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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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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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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问答
客有问曰。天地曰宇。古今曰宙。宇宙大势。可得闻欤。
曰。面前暂时者。且难知而言之。宇宙大势。岂敢曰知而言之。虽然据理推势。执古测新。或有可得而言者。天下大势。进退而已。古今大势。屈伸而已。屈伸盛衰也。进退强弱也。盛衰强弱。亦在为之如何而已。
天外而地中。天化而地形。天地开运化形。有早晚先后。盖天一也。辰度气候。有正偏歇剧。地一也。区形局势。有中边迩远。以地之中。当天之正。则化形也早而先。以地之边。当天之偏。则化形也晚而后。愈剧而远。则亦愈晚而后。
大地有中国。中国中者也。故风气早开。人而国焉。居先而极久矣。有外国。外国边者也。故风气晚开。其曰国焉。居后未久而参差矣。此其理势有不得不然也。人曰地形如鸡子之囫囵。岂有中边之分。是不知鸡子囫囵。而心腹翅足。森具其形。自有其中边也。
中国国以正中。其为也上达。上达达乎道理也。外国国以偏边。其为也下达。下达达乎形气也。上达中国之长技也。下达外国之长技也。上达下达。长技之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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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出于风气禀格之自异而为然也。此其大分而有不可移易也。
中国自鸿濛初辟而文明已久矣。及有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而建上达之极。汉唐宋明承其典型。有契益伊周孔曾思孟之为臣为儒而宣上达之化。阐上达之学。先正后哲。循其规程。伦常礼乐。制度文物。道德经术。隆隆赫赫焉矣。此其上达而所以为中国也。
外国荒僻层开而为国寖繁。昧茫道理。反背伦常礼制。为国之愈晚愈远而愈昧愈反。惟形气之务穷其欲。珍食侈衣。壮居利兵。与凡奇技巧术。争相斗优而已。此其下达之所以为外国也。
惜乎中国之为上达古隆。而后不免有替也。盖有或少康而不能尽师古。至亦有王道不行而济之以霸术。圣学不明而夺之于淫邪。功利急而仁义塞。人欲炽而天理晦。政法坏于上。而民生困于下矣。
甚矣外国之为下达愈往愈极也。盖其极也。至于为强食弱肉。相残而自雄。电掇于天。铁络于地。舟车荡人寰。三才不安而自以为能事矣。
中国之道理上达。固与天地同其高大。而中国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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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信美。实在寰区。最为文明也。使中国常如古隆。而外国视之。必其为崇畏矣。视世替则可侮。见地美则可欲矣。故自古中实则外伏。中虚则外轶。盛衰强弱。迭为消长。外轶至于元清入主而极矣。今欲中国土地者。更有外洋之列强宁或甚。而不为不甚矣无他。在乎善为不善为。此其屈伸之机。进退之势。可以观乎。
今中国有变动。退清而复地。天地古今一大观之会也。非复地之为难。守之为难。守之在事事得其当。地得其守。天地于是将虑之望之。而况鬼神乎。况人乎。今若曰守中国之地。宜法西洋共和之为。是非事得其当。守之必不可望也。今若曰守中国之地。宜致所以为中国。是事得其当。守之必可望也。揆之义理。察之利害。有灼可知也。
法共和第一大关。无帝而为大总统。帝王中国之从开辟以来。为立大一统之规。中以统外。一以统万。此其不易之定理。故天以定理出书于洛。为有九畴。中五以皇极而必锡之于中国。中国而无帝可乎。大总统西洋中晚出之别规。行于美国。美国合众国。众国所合。犹可有行。其可行之于大一统之中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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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而为大总统。名不正言不顺。无所统系而事靡有成。无所会归而民靡有定。加之相争其选。生衅层激。其势必至相图。以谋寻起干戈。虽欲不为而不可得。各引外国为援。外国因行所欲。虽知其然而不能已也。
不为帝而为总统。公于为治而不私为贵乎。公于为治。宜择第一有德。死而后改。数数递改。是伫窠者多为欲与选。未免其私于为贵也。私于为贵。恶得无争。公于为治则推有德为帝何害。私于为贵则暂时总统。岂若创业勋辅世其家者之为贵也。为法始虽至公恰当。后必有弊。先用为私有弊之法。终至何境。是虽行之外国。而决不可行之于中国也。
非特总统。众多任员。无非可为私者。一时诸省之杰豪者。咸起而裂党且多。相争相驳。靡有限量。总统之为权。宁受下制而无能制下。谁可抵止。其中如议员。曰为代表国民。保卫国民。而以国民之力。饱厚俸极豪乐。独恣自由。国民只见愚以扰之。慢以压之。不得自由。实皆至困。且天下有道。民不议事。天地定经。法自上行。其曰评议立法。取为灭道败经。是又可论于中国。而中国将至如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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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政法也为彼。宗教也为彼。学校也为彼。衣发也为彼。无事不为彼。是将一身表里精神气血。瀜和于彼。无复吾有。间或有稍优等人之为自谋者。人多劣等。举使为外国人而不为中国人。中国无人。外国缓步而来。有谁拒之。是其所为。为先夺之心。心夺而夺之气。气夺而夺之势。势夺而夺之运。运夺而中国未知将如何也。
中国孤居外伺堵立之中。急务在致吾之一致。一然后可以致强。致强而成莫强之势然后。得可以抵敌而自维持。通中国厌其为者必居半。为之而雄者。自扰劣者。化彼可以致一乎。然为者必欲致一致强而后已。不知何算而有如是也。长技之相反者而从之。风气禀格之各异者而化之。以若所为。求若所欲。是所谓为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故守中国之地而曰法共和。则事失其当。非所可望也。
致所以为中国。所以为中国。举其大有四。曰帝王大统。圣贤宗教。伦常正道。衣发重制。四者立则百度万事次第举矣。而上达道理作于其间。帝王大统。上达道理之所以立也。圣贤宗教。上达道理之所以出也。伦常正道。上达道理之所以存也。衣发重制。上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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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之所以形也。百度万事。无非上达道理之所攸在也。此其所以为中国者。在中国而可以不致乎。今中国大关系。一曰致一。致此则可以致一矣。
帝王继天而立极。御万方莅万民。万机之所总。万化之所本。惟其如是。称之曰大一统。惟其有是。称之曰中国。中国而可以无是乎。天下之理一本则治。二本则乱。故网一其纲而统目。衣一其领而统幅。君一其位而统民。有君则本一而立致其治。无君则本不一而立致其乱。此理之自然也。今中国最先急大之务曰立君。君立则建极。一统之下。道平而偏党息。事定而头绪理。即可致一。即可安贴矣。惟立君必推有德。一天下之公心。合天下之公议而已。孟子所言得乎丘民为天子。正为此时准备语也。
中国之为教宗孔子。孔子天纵之大圣。道继往圣。学启后贤。立为天下万世之教宗。出百代王。作一太极。中国人类可以有不宗乎。中国而不宗其教。则非中国也。人类而不宗其教。则非人类也。道由教生。化由教成。教有出一则道无二歧。化不乱行。亿兆为心。即可致一。而天下大势得以定。教不出一则道有异歧。化有乱行。亿兆为心。心以亿兆而大势莫得定。今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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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生活命脉。在宗圣贤宗教而一之而已矣。
伦常正道。曰维持宇宙之栋梁。奠安生民之柱石。一日不道乎此。则国不国而人不人矣。常曰五常。性于天赋而无一人之不性。伦曰五伦。道于天叙而无一人之不道。性焉得之。是曰天下古今所共得之德。道焉由之。是曰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得之由之。德焉路焉。可以致一。一国致一万人。可以人而不于是乎。可以国而不于是乎。呜呼至矣。伦常正道也。何世何国。有不为是。今日中国。更不得不为是。所以为维持国势。所以为奠安民地在此。而在所汲汲。可不为是乎。呜呼危矣。今日中国也。呜呼。谁曾见道伦常而国不持人不安。谁曾见不道伦常而国有持人有安乎。
衣发之为重制。衣是身之所威仪。而古之圣人法而作之。万世传之。是若不重而轻。则孔子何以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也。发是天之所附。亲之所生。古之神圣之所裁量法理。作之髻而万世仍之。是若不重而轻。则孔子何以曰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是若可去。天且初不附之也。中国万古重此重制。莫尚天下。为清所毁。抑郁不已。有以复古。则欢欣悦乐在心有切。致一人心。实莫过此。虽有昧正义陷溺夷陋者。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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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之。即无不一矣。
百度万事之复古。无非为致一自强。而其中最大者。复三代学校。实遵其制。八岁小学。人无不入学。实皆养其良知良能。厚其德性。善其本领。以致后来分士农工商。无不有恒其心。有谨其事。十五大学。实使士者学得次第成德达材。以是士升为大夫公卿。必使上下大小人无不善。同出一涂。如此则易于致一而又善其一。易于自强而又善其强。自汉唐以来。云云有为而有名无实。今致其实而已。致其实则亦奚止致一自强之为善而已也。
农工商及兵。皆十五分项。使各恭其职。各善其事。极有条理规模。实致其效。以成富强。兵虽有原项。而又必伏兵于士。伏兵于农。伏兵于工。伏兵于商。极其有节度。四万万人。无不知兵。天下莫强之势。即此而成。虽列强之强。不得不畏矣。
又宜有约束之道。入于一彀。周礼有读法。而蓝田吕氏斟酌为乡约。其法简而美。设是而约之。使四万万人。无不入约。德业相劝。礼俗相交。过失相规。患难相恤。记善记过。实行其规。实致其效。责备于士。用宽于其馀。使乐有为。而统诸省。有都约所。各省各府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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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堡。各有约所。读约各有期限定规。不容有文具行于其间。大抵才行文具。虽用唐虞三代尽善尽美之法。逐日逐时有事。有即如无。无补国天下之为乱矣。又自约中荐选。以任大小官职。一出于公而无容毫私。如此则天下可运于掌矣。
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孟子岂欺人哉。后世每迂古难古。然古之圣王贤臣神明智见。达天道晓人理。裁量立法。尽善尽密。岂其有迂哉。世级虽有古今。人性本无古今。以性之善。行古之善。为则可为。岂有难哉。孔子言所因所损益。百世可知也。居今之世。但不得不有斟酌损益耳。固不得不有斟酌损益。而又不可妄行损益。有伤所因也。伤失所因而得存中国。百世无是理也。
今中国当极衰极弱之运。外国持极盛极强之势。此中国失上达长技而几希所存也。外国得下达长技之穷极到底也。今敌彼之所极。复袭后世略存典型未尽之为则必不可。必用盛古尽善尽密之所极者。乃可敌也。但为之必有公心正眼果力。心移于私。眼眩于邪。力夺于疑。则其无善矣。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是其可以惩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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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中国用古所极。得我长技而致强矣。彼外国长技。抑其有势。须所用者。是中国盛古之时。无所用而不为者也。今不当尽用。取其中所急难无者而用之可也。既敦我长技。又夺彼之长技。我益强矣。是则可为也。或曰以中国之道为体。以外国之法为用。是则语不成理。体用自是一原。岂以彼此为一原。为敌彼而取彼而已。其出不得已也。
今取彼所长。当送徒学彼。必择兼忠信才智人学之。虽有才智。不忠信则必终生害。又有外交。须选人学程法。必择兼谨慎明敏。不兼则事不济而亦生害。择选又皆略有定限。此系紧切。不得有疏以致后虑。此外许多漫浪游学自学者宜禁之。此不禁则弊生无限。终不能为国矣。且学彼者尤宜使主本于正学。固定心志也。
为国有所大务七。曰道德学政刑文武。自古有国。未有不务此而能为国者也。今不可以不务。盖在中国。不务此七者。衰而不振。况于今日中国不振衰。则必及亡之时乎。
道。天有之而为天。以生万物。地有之而为地。以成万物。人有之而为五常五伦百行万事。失此则失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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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人。国有之而为君臣民物庶政百度。失此则失其所以为国。贯古今而无成毁。贯巨细而无馀欠。道一而已。非有二也。有各自以为道者。反道也非道也。道举其要则仁义也。外仁义则非道也。人以有无道而生灭。国以有无道而存亡。中国万古以来道此道也。为今中国。可不务乎其为道乎。
德。得于心而善实之谓也。有命于天而得乎心。为善而实者。本得之德也。有行乎道而得于心。为善而实者。自得之德也。本得之德。如何可失。自得之德。可求而得。德善而有则也。实而有理也。虽善而无则则非德也。虽实而无理则非德也。有理之实。有则之善。君得之而有明钦之盛。臣得之而有敬让之美。民得之而有忠和之懿。上下一德。天下致平也。此自古中国所有。今日中国可不务其有德乎。
学。求道与德而有诸己也。非学则道德无可求也。求道德而有之。天下得治也。唐虞之司徒典乐。教五伦之道直温之德。三代小学大学法寖备。其时治果如何。后世学不明之时。果得治乎。后世正学不明。而名曰学者无限。皆害道德害治者也。今中国之所必务者。异端杂流淫邪荒秘。凡害道德害治者。火其书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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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而汛扫之。如雨霁云捲。惟五常三纲之道学之本也。六经四子之书学之具也。专事乎此。则道德可为。古治可复。古治复则馀事可无患也。
