。以明仁道之大。故首称乾坤父母。以起同胞吾与之旨而已。初非有意于论阴论阳也。今谓止言阴阳者。已是错了。洪范则主理五行而叙彝伦。故先言五行。次言五事。以协天人之用。而八政五纪皇极诸畴。无非所以和五行而赞彝伦也。主意各异。言岂可强同。
 太极之义。孔子未曾与颜曾语何也。朱子谓程子之不以授门人者。盖未有能受之者。然则颜曾之于孔子。亦在未能受之列耶。如此其难也。而朱子之首录于近思之编何也。
朱子尝答辅庆源之问曰焉知其不曾说。又曰此亦何尝不切已。又曰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臆度之有。观此则其首录于近思之编。亦可知矣。然而道理亦有显晦。教法亦有今古。虽孔子之不曾说。程子之不曾授。而亦不害为朱子之雅言。而亲切开示。使知宿道向方。苟其略理会则便在面前实用。初非艰晦窈冥底物事。
 朱子曰满山青黄碧绿。无非太极。青黄碧绿是气也。而反以为理何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2L 页
此孟子所谓形色天性。程子所谓器亦道之意也。青黄碧绿。固形而下者。而形而上者实昭著乎其间。鸢飞鱼跃。为此道之费隐者然耶。
 程子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既不容说则周子之说无极何也。邵子之又说无极之前何也。先儒之论。既若有三等次第。则渐说到高处。似无不可。庄子之加一层于无极之上。而乃谓之非是亦何也。始也者。太极也。未始有始也者。无极也。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无极之上又一层也。此与周程邵之旨。同耶异耶。
此问甚是差异。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者。谓人生之前。不容说性字也。非谓都不说人生以上事也。周子之说无极者。谓此理之无形也。在天亦然。在人亦然。非必谓人生以上之理。独为无极也。无极之前。乃指坤以前言。初非周子所谓无极也。则恶在其三等之次第也。说到无极。更无其上。又安得以加一层乎。太极无始而唤太极为始者。已说不着。既以太极为始则无极便是始也者之太极也。又何得为未始有始也。太极无极。岂是二层耶。既曰未始有始。而又曰未始有夫未始有始。则是反为有始也。其不欲高而反下耶。此岂可苟且援合于周邵之说者也。
 朱子以太极之动而生阳。为天地之喜怒哀乐发处。延平谓做已发看不得。抑何所见而然耶。于至理之源。亦可以未发已发言耶。
延平以动而生阳。当复之一阳。而谓动而未形之几。然既曰动矣则便是已发。夫焉有动而未发者乎。但太极之动而生阳。是理动而气生也。中庸喜怒哀乐之发。是性发而为情也。此指理气交际处。彼指一理直遂底。恐不可作一样看。至理之源。既有动静。则便可以己未发言。
 太极之动而生阳。是继之者善也。静而生阴。是成之者性也。而朱子以继为静之极动之始。则似在不动不静之间何也。仁智交际之间。继在仁耶智耶。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3H 页
此亦朱子说。然继之者善。是天命流行底。其分则固属乎阳。而不可直谓之动而生阳也。成之者性。是万物之各正性命底。其分则固属乎阴。而不可直谓之静而生阴也。继是接续之意。静而不动则便断绝。故静之极则又动出来接续了。所以云静之极动之始。明交际接续之几耳。既曰静极而动始则便是动而已矣。岂云不动不静也。仁智交际之云。亦一意也。智是收敛得无痕。静之极也。仁却蔼然有端绪。动之始也。智藏而仁生便接续它不息。则动之继静。仁之继智。非有异也。
 继之者善。即所谓性善。而至成之者性。然后方有气质之善恶否。抑未可以善恶分耶。
继之者善。是命字地头。岂可遽谓之性耶。成之者性。方是性字本位。而命之善者。于是乎立焉。则性亦善而已矣。岂可遽论气质之善恶也。亦岂可谓未分善恶。如无善无不善之说也。
 
朱子尝以太极为体。动静为用。抑何义也。又云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二说同耶异耶。
朱子初年。认动静为气。且认理为体而气为用。所以有前一说。然旋觉未安。改之以后一说。本然之妙。通贯动静。而静者乘阴之机而太极之体所以立也。动者乘阳之机而太极之用所以行也。下语极停当。不似前说之为体用两截。
