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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斋先生文集卷之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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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斋先生文集卷之四十六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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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立斋先生行状
  本贯忠清道恩津县彩云乡。
 高祖讳文相。缮工监副正。 妣延安李氏。淑人。
 曾祖讳焕世。号野叟。燕岐县监 赠吏曹判书。 妣龙仁李氏。 赠贞夫人。
 祖讳宅圭。南原府使 赠左赞成。 妣杞溪俞氏。赠贞敬夫人。
 考讳钦乐。 赠领议政。 妣全义李氏。 赠贞敬夫人。 妣骊兴闵氏。 赠贞敬夫人。
 本生考讳钦学。 赠吏曹参判。 妣延日郑氏。 赠贞夫人。
先生讳近洙。字彦述。学者称立斋先生。我宋上世有讳大原。丽朝判院事。寔为鼻祖。入本 朝。双清堂讳愉之隐德。西阜讳龟寿之至孝。睡翁景献公讳甲祚之卓节。为世所钦诵。而景献之第三子尤庵文正公。集成群儒。配食圣庙。长孙讳殷锡。县监 赠吏曹参判。其次讳畴锡。号凤谷。校理 赠吏曹判书。谥贞简。克承家学。一时诸贤。至以孔门之子思。比之。县监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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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讳一源。以学行。官 王子师傅。副正公才智卓伟。而厄于荫涂。野叟公邃于礼学。克趾先美。赞成公器识才行。士友称服。议政公敦行孝友。不幸早世。李氏同敦宁乐培女。闵氏学生益显女。贞简公有子讳有源。号宗庵。辛壬祸后。固守林樊。除职不就。三传而讳直圭。学懋行修。荐除监役。 赠吏曹参议。参判公其季子也。仁厚乐善。人称长德。郑氏。进士致焕女。贞淑端庄。妇德咸备。以 纯祖戊寅十二月一日申时。生先生于石南里第。先生禀质秀朗。性度敏粹。幼而戏嬉。超异群儿。见者莫不以远大之器称之。未及就傅。文理骤进。稍长。不待教督。自能勤劬。伯氏守宗斋先生。性严少许可。而尝以绍述先业期勉焉。八岁。出后于议政公。以不识考妣仪形。为平生痛恨。移事伯母李氏。服勤尽诚。李氏之爱育。亦无异己出也。每日往省参判公。与群兄弟侍侧。气象之严正和温。有若四时之不同。而讨论今古。讲质经义。参判公悦而微哂。不以贫穷介于怀。辛丑。丁参判公忧。易戚备至。朝夕哭擗。邻曲感涕。犹不以哀疚废工。劬经研礼。慥慥如也。戊申春。筮仕。为 元陵参奉。五月。擢增广文科。唱榜日。 上特教曰。文正家。有此科声。诚可喜也。除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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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馆副修撰。先生进疏辞。兼勉圣学。俄迁副校理。己酉。 宪庙礼陟。以 因山都厅之劳。升通政。拜兵曹参议。十二月。遭郑夫人忧。哀怛守制。一如前丧。壬子。拜同副承旨。旋除吏曹参议。移右副承旨。甲寅冬。复拜吏议。时曹锡雨。刊布其祖夏望文集。而集中有祭尹拯文。丑诋文正公。至于侵犯 孝庙。儒疏台启。迭发声讨。朝著不靖。先生以踪迹难安。陈章辞。乙卯。移左副承旨。冬。除庆州府尹。律身清简。莅民慈惠。治最一省。而府有狱囚当死者。先生察其冤。力傅生议。竟放之。丁巳。入为左副承旨。旋由右副。又拜左副。戊午秋。以 南殿酌献时礼房。升嘉善。为同义禁。俄迁礼曹参判。十二月。闻伯氏先生易箦。解官归乡。己未。拜吏曹参判。庚申。除大司成。壬戌。升资宪。拜刑曹判书。移判义禁。转备局堂上。药房提调。甲子夏。 哲庙大葬。承 命写进陵志。乙丑。拜知中枢。三月。闻 万东庙停撤之 命。入华阳洞。痛哭而归。五月。与丹台李公世渊。潭𦤎宋公翊洙。枕泉宋公膺洙。贞隐金公龙赫。会南涧精舍。参校先书随劄。盖是书因潭谷宋公周相所劄录。订误补漏。十增八九。积年费精。至是约会诸公修润。丙寅春。仿文正公黄山故事。与丹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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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𦤎,枕泉诸公。