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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x 页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语录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325H 页
华西先生语录
始而终终而始。是圣人所见。根之根源之源。是老庄所见。
中庸之言喜怒哀乐。从相反处两两对说。要人见中字意思。
巧言令色。似乎仁矣。而乃曰鲜矣仁。强毅木讷。似乎与仁相远。而乃曰近仁。此当深思而得之。
先生问于麟锡曰。孟子论伊尹处。言非其义也非其道也。既言非其义。又言非其道。此何意也。对曰。义以吾心之安与不安而言。道以事理之当与不当而言否。先生曰然。
天下之事。皆当厚其本而用其末。如农者粪其田而食其谷。蚕者培其桑而取其叶。学者尊德性而道问学。皆一理也。此便是孝道。
问。程子诗曰若道至诚无内外。却应分别更迷真。或谓却字是不字之误何如。曰不然。此盖谓才分别内外为二。则便迷至诚之真体。
万东庙。配享我 孝庙。此合有而不可无之论。(尤翁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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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学士传)今虽不行。后必有行之之日矣。
我东多因地名。以祀中国圣贤。此乡龙门山。宜立程子祠。
心一时都贯。道则有经由次序。如天地以生物为心心也。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道也。又如行者要适某所心也。经由某某地。阅历几时日而到者道也。
天下之理。半见半不见。穷理无他焉。以其所见。推其所不见而已。
问。虑而后能得。到虑字地位。则得在其中否。先生曰。大槩是虑而后得。但得字有不思自得底意。盖过了虑字地位。有不思自得底消息。此则虽颜子未必及。惟孔子从心所欲不踰矩。乃可以言此。然学者欲到得字地位。则须从虑字上著力乃可。
问。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夫子之道高远。虽欲跂及而不可得欤。曰。夫子之道。中立而无过不及之差。颜子欲从之。才著力则过之。才不著力则不及。其所立卓尔者。如在眼前而末由从之。譬如射者欲中鹄。才高举些射之。便上了。才低举些射之。便下了。虽欲中之而不可得。
天地间道理有三本。太极是原本。人心是活本。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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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是画本。
问。出话有要法否。曰。不话则已。话则必举两端然后。方是成话。若一边说去。则不足为话也。故圣人说话。皆举两端。如天地阴阳人物本末大小精粗内外仁义知行君子小人之类是已。
首足一身也。不伤一发。倒悬则死。根枝一本也。不伐一柯。逆竖则枯。此则人孰不知。今理气倒置之急。与此无异。而人独不知。可胜叹哉。
天地间空荡荡底理。固可说也。只是外面看说。这便在人然后。方成实体。说理舍此人字不得。
说理不如说德。在初学尤然。
先生曰。昔南雪下丈(纪济)每为主气之论。吾仰而戏告曰长者主张气字甚力。如是则长者之子弟。必好盛气凌侮驱拍人也。将以何辞禁之乎。此丈笑而不答也。(按此先生九岁十岁时语。)
通局二字。分别理气最尽。如以人心知觉言之。则知无不知。觉无不觉。理通故也。知有所不知。觉有所不觉。气局故也。
性情虽有体用之殊。才曰体用则只是一事。言理则皆理也。言气则皆气也。若以性属理。以情属气。则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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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理失其半。气亦失其半。如太极是动静之理。阴阳是动静之气。若以太极属静一边。阴阳属动一边。是成甚说。
阳之生道在乎阴。阴之生道在乎阳。故阳必求阴。阴必求阳。其相须之势甚急。若阳不求阴。阴不求阳。则生道自绝。顷刻灭息。其以阳生阴。以阴生阳。生生不息者。乃天地至诚至仁之心。
得天下。非学者所当言。但德则至于可以得天下然后至矣。
若使颜子而得其寿。又为大圣人。则孔子其得天下乎。安有二大圣并时可以一君一臣。而天下不归乎。如是而天下不归。非天理也。
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方是德。德者得也。得者无失之谓也。若能直而未有温。能宽而未有栗。能刚而不免有所虐。能简而不免有所傲。则其于心之全体。失其半矣。乌足为德。皋陶谟之九德亦若是。舜与皋陶善说德。若不举两端而言德。非知德者也。
心之静时。感之理未尝不存。感便是动。心之动时。定之理未尝不存。定便是静。故静时妙在动。动时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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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孔子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此正是孔子事。非孔子何以及此。发愤或可为也。至于忘食则非孔子不能矣。乐则或可为也。至于忘忧则非孔子不能矣。若其不知老之将至。则尤不可能矣。韶尽美尽善。闻之固可好之乐之。至于学之三月。不知肉味。则非孔子而能如是乎。发愤忘食云云。此自言其好学之实。好学至于孔子而极矣。
有悖浪人来谒先生。先生曰子则无心底人也。曰我心在矣。先生笑曰我非谓子之方寸血肉放出而无有也。
或言过与不及。均是不中。若论优劣则过贤于不及。先生曰圣人既言过犹不及。何可更论优劣。只看远近如何。过而远于中。不若不及而近于中。不及而远于中。不若过而近于中也。然亦不可但以远近定优劣。当以向中背中求之。与其背中而近。无宁取远而向中者乎。虽远而能向中。终有入中之理。虽近而若背中。则终远也已矣。
万物之有声。皆是至诚掩不得而透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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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南草之为害甚矣。种而耗田。贸而费财。吸而害事害身也。先生曰殆有甚焉。问于吸者。皆曰最好破寂。其所谓最好者。适所以最害矣。夫静寂无为之时。正是涵养此心时。所以立天下之大本也。当此时正好持敬。乃以吸草为事。以懈其容。以乱其气。使是心之体。销铄焚灭。而天下之大本无以立。其害岂耗田费财害事害身而已哉。
