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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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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 召命疏
伏以臣生长山野。虫豸之蠕而木石之冥也。人之弃而物之无所于用焉者也。虽其君臣之义。合下有得于蜂蚁之性。而地分隔截。仰 宸墀若九霄之不可阶也。曾是梦外。 十行纶綍。陨临蓬荜。臣惊惶震踧。不知所以措躬者。夫以编户之凡氓。而坐辱求贤之 圣旨。古何尝有此否。虞人之于以旌也。其自处固已有义矣。臣伏睹 诏谕。眷眷然古帝王之求贤以成功业。谓臣夙抱经术。旁通时务。 令臣待 诏金门。以佐右文之治。臣以何状。误 圣人四达之聪至是哉。臣罪万死。曷敢不自暴于 天日之照乎。臣自幼姿气劣下。智虑迷短。凡于事功术艺之干。固蒙然不识甚样。庸疏污贱。自分为苟充人类而止。纵赖师友提撕。粗尝用力于圣贤之书。而求所谓为己之学者。然浊禀难化。至道未闻。贫穷疾病患难忧戚。又从以挠夺。作辍之工。无补于心身。日用之间。动辄尤悔。洎今鬓发已凋。而蒙蒙然犹夫昔日之庸疏污贱而已也。屏伏嵌窦。苟延喘吸。方侥倖于寡其过以毕生。而惧夫未能也。万千不意。叨被 召命。岂直虞人之㫌焉已乎哉。呜乎。臣窃伏惟我 国家遭百六之会而有不可问之痛。 圣上承艰大之业而奋大有为之志。当此之时。凡为食土衣毛之民于八域者。苟有一智一艺可以裨赞 睿谟。庶几效涓埃之微忠者。其孰不欲奔走竭蹶于 侧席旁求之夕。思尽一得之愚哉。如臣万不略肖于人人者。曲见局于墟。曾无一二熟讲于今日之机务。虽欲为 圣上献芹。其道末由也。如欲使周旋于 厦毡燕密之地。陈诚意正心之方。谈天德王道之要乎。则世之师儒重望。宰辅耆德。山林通籍之士。自合先致于 朝列。而如臣之学不能褆躬。行不能孚于妻孥者。其宁毫釐有启于 缉熙日新之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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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哉。臣之处义。不得不以虞人之死不往者。为之的尔。夫事君必以义。义苟得当。其或出或处。或远或近。皆所以尽事君之道者也。自失于义而能事君者。臣愚未之闻也。况臣草莽之庶人也。 诏谕虽以前县监见 召。然顷在乙未之岁。果若有比安之除。而曾不见职 命之来宣。且时则贼臣秉国。臣未尝出仕行公尔。则臣之为草莽庶人者自若也。万章问于孟子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何也。孟子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臣愚无所知识。惟以圣人之言为必可信。必可信则岂敢以不义者而施于 君上。徒为趋走之恭焉而已乎。臣于是决有所不敢者。是庸沥血呼吁。乞 收召命。冀蒙 睿察。上以重 朝家干𣄣之典。下以安庶人丘壑之分。臣不任瞻 天望 云。战兢惕息。屏营祈恳之至。
辞 召命疏
伏以臣于前月二十三日。因地方官同使臣。临宣 敕谕一度束帛四端。谨已双擎四拜祗受讫。伏念臣以绳枢之陋。上欺 黈纩之聪。蝼蚁微性。未效分寸之劳。 天地深恩。屡烦陶镕之力。顷在乙未。猥膺百里之 寄。量时度才。分甘遁藏。不自意由退媒进。重误 渊鉴。至有己亥 宣召之命。遽加臣以招贤之礼。臣惊惶震越。不省所谓。私窃以为虚名瞒世。负犯已重。若徒思趋走之恭。转致观听之惑。则贻累 清朝。尤合万戮。不免沥血泻肺。干冒 宸严。却缘近例有格。幽悃莫 彻。继有枢院之 除。而不敢以虫鼠之贱。滥污 朝籍。只思毕命丘壑。歌咏 圣泽。以为佛恩之报。乃者三度 敕旨。节次联翩。卒然将明时喉舌之衔。縻之穷山耕牧之身。怔忡赧忸。钻地无从。历时喘伏。只望清议之一发。忽此十行 温音。又出于千万梦寐之外。不惟丁宁恳恻。足以感孚豚鱼。窃推 圣意所托。虽古大贤达材。有未敢承当者。于是乎微臣一躯。无所容于覆载之间矣。欲依前揣分。益坚株守。则十袭燕石。转眩和璧。而臣罪益深。欲感 恩改图。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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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造膝。则三日钟鼓。徒聒海鸟。而群听愈骇。臣于是腐肠焦肝。仰天拊心。又复以为 严威不可以屡犯。虚誉不可以复媒。宁冒呈土木之形。仰暴日月之鉴。使丑状自露。庶几为退伏畎亩之路。而区区微分。又有所千万不敢者。臣虽万万憃愚。尚奉父师馀训。粗知士君子进退之义。夫前以小职而匿迹。今以显衔而朵颐。前以徒 命而缩首。今以加礼而疾走。国人有耳。谓臣如何。山嘲鹤怨。犹属臣身私愧。市利龙断。实为世道寒心。况宠过灾生。理有不诬。负乘致寇。圣人攸戒。臣愚死罪。以为我 圣上终始生成之泽。无微不周。苟蒙少宽 天威。更垂曲察。将臣前后职名。并行镌削。今 降币篚。仍 许还输使轺。令臣得任意自放于寂寞之滨。以遂其甘老唐虞之素愿。斯诚 洪造于无穷。如不得已。则或可依宋代陈种故事。山巾野服。进伏 天陛。一伸犬马之爱。而若复过蒙 下询。使之无隐。陈根不足以已疾。野芹不堪以供御。既驴技之无长。兼鹜性之难驯。所宜即赐罢休。俾得归死蓬藋。亦合本分。如是而后庶几上无误恩之讥。下无丧廉之诮。玆敢更竭愚衷。冒例哀鸣。且念臣以不訾之身。屡干 天威。不敢偃然在家。匍匐至畿界。席藁旅次。恭候 恩批。如又限以新章。依前不报。则臣只当归伏私室。以俟 严谴。惟 圣明裁怜焉。臣无任瞻 天望▦阙。感激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治天下之要。亶在于经术。历古隆盛之时。无不以是焉。而矧玆艰棘之会。其所以开济整顿。必待于此。惟尔积学闳邃。理义精微。隐德潜光。砥砺名行者久矣。朕之宵旰寤寐。思欲相见之日亦久矣。今闻蒲轮到畿。将羽仪于朝。渴想之馀。晷刻为亟。尔其即为入来。庸慰朕侧席翘企之意事。遣地方官宣 谕。
辞 敕任议官疏
伏以臣之愚恳。已略具于前疏矣。 圣明仁爱。宜垂曲察。俾遂其丘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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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而乃于日昨。蒙地方官临宣 批旨。奖借之隆。依旧无替。使之不日前来。臣惶恐感泣。不审夫天地洪造。何规规于一物。若是之勤且至也。臣于是诚欲疾趋赴 命。暴丑状于 日月之照。灼然见其无所需于时。然后奉身而退。颂 圣恩于耕凿。玆窃伏闻 眷渥深崇。已于日前。又升叙 敕任。是则臣由辞而沽宠。以退而求进也。如此而若秪畏违傲之诛。专思趋走之恭。则罔利冒耻。人其谓何。前疏所以陈乞镌削者。果安在哉。夫廷绅之荐人。必的见其人之能否然后举。国家之官人。必审知其人之可堪然后任。苟或循虚名而遽吹嘘。昧实状而骤跻躐。则真赝混淆。上下相欺。名器紊而贤路闭矣。臣于今日之廷绅。俱乏半面之雅识而节次推重。 陛下之于臣。未试一日之驱使而荐叠加 恩。当初之县除枢衔。不惟臣之阙于履历。且未尝有 牒旨之颁降者。则将何资以升品乎。 肇庆坛重修之日。臣未尝与劳于监董之列。则别单加阶。将贪人之功。以为己荣乎。六仙之班。未效夙夜之勤。而枢院 敕任。遽陨于在途乞收之际。臣以何状。误 圣朝官人之方至此也。纵欲耽冒而不自恧。独不念玷累于 清时乎。古之人固有承命而来。中道而闻增秩。遂陈疏自劾而径归者。臣不敢以古人自处。犹不忍全亏廉防。以负 圣明。且臣道途撼顿。惫极而疾。不能遽前。玆仍席藁于所止旅舍。有此鸣号。伏惟 圣明怜其愚而恕其渎。并将前后恩数。亟 许还收。令臣得绰然去就。且以重国家官人之方。私分幸甚。公议幸甚。臣无任陨越屏营祈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昔贤有高尚其事。有行其所学。流芳简册。其所执未必不同。所遇有不同耳。夫卷怀独善。曷若致泽兼济。惟尔聪明该洽。道腴光华。谈经岩穴。名振京师。朕亦求之诚矣。今戾止畿坰。如欲逡巡。岂其所图。新除枢衔勉许。尔其即日惠然。庸答至意事。遣地方官宣 谕。
辞 敕任秘书丞疏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7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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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以不訾之身。滥膺非常之 宠。义不敢偃息控辞。故出伏路次。沥血陈情。而樵牧微踪之瞻望 天日。犹不害为 盛世美谈。故或冀一步前进。冒昧呈身。继伏闻枢衔新 命。则万非臣分之所敢当。野性之所易驯。所以荐吁丐免。叫号不择。果然 天鉴孔昭。体下不遗。特许镌改。是臣身蒙再造之 恩。 圣政得三褫之宜。臣于是强病趱程。来伏闉外。恭俟进退之 命。庶得一觐 耿光。悉暴微谅而归矣。千万不自意。又伏承秘丞 敕除。臣于是瞠焉失图。不知所以措躬也。夫臣蝼蚁之微。不敢污辱名器。麋鹿之性。无以遽受羁绁。前疏已悉。无容更赘。况喉舌唯允之地。虽老于官职者。尚患不能称其任。况臣疏迂一田夫耳。周旋 禁闼。亦未辨东西。其何能考文簿而审出纳乎。举世嘲讪。犹属一身歇后事。其累 清朝而损 国体。当何如哉。其万万不可承膺。不待臣之自言。而其理已较然矣。不意 日月之明。有此举措之谬也。臣既不能供职。则 禁门咫尺。隔若铁限。虽欲以黄冠野服。伏谒于 殿陛。其道末由。玆敢冒悚申恳。伏乞 圣上亟赐反汗。俾公无玷清班。私不至颠沛。千万幸甚。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连次之批。罄布腹心。意谓勉回遐心。犁然来斯。又有此巽章之至。不觉愕眙失图。岂其求之未诚而礼数未挚欤。实所歉叹也。见衔非所以欲縻之以奔趋于夙夜。盖所以示向往者。则不必牢辞。尔其谅之。即为入来事。遣秘书郎宣谕。仍与偕来。
附奏
臣于梦寐之外。猥承喉舌之 敕除。敢控衷恳。冀蒙反汗。乃者 圣批之下。不惟不俞。谕之以礼数。示之以向往。至有史臣偕来之 命。臣于是尤不胜万万惶蹙。直欲循墙钻地而不可得也。臣之微谅。已所 渊烛。不敢更事张皇。而縻此见衔。万难呈身。伏乞亟 许镌免。俾获以山野本色。进觐 耿光。而近臣来守。尤甚惶隘。即 命召还。以安微分。不胜祈恳。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7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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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曰批既悉矣。而复此申谕。亶出于求之之切而见之之急矣。夫学欲其行之。古之彦硕。皆讲劘于畎亩之中。举而措之而已。苟欲固守东冈之志。不思兼善之义。则非朕之所可知。非尔之所当为。惟朕虚伫之日久矣。郊坰之地。声光弥近。其念到于宵旰恳眷之意。尔其幡然改图。即日入来。
再附奏
臣之愚恳。已略陈于史臣之附奏。而复此 申谕。眷渥愈隆挚。是则臣辞拙诚浅。疏迂无用之实。尚未尽达于 孔昭之听也。量能度分。宜处而处。不以玷 圣朝之贤路。亦所以报答 天恩。岂敢冒縻显秩。贪一时之 宠荣而已哉。臣之今来。只为一暴丑状。庶冀 圣鉴之烛此幽情。俾全其麋鹿之性尔。伏乞依前屡恳。已下职 命。亟 许还收。只得以山野本色。一觐 耿光。此终始 洪造于一物也。近臣久留。极涉惶蹙。 命即召还。以安微分。不胜祈恳。
诏曰以批以谕。罄悉无馀。宜其犁然而会。幡然而回。而连见附牍。一向坚执。诚非所望于尔也。夫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苟欲追踵沮溺。甘为巢许。则固非朕之所能强。而尔之平日读书。宜不以独善果忘。为究竟法也。倘以朕为不足与有为。而直自处以蛊之上九。则朕固多愧。然朕之积诚。亦云切矣。岂其一往浼浼。而不念大义之攸存乎。陈抟种放。非醇儒之事。虽以我朝言之。布衣入对。绝非常例。得无为过中自高之归乎。朕不多诰。尔其深念。即为入来事。偕来秘书郎。更为宣谕于秘书丞郭钟锡。期于偕来。
三附奏
臣之虚名欺世。竟至欺 天。屡蒙分外之滥 恩。已是罪合万戮。今来闉外。天门咫尺。岂敢因仍虚名。冒受 恩宠。玷累 清朝。以重陷于欺罔之罪乎。所以陈情沥血。不避干渎。玆伏读 圣谕下者。尤惊惶震越。无地措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8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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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君臣大义。蝼蚁犬马之所同性。臣虽万万无状。岂蝼蚁犬马之不如哉。特以自知甚明。疏迂庸愚。决不足以堪驱使。则不宜叨窃显衔。以妨贤路。以亏 国体。私窃以为如此而后。方是自尽于君臣之义也。乃反触冒 严威。至有 朕固多愧 朕不多诰之 谕。且以臣为自高之归。臣于是以拙而被 谴。以谨而获罪也。进退靡据。罪案增积。今何敢更事分疏。以求倖免于大戾哉。虽蒙即为入来之 恩旨。而为臣庶者。蒙此罪犯。不敢晏然作平常之趋走。玆乃席藁于旅次。伏俟 天诛。无任惶惧。