自文义芙江。乘舟而下白马江。周览百济江山。至黄山。谒竹林书院。登八卦亭。仍溯流于前江。各诵经传一章于院之宪章堂。盖用文正公与市南诸公及大尹。诵伐木苦叶等诗之例也。六月。除大司宪。丁卯。升崇政。拜判义禁。七月。授吏曹判书。再疏辞。兼陈 皇庙事曰。臣窃有隐痛在心。欲㬥未㬥者。三年于玆矣。呜呼。华阳之 万东庙。即臣先祖文正公臣时烈血诚苦心。一生秉执之大义理也。乙丑处分。臣不敢知 大圣人精义之攸在。而先臣遗志。更无可伸之地。以臣区区之私。满心惊惑。继以饮泣。居恒忽忽乎如有所失。蹙蹙乎若无所归。既不能绍述绪业。又不能遵守志事。他日地下。将何以归见先臣乎。又曰。缩伏旧庐。抱先臣之书。讲先臣之志。没齿以自靖而已。戊辰三月。东游枫岳。先生雅喜山水。闻有佳境。辄飘然往访。至是欲写幽怀。与潭𦤎,贞隐诸公。穷高搜胜。秉璿亦操杖以随。阅月而归。己巳。拜弘文提学。春行乡饮酒礼于苏堤杞菊亭。冬。拜右赞成。庚午。 上命撤八路额院。先生欲抗章力谏。为时议所格而止。甲戌。复设 万东庙。即拜工曹判书。俄移左参赞,艺文提学。先生积年屏退。一向牢执。恐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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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舁疾赴 朝。陈疏乞递。 优批不许。秋。拜 元子保养官。有乘驲之 命。连除药房司译提调。冬。出为水原留守。政治清檗。一如在庆。而兼带左宾客。丙子秋。内移总管。为判义禁。戊寅。除 宗庙提调。及知 经筵。己卯。复拜弘文提学。刑曹判书。秋。除兵曹判书。命乘驲上来。划下内帑钱。使之买第安接。异数也。冬。移授东铨。大政后。再疏蒙递。旋除奉常社稷典设提调。庚辰。拜左赞成 世子贰师。行相见礼。辛巳。又除左赞成。参圈文衡。壬午。 特拜右议政。旋升左议政。连日 敦召。谕旨弥隆。引见熙政堂。 天颜温粹。绻绻敦勉曰。先正之于 圣祖。际遇旷古。令誉迄今。卿亦追述先事。善辅寡躬。先生不胜惶感。留参 东宫嘉礼贺班。请由还乡。治疏乞免。兼陈六事。一曰。勉圣学。人主一心。为万化之原。而治心之道。舍学问。奚以哉。苟非学问。则无以见古今治乱之迹。安危之几。而放僻奢侈之心。无非从这里生。可不惧哉。此所以讲学。为今日急先务也。况 世子邸下。睿姿天纵。令闻日播。选左右。早谕教。尤不可少忽。而皆莫如我 殿下以身之教。如欲 世子之勤学。先从 殿下之频开经筵。如欲 世子之成德。先从 殿下之懋修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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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以至一语默一举措。无不粹然一出于正。使冲年耳闻目见。薰陶渐磨。外而宾师宫僚以格言至论。朝夕开陈。自然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矣。二曰。崇节俭。挽近以来。度支与惠局。封桩空枵。各营各司。一例荡然。吏隶军卒。并阙支调。此实目下遑汲之忧也。今日省一费。明日减一事。积以时月。其效自著。行之弥久。久而无替。财赋有裕。粟帛充羡。何经费之足忧哉。凡有庆会。赐与过滥。下至陪卫皂隶之贱。无不担负而归。呜呼。财出于民。故财竭则民穷。民穷则散而为盗贼。此必然之势也。近日盗贼。白昼横行。种种有惊骇之变。究其所以。则出于财竭。财竭之由。又在于用不节。殿下诚能视民如子。一粒之费。毋忘吾民之辛苦。一丝之用。必思吾民之褴褛。则虽欲不节。而不可得。实惠下究。恩浃骨髓。爱结肝肺。彼奸宄之类。亦当不禁而自戢矣。三曰。政注事。设官分职。各有司存。即有国之大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则不然。有司庶务。举仰 圣裁。而官皆虚位。每政官赴召。政吏袖出一纸。曰书下。为政官者。不敢可否。随阙书填。事毕而退。此则一政吏。足以举行。又安用政官为哉。以至医译之科第。胥吏之任役。莫不致烦 圣虑。恩数太亵。倖门日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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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习夤缘。营私僧尼。负商之贱。亦多藉重于莫严之地。是皆贻累 圣政。致损世教。伏愿亟加三思。俾有以肃王纲尊国体。四曰。军制事。五营设施。有先有后。皆 祖宗盛际。