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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养集卷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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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养集卷之十三(清风金允植洵卿 著)
 行状(附家状行录。共十一。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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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左赞成别洞尹公行状
先生讳祥字实夫号别洞。初名哲。其先醴泉郡人。曾祖讳忠 赠礼宾少尹。祖讳臣瑞 赠户曹参议。考讳善 赠工曹参判。家世寒微。不显于乡里。然参判公性恭慎好德。每行路遇人。未尝不拱手致敬。乡里人称长者。先生以洪武六年癸丑十月十日生。幼而聪悟绝伦。八九岁已有向学之志。以乡役在官廨。终日供使。暇则危坐读书。夜必蓄松明照之。达晓咿唔。取四子六经诸性理之书。沉潜温绎。期于自得。尤邃于易学。既成适当 太祖元年壬申。并中生员进士两场试。时年二十。丙子擢乙科及第。自是声名藉甚。世无与先生争皋比者。故前后掌学教授十馀年。以文任掌国子长二十馀年。 世宗三年。 文宗在东宫入学。先生以兼大司成为博士。 东宫儒服行束修礼。升堂受小学。国朝入学之礼始此。迁左辅德。进讲周易。讲毕。诸生叩头请复得尹某为师。 上命仍兼泮长如故。自是先生常处太学。专事教胄。慨然以兴学育英为己任。待诸生严而有恩。言者有以诸生游山劾先生者。先生受而为过。略不示色。诸生益感奋淬励。无犯无隐。皆以道德自勉。一时耆儒名硕。皆出其门。时国俗承丽朝崇佛之弊。因循未革。先生以为及今不为之痛洗旧染。是无望于后世也。 世宗十九年。与太学诸生。乃上疏论崇佛之非曰。恭惟我 太祖康献大王创业之初。利无不兴。害无不革。独于事佛之节。未免袭谬。乃于国中创寺造塔。以安 陵寝。是固不能无憾于 圣神者也。逮至 恭定大王。以英明冠古之姿。精一缉熙之学。洞见道真。沙汰浮屠。尽收其田民。是将渐枯其枝叶而拔其根本也。今我 圣上善继善述。运抚盈成。崇信圣经。采摭善行。以蓄前言。以敦三纲。臣等以为世跻雍熙。道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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猷。三代之治。可指日而复见也。乃者兴天塔殿。金银丹雘。眩耀人目。名虽重修。功倍草刱。今又设大道场。招集缁徒。诵经礼谶。广设法事。至令诸司排设供亿。赍进布施。上自宗室贵戚。下至市井贩夫。莫不倾赀助施。引领赞叹。费物伤财。不足道。其为荡乱人心。坏损风俗。则可谓流涕者也。臣等窃念有善无恶之理。虽原于天。而斯民为善为恶之机。实系于君。传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今乃为人上而崇信佛教。开示于下。则下之人孰不望风观感而趋入于彼哉。举一世之人。果信佛教。则无夫妇之伦。绝生生之源。百年之后。殆无人类。惟有山川邱陵草木禽兽。天地或几乎息矣。伏闻近者 殿下搜辑前古。以备劝戒。述治平要览。以垂后世。臣等不知勤于事佛若梁武帝者。可以示劝乎。可以示戒乎。书奏大臣柳廷显亦建议罢陵傍设寺之法。凡供佛祝釐之类。次第裁革。至 成宗朝而尽废无馀。论者谓先生疏实启之也。 世宗尝行贡法。为年分九等。土分三等之制。民多不便。先生因旱陈戒曰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我国田制。自 太祖以来。始立给损收租之法。民心安而邦本宁。是则损实收租。与古之助法一例也。今乃以贡法欲改成宪。虽年分九等。地分三等。乃都田之数。非若损实每田加减之平也。况我国山川险阻。高下不齐。虽一道一邑一面一里。至于一田膏瘠各异。槩以年分等第都田之数。定其租税。则多寡不均。必致生民之怨咨矣。又论边镇筑城之失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者筑城之役。黄海江原两道之民。连年裹粮。暴露于野。流离转徙。而今天灾又如此。尤宜停寝。以待丰年。戊寅 端宗将入学。 上命先生再为博士。受 元孙师礼如上仪。自是凡入学。文衡例为博士。 文宗元年庚午。先生年七十八。告老而归。 上命政院宣酝。岁赐米二十斛。仍令所居官月致食物。国朝退老宰相之致食物。自此始。于是四方学者闻先生归休。云集请教。先生教之不怠。一如在太学时。端宗二年。大司宪权蹲上疏言。尹祥。 殿下所执贽待以师礼者。曩以年老辞退。气力尚健。聪明不减。宜复致国学。教授儒生。 上下其议。重其老难致。遂寝。以乙亥三月九日卒。年八十有三。葬郡北山甲向之原。后 赠议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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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赞成。兼如例。隆庆元年丁卯。诏使许国魏时亮问东方有能知孔孟心学箕子畴数之贤者。退陶李先生录示高丽禹倬,郑梦周。本朝金宏弼,郑汝昌,赵光祖,李彦迪及先生而为书答之曰。吾东在罗丽。见称为文献之邦。然二代之儒。其归重终在于言语文字之间。逮于丽末。程朱之书出。而如禹郑之徒。得以参究性理之说。至于国朝。士之诵习。无非孔孟程朱之言。然或习俗因循而不著不察。或狂简斐然而不知所裁。其中超然独见。慨然发愤。而从事于圣贤之学。如今所举数子者。岂不得为心学者之徒也。又答李熹书曰尹先生理学渊源。佔𠌫四佳及舆志诸书所称许如此。则其人必有取异于世。夫退陶后学之标准也。其尊信先生乃如此。于是乎先生为不可及矣。或者以先生遭际休明。以经术文章。鼓舞黉舍。而惜其未有论著。使后世无得以考徵。窃以为不然。夫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立言者士之所不得已也。先生久处师长之任。为国家教养人才。其之德之功。垂于万世。非区区立言者之比也。高丽之士。徒尚文辞。圃隐郑先生始倡以性命之学。先生得其绪业。以正国初士趋。使之粹然一出于洛闽之途。是先生之言。即圃隐之言也。江湖金叔滋先生受易于先生。东方易学。由是大明。而𠌫翁之学得之家庭。尝自谓余亦私淑之人也。其后𠌫翁传于金寒暄堂。寒暄堂传于赵静庵。渊源所自。盖可推也。是江湖以下诸先生之论著。即先生之论著也。故佔𠌫斋序先生之文曰其所口授弟子。精粹之语。自缙绅学士。以至韦布之徒。无不笔之于书而传诵之。今此残篇断简。虽不传何伤者。真知言也。(履历及子孙录并姑略之)呜呼。以先生之宦业德望。遭遇盛时。尚未蒙节惠之典。至今泯泯。此公议之所慨惜也。今先生云孙某甫。将其遗集及年谱入都。图所以阐述。其意亦勤矣。然年代寝邈。闻见疏谬。遗集谱表。仅出于掇拾之馀。不足以尽其万一。而若其道学文章之冠冕一世。脍炙人口者。往往散出于国乘贤记。不一而足。顾余后学謏陋。又何足以赞辞乎。谨依原状。略加撰次如右。
叔父清恩君家状(己卯)
公讳益鼎字定九。 赠吏参公第二子。出为族叔清兴君后。(已上世系详载慕铭) 纯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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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七月十四日。公生于豆湖之四宜亭。其月日。与文贞公同。吏参公奇之。命小字曰庆日。未周岁。遭黄氏夫人忧。八岁以吏参公命承大宗祀。时清兴君先已下世。奉养申夫人于杨根归川里第。外舍久闭。婢仆盛强。公事亲以诚。御下有法。俨如成人。家道为之肃然。辛巳秋。丁吏参公忧。公自以早孤失庭训。恐无以自立。蚤起晏眠。不妄交游。惟从乡中耆德。虚心请业。长老见之者莫不以远大期之。至有托其子孙者焉。甲午冬。承传授 显隆园参奉。 宪宗丙申夏以病递。丁酉春。差嘉礼都监监造官。戊戌升六品。除典设别提,汉城主簿, 景慕宫令。己亥除牙山县监。领漕再赴京。常先于期。辛丑迁荣川郡守。邑多吏负。民困徵敛。公至则设法收其逋。遂成完局。邑人竖铁碑以记其绩。甲辰夏。移拜宁海府使。其冬以亲病递。丁未冬。设进馔都监。将以戊申元朝 上寿于 纯元王后。相其事者皆极一时之选。公以都监郎厅。应对称旨。 宪宗亟称其综练。凡进馔仪轨之役。始终委任。每进见退。 上目送之曰此有福人。戊申除汉城主簿掌乐主簿。 宪宗益知其材器可任。方注意向用。己酉夏。遽遗弓剑。公痛恨无进取之念。及 哲宗即位。出牧清州。旋移星州。星峤右巨邑。务剧而弊痼。公视事五年。从容剸理。威惠并著。邑人伐石颂之。癸丑秋。移宝城郡守。以兵使有嫌。援例辞递。 当宁甲子秋。除西原县监。西原故清州也。时有营建愿纳及检括隐田之令。他邑则不问民产高下。比户收敛。且虚报隐结数十。以塞朝令而已。初不履亩。公独以为此非均田懋实之政。愿纳则详抄饶户。计赀分徵。而贫民下户不与焉。量田则择敏勤有心计人。逐田打算。得隐田千三百结报于营。于是旧帐陈税之冤徵者。举蒙蠲荡之惠。小民莫不欢喜。而豪强富户皆不乐之。哗然起谤。御史洪彻周入境。信其浮言。而按验无所得。犹持之甚急。公耻之。呈病乞递。 上特命仍任。至于丁卯三月乃递。御史既复命。竟以前言劾公。公对簿还。自此尤无意于世矣。是年五月。丁申夫人忧。壬申春。公年七十。以侍从臣父恩。例升通政阶。除敦宁都正,工曹参议,曹司卫将。丙子二月。孙裕成登科。大僚筵奏以三子二孙登科。照大典五子登科例。升公阶嘉善。袭封清恩君。是年拜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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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参判,副总管,经筵特进官,忠勋府有司堂上。至是公年高。神识昏耗。疾病沉绵。虽在床玆凛掇之中。有以勋府事来干者。辄峻绝之。尽心公务。府瘼几祛。此可见公平日之所养也。公长身秀眉。目白晢疏髯。举止端凝。声音若出金石。性方严有持守。确然不挠。平居简默寡言笑。对客终日不倦。处事综密。履屐皆当。所居几案书籍。位置秩然有常。素不喜方术。世所称相地谈命之论。无贤愚而皆信之。公独深恶之。尝戒子弟曰葬家之说。不见经传。载死亲骨。以邀福于九泉之下。未见其效。先受其殃。吾见之多矣。尔曹其慎之。又痛禁巫觋鬼神之事。虽有疾病忧故。家人不敢祈禳。人有言福地可居者。公笑曰世岂有福地耶。守吾先人旧基。与邻里相熟。是福地也。仍戒子孙勿妄动以为法。自少不治举子业。为太夫人在堂。黾勉赴闱一再而止曰。吾将留馀福。以遗子孙。荣进非吾志也。已而子侄科甲大出。人谓公留福之报。先府君于公为伯氏。有孤子女三人。允植即其一也。公及夫人抚育恩愈己出。嫁其二女。尤闵恤从子。既有室有官而食贫京城。公犹为之料理其家事。使无饥乏。治家严若朝廷。待子侄有恩。而少有过则辄正色不言。或至数月乃解。奴仆与人斗驱。必先治其斗驱之罪。不问曲直。乡邻服其公正。后亦无争哗者。先墓松楸甚盛。当公家居贫乏时。人多劝卖者。公执不许。一日墓奴来告曰虫蚀松过半矣。不伐且尽之。公曰其如虫何。必不敢自我犯之。已而虫自灭。处官三十年。家无营殖。贫穷亲知婚丧周急之费居多。而通问不及于要津。以是常龃龉不合。然至享晚年禄位则公之天爵也。公既罢官家居。不迹京闉。治归川旧第。凿池种树。为终老之计。扁其所居堂曰夏篆书屋。终日手一卷书。隐几而坐。收穫门前稻。计口而食。以其馀具甘毳。娱侍太夫人。春秋暇日。登临啸咏。欣然有忘世之志。自壬申以后。进秩加官。辄一肃而退。未尝淹时月也。己卯五月二十五日。考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讣闻 上赠赙如例。是年七月某日。葬于广州勒岘里甲坐之原。合夫人兆也。配淑夫人 赠贞夫人潘南朴氏。学生宗仪之女。淑慎有女士风。奉尊姑遇亲党。一以和敬无违。先公七年而卒。有五子。元植文科刑曹判书。以 君命出奉清风清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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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舅祀。完植文科承政院左承旨。宽植,晚植文科承政院右副承旨。光植。完植,宽植,光植先公卒。簉室李氏生三女。长适延安李应翼。次适丰壤赵东旭。次幼。元植二子一女。裕行文科承政院左副承旨。裕成文科弘文馆校理。女适奎章阁检校直阁杨州赵同熙。庶子五人。长裕衡。馀并幼。完植一子一女。裕昌蚤夭无子。(后以裕定子龟寿为嗣以奉公祀)女适成均进士达城徐寅淳。光植一子裕定。呜呼。公屈沉荫途。少所展抱于世。然若其居家行谊。皆可为后孙法。允植何敢诬也。何敢没也。抆涕谨状。以俟立言君子裁之。