诏曰朕谕谆谆而尔听邈邈。何其执之固而贞之苦邪。殊非所望于尔。然思见之渴。一时为急。以此相持。拖延多日。反非务实之道也。喉衔特为免许。非曰许尔遐想。乃所以导之前也。既遂尔志。以尔本色。即为入来。庸副朕侧席之望。
四附奏
臣以眇然虮虱之贱。屡干 天威。昨承 严谕。陨越无地。方席藁以待罪。今伏读 圣谕下者。不惟不罪。乃降屈 威尊。俯允微恳。臣于是感激 洪造。不敢更事逡巡。第当闻 命即行。但史臣之经宿相守。已极惶蹙。亟命召还。以安微分。
辞议政府参赞疏
伏以臣草莱之贱而樗栎之散。偶因虚名之吹嘘。误被 异恩之荐沓。布衣前席。既许以仰瞻 天颜。又导之使言。臣感激陨越。无地图报。顾臣山野疏迂。应对失仪。 严威咫尺。触冒错谬。于是而臣之丑差狂妄。已披露而无馀矣。 圣鉴毕照。宜受欺罔之 诛。而好生之德。终始不渝。乃 宠渥弥厚。既 贶之以厨膳。兼 赐绯章嘉服。就加臣身。 玉墀跄趋。依然若官人样子。自顾形影。梦而非真。纵违丘壑之宿志。屡 恩之馀。犹不害为一伸君臣之义。 仁爱周物。宜即放之山樊。还他本分。亦 大圣人生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8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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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泽也。千万不自意。喉衔才递。旋有参赞之 命。臣惶怖震惧。不能无憾于 天地之大也。天位天职之非人主所私于一人。臣于 前席。略已陈达。臣何敢贪天之禄。以病我 圣上代天之政乎。况臣之所被任名。职在枢要。参决军国。其关重固如何也。臣以乡曲拘儒。平日所讲者。皆古人陈迹。老生常谈。既不能资一身之康济。又可以语国而天下乎。且臣赋质脆薄。重之以疾病。神精耗铄。气息衰短。决不堪趍走于卯申之劳而考核于簿书之烦。以此而值艰棘之会。处 庙堂之列。虽欲不偾事误 国得乎。臣于此战栗惴蹙。若坠于渊。卧病旅舍。欲发狂疾。窃恐 天地之明。终有所不照于覆盆。而雨露之泽。过极而灾于一物也。伏惟 圣明怜其情而矜其愚。亟施鞶褫。永解羁绁。俾臣得安意归老于蓬荜。则幸以馀日。犹得以处江湖而忧 明主。若或未蒙 恩谅。强之以所不能。则将见其怔悸失魄。颠仆于逆旅耳。惟 圣慈裁察焉。臣无任惶恐屏营感激祈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用舍行藏。不苟然而已。其或求之弥勤而拒之弥坚。则其义何居。历观前贤。未始不逡巡谦牧。做得许多事业。有若素而行之。其立志未必不同。而其出处亦未尝不同。尔其谅之。更勿烦辞。即为行公事。遣秘书郎宣 谕。
辞议政府参赞再疏
伏以臣于昨日。冒恃 恩愚。控吁衷曲。冀收新 除参赞之 命。以上不瘝 庙务。下不瘁野性。为两便于公私。俄因史臣之来宣 批旨。窃审夫圣眷愈挚。乃靳 允俞。促令行公。臣于是神悸胆掉。欲窜无地。玆未敢知臣之驽劣庸疏。尚有何样幽隐之未彻于 日月之明也。臣请复得以详陈之。臣蚤岁靡怙。贫病汩没。凡所以戕志败性者。无所不有。间业功令。组缀陈腐。奔逐于举子之后。此其心何尝不规规于一名之荣哉。及其困窘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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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甚。无计自拔。慈母见背。旨养无及。则嗒然万念之成灰。而世间之宠辱得丧。毁誉忻戚。并漠然不上于心头矣。于是遁身于荒閒之区。寄命于枯淡之境。日取古圣贤治心养性之语。得订质于师友。而欲其一二体认。以填补既往之黥刖。幸其不大得罪于名教。而无忝尔所生而已。至于大人之学。究竟于平治之极者。则盖未尝深求而熟讲之。正缘力量之有所不及。工夫之有所未遑尔。于焉之顷。犬马之齿已长。而蒲柳之秋奄早矣。丁罹世乱。窜伏岩穴。其隘似高。其痴似智。世之人于此枉相惊疑。交口簸嘘。府雀为凤。市虎三传。遂至于上惑 四聪。而便蕃之 恩沓至。光显之秩遽縻。是则诚臣之行不孚于乡闾。诚未格于 宸陛之罪也。正宜伏要誉干宠之诛。俾世之盗虚名而衒群听者。有所惩畏焉。臣又未知荐臣于 陛下者果何人也。不审其人之贤否。而遽尔擸掇。以误 国体。毕竟情败事露。诬 上之罪。将归于何地。虽以 陛下言之。当此艰虞之际。一职之微。惟其人是任。不宜徒循虚名。急于升用。以天职而私一人。朝迁暮跻。紊辱名器。毕竟望不副实。疮痏百出。则不惟有妨于 陛下规恢之大略。将由此而令 陛下之圣。不免有轻忽儒士之心而。遂倦于求贤矣。是则其所关。又岂细故耶。臣之朽鲁无用既如彼。 庙务之系军国大政。又不比一职之微。 陛下而不可轻授之于臣。臣亦不可抗颜而耽荣审矣。况 陛下之宠臣至是者。非以荣臣也。将欲采其言而措之事也。臣之愚已罄竭于 前席之对。而更别无奇谋异策。可以神出而鬼没者。则 陛下谅其可采而采之。谓其不可用而舍之。已足以荣臣矣。岂必使之鹤乘于轩。鹈在于梁。竟抵覆餗之剭。然后为悔哉。玆敢不避烦黩。更此控吁。若又 靳曲察。不赐反汗。则臣虽万被 谴戮。将不惮三回五次。沥血而哀号矣。若又不得则只当发狂奔走。颠沛而渡江矣。伏惟 圣明终始加怜。亟 许镌免。以重公器。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无任怨泣祈恳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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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曰省疏具悉尔恳。所云奇谋异策。谓朕务近功而遗远略欤。欲收近功。亦莫善于经术。肆汲汲求贤于此时也。所辞姑为勉许。
辞 赐第疏
伏以臣昨蒙 圣批。既卸匪据之拟。夕对宣室。俯 许造 膝之规。 恩眷海深。而涓埃报蔑。方懔惕震慄。恭俟 谴何。玆窃伏见烂纸传播者。有诏下宫内府。 赐臣以居第一区。臣又一倍惊惧。不省所以自措也。夫 赐第异数也。古罕其例。我 朝有翼成公臣黄喜,文忠公臣李元翼,文正公臣许穆故事。而是皆元老大臣。勋著旂常。猷焕黼黻者。曷尝有卑鄙如臣。疏逖如臣。无勚可纪。有罪可斥如臣者。而尚可以是礼礼之哉。赏者人主之柄。柄不可挠。廉为士子之防。防不可踰。一裤之弊而韩侯犹靳。数尺之榱而邹圣不为。苟或偏于私而滥于 恩。则上予下取。均之为伤体。而清朝之四维坏矣。一区之宅而其关系于世道之得失非细。臣虽无状。其何敢贪天之恩。以病我 圣上赏罚之大公。而自陷于罔廉冒耻之污哉。矧今寰宇震荡。生灵困蹙。赤子之流离靡家。而惟沟壑为究竟者。缰属于路。此诚 陛下恻然若恫于身。而推如伤之视。施博济之仁。思欲奠万姓于堂阼衽席之时也。不宜独私于匹夫之爰居而已矣。况臣自有环堵蓬荜。寄在万山之深。矮檐足以蔽风。短架足以庤书。曲膝而跽。敛躬而寝。固无待于丰屋而高门矣。臣于 前席。已申归山之请。今何必厚误 圣主之 恩数。靡费度支之财款。以侈七尺之庇于九街喧热之交耶。臣之不敢冒受滥 恩决矣。玆敢先事陈达。伏冀 体谅。惟 圣明察焉。亟收 赐第之 命。得早遂归山之志。千万幸甚。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礼遇出常。亦自有援例。不必固辞。归山之志。宜其勉回。庸答朕缱绻之思。尔其谅之。更勿以此为提事。遣秘书郎宣 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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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 赐第再疏
伏以有功必赏。赏而不滥。王者御世之大柄。而所以命德而劝能也。苟无功而遽赏。赏之或滥则上失其命。下无所劝。而侥倖之门开。僭窃之徒兴矣。其何以制国而理物乎。臣被 陛下屡眷。奔走至此。盖欲一觐 耿光。伸犬马之微忱。一献丑状。露瓦砾之堪弃尔。 前席之对。刍荛之陈。既不足以裨 圣聪于万一。则只有奉身而退。自靖于林壑之邃。以窃自附于漆室之啸。江湖之忧。抑可为报答之涓埃。乃者 陛下借之 恩宠。无有纪极。前后匪据之职。虽蒙终朝之褫。而 赐宅之命。又出于千万梦寐之外。臣惊惶震悸。即欲跋履而逃避。但臣荐误 厚恩。不敢以 陛下而任滥赏之讥。失御世之权。故所以控吁情实。冀寝 成命。昨伏读 圣批下者。有曰礼遇出常。自有援例。臣愚昧昧。不识可援者何例也。在我 朝。惟元勋耆德之一二宰辅而已。曷尝有才拔草莱。便跻云霄。无寸劳之可纪。一绩之可酬者。而遽援出常之例。谩施滥 恩之遇哉。苟无功而赏。无名而施。则是乃货之也。焉有君臣之际。而可以货之哉。臣虽贪丑无状。犹不忍窃 陛下之大柄。而自蹈于侥倖之僭也。况今 国计艰蹙。经用不支。正宜审之于毫釐之施。节之于中正之制。以裕远略而图实功。不宜枉事虚文。径费钜款。上而伤惠。下而伤廉。以贻笑于盈国。取讥于来世也。臣病卧旅舍。肢体疼痛。神精迷乱。城市喧热。又从以扰其志而躁其气。一日逗遛。足以丧性而败躯矣。其何敢干 天之恩而寝处于渠渠之厦。慕目前之荣 宠而不惧毕竟之颠仆哉。昔齐景公为晏婴造宅。而婴毁之。臣不敢自比于婴。如或值 圣眷之终始相强。则狂愚之发。将未知何样得罪于陛下之仁也。伏惟 圣明曲加裁察。亟收已下之 恩命。使公不失体。私不失义。实为世道幸甚。臣无任感泣屏营祈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优贤之礼。非以言功也。亦非以物也。有不必张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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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安心栖息。无孤朕拳拳之意。
谢追 赠之 恩。辞经筵书筵官疏。
伏以臣蚤失父教。恒泣蓼莪之篇。中罹母艰。未卒菽水之养。不孝罪大。顽忍到今。而犹夫人子耳。纵未能立扬。以显于平日。苟可得一命之衔。以贲泉涂。岂非至愿。顾臣陆陆野夫。倖蒙 陛下眷遇。虽名污朝籍。未尝效一日之劳于夙夜。是与不官无辨也。况起自草莱。不肯为父祖陈乞。自有昔贤已例。以是于前日 面谕。逡巡未敢遽对。昨昨见官报印颁者。则臣父祖曾三世。俱被显 赠。玆盖伏遇 皇帝陛下以孝为治。推己及下。按成典以宠于幽明也。臣百拜感泣。望 阙嵩呼。铭恩次骨。有谢无辞。天地洪造之偏厚于一物。何若是之至也。臣虽粉身碎首。继之以结草于千生。亦何足以报答万一哉。乃于日昨。又得官报播示者。则文馆讲院之 筵衔。骤加于万不一似之臣身。臣始而惊。中而如梦。终而若陷罪被逮。喘汗欲逃而不知置躬于何地也。臣窃伏念 皇帝陛下以圣智之姿。嗣无疆之历。玆值艰虞之会。万机纷攘。日不暇给。而犹恐霎时之宴安。驯致无穷之鸩毒。汲汲于 临御经筵。稽古制治。又将诲导 储宫。以固我 宗社万世之本。此诚阖域臣民所共欢抃蹈舞之辰也。然而 筵任之拣。苟非其人。不惟尸素之为可吝。适足以累 圣德而妨 睿学。臣之卤莽。无德可裨。无学可陈。虽欲效诚于夙夜。以少赞右文崇道之化而不可得也。矧玆清选之极。尤非草茅微寒所堪拟议。饥乌而蹲老凤之池。小人而乘君子之器。臣窃耻焉。臣岂敢不自量度。叨冒承膺。以损国体而买世讥而已哉。伏乞 陛下试垂察焉。已差 筵衔。须即镌削。俾臣得安意养疾。公私万幸。仍伏闻 陛下推任子之恩于微臣。以臣女婿卢正容补 懿陵斋郎。臣窃不省 陛下所以私于微臣者。胡至此荐沓便蕃而不知止也。名器不可以漫辱。 恩数不可以侈滥。名器辱而贤能无所劝。 恩数滥而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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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得以逞。是则以 陛下之圣。由臣而误赏罚之公也。且臣女婿正容年少无教。痴钝鄙朴。寻常驱使。尚或不称。其可以供奉于 珠邱密侍之列。周旋于香火齐虔之所耶。毕竟失仪愆职。阽于罪戾。则是 陛下所以私臣者。乃所以罚臣也。亦莫若早 许递免。以幸公私。是不胜区区之恳也。继此而更窃有恳焉。臣禀质脆薄。素多疾病。脩途撼顿。神气眩瞀。入闉以来。又困人海。起居劳倦。寝啖不利。头晕眼花。肢体疼痛。中乾下泄。寒热迭作。此盖以麋鹿之性。而迫车马骈阗之冲。不能不恇怯跳跃而伤其筋血也。出次江干。谢绝人客。药饵调补。已经多日。食饮愈缩。真元益耗。伏枕呻呓。殆不能运作。霜天戒寒。感冒易乘。若复逗遛晷刻。其将发狂添證。颠毙于逆旅。以负我 陛下好生之仁也。冀趁未死。得早寻丘壑。恣其卧起。幸而醒苏。则亦莫非 圣上赐也。但顷辞 赐宅。终 靳允俞。是为踧踖不宁于寤寐。 圣批既曰是优贤之礼。则臣固不敢当。请真以是为礼贤之宅。招致国内儒臣及俊乂之士。授室于是。而以朝夕延访。俾辅养 圣睿之德学。则是宅也方不为滥赏之区。而臣之区区忠悃。亦庶几可以因人而无愧矣。伏愿万加 圣念。毋私于一人而必公之天下。则尤岂不为 圣德之光华也。强疾拜疏。语不知裁。伏惟 圣明垂矜焉。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病可良已。言去则不可。眷毗之切。期诩之深。其庶理会矣。所辞并不宜辞。尔其谅之。更勿以此为提。
自劾告归疏