政。经理国民而济治者也。政不平则国乱而民困也。政有本末。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善法其本末也。然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孟子曰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于掌。古之为政。皆主本而致末也。自秦商鞅尚末刻薄。后世立政。虽有宽密而举袭商鞅之法。所以无善治也。法随世移。固有参酌古今而不失其本可矣。洪范八政。一曰食。使民足食。均而无贫。莫如井田。井田非特为农一事。百度皆由此定。为治而不本井田。苟而已。惜乎后世之无能复此美制也。
刑。禁民为非。策民归善之具也。罚之出于爱道也。杀之出于生道也。亦仁术而已矣。刑之轻重。各当其可。乃仁体之周流曲尽也。刑过其罪。施者忍受者冤而失之于残。不及其罪。施者慢受者纵而失之于弛。均之为伤仁也。古之用刑。无伤于仁。期于无刑。其效至于四方风动也。后世用酷而多杀。便绝生道。今西法当杀而无杀。便助死道。皆反仁也。夫刑政之佐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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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而成治。故明其政刑。大国必畏之矣。
文。国之所以成化而为光华也。日月星辰。天之光华也。山川草木。地之光华也。礼乐制章。人之光华也。古之圣王。以礼乐制章。化成天下。上下与天地同其光华也。文修欤天下治。文不修欤天下不治。天下治欤文察。天下不治欤文不察。中国之治乱盛衰。徵诸文而已。文之于为国大矣。为中国而可以一日而无文教哉。
武。国之所以为威也。天以春夏之宣畅为文。以秋冬之肃严为武。圣人合天德而乃文乃武。以武威天下。时奋时偃。古中国之道也。为今中国。当大奋武威。大讲武备。不用武则危矣。然偏用武则失矣。文宣武者也。武济文者也。相配而周旋。不可偏也。文武并用。术之长也。揆文教。畅之乎武威。奋武威。配之于文教。不如此则非中国之道。而事亦不济也。
为向中国。有说好道理者。立君而后可也。无君则无可论也。今以中国而不立君。其必曰有君为专制。君皆圣则善矣。君若暴则不保国。此有道焉。天子有争臣七人。不失天下。以向所谓入约四万万人。既尽礼而事之。又尽诚而谏之。君焉得不听而肆暴。如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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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而不听。国至不得保。则用伊霍故事。无不可矣。然以伊尹之志霍光之忠而为之也。
有帝王则有可虑者。有帝王。必有争帝王之日。总统之为争。虑其有外伺之及而难保中国。帝王之争必有甚焉。此其可虑也。此其宜有计也。通中国而立约。以一姓相传为定式而不变改则可无虑。且非特无虑外伺。万古以来帝王有争。杀无辜生灵至何境。亦可乐内靖。此虽非任历数自然而有以人为者。然以所值时代而为。无大害理也。
今中国之为当一大观之会。善其为则非特为一时之幸。乃为万世之幸。不善其为则非特为一时之不幸。乃为万世之不幸。且欲为万世不幸而不得也。
盖中国世界之一大宗。天地之一中心也。中国立则世界定而天地成。中国跌则世界乱而天地毁。为中国者自重自慎。不失其所以为宗所以为心。则为凡支姓支体者。岂不有以尊之卫之乎。有失则小宗夺大宗。小体夺大体。无可奈何而终至俱不幸。可不惧哉。
今又有东洋西洋黄人种白人种大战争之说。西耽耽视东。白棱棱蔑黄。诚有是也。为东洋者。宜思善为。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54H 页
不为不善为。此其屈伸进退。亦可以观乎。
今东洋岂有他哉。只有中国朝鲜日本等国而已。三国宜相爱相忧。相劝相助。打成一片以为之地。惜乎不能然而自相破败。素极孤危之中。又自速孤危。至末如何之境矣。
惜乎日本为近日东洋之稍强者。而少信义多悍暴。贪急利忘远虑。为万不当之为。为作东洋之孽也。
日本之于中国。素敢轻侮。自古多侵轶。而挽近动无名之兵而战之。夺地徵金。又于中国有义和团之乱。而联合兵之入也。居先强战。暴中国之短弱于列强。致益轻慢。又凡相与。辄加凌压。使中国为深含愠蓄愤矣。
其于朝鲜。往事已矣。即先贰之中国。劝使独立。旋曰保护。继云合邦而夺地。为总督府。加害 国母。勒行废立。而仍贬降位号。待之至不忍言。忠臣著节。前后相望而不之顾。义士沫血。无邑不起而不之恤。至有其人西板丰痛行不法。终致祸殃而自杀。其国亦多有不可之论而不以为意。尽其罔极行为。使通朝鲜一国上下大小人人心心。埋血冤矣。
至其自国形状。强效西法。肆一时悍气。虽若有强。其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54L 页
内实极虚极弱。极孤极危。战争屡兴。债积无算。结怨于强俄。搆衅于富美。遍憎于各国。回顾比邻。皆积愤怨。加之天地示灾。水荡火喷。山鸣土陷。无变不有。政府民权。颉颃反背。国扰人乱。未有如此而能为国者。其亦可哀矣。
中国之于朝鲜。以自古大小相事。有难同患。视似一家。不无救拔之心。而力有不及。其于日本为心即可知。自其势当新局。尚不得好算。而有人心之不一矣。
朝鲜之于中国。固视如中国之视朝鲜。有或过之。而因日相间有难。尽白心曲者。其于日本。忍痛含冤。有不可言。自莫为势。至有东西战起。偕亡之愿矣。
至如蒙古,西藏。亦系东洋而为清所属。及今中华新局。生歧贰之心而反近外国。欲循安南,缅甸之辙矣。
以此东洋之为势。未有西洋之为事则幸矣。如其有为事。则有不待智者而凛然而寒心者矣。为三国者。不可以不思善为也。不思善为。其若之何哉。
为日本者。察机反思。念愆能悔。推诚于中国。为之好合。深讲善后之道。谢罪于朝鲜。以国还而相勉自强之为。与相吻合。有断金和水之好。其所自为。主善信循正理。一国上下执公归一。以致为强之实。如斯可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55H 页
矣。
中国笃务所以为中国。得正得强。自立天地之中。其于日本。解宿嫌而与之好。相正相和。于朝鲜。益敦视一家之谊。责日本而复之国。矜弱而勉之强。悯衰而与为盛。可及者及之。可取者取之。偕之一涂而为之成势。如斯可矣。
朝鲜虽于日本。有难共天之怨。而有得其谢罪。又顾时势。须与之好而仍相责勉。于中国益加推敬。有笃进善。自勉自强。不遗馀力。其宜如斯矣。
从后彼此之间。必以彼利为我利。必以彼得为我得。必以彼盛为我盛。必以彼强为我强。勿复为前日之相残虐。又不为相悠泛。必期为相信密。同其利害得失。同其盛衰强弱。苟有如斯。终至有利有得。有盛有强。同归有大好矣。
东洋三国有如斯。克一克强而中国以为之宗。盖中国非特三国之宗。实一世界之宗。为宗于是。名正而势可立。不可以一时强弱计较也。至于蒙藏三国一焉。岂亦贰之。如已陷之安南等国。从而发生气也。苟如此则西洋必亦有思自退。而东洋自可永立矣。
以西洋言之。既自富强莫盛。土地占广。何所未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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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相残之为。大战争之事。未必其然。及见东洋所立迥别。不得不敬惮。而其于中国上达长技。亦或为慕效。则自有大宗成立。天地融和之好光景也。
中外东西盛衰强弱。屈伸进退之为宇宙大势者。言之有如斯也。
客曰。宇宙之大势。既得闻矣。抑又有多少蓄疑于中者。可得问质乎。曰第言之。
○问曰。中国之言天地之正中。固有其形也。固有其理也。其于天地。亦有势之可言者欤。
曰有之。凡物皆以阴阳而势焉。阳顺阴逆。顺逆交媾。所贵乎势也。
天阳也地阴也。中国在天行以顺地势以逆交媾之中。以正中而又得交媾。所以生出许多圣贤而成文明大造化。此中国之势焉者也。外国在天地。同归不交媾之中。或有略似交媾者。已偏边矣。
曰。朝鲜不得天地交媾矣。自古为文明小中华何也。
曰。朝鲜近中又向中。以中国为天而为交媾也。馀国地势皆背中国也。
○问曰。人言中国在东。受朝阳运在早。西洋在西。受夕阳运在晚。从今西运盛而中运衰。理有如此。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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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
曰。此在中国不失其道而有为而已矣。由人而有运。由得失而有盛衰也。
以理言之。又岂有如此。夫天地之开运。中国有早先。其运闭也。更有晚后者。不见显野幽谷乎。显野日先见而后隐。幽谷日后见而先隐。此其理也。
夫今西国所为太暴张。暴张有难长也。中国甚涣弛。涣弛宜自厉也。又不可恃理有先后而为泄泄也。
○问曰。昔焉地面之有阻不通者今也有通。似是天地大通之好运也。
曰。子以是为好运乎。吾以为天地将阖之运之为不远也。曰何以言之。
曰。今世界通混。国国相残。极汩五行。穷取万物。是其势亟至人消物尽。人消物尽而天地得不阖乎。吾故以是为不好运也。
曰。如将阖而有不远也。邵子言一元十二会。会为一万八百岁。而唐虞上下实当午会矣。子何异邵子之见乎。
曰。圆木为圜。圜之大者。分十二分而执视一分。不见其甚圆。据唐虞盛际。上而溯之不过几千年。而有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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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濛。下而沿之不过几千年。而便已混乱。如圜小者之为甚圆。却复生疑于邵子之见而有常悒悒也。
以朝鲜言之。天开地辟人生子丑寅三会。后卯会一万八百岁也茫然。辰会也茫然。巳会也茫然。至午会过半然后。太白山始生檀君而为君。至今不过四千馀年而至衰替。亦更不能无疑矣。
如邵子之言有信焉。则必一会而一层。一层而复有始中终。至未会。其一层始中终。虽不如午会。尚有好之为可观者。吾且有望于是也。
曰。人有恒言曰天地开辟。有新天地。曰开辟者。革旧天地而生新天地乎。仍一天地而只有阖辟而更新乎。
曰。吾于二说。固本主革旧之说。抑于仍一天地。以为不为无理也。
凡物不能恒动而必静。静居其半。以为动根。不能恒开而必阖。阖居其半。为根于开。故日事有昼夜之相半。而夜而复昼。岁功有放收之相半。而收而复放。天地何异于是。天地有开而物生。生而旺。旺而衰。衰而尽。物尽而天地不得不阖。阖之久远。与开而等。静蓄其根。以新其开。未能的知其或有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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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非但物也。载物之地自有缺而人更毁。未全本形仍一天地。是将奈何。
曰。人身疮痍久则灭痕。石而刻凿久则滋生。有阖之久则地复其本形也。
曰。子异于邵子之见。天地开阖始终。其久之数如何。
曰。非敢曰异于邵子也。以所见而为然也。至于天地始终之数。岂曰知之。况天地父母也。计父母之年数。有不敢也。曰。邵子亦已有言。言之无不可。
曰。姑以妄揣。则日之一周天。为一日之始终。日与天会。离而复会。为一岁之始终。以此推之。天有岁差。岁差非天有差。星差于辰也。槩准七十岁而退一度。积过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复臻其限。年积槩为二万六千岁。此似为开阖始终之数。盖世运古今所见形状。有如人幼壮衰之促焉者。故有此妄揣。如幸有一会一层始中终之理。却无复疑于一元十三万年之为数。而吾将俟好运之还也。
○问曰。西人有天静地动之说。子以为如何。
曰。于是何足为如何。西人凡于天地之所出人事道理。为之相反矣。其于人事道理所出之天地。亦为之相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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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气行形止。天气而地形也。夫万物皆男施而女受。男动而女静。万物肖天地也。是其理也。彼不识理。故有此妄说也。于理反矣。为求著象。又多窒碍矣。
且以大为动。以地为静则简易也。见其为说。虚妄且置。亦甚烦难矣。天地正理实简易也。
慨矣东人之愚痴而有信惑也。子且勿复此等荒怪之为问。吾不答之也。
○问曰。今人皆言西洋阳历。据日而直分节。其法简易。中国阴历。据月而别置闰。其法烦难。阳历非阴历之所可及。且中国治历。不知有西洋所言宗动天而岁差不定。西人为定之而得不差。西人知慧。非中国之所可及也。此言何如。
曰。据日而为阳历。据月而为阴历。阴历阳历。其致一也。无相少差也。阴阳历。中国亦已有说矣。然阴历据月之朔望弦晦。建月以数之也。今其阳历之为数月无据也。周日而为日。周月而为月。周天而为岁。岁与月计而为置闰。是平当矣。盖阳历主节而有失于月。阴历主月而无失于节也。
西人治历。推数极精。为定岁差。然在于中国后世也。实亦不出尧历定法之外也。尧历象日月星辰。辰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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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所言宗动天也。岂可不分古今圣愚而曰中国不及西人知慧也。
西人极于下达形气也。形气可见者也。道理不可见者也。历数虽精微。而亦属天之形气可见者。能研究而至于极也。非特历数。凡在天在地在人在物之可见者。无不极也无他。所事只求为此。所以能极矣。而亦多有不当极而极也。
人见其极于可见者。以为圣人不能及。圣人求极于上达。于是以为害道理而不为也。岂知慧不及哉。
西人之医人病也。能于外科而不能于内科。以内科之为稍微难见而不能及也。
圣人作乐。以和神人。至有兽舞凤仪。舞干羽而致叛国之来格。有神妙之不测也。
只据此一事。见圣人西人知慧之大小浅深为果何如。而乃有滔滔人言也。
盖一言以蔽之。中国曰圣贤道德。道德极其大。西洋曰工匠技艺。局于小而已矣。
○问曰。人皆言今外国主便紧实用。其有所用。中国与朝鲜。素事迂缓虚用。其无所用。所以屈于外国。今效其所为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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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其言虚用其无所用。夫焉知无用之为用也。用无用之用之为实也。
凡物有有用之用。有无用之用。无用之用体也。有用之用用也。大而天地静为无用。动为有用。而静以致动。细而草木根为无用。枝为有用。而根以达枝。天地万物。皆用无用之用。以致有用之用。体立而用行。此理之实也。
中国古圣。上达天理。明体察用。庶政万事。皆用无用之用。以致有用之用。亦如天地之为造化。不得不主静以宣动。草木之为生气。不得不厚根以畅枝。事无不宜。用成大治。非曰其迂。乃极其当。非曰其虚。乃极其实也。朝鲜效中国而治得善也。