余少时看文字。遇思索不透处。则抵死钻穷。不肯放下。至遍身出汗发赤。
吾甚究文义。到至精至微处。精神心思。亦随而至精至微。细细推入。较紧穷索。如得若失。似捉未捉。这时傍有鼠迹微声。便觉甚妨。
先生尝言稚程我师也。德性尽好。造诣尽难。
君子处屈而致伸。小人处伸而致屈。
好胜便是好负。自大所以自小。
邻里一汉。与人相斗争。先生诱之曰汝负矣。负便是胜。其汉觉而自负。常诵此言。
麟锡读论语子张问十世可知也章。先生顾谓曰。其言所因所损益。虽远而百世可知也。近而一日之内。亦可知也。一日之内。亦只有因与损益而已。此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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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事。学者只于一日之间。知其所因而不易定理。知其所损益而不失中道。修身之道。岂有以加此也。读此者徒知百世如此。而不知一日之内为如此。徒知为国之法如此。而不知修身之道为如此。则是只读一句语。只解一字义。无推求旁通之妙。有甚益乎。又曰。所因是理之不可阙底。所损益是事之随时从宜底。二者废一不得。
或问曰。国家有外忧之兆。如之何则可。先生曰。谚云父子同行。虎狼不犯。夫虎狼何顾而不敢犯哉。以其同心莫如父子也。父子之同心。虎狼犹畏之。夫君者民之父也。民者君之子也。君视民如子。则未有民不视君以父者也。君以民为子。民以君为父。则其同心也大。成势也壮。外寇曷敢有来犯我者。纵彼不知量而来。亦无奈于我父子之同心也。孟子曰率其子弟以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夫岂无理而孟子言之。噫。一人之父子。有不可犯者。况一国之为父子者乎。
理全吉。气半吉半凶。理则有善无恶。行乎万事。莫不顺焉。气则有善有恶。听命于此理时。事事皆顺。不听于此理时。事事皆不顺。惟其莫不顺也。故谓之全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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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其或顺或不顺也。故谓之半吉半凶。
言必有中甚难。默之得中尤难。
天地之间。接续者理也。局滞者气也。源泉混混。不舍昼夜。来之又来而未尝汎溢。来者去之而未尝浅潺。理之接续也。去者不复来。来者不复返。气之局滞也。
先生劝人种桑曰。孟子圣人也。劝王道于齐梁之君。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诸葛武侯经纶材也。为家计。有桑八百株。大明 太祖英主也。创业之初。令天下民家。皆各种桑枣二株矣。夫解事者孰如此三人。而其为计若是。则种桑之利。不待多言而可知也。且妇人之业。蚕织为大。与男子之农业相对。然男子则为士者不亲农业。食禄者亦然。而妇人则自王后公卿之妇。至于黎庶之妻。皆当业蚕织。盖非蚕织。妇人无业。无业则怠。怠则必生奢僻之心。奢僻之心生。而家道用以坏乱。是可戒也。
人家当蓄活宝。死宝则切不可蓄。活宝者耕器织具之类。凡利用之物也。死宝者珠玉金银之类。凡资玩好而无实用之物也。无活宝则人之生道有阙。不可不蓄。若死宝则毕竟何补于生道。适所以招祸灾已矣。其可蓄乎。大抵勤俭之人。好蓄活宝。怠侈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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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死宝。好蓄活宝则家必兴。好蓄死宝则家必丧。国之所以存亡。亦未尝不由于此。可不戒哉。
汉高祖决意定都于洛阳。因娄敬言。即日西都关中。夫定都大事也。决意之地。虽群议交至。宜若迟疑也。今乃听彼匹夫之一言。翻然回意。一询可否于子房。便不月计岁期。即日西都。这是何等勇敢。此乃高祖为大英雄处。人须办得此勇敢然后。可以担当大事。学者克己从善。亦若是焉可也。
理气不可不分。亦不可不合。合而不分。则善恶无分。子贼无别矣。分而不合。则智而过者入于老佛。觅理于气外。愚而不及者。沦于俗学。遗理而主气矣。
理气之妙。只在分合上。异端虽多。只是知分而不复合。知合而不复分。圣人之道无他。只是一分一合而已。
问。凶逆奸宵之子孙。永废而不用是如何。曰。即于人一身。有罪则罚之。改则已矣。况其子孙之改之者乎。使舜以鲧罪而废禹则可乎哉。子改父过。孙改祖过则善矣。改而为善。犹蒙其罪。是适使人世济其恶。而用人之路。亦且狭矣。其可乎哉。彼惩其旧祸。自新其身。以寻生路。如朽木之新蘖。稍欲向上而求荣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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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从而压之。俾不能遂。天地造化恐不容如此也。且夫显达。人所至愿。有不可遏之势。压于其祖先之罪。永无显达之路。则其势必千百生计。翻其罪按。置之无罪之地而后已。于是乎忠逆混。而君子小人之分眩矣。此其弊又乌可不思乎。
五行之中。火之变化最不测。其为体不以有无而为存亡。其为用不以多寡而为大小。若金木水土。有则不可无。无则不可有。多则不可寡。寡则不可多。是皆不及火之变化。五脏之中。惟心之变化亦不测。心之所以属火。于此可见。
世岂无有德者乎。第其有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底心量者难矣。
问。哀与是非。同是智之发。难见其相属底意思。曰。人情见极是则生泪。见极非则生泪。是可见相属底意思。
大舜致瞽允若。是乃至诚所感。极难极难。然是犹父子间也。以至孝谐之。以至养养之。彼虽极顽。岂终无感回之理。若丹朱则我有彼之天下。是事虽在平人。犹有怨恨难解者。况其人嚚讼傲虐。又如何也。其为无状作梗。不可犯接。势之所必然也。然而夔之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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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乃反作宾在位。群后德让。舜之至德。于此乃可见也。
孔子言君子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学者须思得食所以养生也甚重。如何不谋而但谋道乎。贫所以害生也甚大。如何不忧而但忧道乎。真见得轻重所在实如此。方可适道。