伏以臣日前拜章。罄竭衷恳。冀蒙 体谅。 圣批之下。乃靳 允许。臣怔忡迫蹙。不知所以为计。病卧江滨。转辗自惟。臣之罪积万死。而合即诛斥者大略有六。盖其学不通方。智不综物。而盗窃虚名。上误 宸聪。至烦旌招之盛礼。臣罪一也。始若恬靖而终焉竭蹶。由退媒进。辞小谋大。以干厚宠。臣罪二也。疏迂不周于世务。戆拙不谙于时忤。再度登对。模糊触冒。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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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 宸听。臣罪三也。显秩清衔。鳞次见縻。优 恩异渥。古罕其例。而逡巡畏缩。略无报答。玷辱名器。紊乱赏典。臣罪四也。逗遛呻病。不即逃归。有若更希 恩宠。讥诮四至。臣罪五也。新闻浪藉。构虚造讪。无所不至。往往贻累于 朝廷。臣罪六也。人臣而有一于是。宜不免放流窜逐之科。况兼此而难贷者乎。臣之不可迁延濡滞。以安罪戾审矣。况复僵呓旅舍。百證迭攻。神澌气铄。日沉一日。药饵将息。万难呈效。此盖以衰洫之质。才经饥荒之劫。而重以道途之疲惫。山野之性。骤惊人海之热。而加以滥 恩之稠叠。羸悴劳倦。愁恼震慄。萃集而成疾。非可以时日希其良已者。窃恐 天地父母。慈仁恻怛。体下不遗。正合赐骸还巢。俾不作羁魂于千里也。玆敢不待 恩命。舁疾渡江。径寻林壑。逋慢无忌。又增一罪矣。按其罪而诛窜之。惟我 圣明也。矜其情而裁恕之。亦惟我 圣明也。清渭回首。终南渐远。樊英之纯盗虚名。固宜为千古之嗤骂。而申公之力行何如。亦不妨在圣主之裁择。臣前所面陈若干语及劄禀几许云云。黔之驴技止此尔。若蒙一二采纳。臣身去而臣言留矣。况臣于 陛下。君臣之分已定。虽其身处岩穴。犹在 朝廷。从今而往。室啸楼咏。山楱隰苓。无日非忧国恋 君之境界。惟幸其须臾毋死。以见 陛下德化之洋溢于区宇。是不胜区区之悃。仍窃伏念 皇帝陛下将亲御经筵。 东宫殿下亦将日开书筵。以留心于端本出治。崇正弭邪之方。此实 宗社无疆之休。而臣猥忝选拔。名缀讲班。直以分涉侥冒。不敢力疾趋造。自阻于圜门观听之列。区区寸忱。寤寐如结。病里构思。谨撰 经筵书筵二箴。敢缮写进呈于左右。以替献身之义。虽其辞芜理浅。不足有槩于缉熙典学之 圣睿。而亦或因此而谅愚臣负暄献芹之微衷矣。臣且伏念前祭酒臣宋秉璿。夙被 礼遇。为世儒宗。今 陛下将延置筵中。成命已下。劝讲辅导。于斯而得人矣。然而一齐之傅。又曷若汇茹之为泰吉哉。臣愚以为凡儒逸之在野而以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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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邃学闻者。恐合一体延致。以协赞 圣德。参确庶政。则足以新一世之耳目。而贲维新之治矣。臣之微寒陋劣。既不足乘雁于江湖。又何敢狗尾于貂续哉。伏乞 将臣 筵衔。亟行镌削。顷赐第宅。亦为还收。以重公器而安私分。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临发治疏。病思昏瞀。语多谬妄。惟圣明怜察焉。臣无任战兢陨越屏营哀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病既骎寻。有不可强挽。且归乡居。从便调息。待稍痊可。即为上来。所陈良箴。其言有味。当置诸座右。
甲辰二月疏
辜 恩臣郭钟锡。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百拜上言于皇帝陛下。伏以皇天不吊我邦家。 明宪太后陛下奄忽登遐。玄封报毕。卒祔待举。我 皇帝陛下承事日久。攀号哀霣。曷其有极。呜呼。臣蝼蚁之命。病伏穷山。不能一伸义分于 廞卫之旁。至如仪文节次。亦未克参听末仪。罪合显戮。将无以自容于覆载。况今天下多事。国势岌嶪。我 陛下宵旰忧殷。此举国臣子所宜刳沥肝肺。匍匐手足。以效一伎之会。而臣蒙不世 殊遇。偃息床第。若罔闻知。寝啖自如。天日在上。此果何人哉。第窃闻日本公使。与我政府。有协定条件。大槩是重敦和约。保完东洋之大计。固今日之所不可不汲汲讲明者。然臣窃惟国家存亡。惟在大义之显晦。邻邦之好。尤当以大信相仗。苟不念信义。徒以一时形势之所驱而强相唯诺。则人情不顺。天道不佑。区区约誓。亦岂可凭之物哉。昔郑之谋国者。忧晋楚之暴。欲以牺牲玉帛。待诸境上。以徼强者。是可谓巧闪矣。而郑连年被兵。卒不能支。南宋君臣。忘雠媚敌。今日和金。明日约蒙。以觊其存。而境土日蹙。崖舟遂覆。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也。夫日本之于我韩。壤地相比。风俗相近。合成和局。抑遏外侮。保固内守。诚计之得者。然其在我韩臣子。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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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不可隐忍而苟同者。彼三浦梧楼辈。符同我逆臣。敢逞乙未之变。广岛裁判情形毕露。而日本政府曲为周遮。又复容庇我逆臣。使我韩 王章无地可伸。兼之迫胁我上下。欲变改我 先王礼俗。占夺我全国权利。臣未知是果皆约章之所有而公法之所许耶。揆之天理而甚乖。求之人性而未允。为我韩臣子者。虽欲忍耻苟存。直以何心何颜相与结成大信。以谋朝夕乎。是不惟天怒而神愤。万国将窃笑之。为日本人者。亦将心鄙而唾斥之矣。且以俄国言之。彼于我韩。尚无大怨之相加。只有和局之可凭。诚未宜轻挑衅郤。自失信义。然其贪饕犷悍。名于五洲。求饱无厌。好杀无已。龙岩勒占。已见败盟之端。满洲一着。又出于鲸吞东洋之图。而我韩疆场。延被兵尘。此亦何可以信义相仗哉。左顾右眄。俱未见画一之宜。而目下俄尘乍远。日约方协。当下应酬。宜尽其方。臣闻日者日本派遣其大臣伊藤博文。专来吊慰。是犹以礼相交。且知邻国国母之为可尊敬也。臣愚暗劣。谓宜因其礼际。宣明大义。开布无隐。则天下之恶一也。我韩之贼。犹日本之贼也。彼苟有感动于心。当恶恶是同。缚送梧楼及范来,斗璜之党。显伏诛戮。东戢其将士。保完我礼俗权利。则非直日本之著义信于天下。为我韩臣子者。尚可昂首出气。释怨寻欢。从事于东洋之和局矣。如其未然则是无义无信也。无义无信。不可一日共事而图存。既不可一日图存。宁仗此信义。出万死以图一幸。设值倾败。古今天下未有国而不亡人而不死者。与其媚雠而存。无宁秉义而亡。与其模糊而生。无宁明白而死之为安且快乎。臣伏念全韩臣子。莫不痛心疾首于此义。而特怵于威势。中怀疑惧。不敢显言于交际之场。如是则日人之蔽惑。终无以开晓。而大义不彰。情志携贰。动有妨于大局矣。伏乞下臣此章。示之日人。宣之万国。以听天下之公议。如或因此而逢彼之怒。弃大义而逞私忿。则请以臣身充其齑粉之快。而臣无所怨悔焉。伏惟 圣裁。然而此皆外事尔。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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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未有倚人而长存者。如上所陈郑宋之事。殷鉴已皦然矣。我韩今日。能内修无阙。有独立自主之权。则约信可仗。大义可立。俄来日至。皆当有以应之。苟不能自立。虽日伛偻顿颡乞哀。事事诺诺。必不能自存。顾今国家大势。如昏夜赤裸坐。见两虎之斗。所宜疾声一叫。集丁夫牢关扃。备器具而待之。何暇缓辞徐起。倖其钩爪之偶不见攫也哉。臣顷时劄陈四条。犹是火未及然之时也。到今人心已尽涣矣。大柄将倒持矣。臣愚万死。窃以为所当大震 宸衷。亟下奉天一诏。痛自悔责。使公卿大夫士庶之有猷有能者。皆得极言大计。而荡平分朋倾轧之习。交输一心奉公之诚。上下相孚。情意毕达。悉屏服御奢丽伎玩奇异之物。罢诸土木营造靡费之役。神佛巫卜妖诞之事。首 命度支。平议结政。减停其增加踰滥之数。尽袪杂色征税横侵之弊。凡权僚近倖之以贿赂聚敛而媚上固宠者。墨吏奸胥之剥割欺窃以病民国者。小则斥退之。大则诛窜之。以谢一国亿兆之心。然后内自 宫禁亵昵。外至宗戚近侍。一切接之以礼。裁之以义。官不可以非才充。赏不可以无功徼。大明公正之理。痛抑燕晏之私。急先简拔公卿百僚中。不托幽阴不纳苞苴不倚权利。特立自守之人。与之谋议政事。大访山野遗逸。有实德实行。博古通今。难进易退之士。不次登进。高则为 陛下及 东宫师傅承弼。次以分任庶职。咨访治道。讲究世务。下至一智一技可堪指使者。皆处之其当。令各奏其能。凡系施设。必的定规模。严立纲纪。确执而断行之。另拣忠贞练达不辱君命者几人。分使列国。大明信义。申结章约。其廉洁公平可寄字牧者几人。第次为道臣郡宰。恤隐刷瘼。怀保生灵。仍命中外。大讲教选之制。首自太学。下及府郡校庠坊里院塾。皆为之择立师长。划颁条例。本之以三纲五伦彝常之道。讲之以六经四子义理之书。与夫先代外国史志之关于时务者。又以其次别立斋馆。仿周家六艺宋时治事之规。教之以兵农律历译算医巫之方。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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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伎工作庶务之急于时用者。凡民生八岁以上。皆入学舍。讲究服习。因其材而笃之。保明其德行。考试其技能。及年十五以上。论其俊秀。以次选升。如周官之制。又仿古党正里胥纠率之法。令民十五团结。使之守望相助。患难相救。拣年二十以上四十以下身手壮健者。每十户或五户而取其一。官给兵器。复其户役。使以农隙赴练而试选之。拔其精勇。大略千取其百。俵给今驿土屯田之类。资其衣食。亦以次选升。其入禁卫者。计其劳勚。甄付仕籍。其在边邑者。倍其兵数。广设屯田。以农以守。亦计劳而付仕。大均量地之法。第其水旱肥瘠。划定常税。全纳米粟。大略依先王什一之制。视年分之丰歉而上下之。更立常平之法。依汉耿寿昌所议。低仰其价而权衡之。以裕民食。豪富佃作。亦皆划定常式。大略以什之三为率。无敢增损。自馀工冶商贾蚕织牧畜渔采之类。亦皆划定教条。课试术艺。或借其资本。或给其廛区。使各精其业。如僧尼巫觋伶优妓娼游手丐夫不在四民之科者。皆别其名籍。重其役钱。令各归常业。如是则民殷财旺。国安得不阜。君孰与不足。通计一国一年之入。与夫一年经用之数。对同勘定。痛节浮费。汰除冗禄。必使岁有所羡。以拟不虞之备。夫然后齐之以礼义。一之以政刑。大合亿兆之心而用其死力。则庶几有以自保自立。而外邦约信。亦可自我伸缩。使大东和局。有率然之势。我 韩宗社。有盘石之固。足以有辞于天下后世矣。今臣疾声之叫。无暇致详于科条节目之间。苟使乾刚雷厉。涣号汗发。则按之方册。参之时局。自当次第修举矣。惟 陛下懋哉。呜呼。我 先王付畀我疆土臣民于我 陛下。存亡休戚。惟 陛下如何。 陛下今日尚有权纲在手。尚可发号施令。作威作恩。行一仁。亦 陛下之仁。行一义。亦 陛下之义。若复因循苟且。偷度目前。则天下事变无常。一朝有强邻执辞。诘责我政令之失。变易我纪纲之理。则彼怨怼之民。不逞之类。将观其形势而为之向背。我 陛下亦难为之地矣。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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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此。痛心欲死。惟 陛下亟察之。赫然斯奋。用我政令。董我臣民。则转危而为安。拨乱而为治。尚庶几及之也。仍伏念臣空疏无状。猥蒙 圣明收录。隆恩异数。天焘海涵。而既黔驴之乏技。兼秋蒲之善病。无分可强。跋疐逃归。辜负如山。恋想 魏阙。有泪沾襟。最所早夜惶汗。食息靡安者。臣所蒙经筵书筵职名。其责任顾何如。而臣曾无一日进讲之实。坐縻虚衔。于今六阅月。妨贤旷职。罪有难逃。且臣素行。不孚于人。宠过招咎。诬讟朋兴。谓臣阴结权要。窃取位级。流闻公播。令人欲望望而洗耳。如臣丑劣。固不足恤。其贻累公朝。上玷 圣德。为何如哉。似此情迹。不可一日冒带匪据。伏乞 圣明怜臣庸陋。察臣滥踰。仍治臣逋慢之状。所蒙职名。即行镌削。所 赐京第一区。不宜枉费经用。以增臣罪戾。亦望还收。以便公私。此 圣明终始生成。曲全微物之洪造也。臣无任瞻 天望云。激切屏营祈恳之至。
辞 召命疏