叔母 赠贞夫人潘南朴氏家状
夫人姓朴氏。其先潘南人。考学生宗仪。妣顺兴安氏。判书章简公弼均之玄孙。司谏文简公冶川先生绍,锦阳尉文贞公瀰之后。学生公以燕岩公长子。为伯父学生喜源嗣。燕岩讳趾源官襄阳府使。以文章显于世。燕岩其号也。夫人生于 纯祖癸亥十月二十一日。学生公蚤世。养于叔父庆山县监宗采。庆山公诸子聪明特达。幼而礼让。夫人德器浑成。在丑不争。庆山公皆深爱之。十七归于我叔父参判公。王考吏参府君一见赏之曰是妇必兴吾宗。每岁时往省于豆湖江舍。辄依依不忍舍焉。夫人生长法家。性淑而行备。事姑申夫人。未尝一拂其意。抚御婢仆。各尽其分。参判公性严整有轨度。夫人济之以和。家政无阙。尝慕古人胎教之法。每有身起居视听。动自省察。至于十朔乃已。傍人不觉也。性不忮求。闻人有喜庆事。若己有之。呵叱婢仆。未尝加恶语。人以急扣无所靳。而不以急扣人。与人言。虽尝有恩者。无支蔓过情之辞。家中往复书疏。不满数行。止于所当言而已。尝从参判公之官。不接官巫。不受吏献。不通外间市买。所在吏民。不知有衙眷也。至于诸子居官亦然。有以事来干者。辄谢遣之曰此非妇人所预知也。事无巨细。不自专断。虽子孙卑幼者。必咨而后行。然有过辄切责慨恨之。不敢不改。不喜奢靡。不事游观。膳服取苟完。虽服使满前。犹执针线之劳。以身率之。尤谨于奉祭。当事虽有疾。必力起视具。小心憧憧。至老不弛。如新妇时。参判公游宦于外。未尝在家。延置塾师而教其子侄。塾师家贫。夫人竭力赡之。日送臧获。给其耕耘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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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浣濯之役。塾师以是忘其家事而专意教授。与吾先妣李氏。情好甚笃。及卒抚视诸孤。无间己出。诸子若侄。皆娶妇同爨几三十年。其性度气味。人人不齐。而夫人御之以鸤鸠之仁。闺内穆然。副室李氏亦贤而有行。人谓夫人观感之化云。夫人有子五人。孙若干人。多贵显。三子一孙。先夫人卒。第三子宽植尤贤孝。无子而蚤卒。夫人痛惜之。自是忽忽不乐。 当宁壬申春。参判公及夫人年跻七旬。以侍从推恩。公升通政。夫人从封淑夫人。是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以疾卒于归川里第。邻里宗党哭之莫不失声。癸酉五月十九日。葬于广州勒岘里甲坐之原。丙子春。参判公以三子二孙登科。特加嘉善。夫人 赠贞夫人。己卯五月。参判公捐馆。以是年七月某日。合窆于勒岘。参判公讳益鼎字定九。官户曹参判。袭封清恩君。金氏籍清风府。其世系及子孙录俱载参判公家状。呜呼。从子蚤罹险衅。事我叔母三十年。知其至德懿范。宜莫如从子之详。而今距壬申八年。典型寝邈。窃恐久而泯然无闻于后承。谨记平日言行。藏之箧笥。哀不能文。只著其槩。
赠贞夫人清风金氏言行录(戊子)
吾姊弟三人。昔居豆湖。夫人序居二。时婚而未归。三姊未字。余年八岁。父母见背。三孤孑孑相依。几不得保。惟姊氏内治丧事。外接宾客。训弟以义。兼严师慈母之道。余至老白首而幸免大戾者。寔吾姊氏之赐也。辛巳秋。余自顺天递归。将西赴天津。至公州之锦江。姊氏扶病就别。无他语。惟勉以王事而已。壬午秋。自天津还。见姊氏书。知病不可为。而犹眷眷戒盈。未几讣至。呜呼。天伦知己。今不可复见矣。余尝拟录述姊氏言行。以示两家子孙。而公务委积。无暇撰次。丁亥秋。余谪居沔阳。长甥秉圭赍其弟膺圭所撰状草而来曰。吾母平日教不肖等曰。吾闻内言不出于外。近世人家好述其先世夫人之行。铺张于世。余甚不取。尔曹慎勿效尤。不肖等虽承慈训。然不忍使吾母之懿德。泯然无传。且知吾母之德之行。未有若舅氏之详。敢来为请。余受而读之曰。噫辞无溢矣。然吾姊氏女士也。饬身修整。遇事慷慨。有名士大夫之风。非亲觌其面。亲饮其德。无以知其彷佛。今著于状。不过家间细故。世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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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能言能行者也。孰知吾姊之为吾姊乎。惜乎。其不为男子而处于世。岂不能正色立朝。引君当道。泽及民物。为当世之贤公卿乎。谨就原状而叙其槩。夫人姓金氏。系出新罗。世籍清风。远祖讳大猷。高丽侍中。入本朝有讳湜大司成谥文毅。世称己卯名贤。有讳堉领议政谥文贞。当 仁孝两朝。功施于民。曾祖讳基建。敦宁参奉 赠吏曹参议。祖讳用善 赠吏曹参判。考讳益泰 赠吏曹判书。妣全州李氏。学生讳寅成之女。以癸未十二月二十七日生夫人。自幼正大庄重。接人和易。时家贫憔悴。衣裳弊绽。糟糠不给。而侍父母之侧。愉愉然如无所窘。身无亵嬉。口无嫚语。人望之俨然不敢以童稚易之。庚子适于道轩兄。壬寅春。新经大病未苏。先妣继遘疠疾。夫人力疾救护。至割指进血而无效。毁几灭性。其冬又遭先考丧。家无长主。夫人治丧理家。戚易备至。叔父清恩公闵其孤弱。率姊弟三人而养于家。家中上下甚多。无一人不称夫人之贤者。至其所种树木。久而犹爱敬之。乙巳冬。始归舅家。晨昏洞属。动止以礼。处姑妹妯娌之间。不激不随。和气蔼然。舅姑甚重之。道轩兄家世清贫而好读书。夫人勤执女红。未尝匮乏。故得以肆力于学。常曰人家兴替。在于和与不和。和则吉善之事兴矣。不和则乖戾之气生矣。乖戾之气生则虽积金玉。其能受享乎。故务绝嫌微。开陈诚信。有无相资。缓急相须。内自一家。外至宗党邻里。皆服其义而慕其德。既而家计稍自振。连举五男。每有娠必默践胎教。及生养蒙以正。宽严并施。不以溺爱而长其非。故其子皆谨饬有孝友之行。诸妇同室。弦韦各殊。而夫人默然示之以行。卒乃变化。咸底于中。见人善若己有之。见人过面责而不少贷。其人逡巡不悦。后竟感服。虽穷居未尝一物称贷于人。人有急。倾藏而助之。贸人之货。不取贱直曰。损人利己。非吾心之所安也。处事刚明。婢仆不敢隐其情。御之均平。故亦无怨咨之色。内外室堂。必令汛扫精洁。所居几案位置整齐。闺门井井如治朝法度。勤于理产。综于事物。至畦蔬园果鸡埘豚栅。其心目所经。无不整治而蕃茁。虽甚病手不释业。每值先忌。必先期备送果品。远助祀需。至斋日达宵悲感。余四五岁时。先人手钞孟子觳觫章。授不肖读诵。先妣亦手录女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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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则等书。以授诸女。夫人悉能记诵。拳拳服膺。造次必遵于是。其他经传子史。未尝受读。而略通其大义。诸子每课业而退。必使读二三遍。论成败利钝。皆中窾要。至邪正义利之分。必再三致意曰若使汝曹当之。宜如何处之。反覆参问。以观其意。因及时事得失。人物臧否。迥出俗见。诸子暗暗惊服。每有疑难。辄来禀质。夫人必指示两端曰如此合义。如此不合义。自可知之。事不依义。其终必悖。慎勿见小利而生苟且之心也。又曰汝曹学业未成而先意进取。是犹毛羽未成而遽欲高飞也。其可得乎。第勉强学问。无患禄之不至也。吾观乡曲士夫家失仕宦数代。意便濩落。无所不为。殊不知修身读书。可持门户。何独仕宦乎。汝家世袭书香。典型不坠。吾不羡公侯之家也。持身谨严。如法家拂士。每接宗党。必令左右有人。虽疾病不以亵衣见诸子。与小姑申夫人,堂小姑权夫人情好尤笃。两夫人皆贤而有行。每相见尚论古之女行及治家教子等事。绝不及鄙俚之言。严斥僧巫。不令近门。常戒诸子曰近世多惑形家之说。置其亲骨于争讼之地。非孝也。人之祸福。由其所召。枯骨何知焉。我死须埋閒旷之地。无与人争竞也。允植早孤蔑学。夫人常以为忧。及登第历清要。夫人惊喜曰吾弟能至此乎。此殆先人积累之报也。后自天津东还。骤跻卿列。夫人方病笃。忧形于色曰。吾弟官太盛矣。盍思退步。其甥申君庆均自京还。盛称我家燀赫之状。欲慰病心。夫人蹙眉曰吾欲闻此言乎。所欲知者。吾弟颜发视昔何如耳。夫人素有肝火之症。恒抱贞痼。诸子左右忠养。药饵无关。长子秉圭尤有笃性。不有己身。惟以父母之心为心。夫人甚安之。壬午秋。久患痎疟。自知不久于世。岁月之备。皆手自制置。命婢辈治丝曰苍黄中一物不具。亦足害事。无如豫备也。迨属纩之夕。精神不迷。一家男女之来问者。接应如平昔。少无怛化之意。道轩兄问所欲言。答曰何言之有。妇人先夫子而终。世谓之完福。吾今得之矣。儿辈虽无大过人者。诚于事亲。友于兄弟。他不足虑也。诸子求遗教。答曰吾之平日所以训诲汝辈者。无非治命。何必遗教乎。乃以是夕卒。即壬午八月二十一日。寿仅六十。是年十月二十九日。权厝于公州五公洞负艮之原。越明年癸未三月二十二日。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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窆于稍上丑坐。李公大稙。韩山望族。道轩其号也。其履历与世系子孙录。具载道轩公墓志。玆不备录。夫人禀性粹和而严正。虽在闺閤。常存济物之心。事关义理。有截然不可夺之志。诚信无伪。表里如一。故人得其一言。终身不敢怠弃。其感人之深如此。后世子孙有能模楷其一二懿范。犹不失为一乡善士也。谨状如右。使归而藏之。
从伯氏判书公行状(壬辰)