岁时。家奴买牛肉来。先生问曰得于官庖乎。对曰贸于村屠。先生郤之曰私屠法禁也。食肉者与有罪焉。曰法禁古也。在今则便成常事。食之何罪。曰随今以违古。罪可隐乎。曰是肉也某与某皆食之矣。曰得类而分恶。罪可减乎。曰特为肉多故买之。曰肉多。罪可少乎。
天下无无对底物。而亦无齐头之对。故康节诗云齐物倒头争。吾则有诗曰差物到头安。
人尽充其形气之所欲。其所成就能得几何。不如学也。不如学也。
先生尝谓门人曰。人之有生。不可再也。不可三也。如可再也。如可三也。天下许多事。今生为此。后生为彼。今生所不及。为可待于后生。所欲富贵也。可做图富贵事。所欲文章也。可做作文章事。未也。不可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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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三也。生一而已矣。不可尽做天下之事也。胡不择其事之大者而为之也。
门人有以学无所成为叹者。先生曰古人平生用死工夫。故能有成也。今君从余学。果为几时。且自省一日。用死工夫否。未也。用生边工夫耳。以暂时用工而且未免顾生边。安可冀其有成也。君试自今日以死心死力用工。明日便觉有得。以今日死心死力。直到平生。无患乎古人之不逮也。
先生曰。人有三叹。才不逮圣人也。岁月不淹也。此生不可复也。麟锡曰。如之何则可也。曰才不逮圣人。用工当倍。岁月不淹。分阴当惜。此生不可复。闻道而死可也。
物欲之累心。不待心为其役。少不谨察。斯须之间。必为其累。才为其累。更难洗去。如烟煤才近人衣必染。取水洗洗。终难灭痕。
难积而易散者善也。易积而难散者恶也。吾或见积善而自散者矣。未见夫积恶而能散者也。
学要逊志。逊志德日积。志骄德乃散。譬如尖锥之末。虽终年待积。必无一尘留者。低下之地。时日有积。
问。道无形。何以有积。曰。有形之积。立见其止。无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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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终无限量。
得寸善。寸吾积。得尺善。尺吾积。高明配天。博厚配地。可自寸尺。积积而至。
或曰为恶。未见其受殃也。先生曰木之断根。未必即枯。
问。灯火沉油。不暴灭不急炽。相持保光何也。曰。油是水体而乃木之精。木以生之。水以克之。一助一抑。自相维持。故不灭不炽。常存其明也。盖木以生火为主。若无水精则不能克其急炽之势。水以克火为主。若无木精则不能生其暴灭之气。以此推类。天下物物。皆只在生克中立体。
九容之容字。当著力看。谓足之容重。手之容恭。说非不通。然不如云足以重容。手以恭容之为有力。
今之说经义者。多是舍朱子解而取汉儒旧疏。遂成风气。害道甚矣。朱子于旧疏。得者取之。失者不取。怎生有异议。谁能将朱子不取旧疏处。一一辨其得失之所在。以破今日之惑者。如欲著述。当著出此等文字。
反复圣训。参究事物。于格致之方为至也。盖圣训最好反复。反复则必明。如言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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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语意看来。其理尚不晓然。须一反其训。思父子无亲君臣无义时当如何。必见其恁地不得然后。更覆看了。则果见得父子不得不有亲。君臣不得不有义。而其理自明矣。既反复圣训而明之。又须将此训义。就事物上参究。曰父子有亲。就他父子上究。曰君臣有义。就他君臣上究。如此然后。见得更切。
凡为说。须要双下说。既双下说。则又须要致一说。如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是双下说。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是致一说。虽上智不能无人心。虽下愚不能无道心。是双下说。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是致一说。言理则兼言气。而又必言理统气。言阳则兼言阴。而又必言阳统阴。必要如此。方是完全无病。圣贤之说。类皆若是。
学者用工。只要得真心而扩充之。人每日能用多少好心。苟求其真心所发则几希矣。虚用好心。虽多奚为。惟日用之间。得其真心之发而扩充之乃可。譬如燧金击石出火。其许多虚火闪烁者。都不为用。必生得一点真火。方能为用也。学者自谓用德性上工夫。而不能长发充大者无他。只是不得其真心而虚用好心故耳。不得真心。直是无下手处。齐宣王所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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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有多少善政。而孟子特举其活牛之心。谓是心足以王者。良以是也。
天地之心人也。人之为人心也。今西鬼蛊惑心术。人类入于禽兽。是则天地便无心矣。为天地立心。当汲汲也夫。
有人诵赤壁赋。先生曰。子瞻所见。只及气一边而不见得是理。故其言风月之趣。只说及耳得之以为声。目寓之以成色。未说到心得之妙。仍诵朱子恭惟千载心秋月照寒水之句。曰彼之眼孔。本小且蔽。安能见得到此。
先生喟然叹曰。始吾于小人也。以为徒知形气也。今更思之。毕竟是并形气而不知也。或曰何谓不知形气。曰主道理则形气亦安。主形气则不惟道理之为害。形气亦自害了。甚则至于被戮。是可谓能知形气乎。
君子之道顺其迟。小人之心利其速。
先生心胸洪放。容貌温粹。语言逊详。行事勇快。
先生平生用工。在先难后获一句。
侍先生言。如和煦温人。
先生见人善行。闻人善言。其心好之。不翅若自其口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332L 页
出。是以人无不献诚也。
先生之前。人皆不欲离。
麟锡晚进门下。见先生温良和粹之德。谓天资合下恁地。及闻先进之言。皆云先生少时刚猛却太过。盖其变化之功至此矣。
先生见人之长。虽小必称奖。见人之短。无论大小。必含隐。寻常语次。未尝及之。
先生于人。不以百恶废一善。不以百善蔽一恶。
先生以己言己行。看做人言人行。以人言人行。看做己言己行。
先生有果决之勇。如雷厉风飞。然立论行事。却不敢自决。必烂熳取正于人。
不自信不信人。信道理而已。
先生舍己从人量恢如也。人读所著文字。必曰须有未成语。在直言之。读者妄评好否。辄请抹改。虽其所改不及本文。亦且受之。不明其不然。后有看者曰本文自好。改者反有病。请还存本文。则徐应曰未知何者竟好。从其好可也。
先生之强。最好默处看。
先生内执强而外溢和。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333H 页