外国无识此理而主便紧。去其为体。急其为用。自是外国之事也。
中国后世。有解弛不实于无用之用。以致有用之用之不实而自衰弱。愈后愈不实。势须屈于外国也。中国而有屈。况朝鲜乎。苟实无用之用。得有用之用之实。实我所实。必无屈矣。
中国根本也。外国枝叶也。中国之为根本也。自有根本之理。舍根本之理而效枝叶之为。如是而求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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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外也。
曰。外势强而急。奈何。曰。敦我所实。取其所强之为事。取之不得已也。然其所为事。仅能于器械发达而已矣。夫中国此不难取。所难得根本之为理耳。
盖亡失其本而得其存。古今天下之所未有也。
○问曰。人皆以西洋为文明。以今时代。并称竞争文明。其言何如。
曰。子不知其言之为何如乎。实不足为问。实不足为言也。
中国古圣王圣人。明是为上达道理也。今日西洋。明是为下达形气也。不是为下达形气。宜或有仁让。何以专事竞争。上达而可曰文明乎。下达而可曰文明乎。
闻中国之古明于五常五伦。未闻今西洋明于五常五伦。五常五伦在人。不当有之事而不之明乎。明五常五伦。为文明乎。不明五常五伦。为文明乎。
闻其为言。以三代曰为专制而谓之黑陷。以西洋曰为立宪共和而谓之文明。其法之当不当勿说。三代之人物政化。果劣于西洋而为黑陷。西洋之人物政化。果优于三代而为文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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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文明。为其有百技千巧之臻其极。而其极之归趣。不过济珍食侈衣壮居强兵等事也。然则纣之肉山。隋炀之雉裘。胜于禹之菲食恶衣。纣之琼宫瑶台。胜于尧之茅茨土阶。秦皇汉武之穷兵渎武。胜于舜之两阶干羽而为文明。尧舜禹皆不足为文明也。
竞争以为文明。唐虞三代崇治之时非文明。而春秋战国战争之世为文明乎。且竞争文明。是相反之极者。如之何其相混而并称也。
是实不足为言。而子使吾言也。噫吾不意中国朝鲜之文明性质。礼义闻见而为是言也。
○问曰。人言古春秋之世。与今时代相似。有相似乎。
曰。盟战之习则相似矣。古今俱是罔极之运也。人之生当其运。可悲也。
然春秋之世。有尊王之为义矣。有诛不孝。无易树子。尊贤敬老之为命矣。有不与秦楚之徒强之为约矣。今时代反之。邈矣不相似也。
今时代罔极之甚也。人当之运。不知为悲。以为无上文明而乐之。重可悲也。
春秋战国之时。有孔子孟子之为言也。今无圣贤之为言矣。益可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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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曰。西人之术之所主者曰平等自由。天下之言之所归者曰平等自由。平等自由盖何如。
曰。甚矣术之所主之无据也。甚矣言之所归之无谓也。平等自由。乱争所起之甚机括极把柄也。
天地有高下。万物有大小。山有岳陵。水有渠海。如之何其平而等之也。人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上下尊卑之分。有圣凡智愚之异。如之何其平而等之也。西法立宪。有君主臣民。共和有大副统领。又皆有议院上下。毕竟为平等不得也。
天地人物有相须相制之理。阴阳五行有顺逆生克。相成之故人之五品。有相逊之彝。以君臣一事言之。臣制于君。民制于臣。君又顾畏于民。如之何其为自由也。西法自其有等位名分。则亦其为自由不得也。
其将曰天之所生。均是人也。岂下于人。宜以平等。得之于天。各有主权。岂制于人。宜以自由。由是而以之。失其所以为人也。人各有性善之所贵而可以为尧舜者。以是为平等则可也。人皆有仁德之自当而不让于师者。是非特于师。子宜不让于父。臣宜不让于君。卑宜不让于尊。贱宜不让于贵。以是为自由则可也。如是则得其为人。而其乃相反于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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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则无序。无序则乱。自由则不让。不让则争。今世界乱争之为起无他。平等自由也。其之主平等自由。作乱争之心。行乱争之事。天下之归平等自由。作乱争之心。行乱争之事。若此不已。人类将残尽。而天地亦必至崩坏也。
古之中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长长幼幼。师其师友其友。贤其贤能其能。秩然有序。士让大夫。大夫让公卿。耕者让畔。行者让路。上下大小。贵贱贤愚。相下相逊。人无不让。是以无乱争而致升平。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此之谓也。
平等自由。万古天下。无等最恶说也。无他。是欲使人皆无忌惮也。是欲使人皆小人也。是可行之于中国朝鲜乎。
天爱斯人。昔有厚于中国。命有德而作君师。治术有定。言归于一。今天独不爱人乎。天其或者垂悯中国朝鲜。诱其衷而厌其术。止其言乎。
○问曰。今之念古者。居则叹曰反常也大变也。何者为反常大变。
曰。何莫非反常大变。举千而千是。举万而万是。举其大者则外国侮中国。平民侮大人。人类侮圣贤。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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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君。子而制父。妻而制夫是矣。天地翻倒。即此之谓也。反常大变如是。而乃看作出寻常好光景。反常之又反常。大变之又大变也。
曰。然则如何而可。曰中国与道有立而后可也。故吾尚责之于中国。望之于中国。未知中国之人。如何为见。如何为心也。
○问曰。人皆曰古今时代变易。今西洋盛而法通行。从之为今时宜。如冬裘而夏葛。其言何如。
曰。冬裘而夏葛。在衣服而随时变通者也。衣服言之所因也。变通其损益也。中国朝鲜而从西法。为并所因而弃之。脱衣服而裸其身者也。
昔中国奋武偃武。贯革作息随时也。当今时势。不得不尚武崇兵。取西之兵技兵器及他所长。又或推此类为取。固有不得已者。是所谓冬裘夏葛也。
如曰从时而弃我所以为国。弃伦常大道。弃圣贤正教。弃衣发重制。弃凡礼义所在。是所谓脱衣服裸身也。
如从时而必弃我所为也。孔子在春秋之世。何不为其时所尚。而曰文武之道。具在方册也。孟子在战国之世。何不为其时所尚。而曰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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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也。
脱衣服而裸其身。暑雨冷雪之侵著。身得病矣。弃为国之实而虚其国。前窥后伺之围至。国不得保也。
计无他矣。宜我益敦所因。斟酌有取于彼。为微末之损益。此时宜之所在也。若全弃我为国之所好。而悉从西法之异者。其虽曰从时宜。而实失时宜之甚矣。非所谓冬裘而夏葛。即其如冬葛而夏裘也。
○问曰。今时代伦理不明也。可痛也子必甚焉。且明言之。
曰。宜矣子之为是痛也。伦理万古圣贤所明者此也。明之又明。明如日月而为不明也。不惟不明。反之以明为暗。以暗为明也。
夫不有人则已。有人则恶可以得无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为伦。无伦则已。有伦则恶可以得无处其伦之为道。失处其伦之道。则失其为人也。人失其为人。国可得以为国乎。
故古之圣人所忧者。失伦理也。尧于是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舜又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尧舜其时。岂有可忧不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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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是矣。其时天下。治乎不治乎。
历代圣王贤师。惟是伦理之为教。皆务明之。中国以之为中国。人类以之为人类。明明赫赫。治以隆矣。由是古今以伦理之明不明。而有国之治不治也。
今中国朝鲜。效彼西洋之为。西洋之为。异乎中国之为也。
有父子。不可以不有亲。子之事父。定省温凊。备养志物。生事之以礼矣。非特生事。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非特祭祢。推上其亲。祭及四代。侯王不止此。天子至为禘而亲无不及。此中国朝鲜之为也。西洋不如是。父子不同居。富贫贵贱不相及。生无其养。死无其祭。其可曰有亲乎。中国朝鲜效之。中国未知如何。朝鲜则已多疏养而废祭矣。
有君臣。不可以不有义。君为礼下。而臣之于君。竭忠尽礼。陈善补阙。左右就养。服勤至死如事父。奉命承威。堂陛明严如崇天。西洋曰大统领。已无可说。其曰有君。亦君听于下而已。中国朝鲜。犹恐效之不及矣。
有夫妇。不可以不有别。同姓不婚。谨宫室异椸笥。勖帅无违。相敬如宾。一齐不改。夫死不嫁。朝鲜更别。不惟不嫁。夫死死从。比比有之。西洋无别。至于执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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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及凡男女。妇虐夫屈。听妇讼夫。听其改贰。今之效彼。中国未知如何。朝鲜夫妇无别已矣。于他男女。素以幼辨内外。亲戚稍远。为不相见。女居则不户窥客。行则帘轿拥婢。使人不近者。乃混同杂处。无难为执手。闺养尤别而亦然矣。
长幼不可以不有序。年倍父事。十年兄事。五年肩随。行必徐后。进退惟谨。长长风行。斑白无负戴。朝鲜成俗。少小陵长。乡有议而官有刑。今中国未知如何。朝鲜已效彼而大谈曰平等世界。青年时代。何有于长老也。
朋友不可以不有信。道义相合。有实无亏之谓信。切偲讲习。责善辅仁。友德无挟。情至义重。不特其身。世讲其义。历十代二十代而不绝其信。此中国朝鲜之为。而于彼西洋之作朋成党。相逐以势而已者。乃效之也。
夫以中国朝鲜之性质闻见。恶得有是。势宜不行而乃然也。盖其始也。鲜不大惊怪。少焉稍弛而犹有羞恶。少焉更弛便寻常。少焉悦乐。悦乐以往。遂以为得真文明。而以昔所为。归之暗矣。甚矣人心之易移易也。朝鲜若是。而未知中国之甚不甚如何也。未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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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尚未尽然。更久则无不然矣。人失其为人。国失其为国。以昔之伦理之明不明而有国之治不治者观之。未知中国朝鲜之将复如何也。
虽然伦理根于人心而出于天道也。天在终不可使伦理无存也。吾望天之眷佑中国朝鲜。复明伦理。人得其为人。国得其为国。而得见有治也。
○问曰。人或言礼乐即是为强制。不可用也。其言何如。
曰。子不知其言之为乖悖乎。曰知之。知之又何问。人孰不如子之知之。何用为言。言之为乖悖。何足为辨。吾不欲辨言。曰知之未能言。请言之。
曰。甚矣其言之罔状也。必其为西人自由之言者也。其欲为自由。必如山禽野兽而后可也。夫山禽野兽。未有所循。而自飞自走。自行自止也。礼乐出于天理之自然。以有仪律而为强制。西人亦自有宪法。岂其无所制乎。其如山禽野兽然后为自由者也。
夫礼者序也。乐者和也。无序则乱。不和则争。何好于乱争而曰礼乐之不可用也。礼乐循顺乎天理也。何尝有强制。而曰为强制。是不过在西人之法则必善之。在先王之道则必非之。好行其无忌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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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若厌于为制。则将以衣服为牵制支体而不用乎。不用衣服。必病支体而至于死也。不用礼乐。又不比病支体也。
夫礼乐。人不可斯须去身。以病其身。家不可斯须去家。以病其家。国不可斯须去国。以病其国。
礼序也。乐和也。有序有和。在身身修。在家家理。在国国兴。无序无和。在身身败。在家家乱。在国国亡。
有序和则无往而不治。无序和则无往而不乱。天下大事。不以序和则不治。日用细事。不以序和则不治。非特人事。大而天地之化。非序和则不成其化。细而微物之生。非序和则不遂其生。虽极恶盗贼之事。无序和则事不成也。
天叙天秩。有人五伦。不用礼乐。欲无五伦者也。礼节文斯五者是也。节文天理。有顺无强。乐乐斯五者是也。乐则生矣。至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古昔文王礼让为国。士让大夫。大夫让公卿。耕者让畔。行者让路。是其为强制而然乎。舜以乐化天下。难化之虞宾德让。逆命之有苗来格。是其为强制而然乎。古昔礼乐兴行时。其治何如也。后世礼乐崩坏时。其乱何如也。今在中国朝鲜。当以礼乐不兴为大患。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64H 页
而乃以为不可用也。
夫生为中国朝鲜之人类。而忍为礼乐不可用之说乎。虽山禽野兽飞走行止。实亦不违序和也。
彼其为言之乖悖罔状。何足言。言之盖如斯矣。
○问曰。衣发略知为所重而特未详矣。愿闻焉。
曰。善问也。发与生俱生也。衣人以而物不以也。宜其重之而不可不之重也。
发。天不可以不附之人。故附之人之一身之上之头之上。始于人之始祖。而历之千百代祖与父母而得之于身也。人之有发也。古之神圣知其为如此。而裁量法理而作之髻。传之中国万千年。并及朝鲜。为历几千年而至于今也。其重果何如哉。
衣。天不鳞介羽毛于人而使之必衣。人异于万物。有不可以不表异。异于万物而为人。而为之威仪。故古之神圣裁量法理。为作法服。自天子及于庶人。虽有等数有随时变通。而其右其衽阔其袖一也。以是传之中国万千年。亦及于朝鲜而至于今也。其重果何如哉。
髻发法服。上下与天地相系关。而中表出于万物。内而舆德性相维持。外而与伦理礼仪相周旋。崇崇乎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64L 页
其整齐严肃。章章乎其宣著明盛。伟乎其重之。得其为人也。
外国亦衣发。而衣皆狭其袖。发或辫而半削。或削之净尽。盖不知其为重而然也。
所可异者。衣作于人也。不知为重。犹或然也。发得于天而受于父母。宜或知为重而不能然也。净削西洋为之。西洋无所敬而特曰敬天。违天所附。未见其敬天也。以为卫生乎。则男独卫生而女不卫生。岂情乎哉。且未闻西人之尽遐龄也。伤天为生。宜亦妨卫生也。
中国朝鲜人削之。素闻其为重而为之。从西西之为。曰强曰富曰技巧。犹或可悦于心。此何可悦而并从之也。
人情旧物必爱。虽微物在于家而传之久。则必重之而藏守之。在于人则宝之而或以重价买之。独于衣发之为万千年之久。而非他比之旧物而不爱之。岂人情乎。况非道理乎。