斟酌损益。规制井井。为辇下宿卫之重者。已数百年矣。今乃猝然更改。不询于廷。断自 渊衷。物议纷纭。未闻一有称便者。可知不为十分允当。五营军制。特令复旧。五曰。技艺事。近年以来。日本人来往相续。京城外内。殊形诡服者。与我人相混。可谓胡越一家。人鬼杂糅。既不能驱龙蛇放之海外。而又从而曲循其难从之言。以至声生势长。转益无惮。街市横行。少有拂意。动辄发刃。一向任置。未知又出何样怪事也。且洋教之祸。甚于洪猛。立政设禁。劓殄灭之。而尚有潜踪匿影。种下种生。今所谓倭。即一洋也。与之混处。不有堤防。安知无沈惑陷溺之患也。此举国人心所共忧叹。而乃于此际。使我军卒之壮健者。学其技艺。目之以倭别技。其号名已是骇听。而转而及于武家子弟。又转而及于儒生少年。使之并齿于袒裼之列。屈首于腥膻之类。包羞忍耻。强所不强。此实行不得而做不去也。矢丸二技。即我所长。各使将领。月习年鍊。遇之以恩。束之以律。使之众心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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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往直前。虽秦楚之坚甲利兵。犹不足畏。自强之术。不外乎此。今之学技艺者。适足以示弱。又未免取侮。而反有藉寇兵之虑。以臣愚见。技艺学习。亟令撤罢。六曰。领选事。臣闻领选使往赴天津之行。而先有表咨。继以专价。又以学徒工徒。领率而去。学彼言语技巧云。若专为此事而止。则窃恐贻笑于彼中。传笑于四方。少无益于事。亏损国体而已。领选一事。亟令撤还。且闻议官之行。即系国家安危之几。而臣以臣家人。固不当与议于彼中事。而事关国家大计。有不敢含默。当初虽以势不相适。黾勉屈就。而忍痛含冤。迫不得已。亦已二百年馀矣。今于一朝。忽有异议。欲停往来之使。实情纵缘窘绌。外面颇涉疑贰。且今倭人之来住混处。彼中所知。彼或疑为其怂恿。亦一可虑之端也。似此得失。不待智者而知之。以 殿下之明。岂或遗照而乃有是耶。言甚剀切。多犯触忤。递付判府事。六月。闻 坤殿遭军卒之变。趣装登程。罔夜入闉。留参还 御贺班。进劄径还。 批曰。大臣行住。固当自便。日前筵饬。不足为拘也。先生不胜惶蹙。诣郡狱胥命。 上闻之愕尔。亟抹 批辞中未安句语。遣官宣谕。使之还第。先是递判府。移领府事。癸未。疏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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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殿厨院提举。仍请休致。连章申乞。温 批不许曰。卿虽屡恳。断无以奉副。甲申五月。 朝家变更衣章。服袖甚窄。袭用胡制。先生以为此系华夷界分。流涕进疏曰。我 朝公私之服。虽未必尽合乎三古之法。而即我 皇朝之遗制。暨我 列圣之旧章也。近日军兵服色。已极骇异。而今乃并与襟绅章甫之制。而一切变改。乌在其由旧之意。而亦岂曰用夏之道也。臣于年前入都时。乍见彼人之服。其所谓上衣者。只是周衣之窄袖而已。昔臣先祖臣以辫发之近于彼俗。使未冠者。为双紒。妇女为首髻。以遵华制。至今士夫家。亦多有仿而行之。虽妇孺之饰。犹当如此。况举一国堂堂表衣之制。何必依样于彼也。 批以公私服之变通。即援古制今。删繁取简。先生复上章申之曰。以近日时措之说有此举。一国千万人意虑所不及之事。若以政令施为间事。谓之时措。则容或有之。至于公私衣制。何与于时措。而不知明日。又有何样变改。以此衣制。为之张本。比年以来。蹄迹交于国中。固已忧叹。而忽有此非常之制。听闻安得不骇惑也。昔赵武灵王。欲借骑射之力。始为胡服。为天下万世之讥斥。 殿下读史之时。亦当痛叹于斯。而顾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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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之义。何异于赵人之术也。孟子曰。吾闻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春秋之法。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中国而入于夷则夷之。可不惧欤。时奸壬欺蔽四聪。擅弄国柄。大臣以下三司玉堂。虽交章谏争。终不得。十月。泳孝,英植辈。阴结倭酋。作逆犯上。胁迫君父。屠杀卿宰。时因清将之捍御。凶逆遁逃。先生病未奔问。陈章请讨曰。五六年来。若而乳臭之辈。结驷连航。更出迭入。绸缪于邦域之外。擅恣于 禁密之中。出则伦近之情迹可疑。入则伾文之朋淫孔彰。毕竟变乱。果不外于平日指数之中。胁喝逞凶。浮于自点之谋。招诱反噬。同一弘立之肠。古所谓察影而知形者。其不以昭昭而可惩乎。冬。 上以变乱馀。国势岌嶪。别 谕召之曰。卿以匡济之才。怀进退之忧。恐不可高蹈林樊。置时事于忘域。先生时以脚部痿软。不能簉朝。陈情辞谢。乙酉。辞 景慕宫提调之 命。申请休致。丙戌。又拜奉常提调。丁亥。以年满七十。 赐衣资食物。先生供具酒食。会宗族知旧。相与娱乐曰。此乃 圣主之惠养老臣者也。戊子。除 南殿閟宫提举。 亲军营都提调。皆疏递。己丑秋。与芸窗朴公性阳。及枕泉诸公。会龙门书堂。讲先子大全。更校随劄。庚寅。