先生洋扰时。舆疾奔问。借馆委卧。气息奄奄。时李判书是远兄弟杀身自靖。先生闻之。谓侍者曰。扶起我衣带我。欲为之一哭。李允平曰。先生疾甚。不可以力也。且此公素无一面。虽寓人空舍。与吾第自别。恐哭之不便。先生从之。
先生以门前田。尽分与同里之人。家无所耕。人问其意。先生曰此地田土甚少。居人生涯甚艰。吾自耕其地则无田可分。不分以田。人谁欲与我同里。其初分排。以户之次第。当田之次第。一定而无易。其宅相家所耕土品适薄。而又稍在远。门前田曾为他人所耕。宅相欲易田以取便而不得也。
先生暂寓洪川。居人不知养蚕。先生遂种桑千馀株。分予之。教之以方。自是居人业之。老者皆衣帛。贫者亦因以饶焉。
砥山李公家甚贫。李公之丧。先生卖临耕牛以赙之云。(李公即李洪州敏行。)
语所当言。固强者能之。默所当默。亦非至强不能。
自古一般人有才艺而不得志。则以轻世肆志。唾骂轩冕为高。言语文字。动必怨天尤人。甚不是也。而人亦以为高致。亦惑矣。如此者其视歆念富贵。谄权附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333L 页
势之人则似或高矣。然其动于富贵则一也。但强弱有不同耳。使是人得志。则岂不贪权乐势。志满傲下乎。君子内省不疚。安于所遇而已。乌用是怨天尤人为哉。
先生自言吾七八岁时读书。人称难解者。期于必解。连累宵不寐。先人虑弱质生病。欲止之。检烛有无。每捲席障户以掩烛光。以是有欺亲也。
先生问杀身成仁。当在几处地。麟锡曰于君父师皆可。曰何为杀身。曰当杀身处。苟活其身则便是杀仁。杀身事极小。杀仁事极大。不可以小夺大。曰是说固好。但此有报生以死之义。报生以死。固是理也。是君父师皆有生我之恩。是以皆可杀身以报。麟锡因问若朋友有生我之恩则当奈何。曰此亦有死报之理。但有父母者。不可轻许。
省斋先生语录
急遽苟且之中。自安閒舒详。未尝有失措。亦不期然而然。
喜怒不形于外。而颜貌常滋和气。有如春山朝见。体重而发荣。事物无挠于中。而心体圆全自活。若水银流转在地。不着尘埃。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334H 页
一日进见于汉浦。适无侍人。先生春服新洁。对书案静坐。窗日暄妍。庭花自飞。因谈起经中旨义世间物理。口津溢洋。神气容颜。分外悠扬和乐。侍坐半日。心悦而退归。不觉身翩翩步跹跹。如乘醉而兴至也。
在紫泥台。麟锡与数友持钓往溪上流。夜过半而还过精舍。梨花满庭。朗月垂轩。先生尚整衣冠。从容步其间。见之忽不觉心醒而神耸。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传
  
烈妇孺人李氏传
原州稼亭里有烈妇。曰庆州李氏。元君夏常之妻也。李氏静淑端洁。在家孝事父母。处兄弟。目不忤视。有闻古今烈女贤媛之说。则愀然改容。感慕形于外。人皆异而敬之。早丧父。年十七。定昏于元君。因母有疾。不卜日。成同牢礼。母且即殁。敬供三年馈奠。两家甚贫。而未归者四年。李氏早夜纺织。不自用而为异日夫家用藏之。兄弟或制衣以给。未尝以华丽者著身。虽盛寒衣不绵。曰闻尊舅与夫子衣甚俭薄。吾忍华丽而自温。人苦劝。则曰往夫家服之未晚也。辛丑十月。元君遘疾夭逝。闻讣。殒绝有顷方苏。哭之哀。见者堕泪。家人拟令奔丧。不肯曰。方病也。既未一亲其药食
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334L 页
扶将。今虽哭尸傍。宁有知耶。及成服日。尽出其所藏华丽衣。散诸贫族邻人曰。此于吾无用。遂潜入密室。饮药委顿。家人久乃觉之。急救无效。惟作喉间语曰。须告夫家。姑缓其葬。以为同日祔也。遂噤不受解毒之剂。口鼻出血。八日而殁。夫家上京诉求旌闾。礼部曰纳钱。族士元容正曰止。今日何日。可求旌闾。况纳钱乎。贞烈之灵。其肯屑诸。癸卯夏。送言于余价川之石溪。为之立传。元君统制使讳相之八世孙。李氏贞翼公讳浣之九世孙禹铉女也。在昔 孝宗大王与宋文正先生。要伸大义而拟北伐也。贞翼为元戎。统制为副云。
高兴子曰。闻李氏之行而不下泪者有之乎。烈妇自古有之。中国亦未闻有从夫死者。我国从夫死者千百。又有李氏焉。余尝欲作东国风化录。著道学事业节义忠孝烈。以示天下后世。并及万国之夷。使敬服我国。若李氏之烈行。以外夷兽行之俗视之。岂不愕然吐舌乎。其于有千百也。将惊动之无已。嗟哉有人。为国之光。
烈妇俞氏传
白川士人柳永焕妇杞溪俞氏。幼而学文。长识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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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舅姑以孝。奉祭祀以诚。闺范称于一乡。家甚贫。移寓伊川山中。夫即病死。俞氏欲下从。而为养幼儿。以奉先祀。返夫柩以葬先茔。强保残命。乃头戴夫尸。背负幼儿。半千里转转乞食。经数月而得返葬。为人缝刺。三年侍奠。尽诚于礼物。一乡指其家曰烈女之家。行路指其门曰烈女之门。养子成长。亲授文字。欲使习书而无纸。多种大匏。刳乾以代书板。成家奉先事毕而殁。吾友李君炳教居同一郡而慕之。说之甚详。
野史氏曰。行人所不能行。为难行也。行千万人所不能为。至难行也。若俞氏戴夫尸返葬事。求之古今女子。有见其能行乎。今夷兽横而三纲灭。宜有旌褒而警世也。行所至难如此。吾知俞氏之后必昌大也。人言俞氏子尚淳。为人淳实。而尚贫穷无赖。彼滔滔趋附夷兽者。皆美衣食而气豪。若无理然。噫。盍亦观夫树乎。根植孤弱。苟著生气。枝叶终茂。枝叶苍翠。苟根断而生气绝。从此而枯。终不见其苍翠。
金处士传
金处士渭运安岳人。字吕仲号敬庵。生长关北之北青。受业于洪晚柏理禹。洪任鼓山门人也。处士内无宗族可倚。外无姻戚可与。傍无兄弟姊妹。下无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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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身与内子。上奉其亲。家无产业。躬兼耕读。为备志物养。亲疾指血以进。亲丧尽哀敬。又丧其偶。孑立只行。惟影随形。仰天俯地。回视四方。无依托之所。负世系一册。流离北青咸兴之间。鼓山门人。有田艮斋愚。欲往见而南为也。历至泰川朴云庵门下留三年。又闻平山白川多学问士。遂访至。癸巳甲午乙未之间。留白川。丙申至平山桃城。邻依李锡夏家。每朔望。早起登高峰。望故山再拜。先忌必整衣冠危坐。终日以达夜。鸡鸣则登高峰再拜。亲忌在冬月。前期出野溪沐浴。及祭时布纸为卓。割纸为笾豆。具草蔬而祭之。有时以谱册奉安于书案。再拜披览。朋友慰之曰。老年身势。若是孤穷。前头之事。当何以处之。曰何处山林。得无沟壑乎。闻者为之涕零。丁酉。士友设力卜得一姓。将卜。衣冠弊破。女来观动静。士友虑其事败。劝改新衣冠。曰宁事不成。岂可苟且改易。不听。既卜入门。御之以正。其所过失。辄加挞楚以警责之。容貌严厉峻正。每日未明而起。盥栉衣冠。终日端坐。如泥塑状。片刻不设怠惰气。待人不揖不见。凡所寓之地。虽泛泛人。必请相揖。人不许则独揖。再之三之而不止。人不得不揖。客至虽数见者。迎必下阶。