公讳元植字春卿号学海。金氏之先。出于新罗。新罗末有一王子遁于清风。子孙因籍焉。历高丽至本朝。簪组相袭。九世祖领相文贞公讳堉。为 仁孝显三朝名臣。泽加于民。吾族有三派。为大中小宗。皆祖文贞公。长子兵曹判书忠肃公讳佐明。孙右相文忠公讳锡胄。三世有大勋于国。命施不祧之典。是为大宗。次子清风府院君忠翼公讳佑明。五世孙清原府院君靖翼公讳时默。两世载诞 圣女。为 显宗 正宗国舅。是为次宗。忠翼公次子以下亦皆成宗。是为小宗。先仲父清恩公以小宗支子。入奉文贞公祀。系大宗也。公以大宗长子。出后次宗。奉两国舅祀。遵 君命也。曾祖讳基大。工曹参议赠吏曹参判。祖讳宗善。刑曹参判。考讳益哲。白川郡守 赠吏曹判书。妣 赠贞夫人恩津宋氏友渊之女。继妣贞夫人文化柳氏焕升之女。本生考讳益鼎。工曹参判清恩君 赠吏曹判书。妣贞夫人潘南朴氏。宗仪之女。 纯庙癸未十二月十五日。公生于杨根归川。自幼端重慎默。口不道亵诨之语。宪宗庚子。承传授 明陵参奉。甫弱冠出典郡邑。有治声。丁未春。赴庭试文科。与仲弟承旨公。同擢一榜。当时荣之。自是内而三司,东璧,仆正,司成,抄启文臣,纂辑郎厅,实录编修官,三铨,泮长,知申,都宪,同成均, 孝正殿享官,工刑曹判书,知经筵,义禁府,中枢府,春秋馆,敦宁府,政府堂上。外而顺安,永平,延安,扶安,龙冈,杨州,湖南慰谕御史,开城留守。此其履历也。公性恬静谦畏。未尝干进。故世所称华显之职。罕有至焉。至亦最晚。常在人后。平生不言居官治绩。虽子弟莫得以述焉。噫其贤于人远矣。九岁奉所后家两代偏亲。怡愉如也。及壮每事必禀。不敢专断。在清恩公侧。侍立终日。言若不出口。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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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推诚尽爱。取谢庄五子之名。扁其室曰风月景山水楼。湛乐之情。老而弥笃。自奉俭约。虽位跻正卿。居处被服。不改寒素。平居无疾言遽色。世家奴仆多豪横者。公稍稍以过去之。择谨拙傔人。取足给使而已。于物无所嗜好。不喜交游谈论。每清晨拥衾而坐。乘人客未至。读经典数十遍。公退静居一室。以简册自娱。至忘寝食。故富于书史。尤娴于本朝近代故实及氏族阀阅。然与人言。谦虚若无知者。未尝自衒。虽日相往来者。鲜知公有淹博之实。所著诗文有若干卷及家乘二十五卷藏于家。公晚年见时事日艰。忧悒郁郁。常有乡居之志。贫不能遂。竟以今 上辛巳十二月初二日。以疾卒于壮洞第。享年五十九。初权厝于啸皋。至甲申四月日。改葬于杨州加五里某坐原。粤八年戊子。 赠谥孝宪。配贞夫人大邱徐氏。牧使灏淳之女。亦和柔敬谨。小心洞洞。年近六旬。事两庭舅姑如新妇时。一门咸称其德。后四年甲申十二月二十九日卒。享年六十三。墓附公右。生二男一女。男裕行,裕成并文科。今承旨。裕行一子一女俱幼。裕成出为本生叔父讳宽植之后。女适杨州赵同熙今参判。无育而夭。侧室三男。裕衡荫补吏文学官早夭。次裕祥,裕平。公家两结椒亲。自前世以戒盈远势为规。公尤守朴养拙。少无子弟之过。长绝奔竞之风。立朝四十年。不求赫誉。不罹微眚。其谨慎如此。有一朝士尝谓余曰先从氏处世。何其寥寥耶。余应之曰士大夫遭时扬名。磊磊轩天地则其可也。不然而处今之世。欲不失其所守。寥寥无闻。不亦宜乎。又何能逐逐营营。卖势利于市童也。呜呼。此何足以知公哉。方公下世时。余以 王事役于天津。不能拜诀。至今为恨。追叙公平生之槩。为状而授从侄辈曰无忝先人之德。诗云教诲尔子。式谷似之。吾与汝当勉之。
正宪大夫工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三军府训鍊院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梁公行状
公姓梁氏讳宪洙字敬甫。其先出于耽罗神人良乙那。世为岛君。十馀传而归附新罗。赐爵王子。改姓梁。后有讳友谅封南原府伯。自是梁氏贯南原。至胜国。世有闻人。遂为著姓。入 本朝有讳诚之号讷斋。佐理 成庙。为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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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官吏曹判书大提学谥文襄公。传至讳益茂始举武科郡守。生讳彬庆尚左水使 赠兵曹参判。 景庙辛壬之际。以凤山郡守。为权凶所恶。下狱几死。寔公之高祖也。曾祖讳世绚黄海兵使。祖讳琓庆尚左水使 赠兵曹参判。廉明雅简。深晓韬略。著有握奇图说。以族人进士讳圭之子讳钟任为后。荫副司正 赠议政府左参赞。配坡平尹氏远大之女。是为公之考妣也。公以 纯庙丙子十二月十八日生。性端方贞谅。弱不好弄。年十三已有学问之志。时华西李先生恒老讲道于东峡。参赞公命公往师之。自是沈潜于义理之学。进修日富。既而家贫无以为养。乃慨然叹曰命矣夫。吾其以仕为学乎。遂告于父师。兼治弓马。习射于山寺。在路常朝往而诵大学。暮归而诵中庸。辛丑丁参赞公忧。哀毁过人。慎终无阙。三年之内。兄弟织屦充下室之馈。宪宗戊申中武科。己酉授宣传官。 哲宗辛亥升参上。历训鍊判官,佥正,都总,经历。甲寅出守熙川郡。熙川素称剧邑。民苦徭役。多空宅而逃者。公下车以二十事与民约。招徕安集。未几丁母忧递。治郡仅百馀日。及归百姓思之。设化颂契。每岁值公生朝。辄专使来问起居。终公之身。戊午为御营哨官。寻升资为堂上宣传官兼司仆将。己未冬。除甲山府使。在府数年。百废俱兴。蠲虚谷移徵之弊。措北青武试之费。极论营吏弄还之状。以防奸窦。查推赤津屯田。以充长白山岁祀之供。点阅行营本府军器三十六年之簿。刊虚存实。以固边备。请罢铜圹及巡营鹿角例供之弊。以苏民困。此皆积年巨瘼。而公若恫在己。务尽矫救。虽或阻于上司。泽不毕究。而民心大和。一境称治。南兵使因微事 启罢。备边司以公有声绩。 启请仍任。推考兵使。壬戌春。三南民不堪还谷之弊。所在群起。烧杀吏胥。驱逐长吏。 朝廷忧之。设厘正厅。议救其弊。 上临轩亲策。发问于中外臣庶。公应旨对。略曰今举国三政。毛发俱病。死在呼吸。救弊之道。宜在执其本而得其要领耳。何谓本也。科宦淆滥。奔竞成风。苞苴公行。剥割恣意。不知节用之为爱民。专务奢侈而病国。此弊之本也。何谓要领。藩阃字牧之任。惟贤是择。使之怀保赤子。务固邦本。则三政自当各得其宜。此救弊之要领也。夫救病先治其本。防水先塞其源。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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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之策。特救其末防其流而已。况国家升平日久。恬嬉成习。以至无政不弊者。非一朝一夕之故。今欲仓卒矫救。臣恐扰民反有浮于三南之闹矣。夫人主朝廷之本。朝廷万民之本。伏愿 殿下先自 圣躬。恶衣菲食。勿御私供。省杂汰冗。爵赏勿滥。虽值 邦庆。恩科勿数。谴斥赃污。终身勿赦。晋接贤士。妇寺勿狎。则形端表正。风行草偃。万民归仁。三政之弊。将不救而自举矣。时按覈使朴公圭寿闻朝廷议变三政。亦叹曰人存则政举。千年旧法。何可一朝更尽乎。吾恐动而无成。愈失民望也。盖老成之见。不谋而同有如此者。是年以左部千总递归。 今上甲子。用备边司荐拜济州牧使。七月大风雨。全岛失稔。公捐俸米二千石。又竭力筹财。所赈活为九万六百馀人。赈毕招头民千馀人。设宴望京楼。命酒而谕之曰 圣上移粟蠲帑。拯汝辈于沟壑之中。此恩与天无极。汝皆知之乎。众皆北向稽首。又曰何以报之。皆逡巡未有以对。又曰当为汝告。报之之方。毋游汝手。毋惰汝躬。克勤克敏。以趋汝功。迓天之祥。岁用屡礼。毋俾艰食致忧于公。乃所以报恩也。皆应曰诺。又曰和汝室家。睦汝邻比。毋蹈匪义。以干有司。乃所以报 恩也。皆应曰诺。又曰 上有教令。毋贰汝听。 上有事役。毋爱汝力。不识不知。惟 上命是随。乃所以报 恩也。皆应曰诺。于是众莫不欢忻鼓舞而退。按管下守令。黜贪褒廉。一境肃然。明学校之政。躬率而诱掖之。岛民始知有儒者事。丕变獉狉之俗。丙寅以同副承旨 召还。是年秋。洋夷陷江华。时民不见兵者数百年。猝闻寇警。皆恟恟不自保。 朝廷设巡抚营。以公为千总。领先锋御之。 大院君亲临犒师。公曰军中以和为贵。愿使诸将勿生歧贰。共济大事。又曰杨根李掌令。某之师也。今将承 召而至。山林读书之士。岂有目前奇策可以破贼者乎。所奏恐不出治本二字。乞勿归迂远。优礼容之。遂行。军容整肃。所至招谕散民。俾各安堵。亲制檄谕贼以大义。奉常奉事韩圣根伏兵于文殊山城败遁。忽大雾。贼不得追。公夜登水踰岘。设疑兵以诳贼。贼放大炮。飞弹过顶。光芒夺目。众皆失色。公言笑自若。至德浦。相埋炮形便。默祷于江神。忽见鼎足山城突兀天半。如平生亲友举手相招。问知其天险可据。喜曰此吾歼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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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也。乃率五百馀人。各持二日粮。乘船欲渡。中军以大院君命致书使回军。公不从。众疑惧不欲渡。公曰贼据沁有日矣。我军尚未窥沁一步地。何以归面吾 君。乃拔剑誓曰怯兵虽十万无用。汝等皆去。吾独渡也。众乃渡。入据山城。僧徒迎告曰昨有贼徒入城周视。意甚乐。饮酒而去。意者其复来乎。即夜部分诸队守堞。使李濂伏东门。金沂明伏南门。天大明。贼果至。东南门伏发。自辰至未鏖战。贼酋鞭马而前。跃而坠。有能东语者曰不可为也。遂遁。逐杀百馀人。俱获其兵仗。我军死伤者四人。公枕尸而恸。吮其创血。一军为之感动。翌日江华城中贼亦退。公入城抚慰士女。欢呼塞道。军不得前。捷闻即军中超拜汉城左尹。亲校黄钟浩书示口不言平吴二字。公笑颔之曰是吾意也。遂上疏辞。略曰指挥节制。受于主将。赞划奋战。出于诸校。臣不能歼灭丑类。使一船不返。是臣之罪也。功于何有。盖始出军。以和同调剂为忧。先见果有在。而及功已成。不能无忮忌者。然殊不知公心固淡如也。军还授副总管。遍历总戎,镇抚,御营,禁卫诸营中军。己巳以左承旨兼司瓮院副提调。是岁冬。出为黄海兵使。壬申秩满。以军民之情。加任一年。癸酉正月。内移同义禁。六月擢拜御营大将。升资宪大夫知三军府事。差政府堂上。寻知训鍊院事兼左捕将。乙亥拜刑曹判书,禁卫大将。庚辰拜工曹判书。乙酉以梱帅臣父年七十。升资正宪。丁亥除督鍊使。以病递。自癸酉内移以后。爵位日隆。官不离身。然实无与于事。晚年见时局日艰。忧形于色。常愿速死。戊子十一月二十二日。以疾卒于家。寿七十三。公尝言我本寒士。死后必用木绵衣殓之。至是子弟从其治令。己丑二月二十二日。葬于果川南面富谷癸坐之原。配贞夫人固城李氏。郡守行俭之女。贞淑有度。御下治家。规矩斩斩然。无育取弟 赠参判勉洙之子柱显为嗣。武科汉城左尹。庶子柱谦前吏文学官。柱显三子。长景焕今宣传官。次升焕。庶子最焕。柱谦二男。长普焕。次幼。公天姿近道。孝于亲睦于族。忠国爱 君。出于至诚。早逢贤师。闻为学之方。卓然有以自立。而为禄养改业。非其志也。虽从事于靺韦之间。动遵礼法。恬谨自持。及贵愈自谦抑。终日独坐。手一卷书。默识其疑。质于儒生学者。虽贱且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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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焉。望之若萧然一寒士也。至其执守。有万夫不拔之勇。方其自通津入据鼎足也。答其子左尹书曰吾决死已久。何必多言。汝须勤读书。善养两慈。从侄柱石寄衣。且责其无书。公答曰吾上马忘家。出城忘身。所以无书也。今将渡海。誓不生还。遂弃衣而起。丙寅以后。 国家多变。士大夫多送眷乡第者。公独不为之动曰吾家受国厚恩。不幸则阖门同死可也。何以送为。为将号令严明。儒雅整暇。有郤縠祭遵之风。为官以教化为先。未尝违道干誉。至为民除害。如救焚拯溺。不为势屈。不为利诱。其在黄州时。有奉当路书来者。谋侵富民。公杖而逐之。为捕将。有民诉其妇为势僧所夺。公杖杀其二僧。并毁僧寮。武卫营亲军恃 恩横恣。公以御将颁其布。一卒恚布有污。裂而投之。公即收杀之。此皆人所难行。而公处之不疑。后亦无事。盖至诚大公。有足以孚于上下。虽死者之家。亦不敢怨也。壬午之变。乱军打毁诸帅第。至公所居。前队既入门乃觉。惊曰此梁大将宅也。麾众而退。南里人至今道其事。为文章词理赡畅。虽寻常题判。皆可传诵。常以禄之未逮。学之未终。为没身恨。其祭李先生文曰坐于家贫亲老。不能坚苦卒业。竟乃箕裘是袭。奔走世故。思得升斗之禄。用代负米。遂至久辞门墙。而禄亦不逮其养。进无裨补于国。退失先人期望。力不从心。孤负先生之至意。尚以存心行己。不敢不自勉。当官奉职。不敢不尽心。冀免大戾于是。皆先生之赐也。此可以见公平生之志也。公未贵时。梣溪尹公定铉一见亟重之。尝与人书曰某吾之畏友也。进善李公象秀布衣交也。尝曰吾独信某之守死善道。见危授命。二公世之笃论君子也。皆卒先于公而推许如此。盖不待盖棺而论定者也。允素不职公。丙子春。日本兵船入江华要盟。朝野忧惧。公时任禁卫大将。辟允为从事。即往投谒。公谓之曰公知相屈之意乎。若 国家有难。欲与之同死也。寇退又谓曰老夫不久于世。身后文字之托。愿以累公。允辄辞不敢。然心感知遇。未尝一日忘于中矣。癸巳秋。自沔川谪所蒙还桑梓。过都城南门外。公之季子柱谦甫抱家状来见曰。吾先君捐馆已六年于玆矣。状德之文。未有修正。曾有先君之遗意在焉。惟公图之。允盥读嘘唏而复曰我公之德之功。赫然涂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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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待状而可传于后世。然公之平日出处言动。无一不由本原中来。其立奇勋保晚节。亦本原中一事耳。是以世之尚论者。以公为功不掩其德。岂过语哉。谨依原状。为之撰次而归之。