盖此髻发一落。此衣袖一断。而所重于为人者去矣。噫其可悲也。呜呼。孰能使中国朝鲜人而尽衣发之。以慰皇天先祖古神圣也。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65H 页
○问曰。西人学术遍宇内。中国广设学校。朝鲜亦一时兴设。皆大悦之而名之曰新学校。固知新学校之为不可。而不能说所不可。愿闻有说破。
曰然。中国朝鲜之化西不化西。都在新学校。大悦之在此。不可之在此。不可不说也。
吾已多说中国朝鲜化西之不可矣。说不可其大要。曰有上达道理下达形气之异。而不可以此而从彼也。中国朝鲜学校所学道理上事。而新学校所学形气上事也。其所不可。可决于此矣。
中国天下道德国。而朝鲜次之也。学校明人亲父子义君臣别夫妇序长幼信朋友之五伦道理而求尽者也。夫天下无一无五伦之人。无一外五伦之人也。孟子曰学校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明人伦。可曰学校。伦明则天下无一人不亲也。中国朝鲜有明人伦而治而强。不明人伦而不治不强素也。今也无他。求尽于无一人不有之道。无一人不亲之术。以为治强之本。而致治强之势。如斯可矣。
西人学校。岂有为亲父子义君臣别夫妇序长幼信朋友之人伦道理乎。求尽于形气上事而穷其所欲而已。其于伦理。不惟不为。未始不相背也。岂可学校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65L 页
之谓哉。背伦理之常。穷形气之欲。以是而为治为强。其治也反道而非治之治。其强也反德而非强之强。反背伦理道德。而为非治之治非强之强。中国朝鲜而为之。可乎不可乎。不可矣。
中国朝鲜为达道理。西人为达形气。出于禀格也。西人因其禀格。为其学校。究其所学。自有其规律之别技术之巧。人格亦因以长。犹自有可观。中国朝鲜以自禀格而学彼。学彼规律技术不得。徒坏人格蔑正大。而失我自治强之道而已。譬如稻养于水田。粟养于旱田。以稻水田之养而为粟旱田之养。养可得乎。舍我有可。从彼不可。如之何其可也。
吾在本国而有见矣。吾初不知新学校如何。访所识父子人于畿邑。父设校多致徒。而子年少不入学。问之。曰入此即夷伦道人才。入此即以无识。而忽若登第一等。视无傍人。全无忌惮。人格立变而败。所以不敢入。因持示所谓初等小学一册曰。此画禽兽杂物。而置父母于中半。使小儿先入之见。视同父母于禽兽杂物。为人类而可以学此学乎。发忧叹之言。于此有可量也。
且见设此。非徒曰爱国者。卖国乱贼皆设此。伐国乱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66H 页
民亦设此。其亦异也。
又见不日而尽闭校宫。并废圣祀。勒禁人学旧学。以昨日学旧学之国。学旧学之人。忍忽为此。设令新学有好。旧学有不好。取去之际。宜自完转。即于其身有。皆迁善改过。若是速哉。以此无状。可以为国事乎。
学秦化秦。学楚化楚。学倭化倭。学洋化洋。化之难不为其人。为其人。岂能有血心为国乎。虽有之。难保其皆有也。
自学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而至有今日。有能为古学校之政。求尽于明人伦。人伦至明尽。为古善国矣。此中国朝鲜之所可为也。
其有可取长物。当解交体不得不为者。如前吾所言选择人有定限之为而为之。或送其国。或在本国而别置一所足矣。何必广其施设。一切驱入。费许多财用。坏许多人物。为无益而有害也。
中国朝鲜而悦彼者。悦无国无人者也。
○问曰。今中国盛设女学校。朝鲜亦有设。亦愿闻可否之说。
曰。是何忍说。人曰参三才而灵万物。为是所谓女学校。则不得不曰不肖天地。不若禽兽者人也。呜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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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说也。呜呼孰意千百圣贤治教之中国。特绝天下礼义之朝鲜。为有此无状罔极之事乎。
天地外内定位。父母乎万物。天健而地顺。天动而地静。天施化而地含章。万物生于天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万物之为男女理象。无不肖乎天地。此其不易之理也。惟人顶天而足地。胪圆而趾方。有以全乎天地之道。而男女之为动静施含健顺外内之体若印板然。所以人为天地之善肖子。而最灵最贵于万物也。
故古之圣人。本天地之道。顺男女之性。而异其为教。生而寝弄既异。而能言而唯俞不同。七年而不同席。十年而男出就外传。女则不出。听从姆教。学女事帅闺范。以成柔顺之道閒静之德。终能无专制而敬事夫子。于是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而得天地之大义矣。
今曰男女宜平等而各自由。男有学校。女有学校。男女并发作。是天地可以无尊卑。地可以有成而无代终于天。地可以无顺而同行健于天也。使天地而俱静。必不成造化。使天地而俱动。岂有成造化。今而见天地俱动而造化息矣。今人男女而如许。岂可曰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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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不肖矣。岂可曰异禽兽。反不若矣。
女曰平等自由而为学。学习之为滋长。其于夫平等而止则幸矣。必易以己为压过。其于己自由而止则幸矣。必易使夫反不得自由。于夫既然。于父母舅姑为然。无所往而不然。且子之幼也。受教于母。母而如此。子即坏了。子而及孙。无不坏了。呜呼其可悲矣。
吾闻往来西洋人所传语矣。西洋诸国。女虐其夫。无有纪极。夫畏其妇。无敢有违。妇高如天。夫屈如地。中国朝鲜又将如此矣。以古馀韵。有或不尽然者。稍久韵尽则尽然矣。呜呼其可悲矣。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自古有国有家者。岂有不由哲妇而败亡乎。今女为学校。荡纯全之姿而悦奇淫之习。坏内贞之志而切外干之慕。徒长伶俐之态。多熟机变之巧。至乎其恣肆无忌惮而无所不极于为哲妇者。果将何如。是务牝鸡之为晨而惟恐其不晨也。牝鸡而晨家索。牝一国而晨。国其有幸。牝天下而晨。天下其有幸哉。
易首乾坤。诗首二南。万世天下而读之。今而后宜废诗易之读也。
是使人闻其事而毛骨竦起。说其事而心肝乱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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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父母者何忍教其为。为舅姑者何忍见其为。为夫子者何忍与其为。为在上者何忍乐使之为。人理破落而天地崩乱矣。噫。安见其有圣雄起。并撤去今所谓男女学校。为复古道而使人复睹三代盛际也。
○问曰。西洋学校之不可行于中国朝鲜。既闻之矣。西洋社会若法律何如。
曰。吾于学说。有未尽言矣。中国朝鲜而为是三者。即无国乃已也。
夫为国在人。为人在道。为道在品类。品类有异。道为不同。中国西洋上达下达。由风气禀格而有不可移易。吾已言之。为此则品类有异而道不同也。如鱼水产而以跃为道。兽陆产而以走为道也。中国以风气禀格而有其道。圣人因其有道而修而教之。以垂万世矣。朝鲜亦道中国而教中国矣。中国朝鲜而道西洋。如鱼之为陆走。兽之为水跃也。灭其为产也必矣。
今夫学说之变迁于西。必立至罔极。人之下流。类皆恶拘检乐放纵。得平等自由之说而甘悦之。因自恣肆。无复忌惮。骂祖侮圣。无所不为。诈伪骄奢淫逸悖逆。无所不作。如马脱羁而奔驰。无以钳制。如水决堤而横流。莫可抵遏。可惜青年不教以善。而驱而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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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其有为。终至何境也。
今夫社会之效西也。必立见郎当。国无偏党。道乃平荡。人有宁静。事乃致远。高明以临。正大以处。政乃得成。会非会极会元之为。任自为会矣。多偏多党。或以地界而党。或以贵贱而党。或以气臭而党。或以利害而党。类聚群分。轇轕低仰。岂有毫分平荡之为道。所事聚散奔逐也。所尚气烈血激也。所急财欲权利也。所习攻駮斗鬨也。无一刻宁谧。无一时静歇。以若所为。忧近且不能。况能虑远而有致于事。有偏党无宁静之地。岂有高明正大人之为会。有其为心。有其为事。而岂亦有政成之可望哉。是其有为。终至何境也。
今夫法律之遵西也。必立致狼狈。中国外国。如天地之远昼夜之分。法于地者。不可施于天。律于夜者。不可行于昼。道虽恒一。法有异宜。故上古之为法。或难行于下代。况外国之所法。讵可用于中国。取用法律于相反之地。气禀性格。岂其相称而有好。如以养樲棘之法养梧槚。必不成材。以畜鸡鸭之法畜鸾凤。必不遂生。且行彼法律。上为法律所制而不得自由。下为法律所压而不得自由。惟中间议员等持法律。束缚上下。独恣自由。于是上中下间。自相衅隙而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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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其有为。终至何境也。
噫。仁人君子坐见国有如许华没道亡。而其可不思所以振力扶持乎。长国家者坐当国至如此位孤势困。而其可不思所以明目纠正乎。
有人于此。生长好水土。身健气完。暂服恶水土。而肠腑溃乱。积聚凝结。支体拘挛。终仍恶水土。必不幸也。今学说变迁。如彼肠腑溃乱也。社会偏党。如彼积聚凝结也。法律束缚。如彼支体拘挛也。
是其所为。终至何境也。为是而无变。无国乃已也。
○问曰。今天下事一则成。不一则败昭然也。何以则有一而成乎。
曰。吾已多言矣。在教之以善而已矣。无他道也。
夫中国朝鲜。患在乎人之不一矣。有人不一。事可成乎。有人不善。一可致乎。有人不教。善可得乎。有教无类。有一无强弱也。
昔武王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昔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
夫人有性。仁义礼智信而已。夫人有伦。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而已。其理在人。至实而不妄。其事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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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近而且切。求之必无不得之理。行之必无不达之理。性其性伦其伦。而人其人而已矣。
夫人有性。夫人有伦。古者中国无一人不性其性以善其德。无一人不伦其伦以善其行。其时人有一欤。不一欤。事治而成欤。不治而败欤。
后世教弛。有不善其德之甚不甚。不善其行之甚不甚。而人之不一之形。事之不成之状。随而差焉。毫不爽矣。
今天下莫甚矣。因之西法是效。事党会主平等。慕自由崇淫巧。放纵无忌。不复知性德为何物。伦理为何事。斯其可有一半分所存之善。一半分所望乎。一而斯其可知事之所成败也。
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如使民失秉彝。不好其懿德则何如。孟子曰庠序学校。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如使民昧人伦。不亲于下则何如。无乃不仁乎。孔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使君子无道而不爱人。有伤于民。使小人无道而为难。使有乱于国则何如。无乃不智乎。不仁不智而保天下者未之有也。
故曰在教之以善。而性其性伦其伦人其人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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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性德古今同。伦理古今同。今之人亦古之直道之人也。今之教人同乎古。则事无不同于古也。
古者教人以善。有小学大学而已。小学通贵贱明愚而无人不教。大学教人贵而明者。其势则然也。然小学乃学之根本也。收其德性。养其知能。而厚其本领。王公既为本此而典学修德。出其治。士焉者因此而穷理修身家国天下。并有所措。农工商贾凡厥庶民。皆有此而恭其职事。顺其行为。亲上而保极。天下一出于善而成治也。
后世自小学之教废而有失其善也。君臣上下鲜不徇其私。士鲜不失礼义廉耻名检实行。民鲜不有放僻邪侈。陷罪犯刑。天下无复有其治。良可悲矣。
至善矣。小学之教也。极失矣。小学之教之废也。废小学之教而求其人善。求其世治。犹去根而养木。阙基而建阁。欲无其木无其阁者也。
小学之教法废。而并与其全书而不传矣。晦庵朱夫子编成小学一书。有立教以尽教学始终之法。有明伦以尽伦纪次第之理。有敬身以尽德性成就之方。盖尽其极至之聪明。补以东莱之精诣。采圣经贤传之要美。摭前言往行之纯粹。书尽美矣尽善矣。是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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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六经四子之筑底而为做人之㨾子。治天下国家之根本田地也。
何幸天地间有是书也。是书之在天地间也。蔽一言曰本之谓也。读书者本是书然后。天下之书可与讲也。修己者本是书然后。圣贤之域可与入也。治世者本是书然后。三代之盛际可以期也。不然则无本之谓也。无本者无其事也。
昔许鲁斋曰。小学之书。吾信之如神明。敬之如父母。真知是书也神明实理之著而无疑者也。理无不著于是书。信是书宜如神明矣。有父母而我生之。有是书而我教之。敬是书宜如父母矣。我国金寒暄平生服是书。自称小学童子。而作东方大贤儒。金清阴以之定家法。成东方大名家。是书之为效也有如是矣。
小学之书美善矣。以是书之行不行。而可以观时世也。惜矣中国几百年。不屑读是书而作弁髦也。我国之治尝盛矣。重是书。士不诵小学家礼。不试于科也。废是书亦已久矣。读者见人嗤笑矣。废读小学。而中国朝鲜馀可蔽得失也。
是书之不屑读而废之。岂有他哉。明伦而求尽人道。不以为心也。敬身而求全天性。不以为心也。立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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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其有事。不以为心也。不以为心于是矣。学之所尚。高者不过记诵词章。滔滔者杂稗小说荒怪阴秘左道等书。加之外学邪书。记诵词章徒费功力。何补于为善。小说左书专坏心术。乃反于为善。况如外学邪书。无复可说。以是而为身谋。以是而为家计。以是而为国天下之经纶。是其时事难不至罔极也。
今使人平其心正其眼。左右以观。庶几见善不善于其间也。是亦不待使高明人而有见而知也。虽愚者亦庶几也。
今夫为天下计。小学书是读是学而本之而已。有药物于此。服之必可以补元。必可以疗病。真良药也。医人者舍此何以哉。今天下病深重而真元夺矣。惟小学医天下之良药也。