渊斋先生文集卷之四十六 第 378H 页
承 命制进 肃庙追上尊号。玉册文。遂有锡马之典。陈疏乞收。八月。赴 神贞王后因山。中道疾作。径归。九月。疏陈时弊曰。近年以来。方伯守令。例有进献及捐补。而毕竟害归于民者。十居八九。其外又有各营卜定。各司礼木等名色。年增岁加。或以户敛。或以结敛。无时无之。无岁不然。官或滥徵。吏且售奸。民安得不困。邑安得不弊乎。 严饬中外。凡系科外。一切革祛。以广仁爱之泽焉。沿海之收税渐加。而浦户难支。列邑之采金殆遍。而百弊滋兴。愁苦之色。忧叹之声。在在有之。另饬营邑。严加禁断。近日当五钱。只为公纳之资。而未尝为私用之物。公纳之际。必换买而用之。以钱买钱。厥直悬殊。遂有加计之名。京乡间难支之端。钱弊为最。此若不有变通。其弊将不知如何。大抵用于公者。不用于私。行于此者。不行于彼。一国之内。钱货之二用。古今天下所未闻也。官爵。国之名器也。官人之方。必随才任职。而所谓都事监察。以至守宰。一日之政。或至一窠十馀人。故张三李四。苟有可图之阶。可为之力。则无不滥生妄想。终必如意做得。闾里之中。街路之上。无非朝官。又或夤缘胥吏。图出卫将都正等职帖者。比比有之。勒给饶民。称以中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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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夺钱财。至有侵及一族之弊。听闻可骇。名器由是而亵。名分由是而坏。宁不寒心哉。严饬铨曹。勿许假衔。勿施空帖。以清仕路焉。经用窘绌。莫近日若。上自度支。下至都鄙。见无一年之支。朝臣廪饩。军人月料。每每见阙。 先王之土地依旧。赋税之岁入不减。而若是罄竭者。何也。大学曰。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财恒足矣。用之有节。则昔在壬辰乱后。一年税入。不过四万石。而犹为支用。用之不节。则虽百万石。当有不敷之患。财之足不足。惟在用之节不节。可不戒哉。近以上纳愆滞。关饬屡下。而岂有民间未收。拖至于今者也。星火所纳。尽入胥吏之腹。毕竟收逋之名。又归于民。闾巷残氓。苟有瓶甔之储。则不当之族。无名之戚。首尾相续。此族才毕。彼族又出。囹圄不离。家产荡析。呼号道路。吁天无阶。岂不悯叹乎。且土木之工。连岁不停。外邑小定。多因役所所用云。未知近日工役之如何。而耗财之大者。果莫如土木矣。昔汉文帝重百金之费。罢露台之役。三古之土阶卑宫尚矣。而我 殿下独不及汉代中主之事乎。凡系不急之务。不紧之用。一切罢休。以为惜经费纾民力之地。又曰。先祖臣时烈。尝以勉学
渊斋先生文集卷之四十六 第 379H 页
以正心。进于 孝庙曰。心之为物。洞澈虚灵。天理全具。而又囿于形体之中。不能无人欲之私。二者迭为消长。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国家之治乱安危。无不由之。欲正其心者。必先去物欲之蔽。然后自无不正矣。非学问之工。何以与此。而所谓学问者。无他。主敬而存之。讲学而明之。臣窃以为此一条。最为圣学之要。而舜禹之精一。孔颜之克复。亦不外此。 批曰。所陈诸条。救时之确论。奚异顶门之一针。予诚铭佩。而至引卿家先正告我 先王之语。恳恳以主敬讲学。为治平之本。予敢不留神而服膺也。十一月。上 翼庙尊号。差玉册文制述官。以病乞免。壬辰六月。复拜左议政。屡疏辞免曰。 殿下今日之举。岂以臣谓可以淬砺颓俗乎。亦可以弹率群工乎。官方淆滥。而臣可以澄清乎。科弊成痼。而臣可以矫救乎。贪饕无忌。而臣无以禁之。奢侈渐成。而臣无以革之。请托行而倖门启。奔竞作而公道废。将顺为美。软熟成习。因循恬憘。百度解纽。至若赋税之无名。钱货之不均。窃发之为忧。侵虐之为弊。有不可覼缕。此时此任。虽非臣疾病。以何才具力量。可以大耐而冒膺乎。近日土木之役。最为耗财之大。而寺刹供佛。神祠祈祷。即其一也。
渊斋先生文集卷之四十六 第 379L 页