云养集卷之十三(清风金允植洵卿 著)
 谥状(一)
  
从氏翠堂公谥状
公姓金氏讳晚植字大卿。初字器卿号翠堂。清恩君讳益鼎第四子也。妣贞夫人潘南朴氏。(已上世德具载清恩君墓铭) 纯祖甲午五月一日。生公于杨根归欤里。与叔兄心研公孪生而后半时。故序居第四。幼而凝重。不好嬉戏。若老成人。同窗诸伴。争长较短。公独屏一处。泊然若不闻者。同伴呼为大树将军。十九赴庠试。二十六拔解。辛酉中应制进士。己巳中庭试文科。遍历三司。庚午除龙冈县令。壬申除司仆正舍人检详。戊寅除侍讲院弼善。五月以 哲仁王后国葬都监都厅升通政。拜同副承旨,工曹参议。八月充日本修信副使兼全权副官。壬午复命。除参议。交涉通商事务,充保定府问候官。还拜大司成兼辅德。升嘉善除协办交涉通商事务。历拜汉城右尹,同义禁,同春秋,同经筵,同中枢,礼曹吏曹参判。甲申升资宪。除知春秋。充冬至兼谢恩使。乙酉复命。历拜诸曹判书,知经筵,春秋,义禁府,同成均, 宗庙社稷提调,大司宪,左右参赞,汉城判尹。丙戌差全权大臣定法国和约。戊子考试一所监试会试及广科庭试。己丑知敦宁分内医提调。庚寅加正宪阶。甲午夏除平安监司。乙未以病递还。此是公履历之大槩也。甲申十月。公奉使清之命。未发而事变作。时邻好已绝。举国惊惧。庙识欲去邠。一日 上召允植面谕曰此时 庙主。不可轻托。遍察在朝之臣老成忠实。无如卿兄。卿宜以此意传之。且授一封书。允植退与公开视。则 玉手亲书 宗庙提调金晚植七字也。另书一行曰国事至此。不可无缓急之计。托卿以此任。卿其钦哉钦哉。后事得平和。公亦出疆。至中途。上疏封还。时闵泳翊游览清国。路由两西。到湾府。探知公之在途清慎。以封书极陈西道民情。荐公以西藩之任。比公复命。藩任之说喧藉。而命不时下。左右有为公谋忠者曰近来使臣复命。皆有所献之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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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随俗。藩任可图也。公曰吾持鞭而来。无可献之物。且用舍在 圣简。何敢以贿求用乎。竟不厅。开国五百三年甲午之夏六月。清兵据平壤。被日兵所围。内外断绝。道路不通。公于是时。被关西按察之命。亲戚知旧皆为公危之。公慨然登途。略无难色。前至黄州。阻兵不得进。寓于正方山城。暑雨极备。资粮且乏。困苦难名。而自西来者传闻不一。物情汹惧。褊裨从行之人。举多托故辞去者。公皆夷然听之。至八月清师败退。日兵据平壤。兵燹之馀。人民逃窜殆尽。公以一马一仆。来赴于荡残之馀。营壁之间。遗骸狼藉。街巷之际。鬼燐闪烁。鸡犬不闻。人烟夐绝。公命残卒遗民。收骼掩胔。烧涤污秽。拊循招徕。流散者稍稍还集。而见其家屋残破。满目愁惨。又无修葺之方。举欲散去。公诚心慰抚。且捐其廪俸。招募工匠。葺其破户。补其坏壁。民始感喜。还者日众。时日本陆军大将山县有朋驻兵城内。将进攻辽沈。军械资粮。无虑数百万。荷委地方官以运输之事。公与其将官约定雇金。广募人夫牛马。且饬沿路郡邑挽到信地。严禁叩留雇金之弊。民皆争输而无沉滞之患。钱货流通。西民稍苏。日阵通译及使唤者。皆东莱釜山之莠民也。藉其势力。流毒民间。且种种滋事于彼我之间。几至失和。公命执其最甚者三人。数其罪而囚之。一城人心惶怯。若将有不测祸变。至有荷担而去者。日阵译差络绎来吓。以妨害军事。堕损交谊。公笑答曰若不诛此辈则两国交谊。无以得全。贵阵威信亦堕矣。竟命戮于市。日将亦无言。民心大悦。于是激浊扬清。剔弊补漏。守令牒报及吏民言事。苟利于民。无不立从。乱后全省复得苏完。寔公之力也。在任一年。以劳瘁得风痹證。舁还京第。自是闭门调痾。凡有除拜。皆不能就职。光武五年辛丑正月初六日。考终于京城斋洞第。寿仅六十七。是年正月二十五日。葬于杨州加五里艮坐之原。配杨州赵氏。县监有淳之女。右相忠正公秉世之妹也。先公三十七年甲子卒。后配恩津宋氏柱成之女。俱无育。取族人忠植之子裕章为嗣。官至度支主事。早殁。生一男一女并幼。公颀然丰晢。音吐洪亮。望之俨然若不可狎。即之谈笑乐易。和气满室。性宽厚而能容物。虽被呵斥。人无怨者。公兄弟五人。伯氏出奉忠翼公祀。仲叔季氏皆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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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笃行而不幸早世。清恩公及夫人高年在堂。公独侍侧。洞洞属属。左右服勤。年至五十。未尝析产而居。官俸所得。悉纳庭闱。无一私贮。必禀承亲志然后用之。公与心研公同时生。而事之极其敬爱。如温公之于伯康。疾病药饵。必躬自执。劳及卒。公恸甚曰人以兄弟之丧。谓之割半。吾直丧吾已矣。从子裕平早孤靡托。公抚养之恩若己出。己卯丁忧。服阕后始携眷入京供职。而乡中大小家一应调度。皆自京办送。壬甲以后。时局大变。在朝者皆得党派之目。公无所偏倚。訾议独不及焉。尝再使清国。一使日本。常以清俭率下。外国珍玩之物。一不买入。故所居研几萧然。不变寒素之旧。与人言。披露心肝。得其欢心。然却忧深思远。宴居常有不怡之色。自日本还。谓从子裕定曰吾观日本之政治修明。纪纲振肃。尚武鍊兵。有蒸蒸日上之势。与其官宪。造次谈话。必劝我以绝清自主之事。我若善用其机。则国之幸福。不然将来之忧。未可既也。临终忧念国事。申申如呓言。而终不及家事。呜呼贤哉。允植于公少一年。而自幼联衾而寝。同窗而学。科甲次第。官宦履历。略相先后。中年以后。常在患难之中。公知时事之不可为。未尝以身试验。故祸患不及于身。允植冥行擿埴。招人訾谤。公常哀而戒之曰君似遇而实不遇。事必无成。宜存猿亭之戒。(崔猿亭诗云孤舟宜早泊。风浪夜应多。盖知士祸之将作也。)允植深服其言而不能早泊。呜呼。负公多矣。公即世后十年。尚未有状德之文。顾今年辈耆宿。凋谢殆尽。知公之深。莫如允植。不敢以同堂之嫌。掩其懿德。谨摭其事实。撰次如右。告于太常氏。
云养集卷之十三(清风金允植洵卿 著)
 遗事(八)
  
家中旧闻(辛丑○不肖早孤。未谙家中故事。今谪居海岛五六年。老死无日。追忆幼时所闻于长老若干事。录置箧中。以示后承。六世以上。载于世乘及国史。故不录。曾祖以下 赠职。皆追书也。)
五世祖考缮工副正 赠吏曹参判府君。少孤多依伯姊灵城君朴公文秀之夫人。及长乐善好贤。居官清白。屡典州郡。所至皆有声绩。立石颂之。与栎泉,渼湖两先生为道义之交。始终无替。命其二子往学焉。今有栎泉书牍数十本藏于家。
高祖考高灵县监府君。与其弟瑞兴公。受业于栎泉,渼湖之门。长颀然白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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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眉。德性浑厚而内实刚方。莅高灵时。有奸猾吏犯巨逋。府君按之。毙于杖下。其子五人皆凶悍。走入京鸣冤跸路。声称滥杀。时 英庙最重滥杀之法。将置府君极典。举家惶怖。莫知所为。参奉府君以血书吁冤。卒得减死。定配于康津郡。
曾祖考 赠奎章阁提学府君。孝友乐易。风致豪爽。当高灵府君对簿之时。事将不测。府君欲以血书吁冤。积瘁之馀。割数指并无血。号泣罔措。有仆春成者从傍进曰小人之血。独不可用乎。揎袖刳腕。血下盈碗。遂蘸笔书原情上之。竟蒙减死康津定配之典。府君亦陪往焉。时家计傍落。初以白川郡有薄庄。举家就食。既又移寓于结城县。盖依曾祖妣李氏亲庭也。府君不以家事为念。常侍谪所。不离左右。高灵府君闷其幽郁。时命游览海山。遂纵观头流月出之胜。所至诗草盈箱。及解配陪还。而久苦风霜。又伤于瘴雾。竟不得寿。呜呼痛哉。府君下世之日。其仆春成号痛呕血而死。所乘马亦不食自毙。自是每值府君忌辰。别设酒食于廊庑。又置草料于厩。祭仆马终王考府君之世。府君号陶陶轩。有陶陶轩集若干卷,陶陶轩游览录若干卷藏于君。
王考 赠大提学府君性耿介仁恕。少负经世之才。虽居穷处约。常怀利物之心。读书不求文彩。惟义理所在。秉执不挠。梦梧相公深重之。尝入对 正庙。上问他日有谁可以担负义理者。公对曰在朝惟沈焕之。在野惟金某其人也。 上曰吾稔知金某之可用。然未识其文学何如耳。遂命制进三礼图跋。府君承命制进。 上览毕以御笔撺改数处。命还藏于家。自是大有登庸之意。每出科令。辄属意于府君。一日府君入场。闻御题先漏。遂怀卷不呈而退。一日又入场。有亲知来密告曰今日之科。非君则我。府君遂让之而出。如是凡三次。竟不中科。虽身在布韦。而名震一世。为时人所忌。退居于豆湖之四宜亭。湖上有读书堂。旧日翰林赐暇读书处也。内多秘府书籍。一日堂失火。府君督村人先搬书籍。移于他所。 上闻报大惊曰堂不足惜。奈书籍何。既而曰彼有救书之人。非所虑也。命掖隶驰马往探。及回奏果然。其受知之深如此。及 正庙宾天。府君因废科不赴。绝意荣进。并谢交游。辛丑时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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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府君出其所著文字及往复书翰。尽付于炎。阖家待变。而竟得无事者。以府君不登朝籍。且晚年韬晦之故也。然自是两世五六十年。为当路者所阴锢。门户寂寞。与遇祸家实无异焉。时继祖妣李氏在堂。又与婶姑弟妹同居一室。家无隔宿之粮。而食指众多。所需衣粮及婚丧大事。皆仰于府君。府君碣力摒挡。不至乏事。处心均平。调剂酸咸。不有私财。先人后己。家众无不悦服。忘其贫窭之为病也。居家百度井井有条理。推至里中事务。凡府君所经手。皆有成规。豆湖民以贩柴为业。每当船泊时。负者骈填。互相挤挨。多致驱伤。府君为之立规。使依次搬柴。至今遵行。谓之四宜亭节目。府君最重宗法。宗孙及妇虽服尽。必行袒免之服。时归川大宗外庭孤弱。戚里有得罪于名义者。欲与宗孙为婚。以掩其累。以 上命敦迫门长。使之主婚。举家惶惧。莫敢异议。至有怂恿劝成者。府君独昌言拒绝。竟破其婚。后以府君第二子清恩君入后大宗。辛巳秋。沴疾大行。府君以火酒及牛肉能胜沴气。家酿火酒。买牛宰之。分馈村人。多得济活。而府君以是疾终。痛矣痛矣。双女者祖妣黄氏婢也。性质直忠于所事。祖妣少时被家内尊党所忌谗间而幽之冷房。绝其饮食。家人莫敢救。独双女涕泣誓死。百方救护。潜买饼饵。纳之窗隙。诸如此类甚多。祖妣之获济。则双女之力也。至年老而向上深笃。语先考兄弟。必尔汝之。每及当时事。辄呜咽不已。年六十馀殁。祖考为给衣衾板材而厚葬之。命先考兄弟备奠往祭之。以酬其恩。