今天下小学书是读是学。立定大律令而专主之。先自王公勉讲于是。老师宿儒敬服于是。年过者补读。年及者必读。非特为士者读。农工商兵皆读。虽未曾解文者。知敬律令。知耻不齿。知好为善。抵死出心。积之几年。岂有不及者。此更从幼尽读而即纯如也。于是家家而小学明伦敬身之事。人人而小学明伦敬身之事。只此一部书。明详其义。人皆存之于胸。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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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著之于身。气像便好。周之于家。通之于国。浑之于天下。光景更如何。为天下。思过半矣。因须得其为法效发更实。人无不善而一事无不治。而成古昔隆盛。完复即见。而万世太平。从此永开天下。岂复有可患哉。为天下国家者。其可不念于此乎。
今天下世开久矣。散涣离披其弊也。弊盖极矣。反极而收敛厚实。得力而扶持。亦其理也。
今天下事。一则曰教人以善也。二则曰教人以善也。有人曰教人以善而人皆善。天下事可为。是则可信之言也。有人曰教人以不善而人皆不善。天下事可为。是则不可信之言也。
昔孟子深知为国之道。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曰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若无礼学则内而贼民有可畏也。有修道则外而强国不足畏也。
○问曰。中国人心不一甚矣。今虽立君而统之。天下似难底于定。使天下人心得正归一。终底于定以成治。其要道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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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在正学术而已。为天下而人心使皆得正则归一。归一然后底定而成治确然也。人心不空得正。正之必以学。学之为术。在天下而一于正。天下人心正而一的然也。正学术。为为天下之要道。而务之急先者也。
夫学何也。学夫道也。夫道何也。天下古今人所共由之路也。非人所共由则不是道也。非学道则不是学也。
夫道出于天而存乎人心。实之为四德。发之为四端。施之为五教。散之为百行万善。人不可以不由是道。由是道之术。曰学之为明以知之。循以行之而已。为知行是道者。学术之谓也。夫道一而已矣。其曰学术亦有一而已矣。
古之圣王相继为天下也。以道为其学。学以教天下。道以行天下。人心自正而一。而天下自定而治也。
圣王既远而道有不行也。在下之圣人。述圣王之道而致诸学。学以弘道。以正天下万世之人心。以开天下万世之治平也。
盖道出于天。而尧舜二王以之行。孔孟以之学。而程朱以之后。有贯乎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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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孔孟程朱道学之为术。在天地间。为其正者也。既有孔孟程朱学术之正。而又有以学术称者。古今多端矣。道一而已。学术亦一而已。多端者其皆正乎哉。相异而为皆正。天下无其理也。
夫人禀格有高迈也。志节有卓荦也。功业有炳蔚也。文章有轰烨也。学术难乎有正矣。孔子曰。天下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夫天下。有以学术之正而为正人心者矣。无以学术之不正而为正人心者也。人心正而致之一者有之矣。人心不正而致之一者未之有也。学术之正。射者之的也。御者之轨也。的以一射者之准。轨以一御者之趋也。
今中国有至何境也。数百年陆沉之馀。四远风涛继至而震荡之。礼义丧尽。常纲灭绝。人心极不正而为之千决万裂矣。此其势必无中国已矣。此无他道。只在正学术。以正人心之不正而一之也。
夫人心有兼性命形气。性命正而形气私。以性命则无不一。而以形气则有万不齐也。人心之不正不一无他。从形气之欲而违性命之道也。正人心之不正。一人心之不一也。使得其道之本无不正。本无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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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则正而一也。夫学术准乎道则曰正也。未准乎道则曰不正也。以准乎道之学术。立天下之大准。则天下人心。无不准乎其所准也。
天下学术不一。而皆曰准道。皆曰予正。其皆准道而正。则岂有不一哉。毕竟正学术一而已。而馀宜有差。差以毫釐。缪以千里。所差不以毫釐。则其缪岂止千里哉。差之缪之。其或至天地翻倒也。学术之正。求乎其古今之贯乎一者而已矣。
正学术。决然为今天下之要道急务也。以是为要为急。而善其所措。划其所为。则人心之正而一。天下之定而治。其将可及矣。
盖古之圣王。相继有道。而以道治天下。是则帝王正统。而道统在其中矣。及在下圣贤。相传以学。而以学立天下万世之道。是之谓师统。师统与帝统有分而并立于天地之中矣。斯其为古今之异也。
帝统师统虽有分。而亦有相资赖而为致一者。帝统之为有正其极于在上也。未尝不资师统有道之存。而保其极之为正。师统之为有存其道于在下也。未尝不赖帝统有极之正。而得其道之为存。是以帝王惟恐在下师统之有不重而必重之。圣贤惟恐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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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统之有不尊而必尊之。于是由帝统之有立而师统以明。由师统之有明而帝统以立。相资赖者如此。此其与古之圣王无分。为统者实异而同也。道统师统之相正致一。不可一日无其事于天地之间也。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由师而道传。纲纪万世。帝王之统得以正。中华之大得以尊。天地之心得以立。生民之道得以著。师道如是重也。必重其师之为道。必正其师之为师也。师正师而无贰宗。学正学而无异歧。在为天下。莫是大也。
吾观中国古今而常发叹也。中国作羲黄尧舜禹汤文武之许多帝王。孔颜曾思孟程朱之许多圣贤。世大治而道大明。何其盛也。间亦有春秋战国五季之世而以及今日。外而服杂多夷化。崇杂多邪教。奔逐坠陷。无有形状。内而异说俗学。荒术怪数。弥满充塞。无存隙地。昏乱罔极。何其衰也。一中国而何其异也。诚意虑之不可测也。
吾亦究其故矣。中国中于地而国阔大。惟其中而大也。故其有道也。立至中而著至大。不可尚已。其无道也。中四倾而大多杂。罔有状极。故大治无如中国。大乱无如中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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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天下一乱一治。大乱之极。可复有大治也。反大乱而致大治。为可望于中大之中国也。中国今日。于其中而求其为正中。于其大而求其为正大。以万古相传有统学术之正。一致于天下。得天下大同本善人心之正。而致一而大定。则庶几有大治也。吾其望有是也。
○问曰。新趣人言必曰觉。自谓超上开明新化而能觉。谓人沉昏顽固旧习而如寐。此何以辨破。
曰。言必曰觉。其知如何是为觉乎。人之为人道也。道五常之大之不可不若。五典之重之不可不惇者也。人而知为人之道。是为觉也。知无人道之事。是为觉乎。正大光明。天地之心也。人得天地之心而心焉。乃本心也。本心知觉。乃正大光明也。失其本心正大光明之知觉。而求为奇淫怪邪之知觉。不是为觉也。
誇新骂旧。而曰新觉旧寐。自父兄至百千代祖上。古之许多圣贤君子。皆沉于寐。而身独超然觉乎。虽曰能觉。断见其不如父兄祖上圣贤君子也。
其曰觉者。有如梦寐中谵语。真觉者见之。不以为没觉乎。自谓觉者。虽于其奇淫怪邪。何尝皆能入乎真境。一日挂名于开明。耳眼远依俙馀响末影。便自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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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不亦没觉之又没觉乎。其亦可哀也已矣。
曰。通今中国朝鲜新趣人。希慕西人比斯麦挐破伦。导青年童蒙新学。必立志期待于彼何如。
曰。中国古圣贤英雄贤相名将可希慕者。不为无人。何必于彼比斯麦拿破伦而为希慕乎。岂外国有贵于中国。比斯麦拿破伦。有优于古圣贤英雄贤相名将而然乎。彼固西人中魁者。不过猾黠之雄暴悍之勇耳。今希慕于彼。效雄勇不得。而学其为猾黠暴悍而已。学其为猾黠暴悍。岂胜事乎。
青年童蒙新学之为导也。使不能知有吾圣贤英雄贤相名将。各随其才而得其为准的。悦乎心乐于趋。乃于彼仰望匍匐。为如奴隶卑下而夺之气。从皆易其性而至无形状。其亦可羞可慨。而天下事不知将如何也。
曰。今新趣人。犹有称诵于中国诸葛武侯,朝鲜李忠武公也。是则何如。曰。武侯在中国。有不如圣贤。其惟曰见伊吕而失萧曹者。忠武公在朝鲜。有不如诸大儒先生。其惟曰比武侯者。是之为称诵得其当也。
然其为称诵。岂真知武侯忠武公哉。人之知武侯。每在木牛流马之技。能知忠武公。每在造龟船之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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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其微末馀事耳。所以为武侯忠武公。别有在也。
武侯正大谨慎。本领有此矣。布衣躬耕。不求闻达。持操有此矣。所以有其为事功也。忠武公耿介忠纯。本领有此矣。始为出身而守穷在家也。栗谷先生适过其庐。闻有读兵书声。驻轺轩入而叙话。乃同宗而非寻常才也。先生曰即就我为续见。对曰不敢即就谒。大监时为兵判。有求仕之嫌。持操有此矣。所以有其为事功也。本领持操有此。此其可知武侯忠武公者也。若但以木牛流马龟船之技能。则西人有是矣。
人皆可以为圣人。为圣人其自有功化之大不及。亦有异也。为教学立志期待。宜以圣人而已。如不能皆以圣人。则其以武侯忠武公为可也。奚彼比斯麦拿破伦之为哉。今曰觉者之所为如斯矣。
呜呼。孰谓人之浑失觉。至斯今乎。天之生此民。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理也。今安见天民之先觉者起。以斯道觉斯民乎。
○问曰。今人或言孔子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于民何不使知。孔子小也。或言墨子兼爱。磨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真大也。孟子为倒之。此其惑何以解之。
曰。小如天地之孔子。大为禽兽之墨氏。又非评孟子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75H 页
承三圣一治之为。其至此境。何惑之为解。所痛者有今罔极之为天下也。
人品有高下。凡民之不俊秀者。使之学小学。养其良知良能。为爱亲敬兄及凡百行其事而已。安能如士之学大学。穷天下事物之理而豁然贯通。为致其知也。见是道知之谓也。讲学明理。措诸事行者谓之儒。古今贤士大夫笃于为行而优功名事业者。犹不可遽许以知。况于民而必使之为知乎。
且随品高下而有不可踰分者。踰分则有失也。民之在下承在上者之知。而导之而行之而已。乾以易知。坤以简能。坤不可使知也。牧知州事。将知兵机。民卒不可使知也。民之为小人而强使为君子之知。实无所知而自以为知。皆曰予知。有害理害事也。
墨子明是为无父也。明是为禽兽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人之事也。墨子爱他人之父如吾父。爱他人之子如吾子。天下许多人父许多人子。皆同吾父子。则待之有厚。势所莫及。必至薄吾父子而后为可同也。行墨子之道。则人多使其父子至有死也。是真无父。非禽兽而何。孟子非空倒也。
吾且有闻今日新说者对吾言。父为君而有害于民。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75L 页
则子当为民而杀父。是乃公也。吾峻责之。此辈人见。至于此极矣。然墨子犹曰为仁。人品且有高。虽则非道。自有兼爱而利天下者。今大墨子者。岂其为仁。岂能兼爱。薄其亲则有之矣。爱己切而不爱人。爱子切而不爱人子也明矣。且当利害之际。必杀人以利己。杀人子以利己子。能为墨子者乎。
彼其敢言之。天下容之。又扬之矣。天下之为至此矣。呜呼。安见今有承禹周孔孟而为一治者乎。
○问曰。西人于物质。如彼其精利。真意料之外。人言元亨利贞。西属利方。故能如此。中国朝鲜。为此不得也。果有是乎。
曰。西固属利方。非直以利方而然也。其为凡物质。岂经一二十年。阅一二十人而有成者哉。经几千年。阅几千人。而无他所为。专致于此。穷之又穷。所以能成也。此其有可为者。非意料外也。
中国所务有大。而于此奇技不为也。圣人之神妙尚矣。以凡中国才智之人。穷之又穷。如西人之为。则岂有不得为。为之或过于西人。朝鲜亦无不及也。
人以彼为夺造化而悦之。天地造化。有性理形气。形而上下者。彼其所为。为形气之下者而已。为是而为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76H 页
使造化离披而已。其罔极矣。邵子曰看花切勿到离披。彼其为状。正不堪看。其可以悦之乎。
圣人之道。主性理厚根本。务其为长远也。故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矣。
夫其为物质精利。岂利于生民者哉。以火车言之。几千万人负驮为生利者。一专之为利。失其利者岂不困哉。物质愈精。而富者愈得利而益富。贫者愈受害而益贫。岂利生民哉。只为富豪者乐也。
夫其贫者困。富者乐。其间岂有和哉。盖均无贫而和者。中国之道也。
○问曰。西强雄于宇内。先得兵器之利也。万古用武以来所未之有。可壮也。其与天下共之。亦公矣。今天下无国不用。中国朝鲜在理可用乎。不可用乎。
曰。在势固用之矣。在理则不可用也。子且惑矣。子于是以为壮乎。又与以公乎。
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孟子以为术不可不慎也。
西强之于兵器。既极其利。又穷其利。利无有加而惟恨其不利。一举杀百人千人而惟恨不善杀人。其得兵器以来。为之相杀。用万人善数者而计之。莫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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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得天地之心。以为心。生物爱物。人之心也。为人而杀人之为务为快。不仁何至此极哉。得天地之心而反天地之心。至于此极。诚意料之莫及也。其可壮之乎。
善人公天下以仁。为之生人。彼其公天下以不仁。为之杀人也。一天下而不仁。为之杀人。人类将无遗矣。公天下以不仁。其亦可公之乎。
中国朝鲜于其极不仁之为也。以理则焉可用之。彼以此而为强。我无此而难敌。以势则不可不用。用之不得已也。若圣人用之以敌彼制彼。既制彼。势成威立。因自不用而命彼莫之用矣。
夫其中若有少有仁。少有知慧者。亦或相议而不之用。如是为其之幸。为天下之幸也。
○问曰。人言道德是主而外国之大炮至。何以当之。若印度主道德而见食于英矣。宜求为生实力也。此何以答之。