亟停不急之工役。供佛祷神之事。一一禁止。凡属外国奇巧之物。玩好之具。悉皆屏去。凡百需用之非出于惟正之供者。一切革罢。则用度不节而自节。百弊不禁而自禁。冬。申乞休致。始蒙 准许。上疏谢恩。兼请李直斋宋石谷两先生崇褒之典。又陈丹台潭𦤎学邃行笃。合有阐扬之举。优 批嘉纳焉。己亥。以 景慕宫追崇事。遣礼郎来询。先生病未献议。壬寅。 上以圣寿望六。入耆社。仍 赐衣资食物。先生上劄谢。先生晚年以脚患。不善起居。而摄养有素。气力康强。是岁冬。微感示惫。忽添别證。以其览揆日卯时。考终于沃川支石里之保晚斋。呜呼痛哉。享年八十有五。讣闻。 上震悼。命撤朝市。优划葬需。 特遣承宣赐祭。不待状。 赠谥文献公。 东宫亦遣宫僚致侑。门人环绖者。数十人。明年二月二十二日丁未。葬于家后艮坐原。与夫人墓合祔。先生方颡脩准。肌肤玉洁。耳白体圆。肩背竦直。髯长过腹。双眸烱然照人。易直慈谅。天资近道。滢澈无瑕。如冰壶秋月。慕古而不滞。处世而不流。先生之于为人。其可谓几乎安且成矣。先生自幼。擩染庭训。已知有真用心处。乃委身于学。励志专精。得师天伦。对床质疑。多处山房。刻意覃
渊斋先生文集卷之四十六 第 380H 页
思。益肆力于六籍。而兼治功令之文。然亦不屑也。尝病世儒之穿凿而刱新。涉猎而务外。由博反约。明诚两进。潜心于义理之原。置身于礼法之场。务诣实践。充养积厚。所造者深。而谦谦然如有未得。年踰八耋。未尝少懈。虚心受善。不耻下问。有疑遍质。融释乃已。如四子洛闽之书。日夕轮诵。尤以先子书。为毕生家计。不明不措。探赜之功。日加一日。不知老之将至。存省益密。上达不已。语默动静。不违规度。自无私欲之累。粹然乎其睟盎之容。洒然乎其光霁之抱。望之也俨然可象。即之也温然可亲。位跻崇显。而接人处己。依旧若布衣时。平坦乐易。无疾遽之色。抑扬之辞。未见有崖异之行。觌德者。无不心醉而悦服焉。其居家也。以议政公之未及逮事。每当讳日。哀恸如袒括。虽在大耋。不能起居。负于人而进伏泄哀。慨人家之久废时祭。晚年设行。祭需务致精洁。必诚必敬。置田具石。以饰墓道。奉先靡不殚力。事有未遑。尽心就绪。每晨起谒庙。辄往宗家。省伯母寝啖。暮亦如之。及丧。哀痛忒甚。服阕而犹素衣带。以终三年。参判公忌辰。必献贤助祭。而思其所嗜。期得雉腊以荐。处昆季。友爱肫挚。埙篪相洽。教子侄。必以义方。恒引前言往行。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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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诲警。如或有过。规责峻严。旋又解颜。慰谕。卒底感悟。雅言至情伤恩。多由于欲其相犹也。自奉甚约。不以衣食累其心。不服周衣之窄袖者。曰是胡制也。少时嗜吸烟茶。晚乃绝不近口。饬躬常谨慎。对家人未有亵语散容。尝书家戒。以训子孙。同堂子女之早孤者。教育而嫁娶之。使不失时。早殁无嗣者。立后而抚养之。为置祭田。以奉其祀。庶兄悖戾难化。而曾不介意。待之如平常。敦宗族。重友道。情谊周洽。恤穷济急。无间亲疏。而辞受之节。尤加审慎。惟义是视。少不放过。至于婢仆。亦加矜恕。不轻施箠挞。盖其正伦理。笃恩义者。可谓两尽矣。其立朝也。谨于出处。自释褐。以至三事。五十馀年之间。揆分度义。难进易退。乙丑以后。敛藏林樊者。守义而献靖也。甲戌。膺 命赴朝者。皇庙既复。粗伸义分也。己壬之间。不无行可之望。而壬慝肆惎。流俗挤咻。不能展其志业。遂反初服。而见衣章变改。不复渡汉津。益坚其志。确乎不移。休致之请。累年申恳者。盖此之由也。然随事陈戒。辞多切直。其绻绻乎忧国之心。不以进退有间也。时值叔季。邪说炽盛。蹄迹相交。忠逆无别。国势危缀。殆若不保朝夕。先生仰屋长吁。常不禁上蓝之涕。乙未冬。有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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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变。勒削卿宰。以及州县。举国汹汹。人心鼎沸。先生以为毁形而生。不若守义而死。闭门却食。见者遑遑。子侄门人。交谏不入。适事寝乃止。夫以先生之德之才。遭此不辰。不得措诸事业。卷藏于嵁岩。接引后生。诱掖谆切。而亦不以师道自居。然随人才品。开导以诚。春山秋堂。习礼讨经。油油自乐。少无厌倦之意。尝谓学者曰。读书。莫先于穷理。莫切于体验。道器心性之说。亦未尝轻发于人。或有问则辄曰。此非初学之所急。多读程朱书。潜心玩究。自可见得矣。若论明德。则合心性兼理气。不可以单言理。单言气。论人物性则主理同气异曰。指太极言。则当曰统一。指形质言。则当曰各一。而其曰各一者。独非统一者耶。此所以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也。镇日谈论。公平为主。不失和气曰。义理。天下之公。何可自是而非彼乎。近世湖洛家。各是己见。成一党论。陵驾前辈。专无尊畏之道。且或不能辨句读。而先从理气等说。翻澜于舌端。欲为标榜之计。是何曾实有为学之志耶。不过掠取美名。而竟不得售。则其所猖狂自恣。反有甚于初不志学者。余窃痛憎焉。尤用力于礼学。尝曰。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人而不知礼。其何以立乎。