先考 赠大提学府君。性仁孝。事亲以诚。不见于色。祖考素患积气。房冷则肆。府君手持一索。入山拾松叶。包裹以归。朝夕亲烧房。使温凊得中。一日大雪尺馀。夜深不归。家人四出寻觅。老婢双女年六十馀。匍匐上山。每遇岩石稍凸处。辄号哭披雪曰我家郎君在此乎。鸡鸣雪止。府君自岩间携柴一担而归。闻者莫不感叹。府君丁家运之极否。丧祸之馀。家贫如洗。又连值九年大歉。殆不自支者数矣。而犹不懈于奉先之节。每得饭米。与先妣盥手导择而藏之。以供祭祀。府君常以乏嗣为忧。晚年始生不肖。至五六岁。府君手书尚书禹贡篇孟子觳觫章及周兴嗣千字文授之。皆能上口。府君甚喜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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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弟清恩府君曰吾家香火之托。只有此儿。江村贸贸。不可以养儿孙。汝其率去。与诸侄儿同塾读书。庶有成就之望。逮壬寅春冬。不肖获罪于天。叠遭两丧。呜呼痛哉。癸卯春。奉灵筵与二姊一婢。(名吾穆)就依叔父母于归川。叔父母抚爱鞠育。过于诸子。三十年不离膝下。几忘孤露之苦矣。
贞敬夫人尹氏遗事
夫人尹氏坡平人。石门先生讳凤五之五世孙。祖郡守庠一。考学生栳。妣南阳洪氏英燮之女。父母俱有至行。以孝称于宗党间。不幸蚤殁。 纯祖甲午十一月初二日。夫人生于京城西部盘松坊。四岁而孤。育于外祖母金氏。性婉顺。与物无忤。又善忍耐。寒不觅衣。饥不索哺。盖自幼天性然也。十七归于余。余时在杨根清恩公第。舅姑亦俱亡。事叔舅姑如舅姑。叔舅姑抚爱恩遇。过于诸子妇。族大母申夫人尤钟爱之。常曰得妇如尹氏女。其家安有不昌者乎。癸酉夏。余携眷入京。家于壮洞毓祥宫傍。八年食贫。无戚戚之容。庚辰余除顺天。将率眷赴任。问债帐几何。曰无。余曰虽然岂无用处。遂以万钱分给邻里亲知。其清洒如此。到郡不通干谒。不纳私馈。清净如在家时。辛巳递归。移居于谏洞之第。余以领选使赴天津。将有数年之阻。夫人夷然不示怅别之色曰夫子有四方之志。此行固其志也。愿努力 王事。无以妻孥为念。壬午军变。讹言日起。声言奉使在外之家。必不得免。人多劝避。夫人不为动曰我家无罪。岂有玉石俱焚之理乎。是年秋。余随军东还。患难之馀。家众团聚欢甚。然夫人已得病羸瘁。时事务冗繁。食指猥多。屋窄不能容。买新屋于安国洞。夫人坚不欲移曰此已足矣。何以广为。既而为家众所逼。不得已移居。常悒悒不怡。癸未病剧。 上问裕曾年纪于侍臣。对曰二十二。 上曰可以仕矣。欲官之。余欲慰病怀。从容语及之。夫人愀然不乐曰夫子既无功骤进。儿又服官太早。祸不远矣。何不惜福留馀地乎。余为之悚然。力辞得免。是年七月二十六日不起。年仅五十。葬于杨州月谷先茔下。追 赠贞敬夫人。生一男二女。男裕曾。后官至参书。娶恩津宋氏参议绮老之女。继娶德水张氏黯之女。女长适南阳洪思弼文科侍读。次适延安李教宰主事。夫人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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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直柔婉而已。三十以后。性却方严刚正。人不敢干以非义。教子女御婢仆。森整有法度。不作不经之事。不受无名之馈。不喜游嬉。不蓄玩好。每妇女之会。言笑哑哑。道人雌黄。夫人手执一片絮。褒然若无闻也。尝以不逮舅姑为至恨。移孝于奉先之节。极其诚敬。族亲婢仆辈。或有夤缘干嘱者。虽小事必严辞斥之曰此非妇人之所可与也。亲党有被人论劾罢官者。夫人但伤叹而不怨劾者。其持心公正如此。世俗嫁女。装送甚盛。又以衣裳酒食。馈遗相续。至鬻田产以博其舅家之欢。夫人独深非之曰女自有夫家。父母私恩。不可数得。岂可终身为婿家之役乎。尝值其生日。子妇之亲家依俗例盛备酒席而进之。夫人麾之勿令入门曰此非吾家之规。但使新妇孝顺。吾心即安。何必效俗例乎。性不信鬼神禨祥之事。尝夜坐有啸于庭庑之间者。傍人皆惧。夫人曰安有鬼耶。审听之。乃微笑曰鬼亦能啸乎。鸡登埘而鸣。犬嗥如人。人皆以为不祥。夫人曰此鸡狗之病。于人何有哉。后亦无验。其子女亦习于闻见。斥巫觋戒游荡。耻干嘱绝忮求。随遇安贫。不慕人之富贵。皆夫人之教也。壬午东援诸将。闻夫人之风。莫不贤之。及没周馥玉山,吴长庆筱轩及其幕友张骞季直等。皆有挽联。袁世凯慰庭为之述行录。
家藏参书遗事(己酉)
金裕曾字景鲁。清风人。中枢院议长允植之子也。母尹夫人尝梦异兽如熊罴。入怀而有娠。 哲宗壬戌十二月二十七日。生于杨根归川之天云楼。从祖清恩府君抚其顶曰此吾家千里驹也。遂命小字曰千驹。幼而朴钝。其命名与字。盖取曾子之鲁也。号曰跂齐。亦不肖者跂而及之意也。及长识解明达。秉执坚确。平生少许可。不妄交游。先行后言。贞信自守。侪友皆敬而爱之。性不诡随。疾恶如雠。人有过。面责不少假贷。然不向人扬之。故人无憾意。壬申随余入京。学于壮洞私塾。十六岁丁丑。委禽于怀德宋参议绮老之门。庚辰随余往顺天任所。辛巳余以领选使赴天津。儿守谏洞新第。自是专干家务。持身俭约。处事周密。婢仆皆凛遵其规。其妇宋氏亦贤孝。家人咸宜之。壬午余东还。所带机务处。职务殷系。非徒家事无可顾之暇。又兼沁营亲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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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文簿堆积。无以领略。儿从傍究阅。悉得其要领。每有疑询。辄为之条陈。补余不逮。将吏之能否。皆默识之。遇有任使。取决于儿。各适其宜。后任兵判广留时亦然。 太皇帝常俯询儿名于侍臣。欲官之。时尹夫人卧病在床。余为道其事。欲慰病心。夫人愀然不乐曰儿年尚幼。何以服官。且夫君既无功骤进。儿又早官。非家门之福。余感其言。力辞寝其命。癸未秋。丁尹夫人忧。自是连服齐衰三年而降期者三。实具三年之体者再。忧患连绵。丧祸荐叠。儿素有积气。劳瘁备至。遂成痼疾。丁亥夏。余以罪谪居沔川。自是父子睽离者前后二十馀年。家素清贫。又无宦业。徒以制节谨度。坚忍耐苦。家众赖以得济。谪居不至绝粮。甘旨时物。随便相续。宗党婚丧。随力捐助。亦未尝向人说贫。虽家人亦不知其不堪之忧也。庚寅余自灵塔移寓于山下花井里。儿携妇来会。(时前娶宋氏已亡。今来会者继娶张氏也。)数年离居之馀。家眷复团聚。儿为之治第。莳花种蔬。酿酒蓄果。时邀耆老诗伴。登山临水。以慰余心。甲午夏。京中时事大变。余以外务督办。兼任沁留。承 召赴阙。举家还京。是年儿始筮仕。拜翊卫司洗马。升副率侍直翊赞。时国事艰危。忧虞溢目。如在刀山剑水之间。父子退公。常相对忧叹。乙未腊月。时局又大变。政府颠覆。余免官屏处郊外。日夕待变。儿亦出为 永陵参奉辞递。光武丁酉冬。台章复发。祸几不测。幸蒙减死。 恩谴济州。流终身之典。儿为之俶装办费。奔走殚竭。从兄翠堂公叹曰丁酉山诗云独有一子孝。真此儿之谓也。自是父子又分张。居济州五年。智岛七年之间。京乡调度益窭乏。儿竭力摒挡。节衣贬食。烝尝无阙。其间又丧其妇张氏及幼子沁得与德室母子。家眷又一空矣。每从邮便付书家中细事及时毛。纤悉无遗。联篇累牍。瞭如目击。其笔札工妙。辞意明晰。虽仓黄急遽中。无潦草之迹。道远不能数来。每岁十月。趁余生朝。必自京来会。觞酒炙肉。与宾客共乐之。每值天寒风高。归期甚迫。余促令回程。辄迟迟不能决。拖至四五十日。依依不忍舍去也。癸卯春。有一姻戚自日本游历归。留宿于家。有人诬告与国事犯相通。滞囚监狱。验之无实。犹阅六个月始放。方入狱时。内外不通。人皆危之。儿动止如常。无一语自明。狱吏皆敬重之。不敢侮虐。是年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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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于智岛。余握手悲喜曰不图复见汝面也。未几急电自京来到。以乙未旧案。祸机复张。满朝声讨。朝夕将有拿命。或有后命。未可知也。儿惶怖相守不欲去。余谓曰去矣无恐也。人言太不称情。非真有欲杀之心。意者其间有跷蹊乎。既而风波果息。至隆熙元年丁未夏。余蒙宥还京城翼洞之第。父子复得相聚。儿喜谓人曰吾亦有奉晨昏之日。虽死无恨。内部大臣任善准素重儿才。辟为内部书记官兼文书课长。戊申任君迁度支。又辟为秘书官。儿久病咳喘。瘦削日甚。犹力疾视事。时百度更张。案牍甚繁。儿综理微密。事无遗滞。是年六月。余奉使日本。八月复命。儿犹课日仕进。至冬病转深。不能振作。盖屡年积瘁忧劳。仍成肺病。医士安商浩诊之曰肺虫已生。无药可治。连用本国医方。以补元气。奈本源已削。药不能救。己酉春病笃。贴身床褥。昏昏厌人。长女洪室闻其弟病来视之。儿回顾曰姊来乎。喜动颜色。自是令其姊日夜抚摩曰。我心甚安。独不见季姊也。竟于是年三月二十六日辰时不起。得年仅四十八。将死之夕。余问立后事。儿曰凤寿(后改麒寿)可。翌日驰书告讣于从侄裕定天安财务署任所。得其回答。遂以裕定之次子凤寿为嗣。是年四月初三日。葬于杨州之平邱先茔。前娶 赠淑夫人恩津宋氏。继娶 赠淑夫人德水张氏。俱已先亡。各窆于月谷先茔。至是改葬合窆于平邱。无子。惟张氏有二女尚幼。呜呼痛哉惜哉。儿骨格森耸。动止不苟。人以为有寿相。谨慎持重。寡言笑。居家肃然。妻妾不敢亵。儿女不敢仰视。平生畏约愁慑。然不形于色。处之夷然。性正直无私。不喜面谀。阴阳巫祝蜡貌卮言之人。望之而色沮。不敢逞辩。为人谋忠。必有终始。治家规模井井。尤善于保守。余离家多年。意谓家中旧物殆无存者。及还见书籍器服。一如数十年前出门时。虽敝笥缺壶。皆有簿记藏之。卧病垂死。口不能言。犹处理家事。纤毫不漏。自伤先死贻累于父。戚戚然动于颜色。屡发歔欷。呜呼。大命在即。而犹顾恋老父。岂不伤哉。尝随从叔翠堂公西游天津。及还人问东局事。答曰曩吾亦谓天津武备足以御侮。今观之。徒费财耳。虽有利器。无可用之人。与无器何异哉。人曰我国何如。曰我国素无武备。今之患不在武备。患无信耳。无信无备。何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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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吾不知税驾之所也。其后东洋祸败。皆如其言。凡事熟虑而后行。可行而后言。所相识者有疑事。多来取质曰。与跂君论事。鲜有败失。为文不修篇章。条理明鬯。切近适当。笔摸颜鲁公争位帖。字画典雅。而未尝为人挥洒。又无收拾之儿孙。故身后遗迹。荡然无存。余使家人揭取楹联壁帖若干字及所书诗轴书札各若干幅。载之于帖。又聚知旧相爱者及当世能文之士挽诔哀辞追悼之作。别为一帖。属麒寿藏之。呜呼。吾儿生遭险衅。佗傺困苦。不能展其志业。寥寥不朽之资。乃止于斯。岂不哀哉。卒哭之夜。耿耿无寐。陈迹森罗。不忍泯没。灯下胡草。略述其生长时事。呜呼。父而誉子。乃痴人之事。吾真痴人乎哉。盖亦不得已也。
赵忠定公(宠熙)逸事(庚戌)
国家失治五十年。忠臣志士忧愤时事。欲挥戈挽日。投木填海。功绪未就。恶名先加。骈首就戮。莫能自明。上下叆昧。忠逆倒置。世人亦莫知其端。此有识之士所以叩心推胸叹息而痛恨者也。如故忠定公赵宠熙。功绪可谓就矣。挽日填海之志。可谓遂矣。奈之何忠勋未彰。奇祸先罹。抱冤九泉之下。无一人如朱勃之追讼者。岂不可恨哉。粤在乙酉春。奸细辈矫命缔约。密请保护于某国。滔天之祸。迫在朝夕。而举国瞢然不知。并不知保护之有何等关系。文武恬戏。呴呴相乐。公以微末部官。慨然发愤。发其机秘之谋。捣其阴私之窟。明张声讨。以唤惺一世之耳目。于是有约各国。无不知之。或飞电来讯。或派舰据要。海内为之哗然。而情状掀露。奸谋遂沮。是时余在统理衙门。声明各国。自今交涉外国。非有本衙门调印。认以无效。盖自是宵小不得售奸。而怨毒于公亦深矣。呜呼。公以一身为牺牲。保有国家数十年自主之权。其卓节伟功。如彼章章。而竟为奸细辈中伤。身名俱灭。便后之人不知曲突徙薪之为上功。岂不重可伤哉。余目击当时事。今年老垂死。不忍终默。略记所见。书付公侄今农相重应君。以示公之子孙。