曰。是不知道德为何如物也。未有能主道德也。苟有能主道德。外国何不当也。
道非玄虚微茫之物。乃充实著显。立之为体。行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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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该之五常五伦。贯之万事万物。而为斯人共由之大。德非迷昧孤淡之物。乃光明健刚。兼之知仁勇。发之以为文。挥之以为武。而为斯人共据之实。使中国四万万人上下大小。一出于是道。一齐之是德。为主于是则变化威神。外国之大炮。其能如何。彼独有大炮而此可无备乎。朝鲜二千万人。恨不早力主道德。而今后且当另注意于主道德也。
若印度主清净寂灭。厌事避物。无所营为。宜不免虎食其外。名曰道德而实非道德也。
且主道德。岂妨于生实力。是又不知实力之生。实有由于道德也。主道德而生实力。乃万全之实力也。
○问曰。人曰古道行之固善矣。行之有不得。则其如国不得存何。此言何如。
曰。古道行之有不得。而国不得存。则西法必行之有得而国得存乎。
古道行之。行之有不得而国不存。非大罪也。西法行之。行之有不得而国不存。是大罪也。
其必曰西法尽心尽力行之必得。得行国必存。古道独尽心尽力而行不得。得行而国不存乎。古道得于所性。由之有素。行犹可得而国犹可存。西法出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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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作之有异。行未必得而国未必存也。
得不得。行古道而已矣。
○问曰。人或言帝王当以尧舜传禅为定规。不可用三代世传之法。且贵族常为贵族。岂理也。恒以贵族。用人不公。国所以至乱亡。打破贵族可也。其言何如。
曰。尧舜传禅。以子有不肖也。子虽不如舜禹。其可以守典型。岂必废之。传诸子常理也。不传诸子非常理也。故尧之所咨。放齐先以胤子朱对。常理故也。不然则罔水行舟。朋淫于家者。如何可先之也。且传禅以尧为之。以舜为之。得其可传禅。非尧舜。不过一二传而即起大乱。当尧之时。非尧之明。传禅不归舜而归鲧,共工矣。自鲧,共工以往。几传而乱至何境。
三代之世传。是天理也。禹汤文武功德洽天下。启,太甲,成王。虽不如益,伊尹,周公。犹足以守典型。天心人心。岂舍其子而之他也。有桀纣之恶然后。天心人心有所废也。
尧舜之世。臣民受教尧舜。心皆公正。师锡民从得出于公正也。后代人不受尧舜之教。未有公正而只为成党。求伸所私。将传禅而咨臣民也。臣民能以贤舜禹乎。必贤其所私也。盖以后世之不公正有所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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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得其命而死者鲜矣。
今所谓总统。无甚主权。其递改之际。必不能无争。而况于帝王之贵乎。民志不定。世乱不息矣。为行世传。息党祸定民志。而可以止世乱也。世传而君不德不甚。则臣当用伊尹周公之忠。甚则听天所废。如斯而已矣。
如世传不可。而传禅必可。则孔子何以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何以尊衰弱不能君之周也。孟子必以燕为不可伐也。
韩文公,吕东莱于此言之明矣。其且不信韩吕矣。韩吕置之。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其又不信孟子与天矣。
且贵族之为贵族。亦天理也。贵族每其先世有功德于国与天下。其子孙箕裘其功德。人物多作于其间。所以为贵族也。故上古之治世。如羲和后稷四岳之类。未尝不世其业世其官也。士无世官。固有言也。其以贤不贤而已。非以其世而为必无也。且自古国有世臣。有可以维持国势。非一时亲臣之可比也。纵恣亡国。固亦多自世臣。是末流之弊。岂可以末弊而废正常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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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臣之外。固当有用贤无方。进使为卑踰尊疏踰戚者。其进之也。亦必慎之。国人皆曰贤然后。又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不失其人也。虽以国人之贤而用之。有不察则必失其人而致有祸。如王安石岂非天下之所贤。然用之几危天下矣。
今中国朝鲜为打破贵族而用人。则人亦必尽得其人哉。今人心人理至于何极。且难得如王安石矣。
今若曰不论贵族贱族。皆当用其贤。不用其不贤。意在用贤矣。行其言则用人得公而治可致矣。今只曰打破贵族。意不在用贤矣。行其言则用人不得公而乱罔极矣。不论贵族贱族。用其贤。不用其不贤可也。
孟子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又曰为政不难。无得罪于巨室。贵族宜打破。则是孟子为乱亡国之言矣。
其言帝王之不世传。参取西法统领。贵族之为打破。纯效西法平等。是可行于自古法正常之中国朝鲜乎。虽其在西国。有曰君而世改。必行不得。西国虽曰灭贵族。贵族灭新者。又为贵族。终打尽贵族不得也。
以君而无世君。以臣而无世臣。天地翻动。人不得一日安坐而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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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命夔曰。命汝典乐。教胄子。教胄子。以天子之胄子。当为天子。公卿大夫士之胄子。当为公卿大夫士也。
○问曰。外国欲夺中国土地的然也。中国疾恶而斥绝之可乎。
曰。势不及。不可显疾恶也。忌而忧之则可也。不然而慕而悦之。则是无中国之日也。
外国欲夺中国土地也。夫夺人之国。先夺人心。夺人心。土地不难夺也。若中国忘外国之以强夺我也。见外国之为强而慕而悦之也。则心先夺于彼矣。使举中国之人慕而悦之。无不心夺焉。则土地其可手持而不夺乎。不得其强于我而失我土地则何如。况我自有所强。而彼之强。非我之所当强乎。纵不能显疾恶。如之何其慕而悦之也。
外国欲夺中国土地也。知其夺则不得不忌而忧之也。见其强则尤不得不忌而忧之也。忌而忧之。不得不为之备。为之备。不得不求我所可强。所可强。在得所以为中国之道。而得其道则强可致而备可尽矣。举中国之人。无不知所以为中国而存为中国之心。存为中国之心而不之夺。则外国焉能夺土地。外国欲夺中国土地也。虽势未及而不显疾恶。不可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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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而忧之也。
曰。势既有不可疾恶矣。慕而悦之。得其好犹为幸也。忌而忧之。有其厌不亦难乎。
曰。慕而悦之。得其好幸暂也。夺之心祸永也。岂可以暂幸而忘永祸。亦何可以其好而为我幸也。
忌而忧之。有其厌难小也。为之备计大也。固不可以小难失大计。亦且不至有厌而为难也。今外国美共和。英立宪。俄专制。法各不同。中国之为不同。彼何厌之。若我以帝王大统。彼多有帝。我以圣贤宗教。彼各有宗教。我以伦常正道。彼何以执言。我以衣发重制。衣发非其所甚关。凡此何厌于彼。又既略有所取。不废相交。其何厌之有。靡我有定。无彼可难也。
盖有所以为中国则有中国。无所以为中国则无中国。此中国之人所宜明目张胆而善处也。
○问曰。道理为主。中国之古也。古道非不好也。今外势强可畏。专主古道。终是阔于事情。可无斟酌古今以为术乎。
曰。主道理。中国本于天之性也。朝鲜性亦同也。凡物遗其本失其性。则必亡确理也。在今日。尤不得不益敦所本。益笃所性也。至于斟酌古今。吾所言无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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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无可异矣。第因前言而复言之也。
古者中国分民以士农工商。士务德。农务力。工务技。商务利。务德至大也。故为上。务力甚实也。故次之。务技求于内而稍实。务利求于外而较虚也。故又次次之。四者分定。为国之纪。如天之有四时。屋之有四柱也。又本末有轻重。故最重士。次重农。差轻于工商。而为有以崇本抑末。此其为正理也。
若夫兵亦有国之不可无者。无兵则不守国也。故古之帝王。皆有兵备。然兵不得已而用之。用之亦不常也。故圣王不喜兵。用已则辄偃息。亦不与四民数之。此其为得政也。
使今时无事如古。则中国与朝鲜正理得政。宜亦如古而已矣。
今时代宇内竞争而崇兵。惟兵为极重。商通广而扩财用济时费。工穷技巧而利凡器械物质。农尽力方而周。凡禄食粮饷。皆在甚重而略相为次。惟士各国自有其所为士而为重。中国朝鲜。士轻贱而蔑矣。此古今之相反也。
夫在古数民以四。在今时代。不得不数士农工商兵为五也。此固古今之异形而为有以措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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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今中国在今时代而为措处也。以士崇于内而厚国根本。以兵壮于外而振国威势。以农工商发达于其间而给国利用。则为得完全矣。
且士为士。而又士于农士于工。士于商士于兵。兵为兵。而又兵于商兵于工。兵于农兵于士。夫士道伦常者也。使士为尽其道。又以是道及之农工商兵。其在分科前。从八岁皆学是道。分科后常无忘是道。使皆心士心行士行。为可以致一。夫兵事武威者也。使兵为其可武威。又使商工农士无不知兵。无不鍊兵。为可以致强。夫如是则国健而无畏外势。为此措处。虽神雄有起。必不易矣。
痛矣朝鲜今无可为矣。有可为则为此措处而已矣。
盖曰士者。国之柱人之纲也。惟士得重而为主。农工商兵得其治而有张。政刑事物得其理而有立。又士非皆士。学古得道理而成德达才者为士也。今中国宜先讲古养士之术。取士之方。用士之道也。
○问曰。为民主言者曰物理宜以多为主。以中国言之。民为四万万而君一也。以四万万为主可乎。以一为主可乎。君有历代之变易而民有恒。有恒者可为主乎。有变易者可为主乎。孟子亦曰民为贵。社稷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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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君为轻。贵者为主可乎。轻者为主可乎。宜以自在之可主者而主之。何必别置一不可主者而主之。此言何以辨之。
曰。于辨是也何有。物理一为要。一以统万得其理。万不统于一致其乱。在天地则有一太极而阴阳五行男女万物生焉。在人则有一心而四肢百体用焉。以多为主则众星多于太阳。群山多于岱宗。万民散殊。有君以一之得其理。
历代变易。理其为为主也。民虽恒在而无主则乱。文武以德而无此为主。何以治桀纣之乱民。汉唐以力而有此为主。亦足以定秦隋之乱民。桀纣秦隋失其为主。在所废也。三军有帅。师变易而军有恒。以有恒而军可为主。邑民有宰。宰变易而民有恒。以有恒而民可为主乎。军邑不以帅宰主不可。况国无君而主乎。
民贵君轻。亦以君为为主而说也。君主民者也。君失其为主。不得不为民择其为主者而主之故变置。所以曰民贵君轻也。轻其君。重其为主于民也。贵其民。民之为必可使得其为主。不可使失其为主而贵之也。无主则民乱定理也。以民为贵而为之主。民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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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也。
万自为万。万不成一。一以贯万。得一其万。所以于民之自在之有万者。别置君之一。而主而一之也。独不见蜂蚁鸿雁乎。众蜂一其君。群雁一其帝。不一则不得为众群也。微物尚然。而况于人乎。况于中国乎。
中国以万年帝王之国。而为民主之国可乎。人为万物之主。君为万民之主。中国为万国之主。天地正义也。以中国而倒从外国。以民而逆行君职。翻天倒地而失正义也。民主在外国。已为无据之甚者。在中国而可以为此无据乎。为此无据而得致一致治。正义所在。有不可为。况不得一治而徒致棼乱乎。以是辨之可也。
曰。言者言美国华盛顿为民主。致悦于国。而法立国富。民归一而晏然无事也。
曰。美国为富。非其为为民主也。以土地产出极厚也。以其为富而民国成㨾。然何尝归一而无事。闻其国极多党。而加之古一城。一年成狱为数万也。以若富厚而若此者。法无据也。
华盛顿自力退英而开国。不自为君。其国焉能知义。势须有悦。且行之开国之初。法虽无据而得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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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国之有万年正义而为彼。悦可得致而法可得立乎。财政因绌而不可得富矣。棼乱渐起而归一无事。必无其望矣。
曰。言者以民主之为总统递选。比之唐虞传禅。宜痛辨之。曰。是何足辨。言者自知其非矣。
曰。共和民主之法固无据。若所谓立宪。人之有识无识。皆称善以为中国古昔圣王。朝鲜 列圣盛际。君未尝专制独断而取听于民。是即立宪。而立宪正合中国之古。在今时势。不可不行也。是则可行乎。
曰。中国圣王朝鲜盛际。所取听于民。正道也。立宪之所取听于民。非正道也。不论所取听之正不正。而谓之相合可乎。且以取听言之。实相反而非相合也。
古中国圣王之为取听也。虽不专制独断。而为之自君矣。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用其中于民。问之用之者舜也。孟子言国君进贤。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进之察之者国君也。故君道下济。民道上行。而有下崇戴君极尊严。君实作民父母也。
立宪之取听也。不为之自君矣。自下上议院。先议定然后达于君。君不得可否取舍而许之而已。有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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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及上。无自上而逮下矣。君坐虚尊。不出令而受其使。实作民雇佣也。
立宪与圣王政治。不专独而有取听一也。一君君。一君不君。而有实相反矣。其与民主之无君。不甚相远。而俱不可行之中国也。
在今时势。所可行者。向吾所谓一约四万万人。尽礼尽诚之事也。
○问曰。人曰壮矣西法也。日本用之而雄于东洋。非特东洋。战强俄而缩之。虽英美德法。皆惮其强。法不好而有如是乎。何谓中国之不可为也。朝鲜有国复则不可不为也。此言未能有答也。答之如何。