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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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之妇女无礼服。考据袡衣制度。令家内制服。正至生朝。依温公杂仪。受子侄献寿。使年少者。读小学柳节度及杨肆州章。著为仪节。而生朝。与伯氏先生忌辰同日。故退行于其翌。每于文正公岳降之日。瞻谒影帧。与门徒。讲读大全数三篇。又仿光风亭濂溪故事。修理杞菊亭。奉安遗像。使宗族士友。春秋会讲。重修司马所。与一乡秀士。约日齐会。仿行朱夫子增损乡约。改筑故秀才宋希甲之墓。而为文以祭焉。先生未尝有閒漫著述。惟以先子大全一部肯綮。多在时事出处。而语或隐微。惧夫愈远而难徵。考證参互。䉵录随劄六册。先生之数十年精力。尽在于此。可见独苦之心也。又仿朱书节要。钞成大全类选二十九册。依陶山记善录。编辑文正公言行录一卷。且以族大。虑有后日之真赝。印文正公世系子孙录。以为考信于来世焉。先生为文。不事雕琢。而自然成章。辞理恳到。笔亦精敏。远近书牍。虽在晚年。不倩人手。文集几卷。藏于家。夫人安东金氏。进士可均女。仙源文忠公尚容。其先祖也。端淑仁惠。六亲称德。先生之自怀乡入清峡。固穷笃学。多赖内助。生于丙子。殁于癸酉。举一男二女。男秉瑞。文科判书。先先生歾。女长适李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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稙郡守。无育。次适沈衡泽。秉瑞无子。子以从弟秉玮之男昌宪。进士。早夭。以族子在德。为后。今参奉。沈婿继子相哲。进士。呜呼。先生以明睿之姿。笃信好学。沈潜经礼。本之以孝悌。行之以诚信。遵家学而溯洛建。体用兼该。表里交正。位处庙堂之上。经纶施措。可以有为于世。而命与时违。颐养林泉。造道日新。克臻高明。昔张南轩。谓紫阳夫子。閒中究业。殆天意者。庶乎其旷世同符也。先生操守甚固。用舍无与乎己。行藏安于所遇。虽不以世道自任。而其为世道重。则隐然如山峙岳立。无运动之迹。而利泽之及于物者。自有所溥博也。然出则引君当道之诚。恳恳乎章奏之间。退则因材设教之意。切切乎讲论之际。卓然为国家之蓍龟。士林之山斗。而乙丑之自靖。甲申后不渡汉津。是先生秉义之大者。尤可以有辞于百世也。乌不盛矣哉。见今宿德凋零。先生不朽之文。属托无人。而深惧乎平日之微言精义。渐就遗忘。谨撮其易知者。忘僭撰次。不敢为分毫溢辞。用俟立言之君子。小子残年。尤不禁秋阳江汉之思也。
芸窗先生朴公行状
先生讳性阳。字季善。号芸窗。潘南之朴。系出新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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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东方大族。文正公讳尚衷。学问节义。显丽季。入本朝。冶川讳绍。见几遐遁。为时名儒。舍人谥文康。至讳盛源。大司谏。是为先生高祖也。清名直节。重于当世。曾祖讳宗禄。直长 赠司仆寺正。祖讳祖寿。县监 赠吏曹参议。考讳齐日。 赠吏曹参判。妣延安李氏。运源女。月沙文忠公。其先祖也。先生以 纯祖己巳十一月二十八日午时。生于汉师之里第。天姿清明。容仪端庄。自在龆龀。凝重如成人。县监公尝命一人。看护负抱。一日下堂颠仆。而惊动先生。先生更不近其人。见者异之。聪颖绝伦。文艺夙就。读书便喜潜玩。忘寝食。家人或失所在。而求得之。则辄在书楼上。兀然独坐披阅。及长。与伯氏愚山公始阳。同学于外氏第。时重山李公趾秀。休官家居。以教育为事。先生往来讲质。李公亟称其笃志勤学。诚为难兄难弟也。 哲庙壬戌。丁母夫人忧。守制之节。不以衰龄少弛。三月歠粥。终丧。不脱绖带。非省墓。足迹不及于苫庐之外。今 上乙丑。命撤万东庙。先生慷慨呜咽。拟欲与人治疏。而曰。岭海斧锧。此固甘心。而使尤翁大义。毋至晦塞。则灭死万万。岂不为吾道之光乎。众议不一。竟不能行。常以为恨。丙寅。洋夷犯沁。一国骚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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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 宪宗所下纶音要语。作辟邪铭。以晓来学者。庚辰。 上命公卿。举经术之士。我叔父以先生对。诸宰暨道臣。亦同声交荐。 特除缮工监监役。仍付经筵书筵两衔。旋除侍讲院咨议。 下敦谕曰。惟尔名家世禄。与国同休。薖轴涧阿。津筏洙泗。会通于洛闽旨诀。老而好学。固穷靡懈。为一代儒林之所宗仰。是岂欲独善其身者哉。晋接 厦毡之上。飏告王佐之谟。予所以眷注者。在此也。先生上疏。略曰。臣本才下无能。非但实学之不知为何事。至于词章之习。