云养集卷之十三(清风金允植洵卿 著)
 祭文(共二十四。录十九。)
  
祭凤栖先生文(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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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哀哉。先生处世。一何厄也。夫道有兴废。时有盛衰。倡之于已废之后易。救之于将废之日难。已废之后。惩艾已久。人心思善。如有一言之倡。人之归之如水就下。此正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日也。将废之日。姡侮已久。人心思新。虽有一言之救。人皆揶揄望望而去。适足以驱之而已。此正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日也。先生处将废之日。怀匡救之志。慰譬诱掖。人不入其彀。激昂奋发。人不从其后。孳孳矻矻。四十馀年。顾影独立。谁与为伍。其所以腐心肠费唇舌而苦不知止者。乃欲拯救于陷溺耳。何期反以此见笑于人。而适足为驱之之资耶。呜呼痛哉。某年冬。北山下诸益。夜会于安坐室。小子亦参其末焉。及归秉烛先后出门。先生送之至户。凝望良久。叹曰嗟乎。吾独不得如是耶。此言盖闷近日学者之无朋也。今先生已没。而向日夜会之人。又落落而不易合矣。呜呼哀哉。先生之灵。其在与否。未可知也。先生之心。耿然不灭。千万世之后。如有得圣人之道而传于世者。先生亦必欣豫于冥冥矣。呜呼痛哉。
祭从氏心研公文(丙寅)
维岁次丙寅六月某日。从弟允植。谨操文哭奠于先从氏心研公之灵几曰。呜呼哀哉。自兄即世。转辗沉思。究兄所以不得其寿者。追恨无穷。兄何不赋性忍戾。忤贤拂亲。贪鄙自好。而不顾人之言。至于年老气衰。辅之以众子孙。而门户既成。乃能勉强下性。反得良善之目。世之人多有如此者。使兄若是。吾辈晚年湛乐。不犹愈于良朋友乎。兄何不绌其聪明。惰其精力。言未必信。行未必修。使父母不足爱也。兄弟不足敬也。朋友不足信也。婢仆不足慕也。生而愦愦。不足为有无。没而泯泯。不足深惜也乎。兄何不舍其冰檗。混其泥糟。杀廉毁防。饰其衣马。以鬻于当世市交之门。庶几幸沾一录。否则或有知世间有某人者。犹愈于寂寞良已乎。呜呼。自兄得病。尝小心摄养。凡害于病者不敢涉也。择坐而徐行。计匙而饭。调气而眠。喜怒不极其情。口不近齧切之物者四年。盛夏闭户。不敢受风者。殆将十年。备尝人之所不堪之苦。而卒不免短促以逝。呜呼。兄何不早驰骛于声色酒食之场。恣情究欲。以尽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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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可乐耶。呜呼。仲氏殁而兄病添。季氏殁而兄病剧。兄何为徒慕至人之养生。而不能学至人之旷达理遣耶。呜呼。使兄忍戾必寿。愦愦必寿。冒廉必寿。恣纵必寿。旷达必寿。有此五必寿。而兄不学为者。以有天赋之美。不自能变。而天又不助成其美。摧而残之。抑又何哉。兄之不有此五者。君子之所不恨。而弟独恨之。身孤而望切。情至而辞苦。望切而意难穷。辞苦而无所裁。呜呼。六月徂暑。炎风始发。幄帷飘扬。启户咿戛。我适自南。亦既踰月。庶几执手。劳苦叙阔。邈无闻知。陈辞何为。死者长逝。生者长悲。呜呼痛哉尚飨。
祭金雪巢子(鹤远)(丁卯)
呜呼。雪巢子常欲得死所而死矣。而今乃死于牖下乎。吾于今之世。得彷佛乎古之人者。惟公而已。公今果作古之人也。呜呼惜哉。雪巢子吾始与公结识于星山。方其才富气锐。争名斗艺于刻烛之场。与人言不相下。翘翘自好。吾以为科目中人也。及乎旅食汉师。余从兄学海公延致家塾。尽出其所藏书籍。恣其探搜。日夜孜孜。殆忘寝食。凡一阅者终身不忘。下笔顷刻易数十纸。于诗文尤推东国先辈。以为气力敦厚。此盛世之作也。明季以来。中州作者非不淘洗精神。新观其趣。亦衰世也。舍此而从彼者。不亦惑乎。吾于是以公为博学能文之士也。既而介余游于稷下俞先生之门。与俞门诸益相友。讲讨四子之书。公于是书。所尝日夕诵肄者也。独未试其践履之工耳。自是粹然以为己为归。不复以他事婴其心焉。吾于是以公为学问之士也。及夫焚藁废举。归家养亲。足不及城闉者殆十馀年。至性笃行。闻于乡里。以暇日授徒。必先教其为人之方。学者争奋焉。邻宰有疲软旷职而不能去者。得公一言而解绂。壬戌春。岭湖间民扰煽起。人无贤愚。皆不得免焉。公独晏然不为之动。晓譬邻里。邻里亦恃公以安。乙丑夏。有皇庙撤额之命。公闻之痛哭。自岭至湖。为文以祭于华阳书院。题诗八截于洞门。辞皆悽怆危激。见者莫不吐舌焉。呜呼。吾每见世之人。言行相近者。百无一焉。独察公之所为。其行常在言先。言而无实者。耻之若挞之于市。故其行绰然而不苟。皦然而可复。如公者岂可谓今世之人乎哉。吾于是以公为古之人也。呜呼。吾与公地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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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省。山川间之。岁一有便。每致手书规勉。忠厚良至。虽未能万一副其言。然于吾心常切敬畏。如在左右而偲偲切切焉。而今以后。更不可得闻矣。呜呼哀哉。雪巢子学吾可勉。惟子之博识吾可及。惟子之卓志吾可励。惟子之确。董生称孝。老死贫穷。叔度汪汪。不闻其终。人以此晦。青云莫附。伯道无嗣。抑又何故。垩庐未撤。城隅先崩。其人如玉。在彼中陵。善不可劝。恶不可惩。公迹可传。谁复记载。我以文哭。庶见其槩。呜呼痛哉。
祭族大母淑夫人申氏文
呜呼。小子鲜民之幸生者也。昔我先王母下世后三十有二年而小子生。生八岁而遂失怙恃。癸卯春。归于我仲父。随二姊从一婢。苴杖而入门。羸悴零丁。貌不似人。大母一见而怜之。置之诸孙之列。自是抚养如一。恩意备至。而小子亦得日夕承欢。怡怡融融。浑然忘其孤露之苦也。及至长而有室有子。未尝不喜动于色曰汝家将兴矣。又曰汝宜速兴汝家。吾安得见汝之成立也。小子有疾病行役。辄致忧劳。夜不能寐。推是念也。至于妻孥。亦皆曲施慈覆。无所不至。往往出于诸孙若诸孙妇之右。虽婢仆辈窃相异之。然亦帖然无间语也。呜呼。承受是恩。将何以仰报。惟有暗祝无疆之寿而已。天不鉴诚。遽有今日。大母之享年。为八旬有四。而小子之得侍膝下为二十有五年。则小子于此。夫何慊何恨之有。但岁月既多。受恩弥深。使小子念祖父母父母之恩。索然而若忘。念大母之恩。沦肥浃髓。虽欲忘之不可得也。呜呼。大母自入我大宗之后。扶危兴衰。功德至著也。至若庇养小子。岂足以增其懿德哉。虽然此实人人之所难为。而人人之所难得者也。夫人人之所难为者。大母既施之于小子矣。人人之所难得者。以小子之鲜民无禄而得之于大母。抑又何福耶。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尚飨。
祭武壮公吴(长庆)(甲申)
光绪十年六月二十日。朝鲜某官某等。谨具菲薄之奠。哭告于故建威将军广东水师提督筱轩吴公之灵曰。呜呼哀哉。惟公河岳钟气。江淮知名。结发从戎。忠孝扬声。虎臣矫矫。为国干城。儒雅征虏。老成营平。维岁壬午。东藩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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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变起肘掖。遂及宫省。积酝乃发。恣睢悍犷。为枭为獍。谓时可逞。臣民扣胸。吞声咽哽。毋曰高高。天子明圣。乃眷东顾。命公往抚。不可长乱。不可极武。公承皇谕。仗其钺斧。登舟誓师。渊渊其鼓。朝发罘。夕次马浦。靺革跄跄。大旆央央。薄言震击。锄其强梁。歼魁释从。惨阴舒阳。士女欢呼。观者如墙。谓公杀我。公视如伤。繄彼忠原。翟褕潜光。遣师迎銮。万民所望。悲喜蹈舞。我冠我裳。公留在都。恃而无恐。励操冰檗。厚施薄奉。民怀其德。士戢其勇。扶我欹器。居然用巩。凡吾二三。碌碌无似。谬蒙知奖。屡陪燕喜。勖以道义。勉以纲纪。忧我国事。若恫在己。无狃暂安。天命难恃。悚息不忘。言犹在耳。自公赴津。日望其回。移节驻金。如婴失怀。四月维夏。公有书来。我在金州。与朝为邻。呼应相通。视昔加亲。奉书阅月。凶音遽臻。孰谓此言。转眄成陈。昊天不吊。丧我伟人。我王忉怛。群公廷绅。耆老民庶。莫不沾巾。彼顽馀孽。同声咨叹。汉水朝海。滔滔不还。顾瞻大局。靡所底安。东城之隅。遗躅所在。此都人士。公之所爱。相率拜奠。举酒以酹。灵其来歆。庶闻謦咳。
祭子妇孺人恩津宋氏文(己丑)
岁在己丑之六月二十日甲午。亡子妇凶音自京来。云养老舅。时在谪所。含哀未泄。粤三日丙申。收拾惊魂。缀送数行文字。使子裕曾替告于其妇孺人恩津宋氏之灵曰。呜呼哀哉。呜呼惜哉。柔婉之性。清淑之质。孝顺之行。宜获厚报。而反致夭折。此非汝之故也。一则由吾之获戾神明。使汝罹其馀殃也。一则由吾之福量浅鲜。致汝孝养不尽也。我方自悼。何暇悲汝。呜呼哀哉。汝自丧姑以来。依依若孩提之靡恃。视余如父。余亦视汝如女。舅妇之间。以恩掩义。然洞属之诚。亦不少弛。此人之所难行也。丁亥夏南迁时。人谓朝夕当有赐环之命。余亦不欲以少别示眷恋之色。临行匆匆。出门不再顾。呜呼。孰知一别三年。仍成千古之诀耶。呜呼哀哉。汝之归宁既久。得病又半年矣。汝之两闱忧念之馀。方日夜盼望好音。今得斯报。当何以为怀。呱呱两稚。不识母面。虽幸而得长。宁不为终天之恨乎。累代宗祧。时节烝尝。谁与之承奉。接待宾客。给使奴仆。虽为之料理。吾家素贫。正赖贤妇以拄持。今焉一朝。如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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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之舟。茫然不知涯岸。惟一父一子。落落相望。此岂可堪乎哉。呜呼哀哉。以汝之德性。不免无子而夭。天理不可谌也。然吾儿他日幸有室而有子。则可继汝后。勿以此为悲也。闻汝将归葬于月谷山下。此是吾家世葬之乡也。若泉台有知。汝从汝姑。晨昏承欢于吾父母之侧。安知泉下之乐。不减世间乎。汝以此言。归白汝姑。吾亦非久住于世者也。相见匪久。曷足深怅。呜呼哀哉。呜呼痛哉。
祭沈河阳(定泽)(庚寅)
庚寅某月日。故友沈君止仲。没于河阳任所。返魂于龙山旧第。余在谪中闻之。悲不能已。作祭文一通。略述其平生。与夫吾两人相与之情。使家儿裕曾。操文代奠于灵几而告之曰。呜呼止仲。邦国之彦。筠心松韵。玉琢金鍊。学袭家庭。望重士友。律身清苦。处心忠厚。乐道人善。志存推毂。面折人过。义切攻玉。屏妓山寺。习去搏虎。题诗浿楼。笔凌鹦鹉。布衣抵掌。势忘卿相。正言谔谔。其气行行。郊舍荒寒。左右图经。编摩礼书。先志克成。宗生垂老。得郡如斗。报国庇民。惟此藉手。赈饥活青。敷文化蜀。治规井井。为一省则。才优用小。年又不假。彼骥服盐。顿于中野。昔岁丙戌。余遭人言。待罪龙山。大观是邻。(大观沈君所居亭名)君携襆被。潜于郎署。朝闻卸直。夕必来顾。扬古扢今。其乐纚纚。风雨窗灯。鸡鸣不已。子谓余迂。妄婴世故。余谓子戆。太明好恶。子之耿介。而处涂泥。子之肮脏。不合韦脂。黜聪弃智。宜返纯嘿。潦到卑官。焉知非福。子佩南符。余窜沔州。不见芝宇。倏更四秋。我罪当死。命如一丝。君体尚康。寿考可期。奈何使我。遽先哭君。哭君何处。天涯停云。
祭李青阳春沼(渊翼)(辛卯)