相让而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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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遽时。未尝有废。相对接语。温厚和平。谦谦自牧。好饮酒。有酒进。每问所自出。若曰祭馀则必起复坐而饮。食肉。若闻哀死之声则不下箸。朋友有过失。立地警责。亦要闻已过。常言吾则必言朋友之过失。而朋友则不言吾之过失。朋友之知吾。何不若吾之知朋友也。同志间。绝禁吸烟。虽初面。即言不可。人有丧中吸烟者。责之曰。此是忘忧草。居丧吸此。尤不可也。人若言读书人贫富处地。则正色曰。劝人为学。何不言立志如何。而先言其势之贫富。常劝教徒务实行曰。孝于父母。敬于兄长。别于男女。信于朋友。虽不读一卷书。可谓君子矣。虽读尽五车书。不孝不敬。不别不信。则吾视之非人也。其于华夷之分。严立规模。凡倭洋之物。一切不近。塾童出入用牌。牌一而书入孝出恭。一面书尊华攘夷。有一儿持倭刀者。即夺而碎之。尝曰今日官职。乱贼用雠夷制者。苟有一半分义理志节者。岂可以此为荣乎。相知有出仕者。以书以面言责。峻截严直。少不容贷。申讱斋锡元留柯南之景潭斋。处士每日抱近思录来。相讲讨。讱斋为公言田愚之为非其人。则初大怒而拒之。及见田之门徒金永燮聚田往复书成一册。名以臼山旨诀者。则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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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不知艮斋之为人如此也。永燮蓄洋女生子。出没仁港及中国上海禽兽窟穴。何不拒绝而乃数数往复。三日为疏乎。永燮父子在禽兽窟穴。而以书以序。每说与圣贤第一等道理。吾不知其何意也。永燮跋语曰吾师生分义。观于往复之书可知。此真有可知者也。甲午。泳孝胁 君制命。授以官职。永燮劝师出仕。已甚无据。为师者固当严斥。乃曰所喻出处之义。可见贤者用意之深远乎。又曰更俟面商。面商而可出仕则其将出仕乎。泳孝毁法服而勒用夷兽黑服。乃曰缁衣虽是古制。今不当自儒门先著。以为民望。忍以夷兽黑服。为缁衣古制乎。曰不先著。则民尽著后。岂可著乎。且如朴刍标事云云。亦甚不佳。权宰赉物。初不当受。其家还推。则虽乞贷知旧门生还送可也。乃区区托永燮。为善说弥缝之计。辞受取予。士子所当慎。是可为乎。其他如永燮营书社。言有观望沮戏者。则曰观望者虽有千百辈。何所用。沮戏者众会中。指名露出而警责。有责永燮曰。贤不曾曰小子一身为门下之物。今只知有身。不知有师何也。责斋生曰父师一体。父召无诺。食在口则吐之。手执业则投之。今会此斋者。孰不读此书。而待吾如此。君子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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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如是浅露狭窄乎。只此一册。多见绽露。其他可知。吾方拟晚暮依归。乃若此。投册于地。恨叹久之。戊戌春。移居于广岩村。庚子得末疾病极。扶起正冠著衣束带。就卧席。怡然而逝。正月二十五日也。享年几十。洞人葬于某坐原。葬日一乡老少皆来敦其事。虽一面者。无不奔会哀哭。任七松百淳为立表石。书敬庵处士金某之墓。李锡夏慕其质行。愿学不能。处士既殁。久益悲恋。又虑其行之泯没无传。录成一通。以待立言者。
高兴柳麟锡曰。余不见行录。而已知处士之为人也。昔亡友俞桃津容貌收敛。最出士友。尝为余娓娓言处士止行动制。言时辄更整襟端拱危坐曰。顾我放散。如对其前。自然畏敬也。平山山斗斋。士友有会。会辄言到处士事。无不啧啧而称。戚戚而悲也。夫人例皆初若有志。到事不如意处。辄懈弛。处士穷到极处。守死无变。譬如立壁。自倒不得也。离乡则侮。孤孑则侮。事学问则非笑亦例也。其于处士。不论人高下知不知。皆不侮而又称诩之。譬如木甚直。言不直不得也。独怪夫天降才如此之甚正。赋命如彼之极穷何哉。意者为表而出之。以警颓俗也欤。呜呼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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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北青有金晚竹者。其父船人也。晚竹幼学小学。一遵其行。其父感之罢船业。读书为学者。又感得同船业者数十家。皆一变就学。蔚有可观。晚竹以年二十六。不幸蚤死。其内子即又下从。金处士每为人道其事。晚竹虽少必称丈。岂北方风气强劲。易于为善者非耶。又益见处士之贤矣。噫北方之人。何其多可壮可悲之事乎。
绍崇子传
绍崇子胡翰林克念字孟圣也。中国之福建省建宁府崇安县人。即大宋儒贤文定公武夷先生讳安国之十六世孙。五峰先生讳宏之十五世孙。鲁国崇安侯讳瑥之十一世孙。照磨先生讳若海之十世孙。 皇明丞相讳▣之九世孙。光禄大夫少傅讳宗宪之曾孙。吏部侍郎讳应乾之孙。尚书讳士表之子。以 万历辛丑正月己丑。生于湖社。官至中书舍人。时值 崇祯否运。以尚书公命。陪先庙出东国。尚书以诗诀之。诗曰父保 皇朝子保先。人情天理两茫然。檀君故国春仙李。可传吾家四世贤。 皇帝赐教曰。朕心欲效齐襄公复九世之耻。中书不忘诸葛亮渡五月之诚。以手笔非礼不动四大字与之。同时礼部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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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钱寔赠之诗曰。送君千万里。漠漠我王春。大宋三贤裔。 皇明九世臣。秦前蹈海士。殷后采薇人。悽凉文定庙。谁可裸将禋。与从弟克己,克圣。再从弟克乐,克行。浮自登菜。泊于长渊,丰川之间。自行贾贩数年。转入于关东之襄阳府。居五峰山下。盖公之志。不忘赐教齐襄之襄字。而慕先祖五峰之号也。其自号以绍崇者。以其为崇安之后裔。 崇祯之遗臣也。结庐三间而居之。奉体 皇帝所赐四大字之意。榜之曰不动庵。朝游金刚。暮归太白。放浪山水间。慷慨悲吟。有诗曰大义堂堂日月悬。一层天上更无天。周家独有千年士。手酌东溟祭鲁连。居人疑其踪迹。乃西之平白延海间。漂泊累岁。望见九月山之秀丽。挈家入山之广石洞而居焉。父子治农。永矢不出。又有诗曰故国千年泪。他乡万里身。衰龄迷所向。独立暮山春。我 孝宗大王闻之。特赐御札十行。极致意。又书万古 大明千秋翰林八大字以褒之。其时以金字摸刻。至今传之后孙家在宣川者。墓在广石洞。子孙世居西北两道。公之十二世孙珽珍居龙冈。与余相从。以其事状示之。