曰。日本用西法而强。有其故也。国偏边相类也。本为之不自君而权在下相近也。相类近犹可法。彼也地全岛。气不散而专性划一。谋不贰而定多权谋。而善投机急功利而力进步。不心慕悦于彼而能自图谋。兼且轻死生而喜兵强战。有其所能。所以得强有如许也。
然用西岂终为利。得强岂终可恃。财竭民困。人心乖激。贵族民族。自相颉颃。政府民党。为相角胜。既变本法而为立宪。又易变立宪而为共和。为共和则几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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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姓而君者去矣。几十代享贵而族者灭矣。民为主而作无头之物。焉能有振。其必不利也有如是矣。得强而骄。骄者必败。积憎列强。必数受伐。结怨邻比。有激无助。至终难保其形地。恶有强之可恃也。
虽以类近而为得法也。终以类近而法不利也。虽以所能而为得强也。终以所能而强无恃也。西法犹且不宜于日本也。
中国国正中统帝王。法不相当也。地阔大而气浩漫。非其法则难专。性中和而谋宽缓。非其法则难定。素崇法度而不尚权谋。素重道义而不急功利。以非法而可以有好乎。有或未免慕悦于彼。有慕悦则不能无夺之心。夺之心则虽曰自图谋而有疏图谋矣。法可为行而强可有致乎。
日本以有类近而法终不利。以有所能而强终无恃。况中国自有迥别而无其类近。自有为度而无其所能。如何可法而为有利。如何可强而为有恃。中国不可为西法也。
朝鲜不可为西法。亦犹中国。朝鲜小华礼义之国也。
有木于斯。立阳崖而托根久矣。根而株干。株干而枝叶菀然盛美矣。剪其枝叶。取枝叶于阴崖之殊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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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之得乎。并根株干而枯矣。中国朝鲜之为西法。何以异于是乎。
且西法在其国为好。在中国朝鲜。非可为好也。中国朝鲜自有所壮。不足壮彼也。宜答之如是矣。
○问曰。日本强。终未知如何。其一时得强。安能以然乎。
曰。日本紧守自国之为国。自心之为心。取他所长。以为利用。所以能得强也。
日本于西国之法。不夺之心而取以为利用。其于中国之文。虽不能究其所载之道理。为取文辞以长知思。今尚力务之。虽至兵卒。鲜有不识字。以为之利用故得其强。此则中国朝鲜之所不及也。
中国朝鲜有不能紧守自国之为国。而心夺于西法。其于文。中国不甚究道理而徒尚文辞。朝鲜并文辞而将不用也。
今朝鲜若以用国文。不用汉文为定式。则不究识道理且置。其如知见之贸贸何。今中国尚矣。日本能汉文。西洋诸国稍自好者。皆学汉文而能之。朝鲜独贸贸。其见轻何如也。
不用汉文而用国文问之。则曰欲免奴隶性质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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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免奴隶性质。则独慕西洋而贵学其文何也。
欲免奴隶性质也。纯用国文可也。见其不得已处。皆用汉文。其或著书。有以汉文时行用例取法。日本杂国汉文而独于崇尚汉文者。讥之曰奴隶性质。曰支那种子。是所谓同浴而讥裸裎矣。且曰排日本而取法日本。为日本奴隶。亦未知何故也。
○问曰。日本之于中国。自古侵轶。挽近尤甚。既战而有夺地矣。又其意常不厌。小则与他国偕谋。稍分食而益之。大则独并吞而雄之。其计如何。
曰。日木自古不识尊中国之义理。固无说矣。今其为计。更无谓也。
有其计未必成。从自滋恶心。益添中国憾情矣。使必成计。得稍分食耶。中国为至削弱而不成国。当今局势。能终得自保完乎。取暂小利。速永大祸。何益矣。得独并合耶。列强岂任其为雄。沓至而祸益急。无中国而并无其国。何快矣。甚矣日人之浅急没量也。
使日人少有料量。宜其有助护邻比。为相扶持于大势凛怕之中。而不自作覆东洋之左辙也。
○问曰。日本食朝鲜。朝鲜固痛冤极矣。在日本可为得计而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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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日本知短欲急而为是矣。计错之又错矣。恶得为彼之幸也。其人西阪丰犹知矣。不以为幸于其为也。为其有必不幸而死之。岂不爱其身。为切痛于国事。非知之明。岂有如此。于此亦有可知也。
其为也自始至终。罔极又极。为万古天下万恶国之所不为。言之痛矣。固亦无可责于彼矣。于其为不幸者。且略言之。
昔楚谣曰楚虽三户。亡秦者楚也。强秦天下。岂可曰楚之三户而亡秦。然而亡秦此无他。秦之灭楚不法。而楚之冤深矣。今日本之不法。宁过于秦。而朝鲜之冤。更深于楚。且楚能有为于秦一天下所为势之中。今日本所势。万负于秦。朝鲜有为。百胜于楚。日本之为必不幸。不待知者而知矣。
何谓日本万负于秦。朝鲜百胜于楚。日本处一海岛。外若强盛。内极虚弱。遍忤众强。国必数被战伐。其势比秦何如。朝鲜一心蓄冤。何日何时。有值机会为之。不甚胜于楚乎。当此时。日本不亡而何。若又有东西相战。朝鲜之于日本。有亡亦难。不亡亦难。然为我深冤。势不得不助以亡之。到此地头。非特为日本之不幸。不亦甚悲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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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日本者。少有思量。庶或省西阪丰之事。而彼其心窍狭浅。且自恃目前之强。终必难免于其不幸。哀哉。
○问曰。朝鲜之为开化也。开化人以为旧法亡国。又争咎守旧人。子或闻之乎。曰。奚翅或闻。耳濡矣。
其虽曰旧法亡国。亡国在行开化后也。曰为开化。而其所为也弑 国母废 君父。乖伦常败法纲。卖国而至于国亡。使为旧法而亡国。岂有甚于开化之为亡国也。虽亡国。亡于正亡于洁。不如彼之亡于极恶亡于极污也。
其虽咎守旧人。弑 国母废 君父。卖国而亡国。皆自开化人而为之也。痛亡国而为之殉节。为之举义。举多自守旧人也。使国中上下大小人。皆如守旧人之为心。国或不亡。亡亦或不速也。
为开化有亡国。而犹曰开化开化。曰新法新法。其亦惑之甚矣。
○问曰。日本之夺朝鲜。朝鲜之夺国于日本。何所由乎。
曰。由于西法也。无西法。日本何由而来夺国也。非西法。朝鲜何由而夺去国也。
朝鲜之失国。始于先知外事者。张之倡开化者。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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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开化中罔极者。盖先知外事者。其于西法。忧之以启后。后人皆知为忧则善矣。乃启慕悦之端于后。从其渊源所渐而皆致慕悦。以日本为先觉。而悦而纳之。倡开化而求以易一国。一转而至所谓五七贼。而遂以国交付矣。
日本之为夺国也。以西法始终之。先得慕悦者之心而有为开化。为开化而曰为使独立。独立而曰为保护。保护而曰为合邦。盖其始也诱之以利。其终也勒之以威。外假西法之名。而内行罔极之欲。祸我当世界之所无当矣。
日本之夺国以西法也。朝鲜之失国以西法也。一天下。酷被西法之祸者朝鲜也。
朝鲜既以西法而失国也。宜其有厌于西法。而乃愈益慕悦。遑遑汲汲以求之。呜呼孰使之然哉。莫知故也。
抑其为然也。以为病于寒者以寒治寒。病于热者以热治热。病于西法。当以西法治病。如酲酒者急绝饮则反有害而然乎。然则宜病其为病。而欲其病之终有去于身也。乃不病其病。而欲其病之终成痼于身也。不亦可悲乎。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86H 页
为朝鲜人者病西法。而特其为经营国事。取其可取。可取者如器械等物。有助为国事者也。至于其国其人。虽其出病我之法者。非有相雠如日本也。或因事机而为得相助。然亦使相助无重。为病于国。其如斯而已。所实务者。益敦我伦常礼义之旧。复我元气。至终无病也。
○问曰。朝鲜悦于日本。见食于日本而无国也。今四走求为悦于他。其事何如。且国终不可无相依者。求其为相依。恶乎宜乎。
曰。国至有今日。经营国事。有不得已而向他为谋者。然有为悦则不可。且求为可相依。则必于中国可也。
国至今日。宜急于经营。急于经营而求有遂。则于他乘其为机。借其为力。固无不可。若有为悦则非矣。悦于日本而国至今日矣。悦于他。宜无有甚相远也。
中国之必可相依也。义固然也。势亦然也。
中国大尧之世。朝鲜檀君作而并立。及禹涂山玉帛之会。送子扶娄。中东之相感应。肇而有深矣。及箕子来君于东。则便即一国矣。至高丽致款于宋室。而亦得风俗好之。褒于朱子。至 国朝服事 大明。悉遵中华制度。而 皇明视同内服。又有再造之恩字小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一 第 386L 页
之心。事大之诚。靡不用极。及 明屋社。犹不忘万折必东之义。三百年不废。中东始终有如是矣。义固不可不相依也。
中国朝鲜之为国星分。同疆脉同人种。同伦常制度文物学术。同古今同休戚同患乐。历历于载籍耳目矣。以朝鲜而求信义相与。天下何国。更有如中国。在中国而求孚忠相服。天下何国。复有如朝鲜。中国有盛衰。朝鲜可以漠然无损益。朝鲜有存亡。中国可以全然无利害。辅车唇齿。极有系关。势亦不可不相依也。
中国朝鲜。有如亲戚大小家也。不于亲戚大小家为相依。而可于异姓殊族而为相依乎。
所恨中国今未有归正而成立也。吾故日望中国之有归正成立也。
○问曰。子之为慕中国甚矣。慕之有先于本国。当今时见人非笑也。无亦少弛其为乎。
曰恶。恶可少弛也。虽有人非笑者。是恶可少弛也。吾之慕中国。非我独为也。吾三先师。吾东诸先贤。为之已甚矣。先贤先师为之已甚。吾不敢不为也。
夫中国如何也。有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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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君。有若皋夔稷契伊传周召之为臣。有若孔颜曾思孟程朱之为圣贤。有若伦常礼乐制度文物之为则。有若六经四子之为文。是皆在于中国。中国可以不慕乎。
东国服事中国。效中国君臣之为治而治焉。学中国圣贤之为道而道焉。法中国伦常礼乐制度文物之为则而则焉。读中国六经四子之为文而文焉。细大何法。无不自中国而法焉。国以为国。人以为人矣。君中国而师中国也。先君于臣。先师于弟子道也。慕中国。可不先于本国乎。
设曰中国东国等平而分彼我。彼有贤于我。彼有胜于我。我当慕之推之之不暇。是为用心之公正也。况大小而君师之乎。
夫中国之所在而美者如彼。东国之所君师而为者如此。人为之慕之矣。若一朝从他法而轻之侮之。不慕之则何如。
设令他法加美于中国。自国几千年而为之至昨日。自祖几百代而为之至昨日。即于其身。亦为之至昨日。忽今日而不慕之。轻之侮之之为甚。则其于为人之用心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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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使中国得最强于宇内。则人之慕中国。必甚于吾矣。当今时吾何苟焉。
吾实于中国之得失治乱安危存亡。忧之有深。望之有切。有先于本国而不为后也。吾何因人非笑而少弛所为也。
○问曰。朝鲜称小中华。愿闻所以为小中华的然之实。抑亦有必然之故欤。
曰然。所以为小中华。真有其实。真有其故。
朝鲜始国于唐尧之世。有与于涂山之会。而及箕子来君。则以叙九畴之见。有设八条之教。为辟小中华。自后历世未免有中衰。而盖亦少夷陋矣。及丽季有郑圃隐先生当元 明之际。则主尊攘义而倡背元事 明之议矣。
本朝 太祖立国。当 大明洪武之世。即定君臣之义。制度悉遵华夏矣。自此右文治崇正学。群儒辈兴。道术无裂而纯出一涂。骎骎乎洙泗洛建之盛矣。
万历壬辰之有倭乱。 神皇内服以视。下降援师。有为再造。则举国上下以为义虽君臣。恩实父子。益切拱辰宗海之诚矣。及 崇祯乙亥。北虏僭号。要本朝帝之使至。以天无二日却之。有议斩虏使而逃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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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虏大举至。发言盈庭。以为宁亡不可屈。至有金仙源以下诸殉节。有洪吴尹三学士之去死虏庭矣。我 仁祖为宗社生灵。黾勉为下城之事。然又北向痛哭。因恸成疾。至 圣寿不长矣。
甲申以后。天地翻覆。冠屦倒置。我 孝宗誓心扫清。兴复 明室。与先正臣宋尤庵密勿做谋事有头绪。不幸弓剑遽遗。遂至瓦解矣。宋先生以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八字。为之终身。命门人权遂庵。建万东庙于华阳洞。奉享 神宗毅宗两皇帝。至我 肃宗。设大报坛于内苑。以享 神皇。而 毅皇殉社日。登坛痛哭。又有 皇明九义士从 孝宗自沈阳来者。其后孙筑 皇坛于朝宗川。名曰大统。行庙享 高皇帝。配以九义士。三百年不废矣。
三百年来。国虽有行金币于清。而内切薪胆之志矣。儒门规模。虽有爵命至拜相。一切有辞而不立朝。盖为立朝。不免为清陪臣之耻矣。士大夫始终皆用 崇祯年号矣。至我华西重庵省斋三先师正学大义。以黜己私奉帝衷。有圣贤之要法。尊中华攘夷狄。穷天地之常经。为相传授。又崇 南明三皇以正统。用 永历年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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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自中国陆沉以后。四千年华夏一脉。未尝不寄寓在朝鲜。二千年鲁邹遗绪。未尝不寄寓在朝鲜矣。此其小中华之实有的然也。
夫天锡禹洪范九畴。至箕子而叙之。以告武王。为中国万世皇极之传。又东焉而辟小中华。至我朝而致极小中华之实。终焉为鲁存周礼。有如大宗家失宗祀。小宗家不得不权奉祀事。于以作剥上不食之硕果。天心所在。正见不偶。此其为小中华必然之故也。
今朝鲜至罔极。而硕果见食矣。呜呼未知天心之为如何而然也。然天有不息之道。阳无可尽之理。剥尽而复生。自然也。剥尽于小中华。其将反本还原。复生于大中华。至于为雷声喷两间。朱光遍九宇。既复大中华。又东渐而复小中华如前乎。是吾所深望也。
○问曰。今时代盛为耶苏学。而孔子之教几乎废矣。中国朝鲜可以废孔子之教乎。宜力辨之。
曰。盛为耶苏学。为中国朝鲜最极大祸。而亦无用可辨。曰。既曰最极大祸。又曰无用可辨何也。
曰。天地有正性情。人得之而为性情。凡为人类于天地之间者。皆得是性情。有禀格之异而有得失也。惟中国禀格正而有正性情。中国古昔圣王。先得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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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而治之人。孔子先得正性情而教之人。中国人以孔子之教。得其为正性情。朝鲜亦如之。今废孔子之教。则失其所有之正性情也。
今慕西洋而学耶苏之学。则化西洋之性情。以中国朝鲜之性情。化西洋之性情。善化乎不善化乎。不善化矣。其为化西洋之性情。则鲜有不心夺于彼而为作彼人也。