 物可见而理难知也。太极图欲使人知难知之理也。先儒之教。皆明理一事也。大学之欲格物。而反不言穷理何也。
钟则以为物则难穷而理则易推也。太极之妙。即在乎吾人日用之间低平切近处。莫不有至极底道理。周子之为此图也。岂必使人务为难知之知也。理非悬空。即在乎万事之上。即物穷格。乃所以实穷理也。或者谓理涉恍惚。物有据依。故大学言格物而不云穷理。然外事而求理则其实非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3L 页
理也。诚有恍惚者。理本在事。苟其理也。焉有恍惚底理乎。
 朱子曰乾坤形而上者。易之乾坤乃气也。而谓之理何也。
乾者健也。坤者顺也。健顺天地之性情也。故谓之形而上。易之六阳六阴之卦。卦固气也。而皆以其德名其卦者。所以明是气之有是德也。
 动物之有男女。而植物之无男女何也。
如麻牝牡竹雌雄之类皆是。虽以土石之顽朴者。犹以溪谷为牝。山陵为牡。圆脊者为雄。匾面者为雌。
 朱子曰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然则理亦有不同者乎。
理一而分殊者。理之本色也。就分殊上看则人人不同。物物不同。以其有偏全多寡之殊也。非谓有不仁不义之理也。
 通书所谓几字。在太极图说。却在何节。
在五性感动处。
 孟子言其情则可以为善。周子言五性感动而善恶分。感动则情也。孟周之异其言何也。
孟子则单就性上而指此理直遂之端。故单言善。此则情之实也。周子则就理气相须处。兼指那阴阳用事之会。故兼言善恶。此则情之几也。审其几而定之以中正仁义者。乃所以致其实也。言若有异。而其主善之指同。
 人受天地正通之气。物禀其偏塞。然而鸡能司晨犬能司吠牛能负重马能致远。各能其事。人而不能践形。子鲜孝臣寡忠何也。曾谓人之灵而不如物之塞耶。
物则梏于气而不能推。故气之塞处。塞焉而已。气之稍通处。亦从以通焉。而更无作为以害之。所以各能于一事。然亦只是役于气而已。人则得理气之全。却有许多知觉有许多作用。故气之所汩。便做得许多扰攘。以最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4H 页
灵之知。用之于不好处。所以穷凶极恶。无所不至。反不如物之不通而犹为寡过也。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此定字。是自定耶定天下耶。定与静与敬。其同义耶不同耶。
世以此为自定而定人。然窃恐此只是执定之谓。谓于善恶不齐万变纷纶之中。而圣人执定它中正仁义底道理。以为定本耳。非谓着力去定它不齐之变也。定只是悬空说。静是就道理上说。而主静所以立本也。居敬所以用工也。而敬则自静。
 乐记以静言性则可。以静形容天地之妙则不可。性则理也。与天地之妙。又何不同耶。
同一理也而性是未发之理。可以静言。天地之妙。是贯动静之理。不可以一静字形容之也。天地之妙。在人则心是也。
 
程子曰天地万物之理。无独必有对。又曰惟道无对。道则理也。而有有对无对之别何也。
阴与阳对。动与静对。而道则在阴在阳。贯动静而无不在。故谓之无对。然对有正对有侧对。以正对言则道固无对。而以侧对言则道与器对。亦未可谓无对也。若又以道对义。则道为体而义为用。
 朱子曰智者动。仁者静。周子之以智为静以仁为动何也。
智动仁静。言仁智之用也。智静仁动。言阴阳之象类也。盖仁智俱兼动静。而智为阴之德仁为阳之德。阴德则以炯然而含藏者为主。阳德则以蔼然而发见者为重。故周子之意。其以是欤。
 终万物始万物。莫盛乎艮。艮止也。止是生息之意也。先儒之反以动为生何也。
止是静之极。而静极则动便根。故止为生息。亦以此也。艮之一阳。止于二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4L 页
阴之上者。已含得震动之象。故艮居东北阳生之方而当先天之震位。终始之妙。于此可见。
 受父母之气在胞中。是继之者善也。及其既生。自成一个物。是成之者性也。既成其性。则又自继善。循环无穷。而反以佛氏之循环为无理。何也。
方父母之交感也。此为继底时节。及其受气而在胞中则便已是成底时节。若其人生以后。一动一静诚通诚复之循环不穷者。初非继善成性之当体。程子说自是一义。非易大传本旨也。况佛氏所谓轮回者。乃谓死气之还复受生也。则其与继善成性之为道之大用者。不啻朔南之相反者乎。道无终始。故接续而不息。气终则灭。宁有轮回。