伏惟 明宪太后陛下祥期将周。我 皇帝陛下追慕哀号。益复罔涯。天且不吊。 皇太子妃殿下方春秋鼎盛。配德贰极。上祗 徽音之嗣。下切诜羽之祝。而无妄为灾。奄忽 薨逝。宗社震愕。率普凄泣。矧惟我 陛下止慈庇爱。惨怛为如何。 皇太子殿下齐体谊重。悲悼为如何。臣病伏嵌岩。顷既不能趋赴于 廞卫。况值国步多艰。宵衣劳勤。而又未能奔问于亵御。背德忘义。罪合万戮。曾已恭修章函。乞施镌 谴。兼陈刍荛之悃。冀彻 黈纩之聪。毕竟九门深邃。诚意愆滞。 重曈阻眄。 恩批莫承。罪案愈大。无容喘息于覆载之间。杜门惶缩。日俟司败之收。千不意乃于本月十五日。因地方官临宣 恩谕一度。令臣促驾簉朝。臣谨已拜稽祗受。伏读讫。尤以荷 天地鸿造之终始眷眷于一物。而惧其无计报答。益不胜其罪大而增大矣。呜呼。以 陛下之仁圣而遭时孔棘。治不从欲。尚望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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爝之裨于草泽之陈腐乎。以臣之庸疏孱闇衰病将死之物。而误被 圣主赏识。欲使之与论于经国之大猷乎。天下事已可知矣。念之及此。臣无任涕泗而哽咽也。但臣之去年一出。非敢曰我有所学。将以应上求也。盖为误 恩之不可屡抗。而丑状之不可终讳也。半夜前席。 天鉴密迩。其妍媸长短。已莫逃于 神明之照矣。揣分量能。不敢叨冒以妨贤。濡滞以干 宠也。舁疾逃归。还寻本分。幸赖 陛下怜其愚而恕其伪妄。许之自便。使臣甘为樊英之盗名。而不至为殷浩之误国者。何莫非 圣上赐也。夫富贵爵禄。人之所大欲也。幼学壮行。致君泽民。士之所同愿也。使臣苟有积学于平日。蕴略于胸中。可以行吾道而救斯世也。今 圣主之礼之不为不隆。求之不为不诚。乃何苦而坚蓧蒉之操。同鸟兽之群。舍人之所大欲同愿者。而自安于饥寒枯槁之境遇耶。此人情之决不为是也审矣。若其耽荣于趋走之恭。窃饩于尸素之讥。则臣虽无状。固不愿为之此矣。圣朝亦何取哉。此臣之所以奉承 圣谕。而不敢以不俟驾为顺也。伏乞圣明特垂 照察。亟寝已下之 恩命。且乞并罢虚縻之 筵衔。收还经赐之京第。以两全于公私。是不胜区区之恳。仍伏念前滞章函。今已后时而无可及矣。然区区之衷。犹或得达于 清燕之暇。则亦庶几可以谅臣之狂愚朴率。无足与闻于时局之形便矣。肆敢更此缮写于联牍。以听 进止。极知僭猥。无所逃诛。惟 圣明之加察焉。臣屏蛰穷山。聪明不逮于四方。志虑不周于时务。昧昧乎若聋瞽于暗室。虽欲为 陛下一陈危忠。其道无由也。况今举一国而倒授于日本之操纵矣。政教号令。一由于驻扎之使。雇问之员。而所谓一进会党者。又从而为之羽翼相芘。肠肚相联。犯分蔑宪。罔有纪极。 陛下及政府各部。有不能自为之可否。如此而尚可曰有韩国乎。是无他。盖由 陛下及政府各部。无必为之志而狃于姑息。阙自彊之策而恃于远交。以致 朝廷无纪纲。生灵抵涂炭。遂使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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侮玩而制命。乘虚而逞欲。此诚我韩君臣痛哭沫血。而自反自艾之时也。然臣以为日本亦无人焉。六洲万国。亦无人焉何也。夫日本之所切切经营于我韩者。其言曰欲团结东洋。以防强邻。然其所以施之我者。乃阴缔逆臣。戕弑我 母后。占夺权利。荼毒我生灵。咆喝凭陵。贪虐躏轹。无所不至。而犹曰我与尔相保而相护也。此不可以瞒三尺之童。其可以服全韩之心而欢然输诚于同盟共好之列耶。使我韩而以是施于日本者。抑日本之以为当然而不介于其心耶。为日本者。宜奋同仇之义。亟施讨贼之律。使我韩快心。万国服义。而乃闪巧眩谲。推诿掩覆。使三浦梧楼,冈本柳之助,菊雨仲长,赤原守次郎,马玉原务本等。擅行凶弑之类。尚假息于其朝列。若范来,斗璜辈之引贼犯弑者。亦得卵育于其渊薮。驱之以声势之强弱而弃信义如土梗。从之以贪饕之无厌而视我韩为外府。是可以立天下之公法而折强邻之啧言耶。天道祸淫。鬼神恶盈。彼独不之察耶。是不可谓日有人矣。今六洲万国之相与而相交也。岂不以唇齿之相依。燥湿之相济。仗信义而恤祸患。遵章约而保和局也耶。我韩独非和局之一着地耶。奈何其一任于日本之恣行无礼。而无一人据大义以相责。执约信以相御者乎。如是则天下之乱臣贼子。皆将阴结外国。以行弑于其君长。毒害于其民利。而天下视之为平常凡例。漫不谁何矣。天下之国。将何时而可清宁也。是不可谓万国之有人矣。呜呼。天下其无人矣。惟狙诈狐诳狼噬蛇食而已。则不惟我韩之寡弱将至于沦丧。虽以日本之强锐。万国之纵横。而能保其永久而独存乎。臣窃愿 陛下试以此周诹于万国。叩问于日人。明白谈判。不必以畏难而含糊。则日与万国。其必有辞矣。夫凶杀等事。惩之与各国有益。纵之与各国有损。非公法之所载乎。干预内政。谋害他国。滋生事端。非公法之所禁乎。公法之可通于万国。而独不行于我韩者何也。恢公讲约。了此一案。则我韩之独立。犹万国之独立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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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之交涉。犹万国之交涉也。释怨而寻盟。协力而扶颠。亦岂不为日本之福。而万国之所同受其庆也。若夫内修之方。自治之权。则在 陛下及政府各部之所当汲汲料理。明 先王之道而纲纪之。究当今之务而斟酌之而已。有非臣拘儒曲见。妄事喋喋而失于揣摸也。呜呼。天下之机。转于因循。不测之祸。踵于玩愒。以前日则 陛下可为而不肯为。以今日则 陛下欲为而末之为矣。此臣之夙夜痛泣发狂。而宁欲早自溘然。冀不为外国之俘隶者也。苟 陛下之赫然振奋。明目张胆。以与万国周旋于公法之中。而黜奸妄祛蔽惑。屏贿赂杜干谒。任贤使能以立政。节用薄敛以裕民。广教育以养人材。严纪律以壮军实。公选举以称百职。明彝伦以迪万姓。则自今图始。尚可有为也。惟 陛下察之。臣无任悲愤陨迫激切屏营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卿恳。向者宣谕。亟欲咨访国家急切安危之事。及今未果。可胜怅叹。两度所论见之。可以开发朕心。而坐谈竟不若面陈之详。即为上来。用副侧席翘企之思。筵衔夫岂宜言辞。
请改正 纯明妃服制疏
伏以日月流迈。我 明宪太后祥期载周。 纯明妃殿下即远遽有期。窃惟 皇帝陛下追慕俯悼。曷有已已。微臣万死。病呓遐逖。自阻迩班之哭。且阙攀和之趋。辜 恩无极。夙夜靡宁。矧惟顷蒙 敦召。不克竭蹶以献身。短章替吁。亦不得以时承 批。席藁惴蹙。其何敢更有干渎。以荧 圣聪哉。第以 典礼之重。关系乎 国纪者非小。则又安得以常格为拘。猥越为嫌而止也。臣于昨冬。伏见礼院禀定服单。我 陛下为 太后制期矣。私以为是或未准于 国朝已例。然 皇嫂之于 母后既有别。则 嗣王之有臣道焉。而遵古经为王后齐衰期之文。亦足不倍于圣人制礼之意。今于 妃宫之丧。 陛下之为适妇期。 东宫之为妻而期。自是大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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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明文。是固无容更议。但百官之为 妃宫齐衰期。士庶人之白衣笠以终期。则质之古经而靡据。稽之 邦制而不合。仪礼丧服齐衰期年章曰为君之父母妻。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君服斩。妻则小君也。其图式亦然。初无为君之适子妇制服之文。周公之意岂不曰既为小君期。又为世子妇服。则是二尊也。且储壶虽尊。犹未母临乎天下。阴教未施于臣民。宁可越情制服。徒犯二尊之嫌尔云乎。是以我 英庙时。纂定补编。著为典例。而其于 小内丧则文武百官初终及成服时浅淡服。宫官素服三十日。卒哭前入直时浅淡服。 大朝入侍时及出外常服。期年内陪祭时浅淡服。生进生徒初终及成服时白衣会哭。甲士庶人皂隶皆无服。是皆品节乎天秩。参酌乎人情。以贻我万世懿典者也。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孟子曰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陛下诞膺景命。尊为天子。制礼之权。纵由 圣裁。而天理之节文。终有不可得以违越。 先王之定制。亦不可以造次而擅改。固当恪遵无变。跻一世于无过之域矣。臣愚以为今宜亟 施反汗。颁示中外。令公卿大夫士庶。皆得以典礼为准。而毋涉于二尊之嫌。如以为服已成。不可遽罢。则亦当斟酌损益。因时制宜。限卒哭而从吉。则犹不害为 大圣人达权之制。而庶不至甚妨于降杀以节之礼意也。且以 庆嫔言之。礼曰妾为君之党服。得与女君同。然则 明宪太后而在今日者。其为 妃宫。抑以从子妇而为之大功乎。王者之于旁亲。尊不同则自期而下。绝而不服矣。将以统系之传承而仿照孙妇之例。为之小功乎。补编定式。 王大妃为 小内丧小功。则 庆嫔今日固当一视于 明宪太后之服而从之矣。补编之 嫔以下为 小内丧服期者。则是当谓今 王之嫔。从今 王而为之服。非必谓 先王之嫔不从其 女君而从于今 王也。今 庆嫔之定为期年。窃恐礼官之或有不及审于仓卒悲遑之际而失之参考也。亦望以此收议于朝野。务求情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6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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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宜而为之制节。则人彝幸甚。 邦典幸甚。伏乞 圣明另加商察。夫礼也者。所以决嫌疑立人纪。辨上下定民志。过之不得。不及亦不得。况今万国环瞻。一举一措。尤不宜自轻。礼以制心。礼以治身。则私意不作而百度乃理矣。礼以齐家则父子兄弟夫妇妻妾。各得其分而伦纪不紊矣。礼以治国临民。则朝廷尊而人知敬上矣。礼以御天下则天下知所敬畏。而不敢以非礼相加矣。礼之于天下国家身心。其大有如是者。是岂可径情而直行。率意而无章者哉。臣病伏穷山。凡有 仪注文字。率皆承闻之最晚。不能以时建白。惟是断断赤忱。冀 陛下之一动必于礼。有以服万姓之心。而毋取讥于天下万世之公议也。玆敢不避烦猥。冒昧仰陈。惟 陛下之择其狂而罪其僭踰焉。臣无任陨越祈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今番不得伸匍匐之义。虽因美恙之难强。在于情礼。宜其缺然。至于服制。庚子复旧后初有之事。历代典礼。班班可据。何不考稽而率尔言之。未免疏忽。尔其谅之。
沃川途中疏
伏以臣于阴历前月三十日。因地方官临宣本月初九日 批旨下者。令臣造朝。臣拜稽祗受讫。即日出宿于五里民舍。翌朝登途。行至十里。得道路流传。以为日前伊藤博文之 陛见也。符同我外内诸部卖国贼臣。迫请以保护条约。至有外部调印。噫。此何变也。臣固知我 陛下确然秉执。不容准贼臣之威喝矣。但主辱臣死。天之经地之义。不可磨灭者也。臣徒步颠倒。欲一仰瞻 天颜。以暴万一之赤衷。而足趼喘急。末由羽翰。仅抵沃川地方。闻 圣断硬定。矢之以殉社稷。臣感泣欢喜。欲死如生。以为此可谓一言而兴邦矣。亦可谓一哉王心矣。在天 祖宗之灵。方悦豫默佑于上矣。环域含生之伦。方鼓舞争奋于下矣。况今天下之公法自在。若英若美若法若德诸大国。必将有共愤而齐声者矣。苟其越视岸观。相瞬而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7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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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默。则何有乎当初协约之交谊哉。是不可谓天下之有人矣。臣决知其不然也。臣愚万死。窃以为及今亟挥乾断。明发涣号。并将朴齐纯,李址镕,李根泽,李完用,权重显诸贼之首。悬之藁街。以正卖国之常刑。声明于列国公馆。大开谈判。断之以天下之公法。此为晷刻之不可缓者。如或逡巡蹙缩。苟冀须臾。则 陛下纵欲自全。将高不过为安南王矣。青城五国。亦次第迫在目前矣。彼日本之狙诈狐诳。渝盟背信。幻谲百端者。 陛下独不饱经历乎。彼之今日甘言。便是明日鸩毒。惟 陛下深察之。臣竭蹶僵仆。抵闉尚迟。惧不以此衷上达于 陛下也。先此裁疏。急遽草略。走人疾投于政院。窃伏愿我 陛下。与我二千万生灵。为宗庙社稷死。为天经地义生。不为日本之臣仆俘囚而已。臣在途苍黄。言不知裁。无任痛陨激切屏营祈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卿恳。大臣诸臣之批。亦宜见之。卿必有斟量者矣。
到京请对疏
伏以臣曳趼吟病。行到水原地。伏承圣 批下者。且得近日日报。窃审夫缔约之颠末。贼臣之情状。与夫大僚诸绅之联章累号。决性命以暴忠悃。而 圣批之一切以有所斟量。为发落地矣。街童巷妇。莫不叹息悲泣。咸欲无生。臣神惊胆裂。跼天蹐地而无所及矣。虽蒙斟量之 教。以臣之愚。亦既反覆屡回而斟量之。毕竟是 陛下之见欺于贼臣。而贼臣之见欺于日虏耳。彼自江华议约以来。其所订定。若将质之神明。坚如金石。而乃旨趣渐变。音节渐改。日紧一日。如火铄金。以至于今而极矣。狙公之朝四暮三。犹云哿矣。自各部之置顾问而已夺我政事矣。自司令之有驻劄而已役我臣民矣。今又统监之设而将以我为领地矣。夫土地人民政事。国之三宝。而我不得自有一。皆输之于彼。则 陛下将何所与而为君乎。缔约所谓尊严 皇室。纵使一成而无变。 陛下不过徒拥虚号。如罗马季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7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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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教皇。安南近日之国王。臣愚过计。窃恐彼之背盟渝信。又将不止于此而已也。虽以五贼者言之。彼必谓不如此则 皇室有不测之暴祸。渠身遭立时之惨戮。不若以此为架漏目前之计。然殊不知日人之志满事定则不惟 皇室之不能望苟安。彼五贼者亦将为己陈之刍狗而弃之衢路。践踏之烧灭之而已。宁冀其一寸之勋一日之荣于日廷耶。臣既为 陛下痛哭。亦不能不为五贼者惜也。此臣之愚反覆斟量而未敢知者也。其他则大僚诸臣之疏章。已尽之矣。犹未蒙 圣明之谅察。则臣之诚浅辞拙。尤何能以有概于 圣心哉。第臣之所未解者则有之。如元老及二三卿宰之伏节而死义者。 陛下既已䀌然恻然。而节惠 貤赙之 恩典。式日便蕃。足以泣鬼神而振彝常矣。乃元老诸宰忱臣志士之争一鸣号而以泻忠愤者。辄被日兵之恣意越法。束缚之拘挛之俘虏之犬彘之。无所不至。而 陛下漠然若不省。将使之骈首就尽而已。至如举世所谓五贼者。乃或升叙亚揆。或显任旧职。风云密勿。际遇都俞。是则赏罚无章。取舍混淆。举国臣民俱未知 圣意之所在者果如何也。则以臣之愚。尤何能斟量于斯乎。臣承 陛下批召。且际 宗社危亡。不敢偃蹇寝伏于妻孥之室。颠倒奔走。昨始入闉。而天下事无可为矣。臣之一身。亦无死所矣。只欲一番仰瞻 天颜。以 质圣意之所在。如或天下事终于此而已。则 陛下无所用臣。而臣亦无以报 陛下万一矣。只得归死丘壑。以上谒于 先王先圣而已。苍黄迷晕。言不知裁。伏俟进止。惟 圣明垂察焉。臣无任战慄屏营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卿恳。前疏所陈。亦既警省。而前批所谕。亦可意晓。值玆凌寒。脩程扰攘。能无有损。窃为奉虑。