呜呼春沼。古之良士。今之完人。公之事亲。老而孺慕。不有其身。公之交友。久而愈敬。以辅其仁。人皆求进。奔走匍匐。公独逡巡。欲浪弥天。滔滔灭性。公独抱真。弃官如屣。怀归如渴。发于吟呻。(公在馆洞时。尝得重病几不起。病中作田家乐十首。以示欲归之意。)昔岁癸甲。我直閟宫。与公为邻。携酒论文。促膝谈心。无夕无晨。自坠尘网。解携分隔。垂二十春。嘉陵清幽。硕人之轴。望之难亲。我窜南服。一见公书。摩挲弆珍。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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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健。后会有期。讣车忽臻。呜呼如公。何处得来。肫肫其仁。谦虚其衷。耿介其操。乐易且淳。今世之人。始欲自好。鲜不缁磷。维公处世。始终无瑕。惜不逢辰。泉台之下。乐子无知。生独悲辛。宿草不哭。我怀何堪。万事已陈。缄辞替告。山川遥遥。有泪如绅。
祭朴甥(用雨)
维岁次辛卯十一月辛酉朔二十一日辛巳。内舅累人金允植。驰使公州属坪基李甥秉圭。操文替于亡甥侄朴子相之灵曰。呜呼哀哉。呜呼痛哉。汝之生何其穷哉。孩提失怙。不识父颜。养于偏母之手。辛勤鞠育。保有今日。而贫困病瘁。流寓漂泊。计四十三年之中。终未得一日启齿。亦未有一事可以自慰者。而又竟不免于夭耶。夫今世之赋命险蹇。莫如余甚。而汝又更甚于余。何其穷哉。汝生于杨根之归川。始生之朝。有鸿雁数百来集于田。余谓汝他日羽仪之兆。名以识之。及长沉静而有守。简淡而不苟。识解笔札。不后于人。意以为在邦必达。庶符鸿集之应。竟不获一命而死。使异兆美质。泯然无徵。天理其可谌乎。辛巳秋。余有天津之役。汝实随行。左右服劳。迨壬午东还。同行之人。各以其劳。多被提拔。独不及于汝。吾非不欲为汝丐恩。而以汝行谊闻望。自当平叙以进。不必苟且为欲速之计。故迟之耳。孰知一年之间。事机倏变。祸起同堂。遂坐为枳废之人。岂非命耶。呜呼。寄寓他乡。穷迫无聊。老母病妻。弱子室女。所望者惟汝一身。而今宛其死矣。谁将养老。谁将救病。谁将教子。谁将嫁女。若冥漠无知。一去而不顾则已矣。如或有知。必回遑踯躅。掩抑而不忍去也。呜呼哀哉。吾既老且僇废。不能出门。汝则贫病难以致身。相见固未易。然自吾南窜以后。汝三来见吾。是知生者犹有会面之日。自今以后。不可复见汝面矣。呜呼岂不痛哉。尚飨。
祭俞林川兮居(镇一)(壬辰)
维年月日。累弟某。以名在囚籍。不能越境而吊。谨具酒果。替送曾儿。哭告于故林川郡守兮居俞公之灵曰。呜呼哀哉。公昔家京。弱冠结识。徵会文酒。接武场屋。翘翘后进。待公定价。轰轰谈笑。风流倾座。浮沉宦途。我西公南。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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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泛。岁月侵寻。天悯我辈。衰暮久离。故凑奇缘。于海之湄。公之寓唐。我适窜沔。亦有石云。其室则近。惟此三人。虽非骨肉。穷途相顾。义重恩笃。灵塔兀兀。禅室幽幽。门开蒋径。以邀羊求。良辰赴约。画如师律。自戊至壬。岁常六七。或驴或舆。或信或宿。或弹或歌。或吟或噱。皓发映松。乌藤披草。酒半颜酡。意气还少。仰攀绝壁。俯濯幽泉。惟公最健。众惟地仙。人世几何。倏如电惊。期保岁寒。以娱馀龄。小春之席。丁宁留期。不冬则春。兴来披衣。积雪岩扃。有伻叩扉。不见公书。乃见公讣。举室惊呼。苍黄失步。独有衰翁。弹泪长啸。南望元坪。驰书相吊。书来同情。愈增悲叹。我不悲公。悲我无伴。谁起余慵。谁慰余独。譬彼鼎铛。先缺一足。莲峰之侧。嵋山之岭。如闻履声。如见笠影。呜呼已矣。胜事不再。苍苍梁月。千古永晦。我作累囚。不能匍匐。操文具酒。送儿替哭。公灵不远。庶闻我言。慰若平生。歆此一尊。呜呼痛哉尚飨。
祭黄紫泉文(癸巳)
呜呼哀哉。公与我托契仅七年耳。从玆以前五十年间。公不知有我。我不知有公。向使我不作南迁之行。遂作永世不相识之人矣。又岂有今日之悲乎。夫何违少壮之时。去繁华之区。衰年相遭于荒寒之野。寂寞之滨。一唱一和。乐而忘忧。若将一日不能相舍者。然今又翩然作异途矣。其未识也。为五十年。行路之人。其既遇也。七年之间。容光声气。未尝一日不接。其已别也。又作千万世不可复见之人。是何离合之恍惚无端耶。呜呼。逢短而别长。欢少而悲多。自古皆然。夫何足云。吾将求诸四海之内复得如公者而与之友。岂无伯喈典型。可与共饮者。惟灯前评诗。酒后抵掌。终未能忘情于公矣。每于昔日文酒之会。社中诸人俱到。而必先同黄紫泉来否。如云不来则满座为之不乐。必邀致乃已。其风流弘长。老而弥笃。于此可见。他日社会。独不见公。将何处相邀乎。呜呼哀哉。万事已矣。多佛之山。松柏郁郁。是公平日所占之幽宅也。公既长往高卧。春秋霜露之交。受孝子慈孙之享。虽非先兆。可以安魄。庶乎无馀憾矣。若遇风清月明鸟啼花落之时。能不思故人一杯酒乎。公于此亦必不能忘情也。为我问俞兮居。泉台之下。有何乐事。携手同归。使我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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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伥伥而独悲乎。呜呼哀哉尚飨。
祭李积城研史(万翼)(甲午)
维甲午二月。愚弟金允植。闻李兄之讣。衰老且病。山川间之。不能匍匐泄哀。掇数行文字。替送家儿裕曾。以是年三月干支。谨具酒果。告于故积城县监研史李公之灵曰。呜呼哀哉。我之不见兄。凡几年所矣。比闻兄衰惫已甚。不如曩时。然吾眼中犹想其仪容。颀然而晢。渥然而丹。风采神情。爽爽然昔日云岳饮泉北郭尝樱之时矣。呜呼。但见垂老之面。不见既老之容。风波契阔。遽作千古。此恨可穷乎哉。呜呼哀哉。卑谦以自牧。忠厚以与人。兄之襟怀也。御家以勤俭。居官以清白。兄之素规也。平日群居。退然若无能。莅事刚毅。不为势要所夺。兄之执守也。进无求庇。退无怨色。志不忘乎沟壑。兄之雅操也。古之所谓危行言逊。不辱其身。不羞其亲者。兄真其人也。孰知今之世。居官行己。尚能持士大夫之风范。有如吾兄者乎。呜呼。生不见用。死不见称。非兄之疚。乃识者之忧也。至如琐琐之谊。区区之情。又何足道也。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尚飨。
祭甥侄冰库别提李容圭文(丁酉)
建阳二年岁次丁酉三月壬子。内舅金允植。衔哀抒情。遥替哭告于故冰库别提李甥孺南之灵曰。呜呼痛哉。吾得汝书。才隔宿耳。病困倩写。辞意恻怆。末有手书十数字。以慰余心。字画颠𥳽。形如涂鸦。徐以察之。似是绝笔。而恋恋告诀之意也。余执书反覆悲叹曰。吾甥岂至是耶。默祷神明。犹冀万一之回棹矣。翌日凶音踵至。呜呼。此真丧余已矣。吾方罪废荒郊。老病垂尽。风霜摧折。肝胆枯落。去死只一间耳。奈何一线视息犹存。忍见吾甥之死乎。吾本宗子侄鲜少。所恃者惟汝兄弟。而知余爱余。莫如汝深。以余之疏迂。得汝之缜密。弦韦相济。幸免大尤。恩犹父子。义同良友。左右服勤。随事弥缝。补余不逮者多矣。迨今未死之前。望助犹切。奈何舍我而遽逝乎。呜呼惜哉。惟汝孝友之行。正直之性。通敏之识。御家莅官。无适不宜。求之于人家子弟。罕见其俦。幸于吾甥得之。吾安得不爱之如金玉。重之如球璧乎。天生斯才。不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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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而遽加夭折。吾又安得不痛之惜之。肝摧而肠裂乎。呜呼哀哉。西河之痛。鸰原之悲。孀妇孤儿号擗之状。森然在目。然吾不暇复道也。惟吾所悲者。即自悼其暮年无助而已。茫茫苦海。谁与共济。泄泄桑亩。谁与同逝。昔谢安羊昙。舅甥知己也。西州恸哭。为千古钟情之语。若使谢傅哭其甥。又当作何等语耶。呜呼哀哉。呜呼痛哉。自闻恶报。胸塞气短。神荒手软。不堪泚笔。而但念汝之精灵姑未远。若迨此而不一摅念衷则九原杳杳。将于何处得接其彷佛乎。挥泪忙搆。拭眸强书。付之便中。嘱汝兄弟一读于灵几之前。汝其知之也否。呜呼痛哉尚飨。
祭三隐李(承五)尚书文(庚子)
君升于朝。蚤岁蜚英。出镇方岳。入处铨衡。余以驽才。晚蹑君后。寒鸦威凤。非其匹偶。自经乙丙。同罹祸衅。屏迹荒郊。不敢相问。丁酉南至。骈首就狱。命如汤鸡。心随云鹿。昊天孔仁。特贳鈇钺。命投于济。长侣鱼鳖。溟涛浩淼。舟轮如驶。顾眄失所。京国迢递。举碇木浦。风潮撼击。狼籍呕哕。委身跳踯。汉拿苍苍。出没云间。螺髻渐近。如逢乡山。经冬监禁。扃钥綦严。七囚共牢。风流竹林。岛民猖狂。揭竿为乱。相携宵征。风雪瘃皲。十日浦舍。同衾交蹠。地尽途穷。天水一碧。君忧见辱。屡欲寻死。我言有命。不如静俟。事定还州。对宇望衡。杖屦源源。相对忘形。分甘共苦。兼欣并戚。动必相须。如鹣与蟨。南城春眺。龙渊秋泛。余唱君和。百篇不厌。去秋家信。事出非意。杜门经岁。忧悸成祟。今夏白简。惊心怵魄。病随沉痼。至秋转剧。孤灯耿耿。傍无家人。药饵扶护。幸赖诸贤。脱弃缠缚。倏然返真。叩棺一恸。万事成陈。凶信阻海。家莫闻知。旅榇在寓。行路涕洟。君性谦畏。不居人先。以玆处世。足以保身。胡天不庇。降此穷厄。魂羁绝域。名在罪籍。茫茫九原。遗恨莫雪。我生良苦。只雁嘶咽。逝欲随君。乘风归去。积水连空。不知归路。操文来哭。聊用纾哀。精灵不远。庶歆一杯。
祭从兄翠堂公文(辛丑)
光武五年岁在辛丑正月十有二日。先从兄翠堂先生凶音到济州。从弟僇人允植。嗒焉若丧。哭不能声。欲叔告诀之意。而神遁思索。不知所云。阅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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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芜辞。送付家儿裕曾。使之伏告于灵筵之前曰。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弟与兄别。倏已五年矣。播越涛泷。经历险苦。蛮烟瘴雨之是冒。皮服鸟音之与居。绝域殊俗。槩多目所未睹。加以罪大如山。命危如丝。每闻骇浪拍天。惊心怵魄。戴盆望日。铄骨销魂。凡有所遇。辄默默吞声。不敢向人一道。独思万一幸得生还。将剔灯煖酒。为兄细诉。破涕成笑。以慰暮年睽离之怀。今焉已矣。胸中之郁。无时可吐。北望一号。天长海阔。诉耶哭耶。兄其知之耶。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弟自九岁。则与兄同被而眠。同桌而食。咿唔同窗。游戏同队。出入联袂。场屋对箧。未尝一日相离也。及中大小科。登进仕路。十数年间。资级履历。常相先后。其平生出处之同如此。幼而好尚。或相凿枘。长而议论。或相抵牾。及出而与人交。始觉人情之乖僻。世路之艰险。反以求诸门庭之内。乃有道在是之叹。于是前病尽消。兄之所好。弟亦好之。弟之所恶。兄亦恶之。未言而先喻之。未行而先信之。虽在万里之外。用心如一。昔苏轼赠弟诗云吾从天下士。莫如与子欢者。正以此也。其性情趋向之同又如此。呜呼。吾同堂六人。中年凋谢。寄在阳界者。惟兄与弟而已。惟此两人者。出处性情。无一不相符。俱已老白首。无他兄弟。其所爱慕恐惧之心。当何如哉。庶欲晚景相保。对床埙篪。以终馀年。此吾两人宿昔之愿也。奈之何命与愿违。离合无定。弟自丁亥夏。谪居沔阳。至甲午秋宥还。兄于是时。出按关西之节。乙未夏。兄自箕营载病而还。翌年春。弟又负罪出郊。至丁酉冬。遂蒙长流济州之命。南门外匆匆拜辞。竟成千古之别。呜呼。尚忍言哉。尚忍言哉。曩日聚首之欢。固不敢复望。但得一瞻病颜。握手一诀。弟岂有馀恨哉。呜呼恸矣。吾兄内刚外和。德器浑成。在家无子弟之过。处世无疵颣之摘。笃于天伦。不事修饰。风彩峻整。意量休休。早负公辅之望而蹉跎。晚暮疾病沈淹。竟未得大用于时。此弟之所私心慨恨者也。闻方属纩时。言不及私。谆谆惟以国事为忧。苟非平日忠爱之积。素养之正。乌能临终不乱如是也。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吾兄弟离乡已三十年矣。故宅萧条。后嗣孤弱。吾兄常以此为念。今章侄龟孙。年齿渐长。尚能不废耕读。修祭祀守典籍。又闻贤妇入门。有宜家之誉。自此宗祧有托。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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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遗憾于地下矣。呜呼。弟至今夜。梦常在天云楼中。每依依若少日景光。岩花拂扃。山鸟嘤嘤。与诸兄弟。定省北堂。退而修业。相与谈讨欢笑。其乐融融也。觉来未尝不惘然如失。呜呼。今人伦至乐。尽在泉台。顾此白首荒岛。茕茕不死者。独何为哉。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尚飨。