失我性情。化彼性情。夺之心而为彼人。且将至何境。其为最极大祸。不可究说而尽也。
孔子耶苏正邪真妄虚实之为不相近似。不待高明而可知也。使其为近似而有高明之错见。则固可辨其为错。今乃不然。其自慧黠而入彼者。非是有错见。只为一时功利之计。而乘时势呼党类而已。馀皆没觉。因风乱动而已。非有错而只为利。由没觉而有乱动。直莫甚鄙暗耳。故曰无用可辨也。
中国有圣雄作而德显威立。不有辨辟而自息。朝鲜随而亦然。只望中国圣雄有作之日也。
所可异者。闻西洋大同之见。皆以耶苏学为虚无用而轻之。中等人以上皆不入。特以其来之久而为者多姑置之。然势不出数十年而必废。中国朝鲜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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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
西洋将息。而中国朝鲜如是。是与吸鸦烟为同。鸦烟本作于西洋而觉其有害。已自禁息。中国朝鲜方盛吸。如水浊生于源。源清而流后有浊。诚可慨也。
闻日本禁吸烟。其于耶苏学。未知如何。必不如中国朝鲜之迷惑也。中国朝鲜反不如日本。其亦可哀也。
所可恃者。天地之正性情自在也。中国朝鲜之有正性情。岂亦终失乃已。必复见孔子之教之作而有大明也。
○问曰。我国新趣人忌为奴隶性质。不尊中国圣人。尊崇檀君为主旨何如。
曰。为我说若人忌奴隶性质而不尊中国圣人。今举慕西洋。多崇耶苏。此独非奴隶性质乎。吾父祖慕中国圣人。是归父祖奴隶也。父祖尽皆不贤不明。有奴隶性质。身独贤明而无奴隶性质乎。
檀君朝鲜国初头出之君。尊之固宜也。中国圣人在所当尊。并尊之何害。尊之亦各有其道也。其尊檀君。宜以檀君之心为心。檀君事夏禹而辛勤。万里送子于涂山玉帛之会。未尝不慕中国也。
且尊檀君。宜以檀君之事为事。今以削发为大事。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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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檀君为削发也。为其所不为。是亦尊慕之道乎。
夫今不慕中国圣人。慕耶苏。其有究极彼此。实见优劣而然乎。虽曲恕其为而又恕之。终免不得昧没觉。只尊檀君。不并尊中国圣人。其有寻得事理之正当乎。虽曲恕其为而又恕之。终免不得私不公。以昧没觉私不公。终能为国事乎。
曰。今为檀君教而行之矣。
曰。檀君虽可尊也。未可考所教。曷以教为。设以教为。檀君既有发。求为保发。乃是为檀君之教。檀君既慕夏礼。求为中国之道。乃是为檀君之教也。不知谁人做出檀君教。而是做出人之教。岂檀君教哉。
曰。今国内有曰檀君教。曰摩西教。曰耶苏教。曰天道教。曰孔子教。曰太极教。教多矣。事将如何。
曰。事罔极矣。人心国势。将无可收拾也。既有曰檀君教摩西耶苏教。所谓天道教。始曰东学而乱国。中为一进会而亡国。终称为天道教亡国。言见欺于人也。其曰神通天道者。何为见欺而亡国也。曰孔子教。乱贼赵重膺倡之。孔子讨乱贼。曾谓孔子之教乱贼所为乎。若太极教。吾闻其为宗孔子。未知其施设如何也。人心国势。此可以收拾乎。事罔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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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唏矣。何以则因万古由来之教而正大立规。教出一涂。由教一而为一心。得复国而成化乎。
○问曰。今许多杂教。弥满天下。子大忧惧。所忧惧如何。人言中国圣人之为教者人也。人与天异于道远也。他之为教主者神也。神即天天即道。此何以辨之。
曰。惟天生人。中国外国曰人生于天一也。言天一也。彼之所主者天神也。圣人所主者天理也。
夫天有神有理。神者气之灵。虽至神至妙而不测。形而下之谓也。理者性之真。乃至实至正而有常。形而上之谓也。
夫形而下者。终不免有局。形而上者。元自是有通。以神则天不得为人。人不得为天。彼之为杂糅人神。慢天悖天而已。曷曰道哉。以理则天以命于人。人以性于天。圣人之为尽性至命。体天而配天。圣即天而道一也。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虽以神言。圣人是神者也。
故尧舜孔孟之为道也。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教。所以惇天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曰克己复礼。遏欲存理。所以事天也。彼则有是否。不过云云天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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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灭罪邀福之说也。五教执中。克复遏存。可曰道之云乎。天堂地狱。灭罪邀福。可曰道之云乎。
夫曰五教执中。克复遏存。是道之行也。何往而不正人。正人以往。何事之有不好。曰天堂地狱。灭罪邀福。是说之行也。何往而不乱人。乱人以往。何事之有好。噫彼天堂地狱。灭罪邀福。虚荒怪诞鄙悖之说。正大士君子初岂可以挂诸口置诸心乎。甚矣天下无多正大士君子。而多迷昧没觉之人也。
彼杂教之主天神。圣人之主天理。其孰真孰妄。孰正孰邪。吾欲向天下士君子而质之也。
昔孟子之时。杨墨盈天下。曰杨氏为我无君也。墨氏兼爱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杨墨以中国之产而学仁义者也。学仁义而差。故害至于此。若外国淫邪之杂教。其说奚止为仁义之充塞。其祸奚止为率兽而食人。莫且究其为惨状矣。
昔尧之世。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万古大祸莫尚洪水。今杂教狂澜。溃决奔放。荡人心灭天理。其奚翅洪水之泛滥。人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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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且无得为巢营窟矣。
今天下如有能挥廓神雄手段。为大禹之抑洪水。武王周公之驱猛兽者则已。不然则中国而必无中国。朝鲜而永无朝鲜。烝民所性。圣人所教。出于天之大道。无复影响。所忧惧如是矣。然而道无终废。吾且大望今天下有作。任此忧惧者也。
曰。有国天下者。欲拔人于杂教而使皆宗孔子则何以哉。曰。小大用人。必以宗孔子者。则人皆宗孔子矣。在上者实尊孔子。则人皆实尊孔子矣。人皆宗孔子。实尊孔子。则国天下定而安。如磐石矣。
曰。何如是实尊孔子矣。曰。尊孔子道德仁义而实有学焉。是实尊孔子矣。实尊孔子。必得阶梯。为能实尊孔子也。曰。何如为得阶梯。曰。学孔子差而为异者或有之。从异而学孔子。有实远孔子矣。朱子后孔子也。学朱子。得学孔子之阶梯也。我国金河西有诗曰仲尼元气紫阳真。天地中间有二人。是诗也一天下宜常诵而不忘也。
○问曰。道虽曰贯古今而无成毁。其在世也有存亡。今道亡而世乱罔极。如何而可。
曰。尊孔子。不失其为斯道之大一统。如斯而后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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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孔子问一宇宙之气而生之。浑一太极之理而成之。兼往万古之圣而会之。开来万世之学而先之。此其为大一统者然也。
孔子之为道也。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焘而与之不违。不违以位之。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而与之不差。不差以顺之。天地不违以位之。四时日月不差以顺之。而况于世界乎人物乎。
孔子之作于中国。中国之幸也。一世界之幸也。天地万物之幸也。
今夫尊孔子者。不尊孔子之道而尊孔子之名。不尊者并不尊其名。而曰孔子何为也。曰孔子小也。孔子如何敢不尊。只尊其名。不尊其道。便亦不尊孔子。而不尊。无怪乎世乱之罔极也。
道一而无二也。外孔子而无道也。尊孔子而以其道而一之而已矣。
自中国而幸孔子之作于中国。道其道而尊之。尊之极之。得其为大一统。中国人人先立于其大一统之中。确据大一统之道。振发大一统之势。天地何物。世界何国。不顺于其大一统之地。此其理必然也。
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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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孔子之谓也。岂以无理而子思言之哉。
○问曰。世界恶乎定。曰定于一。一之在何。曰在中国。中国得为大一统然后一之也。
曰。中国今求为自保且不易。况进此而为大一统以一世界。度以势。其可曰有是。
曰。奚祇以势。抑理之所在也。理之所在。不可曰不有是。是在有为而已矣。愿闻焉。
曰。以势则今中国难可保之状。奚啻一二。保亦有难。其可为大一统而一之。以理则有确然也。且理有确然。势亦不违也。
今人多言天运无可为。岂亦不是天运。然天人不二。在人有为也。人苟有为。天运亦可回。且天心所在。欲其人有为也。
今世界终如此而已。必无世界乃已。凡物完固时间架有定。坏破时便混乱。今世界混乱。若此不已。世界必即坏破而至于无也。
今世界混乱。至于极不定奈何。乱极有定。固天心之所必欲。而其为混乱者。亦或自觉而思其有定也。
世界如西洋各国。其禀格虽异。而性于天之理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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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使其见中国古昔盛际。性天所同。岂不歆艳而服之。其见后之衰世。宜其轻侮而自大也。今中国善为为古昔唐虞三代之为。而使之见之。其必服矣。
吾见美人花之安所著自西徂东矣。其于中国圣贤之言为法制。皆极赞美。而闷其后之不逮也。自其国则无所称也。特其援中国而归宿于耶苏学。谓之曰自西徂东。出于习痼也。以余观之。非自西徂东。实自东徂西也。其有进于花而稍贤知者。必更有别矣。
今中国善为古昔。是为得所以为中国。辟文明于天地之中。中以临外。立得大一统。伦理道德。礼乐法度。与外国而共之。其性天所同。莫不倾慕归向于大一统之中矣。
今中国善为。致外国之归向。伦理道德。礼乐法度。共之而为乐。由是而各得其止。各得其善。乾坤整顿。日月光明好况。正如何哉。非特中国之有好。实亦外国之大庆福。而乃上天苦心之所在也。中国之得为大一统。以定世界。其理尽确然也。
独不见洛书之有至理而衍其局。更有可观乎。天之为出是书而锡之。必于中国。盖以中国得天地之正中。而为可以统万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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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洛书九位。五一位居中特立而有统外之势。一二三四六七八九八位。在外环列而有拱中之势。乃天王表正四海。四海咸戴天王之象也。五以九数之中。居八位之中。以整齐其八位。八位向中而受折衷于五。一与九相对为十。三与七相对为十。馀皆如是。十者二五也。东西南北三三成列。数为三五。其折衷于五有如此。此人君以大中之德。履至中之位。百官万民。咸归于一德之象也。故洪范九畴。皇极居中。无偏无党而曾归于极。此中国之所以为中国。所以为尊也。
又衍其局而布置于外。一二三四六七八九各因其方而成局。中御外外卫中。相对成列。皆效中局之为法。统外全局。横之纵之。无不相对为二五。如中局外八局之五。皆聚首向中局。此外各国之为国。虽有参差不齐。而举皆取则折衷于中国。不得出其范围之外。其聪明有德者。特尊慕中国。悦慕归向。有中行独复之为。而亦有引其全国。致皆倾凑。为贯鱼以宫人宠之象也。
由此观之。惟中国有建皇极。为大一统。既建皇极于中国。以大一统一之外国。外国无不会归于皇极。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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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以洛龟负书而出之。特授中国。其中涵具无限理象。岂其偶然哉。中国得为大一统。世界定于一。确然之理。亦于此大可验也。
○客曰。既得闻宇宙大势。又得质所疑。于吾心有恍然释然。然为难太烦老人病席。有所未尽也。问答毕客退。遂书其说。老耄病迷。不成次第。不畅辞理。然欲使世界人一览也。
  
[洛书大衍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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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局相对成列。皆法中局。其毂有不齐者。一与十为相通。以此齐之。如一为局。外八位相对。二一当为二。三三成列。三一为三。五与六相对。于五摘其四添六为一十。上下两一为二七。五九成列。于五摘其一添九为一十。摘其三添七为一十。三一为三。如力为局。外八位相对。二九当为十八。三三成列。三九为二十七。四与五相对。于四摘其三添五为八。馀一为一十。为十八一。五三成列。一为一十。于五摘其四添三为七。馀一为一十。为二十七。馀皆推此。统八局纵横为二五。皆同中局。如一九局六与四相对作十而为二五。一五九五与五亦然。四六局七与三相对作十而为二五。六与四五与五亦然。馀皆同。)
 大衍九局。中局五居中。而外八位相对折衷得十而为二五。中局外八位为外八局。四减五一数而居其局之中。其外八位从之折衷得八为二四。六加五一数而居其局之中。其外八位从之折衷得十二为二六。馀局推此。不费安排。自然天成。盖统全局而观之。其至理无穷。而举其大则有四。一五居中局之中。统外八位。及外八局。即中国有建皇极。统中国与外国。为大一统之象也。一外八局皆有中位。以统其外八位。即外各国皆有君长。以主其国之象也。一通全局。皆相对为二五。得折衷于中局之中五。即举宇内。无一国无一人。不归服于中国天王之象也。一外八局之五。皆聚首向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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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外国贤德之士慕向中国。中行独复之象也。此四者大义。天然定则。有不可违易。若中国无帝位。非中国也。虽外国无君长。则非所谓国也。统宇内。有一国一人不服中国者。乃逆天也。为士而不慕中国。非所谓士也。此理至正。此义至严。此有顺焉。天地定位。万物得所。此有逆焉。天地崩倒。万物乖灭。呜呼其有凛然者矣。使此理义顺而无逆。都在中国皇建有极而已矣。
壬子冬至日。云岘寓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