告归疏
伏以臣承 召旨于危难之际。竭蹶徒步。仅抵城闉。而国事已无可为矣。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8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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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愚。无计挽既倒之澜矣。则惟有一瞻 天颜。粗伸悲愤之不聊。退伏丘壑。永作尚寐之无吪。是以日前短章。略质所疑。兼请进对。而迟候屡日。尚靳 音旨。臣于是进退无据。情迹惶蹙。出处江郊。伏藁待 命。玆伏承圣慈不遗于一物。 赐之温批。闵惠备至。臣感泣衔戢。不知所以图报。然第窃伏念胁约无销缴之处分。贼臣尚盘踞于崇显。 宗社生灵。漭乎若壑舟之将徙。而 圣谕不槩及之。 彤阶咫尺之地。不害容微臣一趋进。而 圣谕亦漫无可否。是则 陛下之以天下事为无可虞也。以臣之进退。为任渠自由。而前日之 召。乃偶然尔。非必欲前来也。呜呼。臣蒙 陛下殊遇。际时艰棘。早不能为 陛下谋。以撤桑于未雨。而支厦于将倾。洎今宗祊震惊。疆域沦陷。而 陛下之危。甚于累卵。又不能为赵,闵诸臣之一死以报。 臣身到此。义分扫地矣。生当何颜以更谒于 天日。去当何处以自列于人类哉。只有归死蓬荜。以永忘于斯世。而 陛下亦不必更以微臣为 悯念也。临发拜章。有泪沾裾。惟 圣明矜察焉。至如 讲筵虚衔。决不宜因仍叨縻。以累 圣德。伏乞即 赐镌削。以警世之为人臣而大无状者。是不胜区区之愿。臣无任悲泣郁抑激切屏营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日者之疏。闻尔来抵城闉。颙企之馀。充然有喜。方欲朝夕而筵接。今见来章。乃忽有浼浼底意。不觉愕眙而滋惑矣。勉回遐心。即为入来。用副侧席如渴之想。
沃川途中疏
伏以臣日前承 召。适际危难之会。竭蹶奔问。冀以身一伏 天陛之下。庶几仰承 圣意之所指挥者。而短章请对。兼陈愚悃。五宿 辇下。恭俟恩命。乃臣之诚浅辞拙。既不足以感动 天心。漠然 涣号之有靳。则臣于是惶隘蹙缩。思欲归死于丘壑。遂出宿于江郊。而 恩批始下。然犹未承进退之 命。则臣知 陛下之无所于用臣也。臣于是拜章告归。挥涕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8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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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一宿于果川。再宿于华城。迟迟回首。尚不禁 魏阙之恋。今闻新约之颁下。则臣于是浩然有归志矣。曳趼颠倒。悻悻穷日。昨暮之至。去家才百里矣。忽于千万匪想之中。因臣之女婿前参奉臣卢正容。自京师蹑后而至。誊示今二十一日 恩批下者。令臣即为入来。臣奉读感泣。窃不省夫 陛下之于臣。将何所须。而终若是 绻缱而不顿舍也。臣之无状。荷鸿私至此。非不欲亟回遁思。疾趋以赴 命。然第窃伏念今日之事势。纵使臣得尽言于 陛下之前。即不过如前疏之屡陈斩卖国之贼以肃 王章。销胁缔之约以揽政柄。声明于列国。以恢公法而已。此而不得则便可如刘谌所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尔。凡此皆只在 陛下之自立主宰。发为号令。威灵所动。神鬼变色。存固至幸。亡亦大荣。 陛下将何所待而尚犹豫不断乎。如曰新约之已协。不可不遵。 皇室之尊严。犹可苟安矣。尔之来斯。姑与卖国者周旋于同朝之列。奔走服役于彼所谓统监者之下。则臣虽疲软。决不能承 陛下之命矣。臣之愚悃。惟是而止。更无可以外此而为 陛下谋矣。臣非不知此言一发。便当被雠虏之拘缚之僇辱之。以逞其毒。而臣为 陛下臣。不敢不为 陛下尽言。宁敢自爱于只身之祸福耶。臣撼顿呻吟。既不能强疾而旋踵。则不得不在道裁疏。走人进纳于喉院。姑延一缕之息以归。待 命于本郡之殿馆。逋慢猥越。罪案愈重。伏惟 圣明亟赐处分。镌削枉縻之 筵衔。施之以司败之拿惩。用警夫为人臣而进退无据。国危 主辱而不能死者。斯亦 陛下今日政刑之一端也。惟 陛下加谅焉。旅次昏晕。言不知择。瞻望 九霄。寸忱如结。臣无任惶恐待罪战栗祈恳之至。
批曰省疏具悉尔恳。苦欲一面。有所咨议。既抵城闉。便即浩然。且怅且讶。劳顿之馀。美慎奉虑。尔便还第调将。待少间。亟图上来。筵衔又何可言辞。尔其谅之。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劄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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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 命进言劄子
臣猥蒙殊 恩。再登 筵前。 玉音温温。俯询治道。款款若家人父子之相接也。臣感激欢戴。无地图报。敢以一二刍荛之见。略有所陈白。第恐辞辩拙讷。不足以裨 圣聪之万一。病卧旅邸。夜而无寐。深自咎不肖寡陋。何以负 圣主至是也。千不意昨间。承昵臣传 命。以为前夕所禀四条。其敷润成文以上之。 朕将亲览而绎思之。臣闻 命增惧。强疾抒思。谨草草缮录如左。以听于 阍人。惟 圣明加察焉。
一曰崇正学。臣窃惟王者立教。如农夫之立种。古今天下。未有不种而得食者。又未有恶草之种而嘉谷之食者。在昔圣王。建学立师。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有教焉。如今泰西诸国。皆有师有教。以养人材。但其所以教之者有异耳。夫先王之教。以纲常德行为主。而事功术艺为之辅焉。如五谷以养人。而果蔬鱼肉为之辅。后世霸家。崇事功而后仁义。则譬如养荑稗以充饥。而反为五谷之害矣。于惟我韩。文教焕然。远接三代。世机寝降。文弊而伪。学者不识义理而以掇拾陈腐为达才。不通事务而以依仿葫芦为真儒。遂以道学为无用。而功利之说作。及 陛下之世。而交涉外国。夺目于功利技艺之能。怵心于兵威国势之强。遂以为如来,耶苏神于尧孔。彼得拿伦勇于汤武。伦常可后。冠裳可变。驯致 陛下不御经筵。 东宫不近师傅。举国靡然。弦诵之宫。尽化为酒食之场。士大夫不读周孔之书。短衫薙发。从事于功利之说。而神魔符咒之堂。遍于国中。呜乎。贪蜜荓蜂。必见辛螫。畏牙媚狼。难免噬齧。况因此而学虫兽之行。弃人道之教。则将何以责其忠君爱国亲上事长之为哉。呜乎。神州陆沉。天下无教。而我韩一区。独保一脉。抑天将以之硕果于剥阳。为天下宗教之主耶。臣愚以为当今急务。莫大于修明先王之教。上自我 陛下。礼延师儒。躬御经筵。讲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19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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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义理。咨访治道。日孳孳于穷理居敬存心制事之实。而要在于必行。且择博闻有道端良醇谨之士。备 东宫僚属。日开 书筵。辅导 睿德。令见正闻正行正。而以固我 宗社无疆之本。内自国学。外至州郡校塾。皆择立常师。教之以古者小大学之序。专尚实行。尽扫虚文。至如今日所谓事功术艺之类。亦皆依三代六艺。宋时治事之规。取次而旁通之。三年大比以兴之。里升之郡。郡升之府。府升之太学。论辨以官之。一用周官制度。凡系异教左道方技妖幻之类。一切痛斥之。勿近于左右。以正世趋而兴民俗。毕竟礼义修而政刑明。有足以为万国之所艳服而叹慕者。则外患之窃发。玆不足深忧。抑又因此而可为天下之师。囿四海于尧舜周孔之化矣。天理若在。臣言不诬。惟 陛下勿以为迂阔而试详择焉。
一曰结民心。臣闻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大学曰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盖国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民苟无食。天命绝矣。譬如百尺之木。一绝其根则不复生矣。圣王建国。国有常用。民有定税。财用足而后民生遂。后王肆欲。聚敛无艺。民不安业而祸乱作。万古兴亡。如印一板。可执契而观矣。我东正税。薄于十一。民生之乐。在古罕比。及夫权门横肆。贪吏剥割。而民始不宁。在我 陛下之世。前辙不戒。群情鼎沸。而甲午东匪之乱作。仓卒救急。减税折钱而戈戟寖息。闾里稍晏。数年以来。 王赋岁加。重以守宰之狼贪。吏校之虺毒。日甚一日。横徵叠捧。无有纪极。无名杂税。有浮元供。又有别行诸使各色派员。网罗州闾。杷篦山海。民生困弊。宛转呼号。荐值大饥。无处告诉。老弱僵仆。丁壮流离。盗贼拦街而法司不问。民之怨咨于祁寒暑雨者。不能无憾于 陛下博施之病也。此而不恤。则土崩瓦解之势。已伏于冥冥之中。而 陛下深居九重。漠然不省为何状。臣每念及此。未尝不懔然为 陛下危之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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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外国。颇留心于保民之策。而苟或有民不聊生之端。则遂勃然腾肆。变君主为民主。若法美诸邦之已事。可以鉴矣。谋国者岂未之闻耶。特以一时之私意未克。而规规于目前之利。竭民膏血。以图饱饫。殊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傅矣。臣愚以为自今而往。须审择道臣郡守之近民者。必以公廉惠勤者为首拟。绝卖鬻之路。严赃污之律。因 先王已定之税而斟酌之。尽祛杂色之苛赋。只存正供之常入。以之制国家之经用。定军吏之饩俸。凡系私门贿赂。奸胥欺窃。强盗攘夺。必罚无赦。使上下安业。饥岁有赖。然后天命可续而 宗社可保矣。昔汉臣耿寿昌定常平粜籴之制。以为赈政之本。宋臣朱熹请申社仓之法于诸路。是皆可以按迹而举设之。则米谷不沦于外港。而蓄积不匮于境内。不待别赈而民自蒙惠。不待殖利而国有滋息。又足以为兵兴之费。由是以往。民有所资而邦本乃固矣。臣向蒙 陛下面谕。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呜乎。 圣言及此。此实 宗社生灵无疆之福也。惟 陛下毋专于言而必断之心。毋滞于心而必见之施为。亟下哀痛之 诏。遍谕中外臣僚及编蔀之氓。俾晓然皆知君民之相须。而不容割肉而充腹。损下而益上者。则春阳之布。速于置邮。而民心团结。措一国于磐石矣。又何外患之足虑哉。惟 陛下深轸而力行之。
一曰定军制。臣窃惟国之有武备。如晴而备雨。苟狃于恒旸。蔑裂尔瓦茅。葑闭尔沟洫。则其不毁颓渰决者。侥倖而已。我韩僻处一隅。专尚文教。疏于武事。一披于壬辰而全仰中国之援。再坏于丙子而俯就城下之盟。及至我 陛下。列国凭陵而一任其缓急。不能一事自由。思之痛心。我国虽褊壤。句丽用之。足以败隋唐之盛。如金辽及清。起于比疆。而皆能驾御天下。堂堂我韩。何独至此。 陛下轸念戎务。慨 祖宗之不振。募列国之新技。扫去旧制。排置各营。划其食而教其艺。骎骎有一旅中兴之势。然而京师军额。仅足以充宿卫严更之列。地方之队。零零星散。而无以做常山率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0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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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之势。军料之单薄。又无以资其事育而买其死命。军纪之疏慢。又适足以养其骄横而肆害于良民。一有少歉则便掉臂而逃伍。怒目而梗令。如此而尚可倚赖于急难抢攘之会哉。夫兵多置则病民。寡设则不军。缓之则不率。急之则易散。况复驱迫之。毁其父母之形。服以夷狄之服。其乐于赴此者。其心固已化为异类矣。其被强于 陛下之威而不能遽去。黾勉为 陛下任使者。其心亦闷然不安于朝暮。而欲复袭汉官之仪久矣。咈人之心而以此欲折冲捍御。其道恐无由也。古者什伍其民。使相统率。简东作之隙。教练其兵技。无事则守望相助。患难相恤。有事则董之以力役。驱之以敌忾。而率土之民。皆可兵也。又复选择其尤。隶诸军府。赐之廪料。以为巡卫从征之用。其兵根于乡里而习于长上。易率而难散。所谓节制仁义之兵是也。今承恬嬉之馀。急欲复古民兵之制。则虑致骚讧。恐难猝行。臣愚以为京师之队则姑不必添额。但当添其月料。严其纪律。使之居有所资而感 恩。退有所制而知畏而已。至如地方之队。则或可分设于府郡。随郡大小而为之额。大郡二百或一百。小郡八十或五十。勿别置领将。只令该道臣及该郡守。兼参副之名。操其钤辖。自京府派送技艺精熟之员。为之教师。练其技艺。罢地方将领之廪俸而归之军料。如又不敷则该郡内之驿土屯田。皆可挪移充补。而分番迭退。以其暇尽力于农亩。凡系服装。勿购异国。须用土产。亦不必勒薙其发。使知自重于礼义之俗。养成忠勇之实。则军额之众。可三倍于地方队之旧。而不至为民害。练之之久而精兵劲甲。罗络钩连于一国之中。呼吸相须。声势相倚。内而剽掠可慑伏。外而侵侮可驱御矣。仍申乡约之法于一国。令什伍相统。咸以农隙。习弓弩炮射之技。里正党长以时聚。点考其精否而为之赏罚。期以十年。渐次成绪。则民兵之制。始可得以不劳而就。我韩一区。亦足有辞于天下矣。惟 陛下博谋而裁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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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节财用。臣闻有国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财源竭则民命瘁而国不为国矣。然而理财之道。不过曰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又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而已。苟以有限之财。任无节之用。则财尽而用匮。其何以制国而图存乎。今天下多事。万国趋利。我韩褊弱。财货之源。太半为外人之所牟取。而国家经用。取办于区区民力之作。正宜撙节爱惜。牛毛袜线。不敢浪费。以裕蓄积。然后国债可清而远略可恢也。臣窃闻 陛下躬衣绢帛。以率臣邻。此古圣后慎乃俭德之至意也。推是心以往。将何患于国之不富乎。然而远方器玩。一御累万。后庭游宴。一靡巨亿。万山神佛之供。费于郊庙之正享。连年木石之役。浮于军国之常需。是皆不可以已乎。 陛下苟试思于清燕之际。念到于军国之艰。则奈何为玩好声色一时之娱。忘 宗社之大计乎。天地山川 宗庙社稷之灵。昭布上下。飨于禋祀。降之百禄。更何求于淫祠之妖鬼乎。茅宫土阶。不害为神圣。离宫别馆。适所以资游豫。则又何急于寻常之工役乎。臣窃以为宋朝之宝器可碎也。楚君之钟鼓可断也。唐世之佛骨可焚也。汉文之露台可罢也。其馀之滥赏可节也。冗官可汰也。量入为出。稍存赢馀。以备不虞。则度支之经用有裕。而军国之办划无阙矣。惟 陛下留神焉。