 朱子曰太极只是一个实理。又曰太极二气五行之理。既谓一个理。而又谓二五理何也。
以统体言则谓之一。而一中具万。以各具言则谓二谓五谓万。而二各一五各一万各一。而其为实理者自如也。
 太极是藏头底物事。既无方所。又无影响。而先儒之能挑出为图。作为名字何也。
太极为万化之本则大本不可无名。故名之曰太极。既名太极则是借有形而證无形也。名言之證。又不若画圈以證之为尤明。故为图以示之。而无方所故其圈也圆。无影响故其圈也虚。藏头也故在阴阳在五行。而若止于藏头而已则又无以见为万化之本。故更挑出在上。便自此顺推下来此是圣贤灼见道体。苦心示人处。
 以事物看之。阴阳中有太极。而却谓太极生阴阳何也。
既生阴阳则太极便在阴阳中矣。观图之第二圈则做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看亦得。做阳动阴静而太极在其中看亦得。以本原看则太极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5H 页
阴阳。以见在看则阴阳函太极。见在之中。实有本原之妙。则气之根于理而日生者。不以事物而差殊也。
 朱子以太极。谓终在先天范围内。何也。
先天图中间虚处。便是太极。而其阴阳对待。加倍不穷。而位置齐整。包括无遗。以尽天地万物之变。周子图意。已该于其中。而亦有周子之说未及处。故谓太极图之终在先天图范围内也。非谓太极在先天内也。
 太极谓理谓妙谓真。理则何如。妙则何如。真则何如。
以其条理不紊而谓之理。以其运用不测而谓之妙。以其至实无伪而谓之真。
 汉志谓太极函三为一。庄子谓道在太极之先。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易云易有太极。此四种说。与周子所谓太极。同异何如。
汉志及庄老说。皆指元气之混沌未判者而谓之太极。孔子则指阴阳变易之理而谓太极。周子则因孔子而益有发明而已。主气主理同异可辨。
 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而邵子曰道为太极。朱子曰心犹阴阳也。而邵子曰心为太极。邵子之说。何其异也。
阴阳非道也。一阴了又一阳而流行不穷者乃道也。即所谓太极也。邵子之说。初无异也。以五脏之心言之则正犹阴阳之器。而以本体之心言之则心乃在人之太极也。五脏之心。固非学者之所讲明者。而朱子亦谓之非心。且心犹阴阳。出于门人之记录。与自家所云心者天理在人之全体者。不啻矛盾。其为启蒙。特揭邵子之言。则定论所在。朱邵亦不异也。
 朱子曰静者性之所以立也。动者命之所以行也。然其实则静亦动之息尔。故一动一静。皆命之行。而行乎动静者。乃性之真也。此以动静皆属乎动。而却欠了静一边何也。程子之动亦定静亦定及周子之主静。却欠了动一边。又何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5L 页
语天理之流行则动亦动静亦动。语道理之各止其则则静亦静动亦静。所就而言者不同。然但所谓行乎动静者。乃性之真。故曰天命之谓性者。说得太郎当。不是中庸本旨。此朱子中年未发者恒乘在已发上之见也。恐不必据为定论。
 伏羲作易。起自一画。文王演易。肇自乾元。皆未尝说到太极。而孔子赞易。始言太极。周子作图。又言无极。言愈密而理愈晦何也。
世渐降而气愈淆。人渐愚而理愈晦。故圣贤之明此理者。说理愈密。欲人之易晓也。非以言之愈密而理愈晦也。今之世欲笼罩说理。自处以简洁者。吾未知其如何也。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道甚微妙。器甚著见。天地日月星辰风雨霜露。皆形而下者也。其理则形而上也。父子君臣耳目手足。形而下也。其理则形而上也。一器一物。皆形而下也。其理形而上也。凡有形有像可睹可指者。莫非器也。如许其广大著见而反谓之小。无声无臭。不可见闻者理也。如许其微妙而反谓之大何也。
有形者局于形而各有所不及。无形者不囿于形而却无所不该。大小之实。于此可见。其曰微曰著者。自人见而为之辞。然道何尝不著见。
 朱子曰太极图说。言阴阳五行之不齐。二程因此始推出气质之性。易既言阴阳五行之变。而孟子之不言气质之性何也。
孟子非不知气质之变。而但当时杂气言性如告子者。滔滔皆是。故只明性善之本。程子之时。又有许多人和气作性之论。而援附于古训善恶之性。故因周子之意而推得出气质之性。以明此非性之本然。仍曰性则理也。以立千万世说性之根基。其于孟子。益有功矣。