犹此蒙昧。此实乡党之所共见闻。而未尝比数于文学之列。未知 朝廷从何误闻。推荐捡拟。一至于斯也。且犬马之齿七十有二矣。虽从仕之人。固当乞身而退。以全廉隅。况臣衰朽之质。日迫崦嵫。不堪聩耄。济济僚选。果何等慎重。而罔念池蹲之讥。遽应虞旌之招哉。冬。自 内殿。颁赐官服表里。先生辞职。兼辞 内赐。不许。连降敦召之 命。壬午春。除司宪府持平。历掌令。迁造纸署别提。时将行 王世子入学冠礼。遣史官别谕曰。昔宋先正。羽仪我 圣祖冠席。亦粤我 纯祖三加之礼。宋,李两儒贤。同时来参。尔于先贤已行之事。何为自划。而不思所以跂及乎。先生陈情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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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礼成。用覃恩之例。 特拜户曹参议。别下赏典。旋移吏曹。俄除同副承旨。夏。军卒作变。讹传 大驾播迁。先生方与士友会宴。闻报失色。酒肉之当前者。一不入口。归谓门人曰。国事至此。义不敢晏然在家。旋闻乱已而止。甲申春。先生以 毅皇殉社旧甲。不胜风泉之思。入华阳洞。瞻仰万东庙。历拜尤翁祠墓。转向瓶泉。寻栎泉旧迹。还俗离山寺。会溪云金公洛铉。枕泉宋公膺洙。讲讨数日而罢。夏。 朝廷变改衣制。先生慨然陈疏曰。以 殿下之圣智。何为而有此万万意外之举乎。臣生长礼义之国。平常服著。不出乎道袍深衣峨冠博带。而今一朝舍弃五百年遵行之服。遽然为简率便儇之态。心有不忍。冒犯 禁令。自分罔赦。丙戌。升嘉善。为户曹参判。戊子。加嘉义。拜大司宪。自是 恩召。逐年不虚。先生终始谢巽。人或劝登 经幄。则先生以为万适之曳疾承 召。不若周燮之固守东冈。又或言上章论事。则曰。李渤之驰驿论事。古人所戒。且身不出言不出。自有先贤之所行。则草野贱踪。何敢妄干时事。然而忧深漆室。只自长吁而已。己丑秋。会我叔父及枕泉诸公于龙门书堂。讲宋子大全。先是。先生累迁所居。晚筑于黄溪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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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枕泉寓庄不远。逐日聚讲。共为菟裘之计。虽跻大耋。气貌康强。少无衰耄意。庚寅。偶得无妄之疾。累月弥留。谓家人曰。若一朝溘然。恐不复省楸。遂力疾。遍谒先墓。及疾势渐㞃。使人点捡书籍。各归借来处。且为正终之义。还巳洞旧居。以九月十八日。易箦。享年八十有二。前数日。大风卷屋。㬥䨓轰门。又有一道长虹。横贯寝门。光彩绕座。哲人之逝。天不无心矣。讣闻。上震悼。特致赙。又命吊祭。知旧门人。以有遗训。不得加麻。而咸与相吊焉。初葬于永同某地。越六年丙申。改葬于元配李氏墓。乃深源某坐原也。先生为人清秀端穆。肩背竦直。色庄而言厉。外柔而内刚。志操介洁。绳墨自律。有所守。虽贲育莫能夺。胸怀坦荡。尘埃不染。有所合。虽疏贱曾无间。亢直自持。不能容人之过失。流俗之谑浪逐敖。若将浼焉。淹贯经史。十行俱下。循序致精。沉潜究覈。劬书之外。不知有馀事。一生用工。盖在朱书一部。而晚尤深味乎语类。尝取经传中大篇濂洛箴铭等属。暨我东先贤好文字。时时轮诵。至于枕上无睡之夜。路中独行之日。心自暗诵。欲以破寂忘劳。邪正淑慝。辨别甚严。笃守古规。深戒从权。以为天下万事。自从变通处。转生许多病痛。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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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非圣人。恐难用也。制心之高。则视听之际。不接非礼。制行之笃。则出入之间。必择所蹈。养深积厚。年弥高。德弥邵。严厉者和。矜持者易。接人款洽。莫不心醉而爱敬。其居家而事亲也。温凊适其意。志物备其养。左右承顺。居常怡愉。未尝旷离。时或出外。不违反面之期。尝有事至近畿。不游京师而还曰。老亲倚闾已久。不敢旷日汗漫也。每夕豫置盥水于门外。昧爽巾栉。随伯氏谒庙。遇丧馀。屏客斋舍。以致如在之诚。承祭号慕。若在袒括。与愚山公。同居一室。未尝暂离。对床而读。联枕而宿。食必兼盘。衣必共箱。产物无一私储。自李氏家有资给。必归诸愚山公。当寒。以愚山公未授衣。不先著绵。愚山公既没。不胜孔怀之悲。寝食起居文字翻阅之际。往往饮泣。宗子又夭。事丘嫂如兄。抚湘孙如子。随事尽瘁。凡祭需及资食之道。靡不躬自营办。至老不懈。兄嫂丧中。朝夕馈奠。一无不参。敦睦族党。情谊周洽。从叔之子。有孤苦无依。率来教育。视若同气。外祖讳日。必袖一烛。往参祀事。至老不废。此皆诚孝之推也。治家有法。辨内外别尊卑。甚严。尝值火灾。村人奔救。突入中门。先生禁止。待妇女出避。