祭姊丈道轩李公文(乙巳)
维兄圭璋雅望。冰檗其介。诗礼青毡。文章絺绘。谦虚若无。端方岂弟。壸仪祚胤。门阑和蔼。由科目中。出尘埃外。儿孙承训。弃官如屣。东山家宴。香社耆会。与人同乐。非公忘世。常恋终南。眷顾出涕。老益自励。堂署万悔。昔公委禽。弟才髫岁。提携辟咡。屡蒙嘉诲。弟今白首。公亦台背。剪烛花井。恍若梦寐。湖海一别。倏逾十载。每读手翰。如闻謦咳。何遽凶音。来坠海澨。惊定而恸。有泪沾袂。位不满德。人为公慨。区区轩冕。于公何贵。嗟今之世。人尽仆隶。衣冠涂炭。风雨盲晦。公于是时。飘然长逝。去此苦海。乘彼云际。神兮洋洋。左右玉陛。逍遥快乐。望之迢递。以兹想像。足慰我思。弟文虽拙。公所谬爱。一纸告诀。千古永閟。鉴玆衷情。灵其不昧。呜呼哀哉尚飨。
祭政府主事李甥(秉圭)(丁未)
维光武十一年岁在丁未五月之吉。内舅清风金允植。远在智岛谪中。不能临哭。聊掇数行文字。转寄邮便。使三甥膺圭。读告于故政府主事贤甥李君之灵曰。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君之辞世。已经半载矣。吾于病中闻君病笃。继接凶报。呻吟之中。神情恍惚。若将与之同归于冥漠之乡矣。迨病间。见凶报犹在案上。抚而悲恸曰。吾甥果逝矣。想墓草已长矣。既不能携手同归。又安得无一言告诀乎。呜呼。人孰无甥。孰如吾甥之贤孝者乎。惟君生为父母。死为父母。只知有父母。不知有一身者也。无赫赫异众之行。故世皆不知。惟上天知之。君家素清贫。君自十岁。已代父母之劳。经理家务。颇置田产。酒肉药饵。克尽忠养。尝为政府主事。君以亲老辞归。竭力致孝。老而不懈。积劳成祟。遂抱奇疾。且无一子女可以自慰于晚景。而惟以得偏亲之欢心为乐。不知其他。夫官爵不足以移其心。子女不足以萦其怀。非大孝而能如是乎。君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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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病益甚。羸瘁不能自支。犹力疾侍汤于先公易箦之时。练事既过。始乃奄然归真。随侍泉台。既不贻戚于生前。又不旷省于地下。君于事亲之道。可谓始终无憾矣。夫生死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此非上天感君之孝而曲遂其愿者乎。吾故曰君生为父母。死为父母。只知有父母。不知有一身。世皆不知。惟上天知之者。非过语也。呜呼哀哉。记昔乙巳之岁。君生甫一期。每睡起不啼。扶床而立。嫣然孩笑。姊氏指之曰此儿酷似乃舅。周岁时及长。迹其居家行谊。乃舅不如也。呜呼痛哉。君推爱父之心。笃于兄弟。推爱母之心。爰及乃舅。每念吾穷居瘴乡。欲一来见之。而非徒病躯难强。亲年耄期。不可暂离。故不能遂意。常以为恨。今既飘然长逝矣。魂气无不之也。庶几不昧者灵。来游我傍乎。呜呼痛哉尚飨。
祭长子裕曾文(辛亥)
年月日。父告于长子故度支部书记官裕曾曰。呜呼哀哉。呜呼痛哉。吾之不见汝面已三年矣。汝长往之日。吾知其必无幸矣。而恐伤汝心。不忍问后事。汝亦自知不久。而恐伤吾怀。不忍作怛化之色。父子千古之别。竟无一言告诀。此岂情理之所宜哉。三年之间。无日不郁悒于中。每欲为文一哭。而又不忍下语。掷笔而太息者屡矣。今筵几将撤。祔食先人之庙。庙中非泄哀之地。未可以戚我先人。兹因祥祭。一抒余衷。汝其知之乎。呜呼痛矣。汝之生也。先仲大人抚其顶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命名曰千驹。及其长也。先从氏翠堂公谓余曰君之一子。胜于他人百男。非徒后日门户之托。为世道亦有厚望焉。家内父兄之期望。如此其大且远也。其死也。知旧奔问。会葬于山下者。车百馀两。返虞之日。倾朝迎吊于东门之外。莫不咨嗟叹惜。可见其平日操履闻。望。见重于一世也。然余则于汝未尝示以许可之色。加以奖诩之辞。今焉哺乌之至恩遽绝。舐犊之痴情毕露。吾尚何嫌而掩汝之善乎。呜呼哀哉。呜呼痛哉。汝为吾子四十八年。艰难忧患疾病死丧之苦。人之所不能堪。而汝皆当之。惨懔悲楚之事。愁慑畏约之情。无日不魂销骨铄。虽使理遣之达人处之。不能无怨尤之意。乃汝则随遇安分。毫无见于辞色之间。此尤人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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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也。吾家素清贫。吾又漂泊湖海数十年。京乡百口。接济无术。汝独居中调度。弥缝阙乏。节食贬衣。乐善好施。族亲诵其仁。朋友仗其忠。尤善于保守先业。虽甚贫穷而弊庐薄田祭器书籍。无一典卖。亦无一损失。经纪综密。排置停当。推其用心处事。自家而国。原无二致。若施于有政。必有猷为之可观。而屈沈困阨。无所展拓。只见于家政之一斑。岂不可惜乎。呜呼痛矣。吾性本坦易。常失于疏。汝持重坚确。造次不轻动。人或嫌其濡滞而鲜有败事。吾于人每多平恕。宽缓而不迫。虽知其非。不能面斥。汝疾恶如雠。不能降心相从。故其贤者爱之。不肖者怨之。吾与汝性情规模。虽有弦韦之殊。而亦相济以成。今焉无相济之道。如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呜呼痛矣。呜呼痛矣。今之人生丁不辰。处猜忌之世。立危疑之地。若少不谨慎。动触祸网。亡身圮族者。不可胜数。且近世人家子弟。放荡无检。自误而误人。丧名破家者。亦不可胜数。汝处今之世。交今之人。而能免此二患者。以其确乎有守。见理不惑。虽时态百变。千万人中。常知有我。屹然如砥柱之立于颓波。故能不罹于祸也。呜呼岂不难哉。痛矣痛矣。向吾以身后事付托有人。无所挂念。今焉后死之托。担在吾身。衰耗日甚。精爽若浮。临一小事。如堕烟雾。每于料检书籍之际。汝之簿记笔迹。往往触目。不觉惘然久之。自言自语于心曰。吾家亦有此干蛊之子。而今安在哉。呜呼冤哉。汝死之翌日。以裕定之子麒寿立为汝后。此是至近血属。与汝亲生无异。儿又醇谨孝敬。方与裕问同赴普兴学校。孙女贞寿姊妹。同学于淑明学校。并有成就之望。贞寿去秋践前日之约。嫁于三隐之孙李道圭。甚得舅家之爱也。若假我数年。完儿少辈婚嫁。便可浩然长归。从汝于先人之侧矣。汝之诗词书牍。吾已收拾若干。装成帖子。知旧挽诔。亦装一册。并付麒孙藏之。呜呼。汝寄世之迹。止此而已。宁不痛哉。吾不幸早孤。未伸一日之养。而汝之养我者为四十八年之久。于吾福分过矣。又何憾焉。但汝之平生。枳废困苦坎壈。非汝之罪。职由吾之馀殃。累及于汝。竟至心血枯竭。肺病成痼。不尽天年。吾虽老耄冥顽。能不痛恨于心乎。呜呼痛矣。呜呼痛矣。吾与汝平日所忧者。非国家事乎。今焉国事无可忧之地。而汝不及见。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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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死为不幸耶。吾之生为幸耶。又安知非生者不幸而死者幸耶。呜呼哀哉尚飨。
祭中华民国大总统袁公(世凯)
维丙辰六月二十八日丙申。故中华民国大总统袁公灵舆。自北京奉还于河南之项城县。朝鲜金允植。老病在远。不能效匍匐之义。粤六日壬寅。谨致薄奠之需。邮便送达于灵几之下。南望长恸。再拜而告诀曰。呜呼。天将大任。降此英贤。气雄万夫。志包八埏。龙虎韬略。云雷经纶。名震海隅。望重朝端。内赞机密。外作屏翰。威行三军。信著四邻。功高谤随。履险贞艰。进退维忧。谁救焚溺。卧龙起洛。都人加额。乃建民国。五族同戴。伐叛讨贰。布德行惠。议会草刱。道谋筑室。不御外侮。阋墙轇轕。皇建其极。民志乃壹。东西异宜。何必胶瑟。勉循舆情。还招口实。不远而复。如日月食。维和维宪。心无适莫。苟利于国。牺牲其身。廓然大公。可质苍天。彼哉浅浅。腐鼠吓鹓。含垢忍辱。以安反侧。大业垂成。远近咸服。指挥若定。群阴自伏。呜呼不吊。泰山其颓。百世之下。英雄泪滋。昔岁壬午。同舟渤海。谈笑披露。顾眄流采。一见投机。誓以共济。光明洒落。细节不拘。我醉公德。公恕我愚。道无不合。言无不从。默默相视。灵犀亦通。骆馆五载。追随昕夕。一日不见。简招相续。患难同苦。饮宴同乐。谊重偲切。情逾骨肉。自我南窜。遂成离索。爱莫之助。忧形于色。爰及甲乙。风云震荡。政界屡变。海陆扰攘。公去飞腾。我落层网。时危多忌。音问两绝。卅载贻阻。沉抱菀结。愿生羽翼。飞堕前席。抵掌道旧。一叙襞积。公不少留。陟彼帝庭。云乡迢递。莫攀仪形。平生知己。海内唯一。感念恩遇。涓埃报蔑。西州痛哭。千古同伤。芜辞陈哀。遥进心香。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祭大倧教都司教罗君(哲)
维岁次丙辰八月戊戌朔二十日丁巳。大倧教都司教弘岩罗君之遗骸。自九月山。将依遗命埋安于白山之下。路入京城。权停于本教堂。老友清风金允植。病不能往哭。谨具清水果品。嘱黄君炳郁。操文告诀于灵筵之前曰。呜呼。天道玄远。声气夐绝。得门者寡。至性乃达。皇皇檀祖。大启震维。育我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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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师之。历代崇祀。莫不尊亲。世远教弛。渎我明神。挺生异人。实维罗君。诚意恳笃。默契于天。以道自任。神符是握。律身清苦。秉心渊塞。瞻彼白山。灵迹所发。北游探源。修教布德。华裔共仰。奉若神明。校舍林立。英髦云兴。乃眷槿域。神化所被。杖策南还。礼宣扬道揆。事与心违。反招人疑。跋前𨆫后。困石据藜。道之不行。身何足惜。宁弃尘世。归侍帝侧。岩岩斯达。翼翼神殿。薄言往省。忽闻凶电。鸟兽哀号。草树色变。倧问益孤。万事泡幻。记昔丁酉。我窜瀛岛。惟君随我。患难相保。君先我归。时值沧桑。热血沸腔。凛如秋霜。填海精卫。奋臂螳螂。幽囚狴犴。壮志弥烈。自入教门。翻然改辙。君尝语余。作非今悟。国亡道存。天所畀付。四海一家。谁爱谁恶。蠲忿释滞。寘怀昭融。无乃运屯。莫之我容。行不见信。罪在予躬。哀我同胞。忘本乐祸。厌旧趋新。如赴汤火。予为司教。不能拯溺。怠弃所司。厥罚当殛。誓捐一缕。为万民赎。神祖在上。庶察微志。余谓不可。死亦有义。祸至自外。固当顺受。沟渎之谅。仁者不取。养真守道。静以俟时。天鉴孔昭。报应无差。君心如石。不可转移。遗戒申申。言不及私。魄归祖山。魂游天宫。绥我民福。启彼群蒙。病枕呻吟。语不成文。北望长号。一别千春。呜呼痛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