高兴柳麟锡曰。绍崇子九世。世臣于 皇朝。皇朝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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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而之外国。其情傥如何哉。以我国君臣民在屋社后三百年。悲痛如当日事者推之则可知也。同时有 皇朝九义士随我 宣文王东来者。吾曾云然。九义士世皆比之伯夷鲁连。吾又于绍崇子云然。绍崇子父祖以上在 明宋。为赫赫第一名阀。其在我东。身既漂泊。而又其子孙微而不振。九义士亦然。吾甚悲其不幸也。使其不东来而居中国。身与子孙。皆服左衽而为夷。不得保 大明衣冠。不得为 大明臣民。吾为绍崇子九义士而甚幸之也。吾曾见九义士后孙。享 皇明高皇帝于加平之朝宗岩。而曰大统行庙。问行庙之义。则曰中国清则将奉而还归故云耳。吾称其义之当然也。绍崇子之子孙。亦同其为心也。噫我国今日非复前日之为国。而祸极于人类化禽兽矣。诗曰谁将西归。怀之好音。若绍崇子子孙之有西归也。吾奚啻怀之好音。将与之俱行。因得机会。以复我礼义正邦而归乐太平。是吾之心也。
烈妇金氏传
平山文区。有烈妇庆州金氏。士人利川徐重铉之妻也。入门五载。甚执妇道。重铉年十九。以壬辰四月奄忽。金氏二十四。哀痛哽塞。绝而复苏者数矣。必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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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或饮药或投井。家人即救护扶持。得不殒命。舅姑谕曰。汝幸有身。如其生子。尔夫死犹生也。汝何固执乃尔。自此饮泣节哀。奉馈奠。自尽其诚。八月生女。金氏请于舅姑。促安葬夫尸。虞卒既毕。绝食饮积十数日而死。乡之士林。以其节闻于官。徐在衡,徐洪基哀其节。悲其将泯没而无传。请于老友柳麟锡。为之立传。
柳麟锡曰。二姓之远。合而为夫妇。为夫妇不久。辄死从死。生则至难。其势顾可易耶。是即其三纲五伦。天理民彝。自然不容已之故也。呜呼至矣。我国有如金氏者又几百。所以天下夷兽。独为小中华礼义之邦者也。苟上之人扶植三纲五伦。培养天理民彝。则妇死于夫。子死于父。臣死于君。虽有彼群夷至者。将无畏矣。
烈妇杨氏传
杨氏松禾士人清州杨匡善之女。而殷栗士人金羲镛之妻也。于归数日。夫即得病转剧。百药无效。顿然气绝。杨氏初入新妇。莫可显然如何。乘隙暗自裂指。灌血于口。少顷回苏。渐渐得差。至于苏完。后又得暴疾至死境。杨氏即断指流血入口。猝然复苏过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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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起。杨氏居丧。尽执礼节。不离几筵。无时哀哭。顿绝而苏。朝夕馈奠。尽诚备具。四时各以裁衣易置。几筵之所。不席而苫。不温而冷。以至成病而不变改。问事舅姑。体夫之心。代夫之劳。以诚以力。靡不用极。丧未毕而气先尽。遂殁焉。士林即以事闻于官。杨氏吾友金淳范之伯母也。事在五十年前癸丑甲寅。而夫年才十三。杨氏未记年。淳范言今家无及见者。独里有一老妪尚说其时事。又盛称杨氏柔婉德容。凡百女行。出入意表者云。
柳麟锡曰。吾闻之吾友申讱斋锡元氏。曰人臣当国难。发愤赴敌。顷刻办节。不如一心输忠。谋国尽力。处事尽方之为难。人妇当夫死。自悲身世。决志致命。不如苦心守节。执丧尽礼。保家尽道之为难。今于杨氏。尤见其为难也。夫从夫致命。妇道尽也。为夫尽礼。妇道尽也。杨氏极于尽礼而至于致命。两尽之矣。况其在极早年乎。不知者警动乎决志致命。寻常于尽礼致命。异乎吾所见也。吾见杨氏事首末。悲不能定情矣。
炮手金敬达传
金敬达在春川南山外寺洞斋宫里。世为村民。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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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同知事谨慎。一洞上下异待之。为吾本生高祖墓直。余与敬达同长一乡。熟知其为人。敬达有孝友至性。夏耘冬猎。善养父母。晚与其兄分居。有新饮食。必送其兄。食而后食。四时衣服。见其兄服之而后服。口不出俚语。身不作卑行。其规模操执。虽经生学人。莫以过也。我先师省斋先生闻其行。尝枉驾以访而抚奖之。乙未乱贼挟倭。弑 妃辱 君。毁服削发。夷华而兽人。于是义旅四起。春川士人柳重洛举义。敬达以炮手隶焉。数郡阵遇贼党兵于杨根战败。诸军散尽。敬达独屹立发炮。贼兵擒之至加平邑。解缚谕之曰降我同事。转祸为福。敬达大叱曰。吾为国复雠。扶华而起。恨不灭乱贼。以我堂堂秉义。岂附汝贼兵图生乎。曰将炮之。尔其背立受丸。敬达背立挺特。容色不变。贼发虚炮。敬达顾叱曰。杀则速杀。尔敢戏我。我岂畏死者耶。贼再谕之不听。乂发虚炮。三谕之。终不听。益猛叱。贼乃炮杀。丙申二月日也。于是国人哀而壮之。士林多为文以褒之。丁酉冬。余自辽还乡。哭其象设而慰其子。余举是事而未死者也。甚惭于敬达。
高兴子曰。敬达所死之义。孰则不曰天下莫大之义也。敬达若是而死。孰则不曰天下莫难之为也。噫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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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矣。彼乱贼本皆贵显世族。而做出罔极之变。贵显如满朝公卿学士。饱君食灿君衣。而无一人死于国变者。敬达以穷巷小民而为此。不亦尤难矣乎。寄语敬达家人。慎勿放出犬豕于世外。恐食贵显者之馀。以怒敬达义魂也。昔炮手李士龙死于义。得尤庵宋相公之文而名显天下。敬达比士龙。宁优而无劣。世无宋相公。其亦悲矣。虽然何加损于敬达哉。
孝子李昌梅传
余自少时闻之。延安盖有孝子母子冢云。昔余在辽东。季君汕叟翁至。言来路历见延安孝子母子冢。孝子自其母坟成。日日拜坟。终身近坟。脱屦处印双足迹。进入处印七八步足迹。拜处印齐足双膝及笠辙竹抵地迹。即坟前。有印钱样迹方列数十。或言孝子哀省泪落痕。或言日陈饮食。器足生痕。莎草甚盛根。延至迹痕。止而不覆。几百年。完然若新。余闻之心戚戚。叹息不已。癸卯八月。余至延安士友家。闻孝子事。曰孝子官奴李昌梅也。▣▣▣时人。昌梅贱而死无子孙。孝行无详传。邑志但云母老无齿。齧肉啖之。母没。日晨往省墓归。趁朝衙班犹先期。故老相传云昌梅迎新倅归近邑。路傍女人。播粪水麦田。入见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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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其背而出。新倅怪之问曰。尔敢抚女人背。曰女小人妻也。小人母老妄。使以油粪麦。妻不逆而粪之。小人奇之抚其背。又云坟在路傍。行人过者必入见。路傍置田者。苦人踏田。补莎灭其痕。即风雷作而撤其莎。余为寻其坟。且议士友曰孝子虽至贱当拜。于是数郡士友会者四五十人。作一列拜之。周览其迹。感激流涕。彷徨久之。墓在治之东四里南大池君子亭北三数弓地小麓面南者。母坟在北南向。孝子冢在东差下。冢前立小石。题曰孝子李昌梅之墓。故领议政郑公元容。子为邑倅时就养焉。闻孝子事。甚敬悦之。登其墓。墓有祭田。称傍裔者卖之已久。郑公命子倅者觅之。人言厥后累卖累觅。余曰人心恶矣。孝子墓土。忍卖与买诸。为官者当严惩其恶。使不生意。所助风化亦不细也。延安士人黄凤周请为孝子立传。