 天地之理。生之者微成之者盛。故水生于阳而为阴。火生于阴而为阳。不特此也。气常胜理。仁义礼智之理微。水火金木之气盛。终不可以微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6H 页
制盛。而圣贤之教。每欲以理胜气何也。
水火之稚变为盛。自是气数之常。理为帅而气为卒。亦自是道理之常。若其气逆而凌理者。变也非常也。圣贤守常而制变。不任变以乱常。气虽盛强。苟欲胜之则宜无难事。但人之不肯胜它耳。今夫怒气之发也。私意挟之。客忿冲之。炎炎腾腾。其热如火。其狠如狼。非万牛之所可挽回。非贲育之所可制伏。而忽自省得道理不当如此。便羞缩消沮。释然而平。若行无事。理之胜气。如此其甚易也。钟常谓天下莫强者理也。又谓气之强。似北宫黝。理之强。似子曾子。
 天地造化之妙。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而其于人也。亦初生肾水。次生心火。次肝木次肺金。天地即父母也。昆虫草木之生。莫不禀五气以成形。孔子所谓精气为物。精便是水。气便是火。不过如此。而各有气化形化之分何也。今见物有气化而人无气化。亦何理也。
天地固一个大父母而气化所生。既生出万物则万物又各自有男女。便成万个小天地。构精毓气。又化出许多。以男女看则固曰形化。而自天地看则亦是气化也。虽是形化而其为禀五气则自若也。其为精气为物则亦一致也。物生于游气之聚。才得细琐底聚。便可成小小底物。人之化生。须得真元醇一之气。凝合得许多然后可尔。今天地之气。已几乎漓矣。如干醇一之气。却凑向形化上过。费得许多。更无可别作凝聚以成最秀底人。故今或有气化底物。而不能有气化底人。
 陈几叟月落万川。处处皆圆。北溪氏一大块水银。散而为万万小块。个个皆圆之譬。为万为一。何者为理。何者为气。
两说皆明一理之遍赋于万物。而物物具足底。初非为气立论也。然万川之月。乃虚影也。非若万物之各具实理也。水银之大块散为小块。则更无大块可指矣。非若天理之遍赋于物。而天理犹自若也。以物喻理。毕竟少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6L 页
十分的当底。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象是气形是质。气虚而质实。气质之外。更无可指可论者。而今周天之下大地之上非天非地处。如此其多何也。
蔡西山曰地上便是天。
 图以礼智换中正何也。
朱先生固如此作解。然窃恐周子本意未必然。盖图说皆从易中来。而易道以中正为贵。故于此亦言善恶纷纶之际。而定之以中正底仁义也。故下文直云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以證此定以仁义而立人极之意也。初不言礼智事。而只将仁义该之。以配夫阴阳刚柔而已矣。且古经无以礼智为中正者。而周子岂创设此名。都无注脚。而使人难晓乎。且以五性之序言之。则何不曰仁义中正乎。以五行之序言之。则何不曰正中仁义乎。此皆可疑。
 
太极动静。至于为阴阳为五行为万物。莫有所差。在人才动便差何也。惟圣人无差。是之谓与天合德。而天又不能无差。如冬热夏寒。颜渊之不得寿。盗蹠之善其终。孔子之困于行。女后之为天子。致旱于汤世。有年于鲁宣。天之反不及于圣人何欤。贤希圣圣希天。则圣人希不及我之天何也。
一初动静。固其无差。而摩荡之久则生阳而阳或厉。生阴而阴或慝。五行之沴。万物之妖。亦杂然而交作矣。在人亦未必才动便差。虽至恶之人。亦或有善情之粹然直发时。圣人之与天合德者。专言之天也。若其气数之变则天犹有所憾者也。圣人之于气数。亦有不能自尽者。尧舜之治不过九州。孔子之气。不能变贱为贵。颜子之气。不能化短为脩。皆是憾也。所可希者。理之浑然也。非希其气之变也。岂可以此而谓天不及圣人哉。
 动静阴阳。如一连环。无欠缺处。未知此环着在何处。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7H 页
钟亦以戏语对之曰近看之着在面前。远看之着在宇宙。总看之着在着处。
 图中两仪既有地。五行又有土。何一物而分作二物也。
此问不可晓。两仪只是阴阳之立天道者而已。安得遽言地乎。到五行成质处。方是立地之道曰柔与刚。而土为其总质。