然后使之入门救火。虽苍黄之际。其所审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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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御僮仆。曲尽恩意。或有遘疠。躬捡食药。有幼失父母者。常容置衾褥之侧。曰。我煖尔寒。心所不忍。家素贫。环堵萧然。蔬粝不继。灶不炊。突不炀者。或至经旬。窥其庭。翠草碧藓。遍绕阶面。而阒如无人。入其室。图书满床。峨冠整襟。书声洋洋。如无所得。何其不戚戚如此。每以世传清白。箴戒家众曰。好货财私妻子。非丈夫之志槩。正伦理。笃恩义。是家人之法则。忍到熟处。自然贫不移而武不屈矣。尤谨于辞受之节。虽一介不苟取曰。可以受。可以无受。无受为快活。至于出处。则严于儒者之规。位跻亚卿。 恩召频叠。揆分度义。终始牢辞。时外夷充满国中。邪说蜂起。举世靡然。颓波狂澜。滔滔难回。先生忧世之深。至形于色。对人辄以载胥及溺为戒。处乡党。不饰表𧟊。以诚信为主。是以。乡曲妇孺。岭外疏逖。一承颜范。则咸曰真君子也。与人约会。不以风雨违期。每以南冥东洲海印故事为證。凡亲戚知旧之疾病死丧。虽祁寒盛暑。必往问焉。李君寅宰丧。无附身之物。先生送 内赐缎属。助用袭敛。盖为自己寿衣而藏者也。春秋修兰菊契。会讲士友。时或登山临水。韵致澹荡。悠然有浴沂之想。尝游赤登江上。忽于中流。箫鼓杂进。先生以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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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服人止之。或言谢安不废丝竹于期功之戚。其将为千古弃人乎。先生厉声曰。晋代清谈。终使天下陆沉。士君子砥砺名节。宁效猖狂之习哉。曾渡稷谷津。遭横逆于舟子。自后必逶迤。从化仁津渡。人谓之太执。先生曰。宁迂路作行。岂可区区求济于彼乎。训诲后进。谆谆不倦。古今事迹之模糊。文字之疑晦者。就而质焉。则如轻车熟路。烛照数计。瞭然指證曰。此是某朝某年某人某事。在某书之第几板第几行。及其考校。不错一字。尝言士之志学。非寻摘章句之谓也。当如袁州学记所谓天下治则谭礼乐。以陶吾民。一有不幸。尤当仗大节。为子死孝。为臣死忠。使人有所赖也。抄选李德懋士小节要语。以示学者曰。下学人事。乃所以上达天理也。至于道器心性之论。尊信南塘之说。而未尝轻易语人曰。不务洒扫应对之节。妄欲立论于性命之原。是岂为己之工也。有以湖洛家是非就叩。则曰。此是君子之争。非如儒墨之辨也。若人立一偏。互相抵斥。便成朋党。切非尊畏先辈。讲明义理之意也。平生不喜著述。而若干箴铭赞跋。无非扶阳抑阴。激浊扬清。诗则天然去饰。往往逼近于陶柳门庭。所辑之书。性理则有理学通考,湖洛源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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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则有家礼增解补遗,归厚录,从先录,居丧杂仪。史学则有续通鉴,明史摭要,国朝纪略。文有东文汇鉴。诗有东诗一斑。若朱文节略贤圣格言帖。国朝名臣录,海东笔谈,芸窗琐语等书。总是为学者之要览也。李氏籍完山。其考名原中。芝湖正简公后孙。生一女。适任▣准。继配星山李氏某之女。俱无育。取再从侄胜哲。为嗣。进士。孙二男。骥绪,▣绪。馀不录。呜呼。先生天姿近道。承冶川之绪馀。辅师友之导迪。见识益广。造诣愈高。敛却英爽发越之气。措诸规矩。准绳之中。琢磨之功。不以忧戚而或废。践履之笃。不以衰暮而自懈。始焉积久愤悱者。终底怡涣脱落。祥和之容。蔼然布濩四体。忠恳之言。盎乎孚感众人。杜门养静。不求人知。而苍松之节。独茂于岁寒。猗兰之香。自播于幽谷。然时有所难进。道有所难行。卷怀藏密。固守林樊。终作斯世之遗逸。岂不为志士之赍恨者哉。我叔父文以诔之曰。渊冰之工。玉雪之操。此一语可谓形容之善者。奚待后世之尧夫也秉璿。昔尝往谒于晚鸣。见其端拱危坐。俨然有百源整襟气象。不觉香薰之袭衣。自是而源源奉教者。已十有馀年矣。李君海翼。以其有契观感。遣先生从孙弘绪。托以状德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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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识浅笔短。未足以发挥万一。然义不敢辞。撰次梗槩。用俟知言之君子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