右项四件。俱系当今之急务而不可缺一者。惟在 陛下博询而审行之。然其大本则又在于 陛下之一心。臣最初登对。敢以一心字。缕缕陈达者。其意盖有在也。人主之心。为天下万事之根本。而心之所发。有公私义利之分。公而义则为尧为舜而天下之事无不治。此天下之大利也。私而利则为桀为纣而天下之事无不乱。此天下之大不利也。此只在一念之差。反覆手之间。是以心学之要。必精而察之于公私义利之分。去其私且利者。而一循乎公而义者而已。则天下之事。无过不及。而生民安乐。 宗社永宁。惟吾所欲。无不丕应徯志。天下之大利。孰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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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然则去其天下之大不利者。而为天下之大利。又何惮而不为哉。惟 陛下留心于精一之训。明理以致其知。居敬以持其志。燕閒幽独之中。勿以何伤而自肆。危难苍黄之际。勿以无益而自沮。言以道接而邪淫妖诞之说。不迩于 四聪。事以诚施而苟且架漏之念。不萌于方寸。则尧舜之心。即 陛下之心。而尧舜之治。不得专美于古矣。苟为不然。庶政百度。有名无实。区区施措。都归虚文。而生民之涂炭。国势之岌嶪。将愈往而愈甚矣。朱熹之告其君曰中原之戎虏易逐。一己之私欲难除。不世之大功易立。至微之本心难保。伏愿 陛下惟赫然自奋。确然自立于一心之微。而不挠不移焉。则天下之事。方可言矣。臣无任惶恐祈愿之至。取 进止。
密进劄子
臣窃惟我韩。疲弊寡弱。介在二强邻之间而不能自立。今只当汲汲于内修。到政刑礼义粲然可观。然后万国知所敬服。而凭陵侵侮之端自沮矣。此固不可一日而缓者。但目下祸机已露于俄日之交争。区区我韩。虽欲苟且弥缝。倖冀无事。而恐不可得也。议者或谓附俄可以制日。或谓附日可以捍俄。其所推说。亦各有理。然以大义言之。俄之于我。有临危护驾之功。日之于我。有不共戴天之雠。与其附日而存。宁附俄而亡。然此亦谓事到极处。迫不得已之地头尔。曷若明讨复之义。而兼为图存之策哉。俄之耽耽虎视于东洋。有吞并全局之意。其心不在于睦邻而已。媚虎以驱狼。终为虎噬。此必然之势也。日则忧俄之逼己也。切切以团结东洋为事。然其所举措。阴狡贪悍。不足以服韩清之心。焉有交邻失心而可以协力济艰者乎。乙未之变。我有韩臣子所不忍言者。而迫于强弱之势。不能明目张胆以讨之。只含忿忍痛。黾勉度日。彼此交疑。情志不孚。彼乃不反求其罪。而恒怨咎于我。多见其不知量也。使日而有人者。正宜缚送三浦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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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本柳之助等首恶之人及我国逆臣之逋逃者若干辈于我廷曰。天下之恶一也。贵国之贼。犹吾贼也。愿贵国甘心焉。如此则在彼得彰义声于天下。在我得行天诛于雠贼。彼此释憾而和事可成。大势可联矣。日乃不此之为。专事掩庇。以失我全韩之心。而望其相与固结而绸缪。臣以为日廷亦无人焉。然而为此变者。不过是梧楼,柳之助等之为逆臣所诳诱而致。窃恐非彼政府之所指挥而然也。今诚得一介专对之人。明于义理。长于辞辨。而夷险不贰者。赍我政府公文。照会于彼政府。而谕以大义。證以大势。则辞直理到。彼安得不唯唯乎。如此则不待兵刃相加。而讨复之义可伸矣。因与之立约修信。凡系妨害我国之事。可次第削罢。而留心于共保之策。犹可以撑欹架漏。延以岁月。而吾之内修。得以其暇。可成头绪。又分遣专对者于清俄英美法德诸邦。劝之以信义。谕之以利害。随机应对。将之以诚恳。则或可感动彼心。而少纾目前之祸矣。因此而更定交涉之公法。以巩我独立之权。亦可次第成矣。然而内修之实。依前玩愒。朝廷无纪纲。生民抵涂炭。则不惟万国之嗟咄而不顾恤。亦恐日本之挟同我逆臣。更做出一番骇机者。当迫在朝夕矣。将奚暇于恃远援而谋苟存耶。臣愚无知。蒙 陛下眷宠。虽欲报效涓埃而不可得也。玆贡荛言。以备 圣人之择。苟其可采。亦勿先事宣露。径播于外间而流入于贼耳。须审择专对之才。不必求之于右俄右日之流。以增彼此之疑也。古者列国纷争。必以辞命为先。而曲直成败。在其操纵。若子产之以礼自固而润色于辞命。以接晋楚之暴而不被其侵轹者是也。惟 陛下留意焉。臣无任猥越屏营之至。取 进止。
再进劄子
臣以为今日我韩臣民之大义。只在于讨贼复雠四字。而其讨复之策。恐无出于如前所陈而已。又当汲汲于维持图存之方。然后可以纾目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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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祸矣。臣之愚窃更有妄揣者二事。谨劄录如左。惟 圣明加察焉。
一。内政之火急可举者。莫如断自 圣衷。择置一贤相。须用世家耆宿镇服众情者。委以进退人物之责。荐保各府长官。敕授以称协人望。然后依祖宗家法。三日或五日。躬亲临朝。咨询庶务。采集众论。如有不称其职者。则断行谴罚。无所容贷。内而百司诸僚。外而临民诸官。必求其当于才者。久其任而责其成。如有滥充而瘝职。逞欲而剥民者。则断行黜治。毋或倖免。凡宫中巫瞽祈祷卜筮之事。一切屏绝之。以新一世之听闻。如是则下情上达。中外大悦。而邻邦之窥觇者。亦将改观却顾。徐望其将来之有立矣。不然则彼日本者。昨年与英协商。有干预我内政条目。彼既欲干预我。则必将动兵相胁。引用其肠肚相连者。组织我政府矣。曷若早自 圣上确定乾断。亟举可信之贤相。而统归政令于政府。以做维新之实治也。如是则外国之讥我政府。何自而至乎。彼凌踏无忌。亦何由而敢为哉。此为今日内修外制之一大机要也。臣之愚不能不切切于是焉。惟 陛下渊然深思焉。
一。外势之迫。不容不先事措划。臣顷见阳历十月二十五日皇城新闻揭载。驻日俄公使提出议案。曰韩国在日俄势力范围内。咸镜以北。认以俄国势力范围内。以南认以日本势力范围内。又二十七日日政府提议。曰韩国全置于日本势力范围内。噫彼两国者。以满洲撤兵事谈办。而竟以分占我韩为结果。此诚万古未始有之痛愤羞辱者也。臣愚以为须先电饬于驻日俄公使。探知其议案确定。然后自我政府邀请列国公使。据理谈诘。则彼列国公使必有应答之辞矣。仍以此辞。声明于天下。而照会于日俄两国政府。论谕警责。断不可已。如是则两国必有回照。而必逊言遮盖以谢之矣。盖万国之公法自在。彼何敢显以分占。遽腾之公文哉。待其回照。我与万国明开谈办。不必更作依赖外势之计。而自处以局外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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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民交邻而已。因此而会公立约。一遵而无他。则庶乎为弭难自立之策。若不察乎此。而玩愒度日。一失其机。则彼之以战以和。我当其冲。坐受其毒祸而不暇自谋矣。惟 陛下渊然深思焉。臣惶恐无任。取 进止。
急进小劄子
臣遁伏田野。不敢与闻于 朝政。而前达两疏。寔出献芹之微忱。 俞音邈然。祇增罪死。服制一疏。乃蒙 诃斥。臣固知草茅疏迂。无概于 圣心。宜缩朒跧俯。以俟 谴命之至。而见今国论藉藉。朝野恟恟。危亡之机。不容呼吸。灶突炎上。栋宇将焚。正当烂额焦发以赴之。又安可以常格自拘。而不思所以一号呼以动 圣聪哉。顷年英日之同盟也。已以我韩政治上利益提出。而我政府漫不动虑。玩愒悠悠。贿赂成风。邪佞盈朝。生灵不宁。教育无方。为列国之所玩侮而嗟咄。驯致今日之极矣。臣于前者。亦已陈达及此。而以 陛下之明。犹置之不省矣。今焉悔悟。将何及矣。到今更无上策。惟 陛下热心大胆。与万国一番开布公义。如其不得则为宗社死而已。臣民则为 陛下死而已。盖当初马关之约。顷年英日之盟。莫不以我韩之独立相认许。而今日之彼所组织。已非盟约之本意。万国固已不韪之矣。日本之大得志于东洋全局。亦非列国之所愿欲也。臣窃谓 陛下可因德美公使而致意于英法暹罗近例。限三十或五十年许以自主政治。则彼列国宜相听顺。可以其暇。发愤励精。内修外应。以图自强。则庶几有立。其于日本牢拒保护之名。明正敌国之体。示以强硬之态。必死之志。而勿恇怯失措。以懈万国之观听。盖与其蒙耻乞怜而终归于败亡。孰若秉义决死。以动天下之公愤哉。此为今日冒万死以图一幸之策。且乞收回剃令。以收一国人士之心。此际用人。尤是成败存亡之大机关。各部大臣须择贞谅忠悫者任之。如前判书臣尹用求,李道宰。前参判臣李南圭,李圣烈,李相卨。皆当临变不贰。虽被强寇威喝。不至遽允所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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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时一二臣之误国也。其馀文学德望。如前参政臣申箕善,前赞政臣崔益铉,前判书臣金鹤镇。皆足以镇一时之瞻望。仍招致在野儒士之有望实俱隆者。置之夙夜之列。与之咨询治道。谋议时务。则庶几有所架漏补缺。得延时月矣。如复因循姑息。则国之亡无日矣。臣虽欲为 陛下死。亦无其地矣。惟 陛下自谋焉。臣神丧魂飞。不暇具例。忙修短牍。谨专人投进于政院。百拜涕泣。伏俟 进止。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日记
独对日记
八月二十八日。夕登对毕。退出閤门外。 上令司谒传 命曰可待于秘书院。应曰如 命。但未知更将有何处分。姜侍从凤朝,郑洗马在德,郑典医泰建。导余至秘书院。坐定。自 上赐馔于臣。臣心以为俄 令退待。为此故也。已而 上令司谒奉纱帽章服角带及宕巾网巾。具玉圈而至。传命于当番秘书承郑丞谟曰。可以此穿戴于前秘丞郭钟锡。使之独对于便殿。秘丞致 命于余。余应曰俄者野服。已蒙 圣恩许可。以此独对。亦合本分。岂须臾之顷。 恩意未卒。有此相强乎。是则俄 许野服。不过为一时牢笼之术。君臣相遇之初。岂堪便以牢笼相与哉。义之所不可。虽 君赐有所不受。臣不敢奉 命。秘丞起诣 阙传白还。致 命曰非以牢笼。盖欲定君臣之义也。俄而野服。今而公服。义各有在。不可谓义之所不可也。应曰人之有性。便自有君臣之义。岂必以公服之服否。而有未定于君臣之义也。衣褐衣褐见。亦所以自尽于义也。秘丞复诣 阙还。致 命曰俄许野服。朕为渠屈矣。今具公服。渠亦须为朕一屈。既有定于君臣之义。岂必欲每事不肯屈于其君哉。勉屈素志。以副朕望。应曰君臣相与。惟义是视。不当较计屈伸。况匹夫之志。一屈则不可复伸。万乘之为匹夫屈。是乃所以为大伸也。所以为至尊而无对也。窃愿 圣上之更垂察焉。秘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4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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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复诣 阙还。致 命曰虽然须为朕一屈。朕方临轩而立待。渠若迟入。朕不敢坐。姜侍从郑洗马咸曰 上眷如是。不可孤负也。余不得已俯应曰诺。秘丞遂脱释我儒巾网巾道袍。仍加新章。穿戴未毕。 上令司谒传命者三曰。其已穿戴否。须促入对。朕尚不能坐。余遂从司谒导入。 上方立在咸宁殿西温突梱内。见臣而坐曰今见尔仪。喜不可言。臣对曰 陛下之强臣至此。未知将何为也。 上曰欲用贤尔。对曰臣非其人。第未知陛下之欲用贤。将何为也。 上曰将以之辅朕躬而延国祚也。对曰臣顷读 圣谕。曰孔明存炎汉之祚。伊川佐元祐之治。是两贤者。固不可及。然孔明之告其君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伊川之言于朝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薰陶德性。然则两贤所以忠君佐国者。不过如是而已。非有神谋秘策。可以慑鬼而惊人也。 