 元亨利贞。是太极也。而又云元亨是阳。利贞是阴。又云元是木亨是火利是金贞是水。所以各异其名。使人眩于名物何也。
元亨利贞。太极之四德也。而太极是阴阳五行之理。故两分看则元亨阳之德也。利贞阴之德也。四分看则元是木之德亨是火之德利是金之德贞是水之德。理一而分殊故也。所以致其详而使人易晓也。非便以元亨利贞。直为阴阳五行也。
 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此性之本然耶。抑气质之异耶。朱子于此。或指为本性。或指为气质何也。
水之性本是个贞。而贞有贞之元贞之亨贞之利。火之性本是个亨。而亨有亨之元亨之利亨之贞。木元金利亦然。各一其性而一能具五性者。此本然之性也。至善而已矣则安得遽论它善恶不齐之性哉。但水之性偏于贞。火之性偏于亨。自是理之随气质而偏焉者。故亦或因气质而立论。然贞亦本然亨亦本然。而不可以变水为火。化贞为亨者。则终不可谓气质之性。
 其曰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是两仪初判时耶。其曰动极复静静极复动。只据此天地说耶。抑并举前天地后天地说耶。
图说之生阳生阴。固指肇判时说起。而今日目前亦如是。其复静复动。固据此天地为言。而统指前后亦如此。道理之妙。无往而不相值者然也。
 人以藐然一身。乃敢与天地并立为三。而一念之善。景星庆云。一念之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7L 页
恶。烈风疾雨。得与天地混然无间何也。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而惟人也受天之气禀地之质。合阴阳刚柔之道。而妙之以仁义之理。此所以与天地流通而相感。混然而无间者也。何足怪哉。
答李舜闻
曩对令胤。便谓对乃翁。纵使有书。其更有别话否。于其归也。所以无书。玆蒙诘责。旋庸悚缩。暑令违和。衰暮安能免此。第惟履正处顺。百邪退听。想不日轻健也。见喻洲门之腾理口舌。极荷箴戒。敢不知惩。微仁爱安得闻此。虽然此钟之过也。不干他人事。愿仁爱之终始矜眷。密切攻斲。勿以钟故而连坐他人。如何如何。盖今世为学。才辨句读。便谈性命。未离洒扫。遽覈象数。滔滔者皆是也。岂专洲门之然尔哉。钟亦已倦于此矣。但谓一般君子之以笃厚简洁自处者。类多黯𪑓自欺。着衣吃饭。无所猷为。迹其践行。亦只是苟且庸陋而已。才说理义。便蹙頞而不欲闻。以此终身。其归在何。要之是一瞽一躄而无足以相长短之也。圣人教人。博文约礼而已。外此而自好者。亦钟之所深恶也。未审盛意不以为妄否。别幅琼章。殊激颓懒。世无子期。孰赏牙音。钟亦病暑神惫。末由效颦。留俟意到看如何耳。敢望肯恕。且祷体宇清穆。续惠嘉诲。
答辛孝构(肯成○甲辰)
衰暮落落若涯角。漠然庆吊之不相及。此果人情乎。抚躬自讼。恒切悚恧。谓外得令侄远访。将以崇函。分外欢喜。方病霍然有起色。谨审燕颐体节。际玆崇康。堂庑均旺。区区不任颂抃。世变日甚一日。大地振荡。措足无所。今世何处宁有武陵仇池耶。惟劄住定本。只据眼前为立命之地。课农教子。以有待而已。不必别寻閒界。徒自戚戚也。如何如何。钟锡年来罪案增叠。只堪资人唾骂。大槩详悉于士亨公对话矣。不足仰溷耳。日间方拟南
俛宇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第 448H 页
下。营缅于先陇。情事悲遑。有不可形喻。开春若得少暇。傥或一棹沿江。历候清轩。用叙积岁饥渴否。来日阴晴。未可预定奈何。竹亭碣役。不敢自外。仅以搆呈。然辞芜旨浅。深恐不足称懿迹也。令侄一宿旋发。病里匆匆胡乱。只此。
答安声玉(镇远),安致旭(秉远),安启旭(冀远○甲辰)
契谊之旧而落落若不相管者。鬓发之皤而颜范之昧此生。诚多愧矣。乃仁爱不肯相学。而遽加以先施。遣意又深重。顾无似何以辱眷眷至是也。况惟佥体起止履玆万禧。芝玉盈阶。祥休日臻。区区不胜颂昂。钟锡年日迈而过咎日增。抚躬惭叹。不敢以闻仁爱也。先先生遗文始显于百载翳没之馀。而其学诀之纯正。文辞之高亮。俱足为百代之楷范而不可朽灭也。贤孙之所奉持而珍护之者。尤当作何等血诚也。见谕以梳洗而且叙其端。愚陋不堪膺是寄。特因致行相强。不敢自外。冒没构辞。辞不成样。惟乍览而便扯坏之。幸为旧要藏拙。另以求诸有言之家。以重先迹而镇舆望。不任祈愿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