高兴子曰。今而后知至诚感神明。实有其理也。一时感神明。或有之矣。感神明拖至数百年。如孝子事者。吾亦莫测其所以然也。事虽莫测其然。而孝子之至诚。盖有可知者矣。虽万乘之尊。有天下之威势。欲使神明为此得乎。谁复言孝子之贱。昔余过松京善竹桥。有丽朝大丞相圃隐郑先生血痕。至今风不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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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洗。可以作对照映东国千秋天下万世也夫。
孝妇孺人李氏传
孺人仁川李氏。学生阳瞻女。定州士人延安金祥焕之配也。孝性根天。幼时尝听群兄读孟子景春章。至送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曰女子嫁后事。事舅姑为大。何但言事夫子无违。群兄大奇之。及入金门。事舅姑。衣服甘旨。定省服事。诚无不用极。舅有患委席三年。孺人每日斋戒。昼则告庙。夜则祷天。凡八九月。病得差。梦有神明增寿一纪之异。后果验焉。尝见婢子有不恭于其母者。曰渠虽下贱。亦有天伦。薄其天伦。事上典。必不顺谨而有后害。白舅姑放之。其于家众卑贱。必以孝道裁之。舅姑既没。事夫公御家。务兴孝道。尝值年凶。邻里十馀家流离。孺人言于夫公曰。恤穷赒贫。先舅姑平生为力处。使舅姑而今在者。汲汲周旋当如何。在后继志之道。安忍目睹而漠然。出租七十包均施之。族有惩逋者。官督及焉。浑家愤恨。怨其族人。孺人曰。祖宗视之。均是子孙。彼亦骨肉之亲。所惩不过曰钱财也。骨肉身也本也。钱财物也末也。岂可以物害身。以末害本乎。举家咸服。不敢复言也。孺人性颇俭古。平生无一毫妄费。若于人为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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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养及送终等事。有求恳。不计亲疏。必极力辅助。邻有浮浪人。有急私用。托以缅事。言于孺人。适罄乏无所营办。即卖器用若干件付与。其家感德不敢用。私尽于葬礼。其推孝于人。多此类也。孺人丧其独子持恒而丧明。有欲医之者曰。子己所出也。明己所受于父母者也。以己所出。伤其所受。无乃不可乎。孺人深服其言。宽心数年。遂复明。于是一邑搢绅士林。举孺人孝行。于其生前。告官呈府云。
高兴柳麟锡得孺人从孙金衡铨所记遗事。叙之如右。且曰李氏真罕古之孝妇也。尽于孝而又深识道理也。不蒙 天褒。丧在未久。且时值罔极也。后有集善行如朱文公者。必载其迹而可显之百世也。余与孺人之孙秉铨交分深。而其曾孙利济又从余游。见其孝谨之风方兴未艾。实孺人之所命所遗。而衡铨专意斯学。负吾党期望。孺人则爱之助之。必欲其成就之远大。顾今时世。虽丈夫人。禁其子侄孙族之为学。噫此亦可以知孺人也夫。
烈女私婢缘德
朝鲜国黄海道平山汉川里申士人家有一婢。名曰缘德。其夫洪钟达也。夫死。缘德年廿岁新生子。既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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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典曰更立夫。缘德泣曰请待小祥。既小祥。又乞曰愿待大祥而终丧。丧毕。饮药而死。事在百年前。至今脍炙。以其贱也。国无旌褒云。
高兴子曰。以贱婢为烈女。万古天下。吾只闻缘德也。我国礼义之邦也。士大夫家夫死死从为烈女。殆千百计。至于私婢。夫死即改立例也。非特夫死。虽生有未当。亦改立成俗也。又非特此婢至贱也。鲜有守行。故鄙谚曰私婢满墙内奸夫也。满墙外奸夫也。若缘德胡为而然哉。秉彝之天。何地不见。盖亦士大夫家贞节之风使然也。虽然地至贱也。事至难也。有缘德一女而已。今 国家遭倭大祸。祭酒先生渊斋宋公为国殉节。其婢曰恭任曰。上典死于国。小婢可不死于上典。即自刎死。噫事可以并传矣。今宇内各国虽强。贵贱男女皆兽行无纲常。闻此事。必吐舌曰。礼义之邦也如此。人类也如此。我国虽弱。彼必畏礼义矣。今之所谓士大夫胡不念益修礼义。以为自强之策。而惟禽兽是从。甘心于亡国乎。吾立绿德传。将以愧灭纲常之乱贼。而警各夷耳目也。
申在憙传
申在憙平山人。业武出身。为狼川县监。其远祖曰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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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高丽忠臣壮节公崇谦。中世以后。流落嘉平。微而不振。为人倜傥不羁。轻财好义。性嗜酒。有不如意。辄饮尽一斗。醉则狂歌或痛哭。有燕赵侠士之风。国家乙未之变。闻 君父遭剃。祸及臣民。 母后被弑。废为庶人。断绝外交。关门号泣。朝夕水酱不入口。家人劝之食。即打破盘盂曰生何为哉。或谓君微贱人也。国有大臣焉。有宗戚焉。恬不知为耻。何忿独为。曰古今天下。岂有如此之国如此之变乎。吾国礼义之国。吾身衣发之身。 列圣相承培养之地。变至此境。何以为生。彼大臣也宗戚也。虽曰高班。虽曰大臣宗戚。举皆误国偷利之辈。诚不可挂齿。粗有秉彝之人。孰无卧薪尝胆之忿。何吾无此心哉。傥一二臣僚能为复雪之举。吾虽微贱。当不顾死生而往从之。又汪然泪下。时复西向大恸曰。吾国其永斯而已乎。明彼日月。照临下土。不应全区黑陷也。既而闻关东章甫起义。聚兵于春川邑。喜不自胜。将欲束装以进。时士人李旻应为前军。出阵本郡。以运粮员召。极力从事。义旅为乱贼派送军金龟铉所败。是时避之皆得生。在憙独在家不避。惟诸葛亮仗义扶汉。病卒军中。文天祥竭忠报宋。竟死燕狱二句。时时讽诵焉。金龟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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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邑。捉义阵人。辄称以狂匪。杀戮无常。在憙拦街犯军。若无事于义阵者。龟铉捉入问曰。今府内人民。视我如虎。皆鸟鼠散。尔独何人。唐突若是。曰吾乃义阵运粮者也。尔破我众。欲吞汝肉而不能。吾心有愤而已。不畏死而避汝也。龟铉拘囚一日。拿入曰汝等不待王命。妄称义兵。擅集师旅。剥民财政。是非贼而何。固非汝主事。恶得助贼为恶。曰吾辈是林下氓而为 君父。为复雪之举者也。非义兵而何。今尔视 国雠国辱如寻常。附乱逆而来破义兵。非贼而何。反谓我贼乎。遂大骂。龟铉又囚狱一日。挐入曰汝乃强顶人也。汝若悔前事而听吾指使。吾当荐于总理大臣朴定阳。为春川观察矣。不然今日当行刑。在憙曰吾以堂堂义阵运粮之人。今忽附于尔等乱贼党乎。尔欲行刑则行刑。吾有死而已。龟铉知不服。遂磔于邑之五里亭街。临刑又诵诸葛亮仗义扶汉文天祥竭忠报宋。怡然而已。时十二月二十四日也。年才四十五。