陛下之不御经筵。 太子之不视书筵。已十数年矣。则贤士大夫之进接。固已稀阔矣。所与朝夕者。不过是掖庭阉尹亵狎轻贱之流而已。如此而欲致其薰陶之益兴隆之功可得乎。 上曰然。朕有过失。幸勿惮一一提告。无有所隐。对曰 陛下乐闻过。 宗社生灵之幸。但闻过而不能改。与不闻同。惟陛下既乐闻之。且勇改之。 上曰朕当体念。第言之。对曰 陛下以求贤为急。此固今日之至务也。然而臣窃听于外间之传言。恐 陛下所求之贤。不在于道德忠良嘉谟远略之俦。而在于方技术数巫瞽卜筮之流。不审自古及今。果有赖此而致治平者乎。 上曰朕非不知此之无益。但屡经患难。心焉疑惧。不免有此侥倖之念。对曰人君代天而造命。其吉凶祸福。皆自己以致之。不必求之于卜筮。若事固当为。而卜之不吉。则且将已之乎。义之所不可。而卜之得吉。则且将为之乎。况祈祷神佛。尤不近理。帝王之所受福者。天地山川宗庙社稷之祀是已。虔诚致礼于正享。斯可以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4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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膺百禄而延无疆矣。彼妖鬼淫祠。安得添损与夺于堂堂至尊之福禄哉。今斋醮之设。愿堂之作。遍于国中。动费钜亿。而无补于国势之安危。则其不可侥倖也审矣。试以已验者言之。人主之事佛甚勤。莫如梁武。而卒为逆臣所逼。饿死于台城。崇信佛教。莫如印度诸国。而近世为英人所屠灭。佛莫之救。此其晓然而不足惑者也。惟 陛下据理而断之心。顺道而施之政。则何疑惧之有。 上曰所言切切劄肤。朕当不忘。见今外国构衅。祸将及我。何以则可。对曰今我国之患。不在于外衅。在于我民之心不服尔。设使我十三路疆域。已入于俄日腹中。苟得我二千万口之民心。缱绻固结于我 陛下。则直可以决其吻搜其肠。而钩取出已入之疆域。置之于万全无虞之地矣。如民心之不服。则其将携家挈国而竞就藏于日俄之怀腋矣。见今阖国之民。皆瘁然不得其所。不能无怨咨于 陛下之仁。又奚暇于外衅之为忧哉。 上曰民之困于贪虐而然欤。对曰 陛下为民父母。岂忍使近民之官。贪虐我赤子也。臣窃闻 陛下任叙内外诸官。不问其才之当否。惟视其贿赂之多寡。以是士君子之自重而知耻者。皆甘心于藏匿林下。而庸流贱品驵僧屠沽之辈。夤缘竞进。以之剥割良民。无有纪极。重之以视察诇察缉捕等诸别使。络绎相望。而不问吏政之得失。惟鲸吞狼噬于良民之无辜者。倾其产而竭其赀。苞输辇载。不入于权门。则入于 陛下之私藏。铜臭狼藉。而生灵之膏血已涸尽矣。将盻盻焉不知所归。臣未知 陛下其为谁而驱民也。 王赋之增加。已足以病民。而派员之讨索杂税。又从以刮龟毛而拔兔角。岁值不登。谷沦于外港。而民无朝夕之资。如此而尚可望其忠君而死长乎。 上瞿然曰其至是乎。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朕当留念焉。对曰 圣教及此。 宗社万幸。 上曰 太子常以未复雠为彻骨之恨奈何。对曰此臣子所不忍言所不敢问者。而 圣谕及此。臣之愚固饮泣而不知所云。第伏念今日之势。强弱相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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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可以卒卒办此。如或轻动而妄泄。祇足以径挑祸机。此正朱熹所谓善言易者。不言易。而善言复雠者。不在乎抵掌抚釰之间者也。臣愚以为苟欲伸讨复之义。惟在乎汲汲于内修。宁有内之不修而外之可攘尔乎。况尊华攘夷。乃讨复之大肯綮也。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兄兄弟弟。中华之所以为中华也。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妇不妇兄不兄弟不弟。夷狄之所以为夷狄也。苟君臣父子夫妇兄弟。皆不得其道。则将何雠而何贼哉。又何讨复之为义也。是以古者圣王贤相。莫不以尊华攘夷。为撑天拄地之大义。所以正人伦而遵天叙也。今 陛下歆艳于夷狄之强。遂不免强胁我臣僚军吏。使之毁发幻形。而加之以夷狄之服。是 陛下所以教下者。教之以夷狄也。夫夷狄之俗。视其君犹寻常。如泰西诸国。有君民共主者。有民主而惟意易君者。 陛下之教下以夷狄。而望其不为夷狄之俗可乎。 上曰今与列国交接。凡使臣军吏不薙发变服则排摈而不齿。所以为此。对曰然则是不过驱吾臣民而以媚于夷狄也。既媚于夷狄。则惟夷狄之所指挥而莫敢谁何矣。 陛下将孤立而谁与为国乎。今虽有忠良明智可与图治之才。而惟恐被 陛下所迫而毁其天形。举莫不缩首潜踪以避之。然则 陛下所与共事者。将何时而可得其人乎。 上曰朕亦于昔年。为贼臣所迫剃尔。对曰 陛下当其被迫之时。抑晏然恬然而止乎。必将痛愤嗟叱而若无所容身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岂非圣人仁恕之量乎。 上曰尔言良是。夜已深矣。且当退休。对曰臣曾随举子之后。屡入春塘景武台场屋之中。每于 动驾之时。辄遥遥瞻仰 天颜。日月流迈。今已三十年于此。且 陛下经历多故。不能无耗损神力之端。窃恐 天颜非昔时。犬马之诚。诚欲更一瞻仰。惶恐不敢请。 上欣然曰其举头而仔细视仔细视。朕亦欲见尔颜貌矣。于是臣得以仰瞻 玉貌。无大损于昔年。但觉颊车微凹。须茎一二白矣。仍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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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 圣体无恙。臣民之庆。 上曰可退休。遂趋而出。才至平章门外。鸡已二鸣矣。
八月二十九日。有议政府参赞之 命。即上章乞免。九月初一日。 批下不允。二日又上章乞免。三日午间。 上令武监传 命曰今申时。须入待于宫内府。朕将召对。应曰臣方上章辞职名。而尚未蒙 批。不敢遽入对。俄而 上令郑典医泰建传 命曰尔上三世世系单子。须录呈于宫内府。应曰窃推 圣意。似为欲追 赠而有此处分也。为人子孙。荣及父祖。岂敢不感祝。但臣方在辞免本职之际。以己则辞本职。而乃欲为父祖陈乞可乎。臣不敢奉 命。日已晡。秘书郎赵南辙奉宣 批旨。许递本职。迨酉刻。 上令武监传 命曰可入待于宫内府。催促者至三辈。余不得已具公服至平章门。兵队五七人拥挟而行。至宫内府本府。参书李寅淳北关人。迎接甚款。俄而自 上又赐馔。馔毕。令司谒促入对。余起身出府门外。复有兵队拥挟而行。至閤门外止。遂入对。 上坐咸宁殿东温突梱内。谓曰路惫之馀。得无添疾。对曰臣荷 陛下恩庇。幸不至颠仆尔。 上曰参赞之除。正欲相烦以军国之寄。何固辞如是。殊非所望于怀宝之君子也。对曰臣之无状。已悉于 圣鉴。岂敢猥縻天职。以误军国重事乎。 上曰朕将待尔而为治。幸勿相负。可极陈治安之策。对曰臣之愚不能裨 陛下万一。但闻 陛下躬亲细务。以人君而下行百执事之事。窃恐非君逸于上。臣劳于下之意也。臣以为只当审择古家元老世臣忠勤者。任以政府及各部之职。专委而责其成。 陛下则操总其大纲而已。惟 陛下之不审其择。不专其任。故近日外务。一有难安之端。则便归之于 陛下。遂使列国公使。屡请陛见而咆喝滋甚。是 陛下之自取因窘也。 上曰今急务之当行者。须一一枚陈而无遗。对曰今日之政弊而当革。第善而当行者。指不胜屈。有非更仆可悉数。臣于前席。略已陈白。惟 陛下试采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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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二。庶几可以次第有立。不宜杂然张皇。秖乱 圣聪。而反倦于施行也。 上曰然则姑以最急者言之。对曰臣以为崇正学。以定一国之趋向。是最初之急务。盖正学不明则义理昏晦。人将视君亲。如路人矣。将谁与图治。谁与讨贼而复雠乎。况我韩以礼义之邦。素著于天下。而挽今以来。上无道揆。下无法守。贪虐之风日炽。淫荡之俗日滋。外国人之觇我者。至谓我口称礼义之邦而身为禽兽之行。所以侵侮交加。凌踏无忌也。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陛下试察焉。臣顷年伏见 纶旨播谕者。有曰朕与太子。为孔孟宗教之主。诚可谓大哉王言。一哉王心。而历时颇久。尚未有振兴儒化之明效。臣窃惑焉。愿 陛下自今而始。断然谓圣人之道必可学。先王之政必可行。复 经筵书筵之旧。而擢延师儒。讲究实理。躬行以率下。内自成均。外至乡学。皆以教迪人才为实事。仿古选举之制而任用之。使贤者在位。能者布职。则国势日泰。而外侮自沮矣。此必然之理也。惟 陛下勿疑焉。 上曰此至论也。更言其次。对曰结民心以固基本。又其次也。民之憔悴于虐政。臣于日前。略已控白矣。失其民。斯失天下矣。近时泰西列国之兴亡。莫不以民心之得失为符契。 陛下必已洞悉于此矣。 上曰视察廉察等使。朕悉已召还矣。日前内部奏本之以贿赂闻者。朕已令政府草启而勿施矣。对曰 圣断赫然。民国幸甚。其馀增赋滥税之病民者。并宜速速釐正。 上曰第思之。更言其次。对曰军制不可以不夙讲。今全国之兵额。不满二万。而军律不严。适足以恣其骄横。其月料之六圆五角。不足以充朝晡之吃。而欲使之临危致死于王事。诚难矣哉。臣愚以为侍卫亲卫之队。皆可添其月料。令足以仰事俯育。然后彼将感恩而不惮致命矣。或者以财力之不敷为患。然今内帑之靡费于无益之用。岁不下钜亿以此代彼。何患不敷。至若外郡地方之队。则莫如分设于各郡。而随郡大小。或二百一百八十五十。而只令道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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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为之节制。则兵丁之侵害良民者。可得以禁戢矣。自京府派送技艺精练之参副尉者于各郡而为之教师。董习其技艺。既罢地方将领。则其许多月俸。自可归之于军料。而买田以为常业。又以该境内之驿土屯田补益之。则不待岁岁给料。而常业之作。足以自食。如此则精兵练卒。遍于八域。而举国皆阵中也。剽窃之党。有所弹压而不敢作。外寇之起于不虞者。亦可以随处捍御。而不比地方队之徵呼于远地而动失期会也。兵额之增。亦可三倍于见在之籍矣。拔其尤者。以次升叙。而又使之讲究兵志。谙练韬略。举以为将帅。则彼皆竞劝而乐于赴功矣。此正今日之不可缓者也。 上曰朕当留念矣。更言其次。对曰其次莫如节财用。盖财不节则无以赡学。无以养兵。而自至于伤民。 陛下躬衣绢帛。以率百官。是心足以富国矣。然而技玩之具。游宴之需。动踰千万。淫祠祈祷。寺刹兴造。宫观创设之费。无虑累钜亿。巫瞽之滥赏。冗官之叠置。皆足以耗国而蠹民。伏愿 陛下推躬衣绢帛之心。凡于此等去处。即下一刀两段。勿少濡恋。撙节爱惜。以裕远略。则富强之业。可翘足而待也。 上曰诚然诚然。更言其次。对曰 陛下惟先行此四件事而已。则大体可立。而民国可有赖矣。馀外许多施措。可次第而一新矣。 天威咫尺。臣不敢徒事喋喋。况朝廷之上。畎亩之间。忧时爱君。怀才抱智之流。皆将弹冠而起。乐为 陛下。日陈嘉猷矣。臣之愚只堪为死马骨尔。 上曰所言皆当体念。尔曾师星州李寒某乎。对曰臣之师。乃故都事臣李震相而别号寒洲者也。 上曰是谁家。对曰故判书定宪公臣李源祚之从子也。 隆陵节义 赠参判臣硕文之玄孙也。 上曰闻其学识甚邃。信乎。对曰臣何敢夸誉其师于至尊之前。有若护私而干恩者哉。但臣之愚心悦诚服于其人。故服事而笃信之尔。 上曰同门者几人。对曰今只有七八存者。而皆抵衰暮尔。 上曰尔之门生几人。对曰臣自治不给。奚暇教人。若后生之寻常从游者则诚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7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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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若干。门生之名则臣不敢仰对。 上曰今番之从尔来者几人。对曰臣之女婿一及族子一。其馀则同门知旧以臣之虚名欺天而有此行也。莫不懔然危之。欲观其如何。不陷于大戾。使其子从行而与之朝夕者二三人尔。 上曰午间之觅世系单子者。盖欲追赠也。尔乃不应。此非道理。对曰荣及父祖。孰非至愿。但臣方辞免本职。所以不敢应命。 上曰既差之职。虽其递免。犹非虚衔。见今官制。虽是通政之员。苟职在内务协办,汉城判尹,议政府参赞及诸道观察使。则必追赠其父祖。此成典也。对曰起自草莱。不肯为父祖陈乞。昔贤已有例。臣不敢仰请。 上曰尔勿固执。尔有子几人。年几何。对曰菫有二子。长者才七岁。幼者则生未几月。 上曰晚矣哉。闻尔生计甚窘。何以堪过。对曰躬菑畬艺粟藷。仅延朝晡而已。只患不能尽于人道。丝谷之丰约。非所忧也。 上曰良苦。夜已深矣。可退休。对曰臣请从此拜辞而归山矣。 上曰恶。是何言也。尔岂可径去乎。待尔言不用行不合。则决退未晚也。对曰臣之愚。虽使久留。更无可以仰裨 圣德者。惟早早归山。还他本分。是为不负 圣恩。不渝素志也。顾 陛下矜许焉。 上曰不必牢让。姑退休可也。遂命小宦开户。导郭参赞出去。余不得已起出。鸡又二鸣矣。
登对 筵说
上御咸宁殿。前秘书丞郭钟锡入侍。
上曰史官分左右。仍 命前秘书丞进前。钟锡进前。
上曰久闻声名。今见风仪。朕心嘉悦。钟锡曰以臣无状。徒窃虚名。以误 天听。罪当万戮。
上曰见其外貌。可知其学识矣。其尽平生所学。补朕不逮。弘济时艰。庸副朕望焉。钟锡曰臣本山野鄙夫。学识浅短。才智卤劣。百无一能焉。敢补 圣聪乎。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7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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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野服登筵。自古罕有之事。当开陈方策。无隐讳也。钟锡曰臣本蔑学。初无隐显之可言。则归伏畎亩之间。以安微分。于臣幸矣。
上曰身虽处于山林。名显朝野。学识之真实。朕所熟闻。幸勿过谦。说尽治平之策。钟锡曰臣之虚名闻达。极为罪悚。而治天下之法。则恐已在 圣鉴之所毕烛矣。岂待臣之仰达乎。
上曰为天下之道。九经八条之外。别无他道。然当今时虞多艰。万无开济之策。如何则易治乎。钟锡曰臣窃伏读顷日 圣谕。有曰朕宵旰求治者四十年矣。而国事日非。臣之愚不能无疑。 陛下苟有求治之心。则岂有四十年求治而尚无治效乎。盖人主之心。每警动于艰难卒迫之会。而不免暇豫于宴安丰享之时。以致功夫间断。政令作掇。不觉日趋于艰虞矣。国之治乱。惟在于心之存不存如何。 陛下惟反求诸心而已。
上曰今日所陈。真药石之言矣。钟锡曰臣既以一心字发端矣。尧舜之治。亦不过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而已。心一也而其发于仁义礼智忠孝敬慈之公者。道心也。发于饮食衣服声色货利之私者。人心也。精察其二者之间。而守其道心之正。则天下之事。无过不及。而咸得其中矣。 陛下于一念之间。必审其人道公私之几。知其为道心之公也。则必扩充而推行之。知其为人心之私也。则必克制而遏绝之。则尧舜之治。可得以言也。
上曰今闻其言。实庸切切。朕当佩服矣。钟锡曰 圣谕如是。臣民幸甚。
上曰明陈所学。治国平民。儒者之事也。自善其身乃已。则未知其可也。钟锡曰臣苟有所学。岂不愿报效涓埃。以答万一。今登此筵。不过为暴露丑形。以求退身而已。伏望放归乡里。以安臣分焉。
上曰今日登筵。宜副朕之所望。而一向固辞。君臣之义。固如是乎。钟锡曰君臣之义。不在于仕与不仕。勿论贤愚。守其本分。是乃所以报答也。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8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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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当此艰虞。危在朝夕。不得其人。不治其政。昔之儒贤。多有忧时出仕者。何其固执耶。徒言思归。无一辅导之意。此非臣分之欠乎。钟锡曰使臣设或有一二刍荛之见。已在 圣鉴之所毕烛。其他则更无奇谋异策裨益万一者。若徒耽荣恋禄。玷污朝班。则其不为 圣世之累乎。
上曰有其人则用其言。若不用其言。朕何必招举远方乎。钟锡曰时务之万一。臣实不知。然治天下之大经大法。惟在于心。则已悉于俄陈。而今日之忧。不在外患。在于内政之不修矣。惟 陛下宵旰勤念。励精图治。则外患不足虑也。
上曰朕非不知。不得其人。朕独何为。望可极陈方策。同济时艰。以副区区之望。钟锡曰臣所陈一心字之说。伏蒙 圣谕许可。臣民幸甚。盖心学不是别件事。备载于前圣贤之书。书所以维持此心。增益智虑者也。自天子以至庶人。不读书则中心茅塞。临事迷惑。一动一静。皆不中节。而况治平之道乎。古之人臣。虽崖海流离颠覆之际。而犹于舟中。劝读大学。臣闻 陛下不御经筵已久。 东宫之书筵。从而废弛。是或缘于国事多艰。有所未遑者欤。伏愿招致儒臣。置诸经幄。以咨访得失。讲究义理。以裨益 圣德。且选博闻有道之士。以备辅导 元子之责。使见闻习服。无一不出于正。则国本固而永命可祈矣。此实 宗社无疆之休。固其本而治其末。则何难之有乎。
上曰经筵与书筵。则近果因事未遑。然从今以后。当勉之矣。方今国事危急。必陈为国安民之策。钟锡曰臣若有方策。岂敢不仰达乎。治国之要则虽古之名臣良辅。其所勤勤恳恳。只在一心字而已。孟子之言曰入而无法家拂士。出而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则今日国事之艰危。乃皇天所以警动我 陛下。而为有韩大振作之机会也。惟 陛下励精图治焉。
上曰得用贤人然后方可有为矣。勿为谦让。在朕左右。补朕不聪。钟锡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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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用人材则山林之间。贤良之人方正之士。不患不多。如臣庸愚。何用之有。
上曰一向逊让。终不副朕如渴之望耶。今既接见则朕所授之职。不可辞免矣。钟锡曰再三 圣谕。若是郑重。臣岂敢欺罔乎。 天位天职。是天下之公器。非 陛下之所可私也。以臣不材。冒縻职位。则贤路以杜。四方贤士。必将裹足远遁矣。不惟私分之未安。其于妨贤病国。尤不容诛。臣不敢奉膺。
上曰官爵一名器也。非其人则不与。朕已知尔当用之器。钟锡曰臣一土木也。 圣教如是。尤不胜惶懔。犬马麋鹿。各有其性。驱麋鹿而耕田。放犬马而在山。则皆失其本性。而有害于天地生物之仁矣。圣人之德。无一物不得其所。惟 陛下省察焉。
上曰其言然矣。若非其材。何用之有。古之儒贤。起于草野之间。佐王国者多。宜其勿辞。面陈治安之策。钟锡曰古之贤人。皆蕴抱经济之策。故出而佐治。固所不辞。至若晋之殷浩。负世虚名。竟至偾国。汉之樊英。自知无能。力请还山。二者俱可吝也。而臣以为樊英之过小。殷浩之罪大矣。
上曰今日儒服之着。从其所好矣。亦从朕言。一着章服可也。钟锡曰但以荣耀臣身。偏垂重恩。 陛下之不惜公器。臣所不知也。
上曰知其人而授其官。何其过辞耶。钟锡曰臣自知甚明。退去山野。固守微分。则亦可谓报答 圣恩之万一也。
上曰当此国家艰虞之日。固守东冈。独善其身。果不知稳合于人臣之道矣。钟锡曰父母之恩。无时不周洽。赤子之心。或有不适意而失其图。则泣之怨之。伏愿 陛下俯谅微悃。亟止 盛教。以安臣分。毋使之怨且泣焉。
上曰多日旅馆。不无困惫之虑。今姑退休。更可思之也。钟锡曰 圣教至此。益切感激矣。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第 2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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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前秘书丞先退。仍 命史官就座。又 命退出。诸臣以次退出。
俛宇先生文集卷首
辞状
辞比安县监。呈巡营状。
伏以今月十八日良中。因比安吏胆示关辞。审大臣奏任。以生为比安县监。仍令除 朝辞赴任事。生闻言惊惶。似梦似幻。谓该吏之相欺乎。则关辞之若是昭谕。谓关辞之可信乎。则职 命之未曾宣示。又何哉。反复惝恍。席藁俟谴是白乎齐。然而生之微。犹是我閤下化中一物。衷情悯郁。曷敢不吐露呜呼于澄察之下。祈其矜护而扶全之哉。生少也业文而不就。今发种种矣。入山做耕稼事。盖其椎鲁莽疏无状索性。孝友不施于家。信义不孚于乡。稽事物。獐鹿莫辨。考言行。矛盾相妨。只自己一个身心。尚且句当不去。况敢望齿数于人人。而毫分有裨于斯世耶。抑有一种相识之人。怜其久处涸。而欲斗水之游谈。缓颊于公卿之间。而大臣以之而抬荐。圣上以之而允可。拔之草莱之中。而超授六品之列。寄以民社之责。此是有 国朝以来。绝无希有之恩数也。使生不揆涯分。贪恋宠禄。强颜以应命乎。则是上而欺 圣主之聪。下而成大臣之过。其为僭妄当诛。不直自己之负乘为可丑。僬扛将覆跌而已也。生虽至愚。形犹人耳。岂形人而全无人心也。其不敢趍走以为恭。冒进以为荣也决矣。况朝廷之用人。轻则名器亵。人人得以觊觎之。今关饬之至。街童巷隶。举莫不聚首而窃笑之曰。彼与我锄于野镰于中林者也。彼何从得此。夫官以劝贤。禄以奖功。如是而贤可劝功可奖乎。此生之所为朝廷窃惧者也。况今邦典更张。品式生疏。外国交衅。机务杂沓。饿莩相望。而抚摩之方。谋之宜急。邪讧仅熄。而教导之术。讲之宜熟。自非通才实学。有体而有用者。适足以病民而妨国而已。脱有不称。罪罚随之。生于是安得不瞠然以亟走焉尔乎。圣人之宰物也。鸡栖之埘而鹜飏于野。马畜之厩而鹿纵于林者亡它。鸡与马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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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鹜之鹿无用也。无用则亦顺其性而全其生而已者。所以体天地生物之心也。生鹜鹿之所不肯伍者也。苟使之鸡之马之。岂圣人宰物之意乎。且生羁寓穷山。无三尺应门之童。无樵青爨婢之替干者。惟夫妻相依。埰拾以自给。往岁哭兄。几筵在堂。一朝之它则几筵为无主矣。寄之弱妻则熊虎之林。非妇人之所堪顝处矣。石田之课。炀薪之供。是皆无人矣。弃常业而趋匪分。蔑近伦而治远职。其于得失。果何如也。抑又有最难强者。生蚤岁气魄筋骨。犹夫人也。自顷患疟。出没鬼关殆三阅岁。肌髓消铄。动作颠倒。荣卫澌煎。神思瞀乱。骎骎如下山之日。愈往而愈不可复也。虽寻常应酬之间。已见其先疲后忘。动辄做错。而况于簿书之烦剧。米盐之琐细。奉上临下之可兢可慎。将不止千百其端者乎。神焦力竭。遽尔溘然。则不惟恻仁人之心。其尚冀未死之前。或可图一个种子。以延先人之血脉者。竟遂已已。此岂非痛心而可泪者乎。昔夫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生尝从师友之后。得讲是事。未尝不耸然钦慕乎漆雕氏之自知明而执志笃也。亦未尝不叹息于子羔之欠夫自量而径出。以自贼之也。夫以二子之圣门高弟。犹且云尔。下此而万万者。尤当谓如何也。使生而粗延馀喘。则得一向任分投闲。采藷拾橡以代禄。暇日与村秀后生。讲明得孝亲忠君之道。切劘浸渍。蕲及乎漆雕氏之所未信者。而不遽陷于子羔之自贼。山冠野服。卒岁嚣嚣。以歌咏先王之泽。斯亦足为涓埃之报。而未必其无裨于晟世也。伏乞閤下将此事由。特许状闻。其叨冒职名。期蒙镌罢。以重官方。以安私分之地。
再呈巡营状
伏以生于月前。以辞免比安县监事。控陈衷由。恳祈状闻。
方竦息以俟命是白加尼。及承题教。乃反揄扬加溢。谕以促赴是白乎齐。生于是心坠神沮。无地措躬是白乎所。第以閤下之明。犹且为好口者所眩惑。至有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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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情之奖诩是白去等。 北辰辽夐。覆盆难呈。固安能披露五官。以自白于天日之下哉。生之情私。其亦戚矣。然而是不可终于泯嘿而已者。则只当仰首长鸣。屡号而不一号。期有以蒙被炤察而后已。若其屑越猥渎。有不暇顾恤也。试就题教中槩论之。 朝家之擢用。寔缘游谈之吹嘘耳。苟使幽秘之状。莫逃于燃犀之地。则亦不问而已矣。唾弃而已矣。生若贪荣恋宠。躁进而冒据乎。则是诚孤负 朝家矣。必也量能度分而止。不敢妨贤路而病民事者。乃所以不孤 朝家之意也。生之去就。于此决矣是白乎旀。至若来暮之谣。固知閤下之与戏耳。而岂曾有何处痴民。认鄙夫为叔度。思有以来之早而涂炭我者哉。浅而仪文容止之节。近而身心性命之理。尚此瞢乎若瞽之于暗室者。是可谓邃学博识焉尔乎。分义之与情势。轻重固有间是乎矣。必情势得而后分义乃贞。苟不谅其情势。而只知趋走唯诺之为急于分义。则将见其名实相戾。做措颠倒。终至于坏分义而已。然则草茅之所当先讲者。其不在于情势尔乎。生于前单。已悉其情势矣。则在閤下地。宜若导达下情于上。得释其重负而脱其困险。以遂吾爱物之仁焉。而今乃抑而不许。郁而未通。使一物遑遑号呼而不已者。抑何哉。生疑若闻往年。我閤下为境内耆德之有外除者。特以状闻。俾得自安是白昆。奚独于愚陋如生而靳施之至此哉。一视之地。恐不当有低仰于其间也。况一番上闻。彻此隐郁。亦所以养廉耻兴恬让之道也。其终之俞允与否。在乎天耳。生于閤下何怨焉。夫拔之樵牧之伍。而遽齿于守宰之列者。古今官方。无有是也。生反覆思惟。未得其故乙仍于。窃意干旟之求。本为彼姝。而大夫之招。误及于虞人也。安知不有此世之贤而显者。其姓名偶与之相同乎。知制诰之命。正为不飞花之韩翃。而传求失实。以生为陈惊座尔乎。筹此算彼。生之不忘在沟壑也宜矣。伏乞閤下矜此一物。另将前后单辞。参以事理。决之情势。修报 天陛。俾蒙昭释。得以安閒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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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于畎亩之地。
辞中枢院议官。呈议政府状。
伏以生草莱下流。迂愚陋劣。万不合一于时用者。而偶因虚名。遂至上欺 天听。致有月前徵召之滥 恩。不免具疏陈情。冀蒙 圣察。乃以章式有拘。疏未得彻。幽郁之衷。无路自暴。方惶悸缩朒。以俟 严谴。即于日昨因地方官来布本府训令。以生已奏叙中枢院议官。谓是儒者展蕴之地。令不日赴仕。于是而生之沽名图利。无所不至矣。前日之不应 召命。乃所以要君而规取好爵也。丧廉耻辱朝廷。而犹且腼然以赴仕。则此果所谓儒者者乎。抑市井人乎。况其无所蕴于中。焉有可展于外者。虞人之死不敢往。生有所受。夙算已定。岂可一朝耽荣恋禄。变素守以竭蹶也。章式既不许疏辞矣。玆不得已具由仰吁于秉匀之地。伏乞另加参商。特以 上闻。右叙议官职名。即施蠲削。仍寝 徵召之命。俾安畎亩区区之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