野史氏曰。昔朱宋二夫子于唐卫士李士龙之流。虽微必书。盖当中国陆沉之时。血诚眷眷。在于扶植人纪。表著天理。不得不然也。矧斯人者。已居官著节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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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落。而时变痛迫。尤罔极哉。噫斯人也。彼公卿大夫夫夫也之中。胡然者哉。使其节之为阐。人纪天理。殆有植有著也夫。
 昔余暂家嘉平。一见斯人面。而未及通情。至今想像。盖有丈夫轩轩气貌也。年来余数次过其里。指点其家。不胜䀌然。独其子锡润甚妙。来相见于停驾。抚顶而悲且哀之。勉其自异于他人之子也。今以其所录事实。丐为文。其意可尚。又闻其欲自异。不服举俗所尚开化时态服可奇。因望其不止此而卓卓有所立也。噫锡润。是谁人之子也。
孺人长兴任氏传
孺人长兴任氏。处士恒镇之第四女也。自龆龄性度天成。言行卓异。八岁丁母崔氏忧。泣血三年。十二岁丁外艰。哀毁踰节。失怙恃。为率于所后兄。居有常室。不出庭除。当隆冬房冷。器水成冰。其姊居邻里。虑冻死。苦要同过冬。泣辞不去。十六归蓝浦白东郁。执妇道甚恭。事舅姑。夙夜靡懈。每事先意承志。虽细微事不擅行。舅有疾沉重。孺人旬夜斋洁祷天。姑继以遘疾。尝粪试剧。及两丧。哀恸踰节。执事必诚必信。夫有忧国志。出疆游览。担夯家事。贫甚口多绝粒。耐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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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体无全衣。视寒如暖。奉先极其诚。待下极其慈。动静语默。无不出正。有一副成规。世传书帙。勤护儿读。辄教曰先世遗泽尚存。汝其谨阅。人要借。则曰固难不借。汝等必及期索还。以故青毡之物。一无遗损。夫客于俄地。讣至。孺人送长子观亨。奔往返榇。自后每夜。稽颡北辰。祝水陆万里。无事稳返。赖其诚感。果然云。观亨持行录远来。请余有言。
高兴柳麟锡曰。孺人行无不备。拟之古女士而可侔。是岂独天成性度。亦我邦礼义之俗。浃洽使然。噫今世运衰而人化为兽。都丧伦理礼行也。男子已矣。女子以曾一步不出外之习。为所谓女会。自宰相妻倡之。而云集处处。横行大道。腼然交臂素昧之杂男。凶恶之外夷。以为胜事。是岂千万梦料者耶。孺人凡行及幼年死守寒室。不出庭除之规。视今世果何如也。余之立传。非特虑其堙没。将以警彼滔滔。使之或生一半分愧心也夫。
孝烈妇梁氏传
孺人济州梁氏。学生▣▣之女也。幼孝父母。年十八。为丹阳李基英妇。成婚十三日。夫得病至危㞃。血指灌口。延命三日。既死。断意下从。遂绝食。舅姑言无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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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孺人为其养不死。葬夫方求山。梦得一处。访至则大虎在其地。卧起三次而去。果吉穴也。执丧三年。哀敬备至。养舅姑竭诚。舅丧中失火犯灵筵。冒火入救。势将无及。天忽注雨。火即灭。姑病三年。达夜百日祷天。梦有神人指示山蔘在处。果得以进。病即差。孺人取侄根完为子。亦以孝称。家本在宁边。后徙江陵。两邑儒林。先后有论状请。蒙棹楔之典。根完求有一言。为之立传。
高兴柳麟锡曰。血指事君子有不许。是其于男子。责不中理与或要名。女子而早年新昏。理非所讲。名非可要。出于至诚焉。感天感神。神异之事。君子所不欲言。是不论男女。类多追饰虚诵。若孺人事。不久而一乡目见称论。则有实事而出至诚矣。于夫于舅姑。事事出至诚。至诚孝烈。君子如之何其不许不言也。噫今日人化兽也。子不孝父。况妇孝舅姑。女作大会。以妇蔑夫。矧有烈行矣乎。吾之言孺人也。其将警世也夫。
金妇人传
妇人金氏。古州金鼎相之女。十八归于同郡申铉九。二十一夫病。金氏浴身上山。祝天祷神数旬。返而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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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进血。及失天。决意死从。方投水。忽有呱呱声闻空中。幡然抑情而止。泣抚乳孤曰。汝父有汝。若颠木之微㽕。孔昭神明。岂怜汝父欲有后。为保汝而止我所为耶。乙巳。夫家虑倭祸搬俄境。亲夫党俱难金氏。使母儿止亲家。金氏以义陈之曰。天伦有重。祖孙不可以分离。人纪有正。邪妄不足以疑畏。遂从舅姑行。父母把手泣曰。是忍别汝乎。今汝此行。冀之以福可乎。忧之以祸可乎。跪前泣对曰。诚不忍拜辞膝下矣。至于祸福。天下之寡德。莫此身若。福何冀之。天下之薄命。莫此身若。祸何忧之。第今日之步步涕涕者。夫墓在此。谁为禁护。愿父母以爱我之心。护我夫之墓。渡海后益慥慥事舅姑尽诚孝。养子必义方。凡行皆卓然。邻近效化。巧伪暴慢。莫敢不敬畏。儿入学后。不抱衾中。使寝舅姑之所。舅姑悯其独衾。假责曰何薄爱于一孤。金氏怡柔以告曰。正由一孤以然。非薄爱故也。为人父母。知爱子之为爱。不知教子之为爱。则是何异禽犊之爱。虽十斯男。不可不教以正。况此一孤乎。儿当岁时。走邻柶戏。忘食不返。痛叱曰。汝为善人则吾为善人之母。汝为恶人则吾为恶人之母。吾宁死。不愿为恶人之母。为善之本。必在读书。为恶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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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因杂浪。何读书则不忘食。杂浪则忘食。闻文王之母胎教。孟子之母三迁。吾虽万万不伦文孟之母。所以望汝则学文孟之道而为善人也。余寓云岘山中。金氏送儿数百里外。岁初候起居。三月参读约行讲。儿名炳七。年十二岁。形容端正。拜揖进退。安详恭敬。讲诵小学书。音义俱通。其教为择师而传吾友金声玉矣。
野史氏曰。女士也生礼义国之故也。闻其亲家家世多游儒门有文行。良亦有以也。教孤夺爱而养正。希殊事也。昔吾师华西李先生有祖母申氏。教孤尽义方而成伟人。其下养得大贤。今金氏颇相类。吾将有望于炳七及其后也。噫今穷阴天地禽兽世界。吾方切切然求凡造阳脉宣人道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