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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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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杂著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第 254H 页
随录
大易卦爻彖象。皆是分殊。而太极生两仪。是理一也。世之学者。喜径说一原。而又欲离分殊于理一之外。此何以异于去梯而欲登楼也。
人物性同异。亦当以理一分殊断之矣。理一故人物性同。分殊故人物性异。善乎。洲上之言曰。性何以同。即理故同。性何以异。因气而异。异虽因气。异底实理。此二十四字。可谓断案。或者以仁义礼智。为因气各指之性。而有人物性异之论。或者以人物同五常。为本然之性。而偏全之性非本然。有人物性同之论。同异互攻。殆同敌国。芦沙云一而分。非实异也。异而同。乃真同也。亦得之。
退陶理气互发之说。栗谷非之。然互字。实善形容理一而分殊。分殊而理一之妙。朱子诗曰。水流无彼此。地势有西东。若识分时异。方知合处同。亦互字之模样。盖知理一之妙。则谓之人道心杂出可也。谓之四七情互发可也。
近世学者。舍浑沦。而只说分开。岂退陶之旨哉。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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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山告许白云曰。人之为学。理一分殊而已。理不患其不一。而所难者分殊耳。盖朱子以后学者。知理之为一。而未及察乎分殊。故退溪用仁山之意。多就分开处发明之。今则学者只知有分开。而不察乎理一之妙。如使仁山作于今日。则当曰分不患其不殊。所难者理一。
世以理一为理之同。分殊为气之异。然分只是理之殊耳。盖理一之中。分未尝不殊。分殊之处。理未尝不一耳。天下之物。有理同处。有理不同处。一原则理同。故仁以敦之。异体则理不同。故义以制之。
理气合之物。其惟形乎。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即形而分之。则道自道器自器。不可混也。
形而上形而下两句。最好玩味。即形而分道器。着实有依据。而世之论者。分上下为前后。以为形而上。是未形前也。形而下。是已形后也。于是乎理一。为形而上。分殊。为形而下。道器分裂。莫定于一。可胜叹哉。
圣门教人。先就其分殊上明其理一。如曾子问礼问孝。分殊也。一贯。理一也。如颜子博文。分殊也。约礼。理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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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形而下。以下学上达看。庶几近之。所谓学者人事。故曰下。所谓达者天理。故曰上。形而上形而下亦然。道故曰上。器故曰下。非上面下面之上下也。道不离器。非在于器之上面也。器。即形也。非在于形之下面也。
朱子答刘平甫书。体用是两物而不可离。故可以言一原。殷老解之曰。理只是一。而有指体而言处。有指用而言处。则亦可谓两物。然体即用。用即体。本非判然为二物者。故曰一原。一原两物。只是以分合言也。若不分说。而只以体用。看作一物。则恐不必更说体用一原也。殷老解得大意。甚善。然既曰两物。又曰。不可离。有若真有两个物事。如理气然。故世之学者。或曰理体而气用。或曰气体而理用。为说多端。此恐不可不察。朱子尝曰自形而上者言之。冲漠者固为体。而其发于事物之间者。为之用。自形而下者言之。事物为体。而其理之发见者。为之用。盖理本无形。故以无形者为体。而有形者为用。气本有形。故以有形者为体。而无形者为用。事物非理之体。然理必发见在事物上。其所发见实亦乘气。气本无体用之可言。然因其所寓者为体。所发者为用。此所谓两物而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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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者欤。又两物只是一理。故曰一原也。
甘吉甫问。君子所以异于人。以其存心。昨蒙赐教。谓存心者。处心也。集注又云云。直卿云。以其心之所存处。看他念念在何处。如集注。则是以仁礼存在心中。若直卿之言。则是以心存在仁礼上。二说孰是。曰。直卿说得亦是。但要本文意义顺似注说。又须知不是将心去存在仁礼上。亦不是将仁礼存在心里也。盖仁礼存心。存心仁礼。非两般事也。
陈安卿问。南轩谓知与行互相发。朱子曰。知与行须是齐头做。方能互相发。退陶理气互发云云。其意亦如此。或以各发疑之者。不察乎齐头做之意故也。黄直卿问。莫是本来全是天理否。曰。人生都是天理。人欲却是后来没巴鼻生底。今人却将气来。以为自根本已然。与朱子说。正相反了。
退溪曰。人合理气而为心。特加人字。何意。人得正通之气。故其心最灵。必曰人合理气而为心。所以别于物也。后人不察。谓心之本体合理气。岂知言者哉。
或曰。宋朝有四大文字。我东无。是也。曰。退溪先生理气非一物辨。心无体用辨。其庶几乎。
程林隐曰。理者。气之妙。气者。理之盛。此乃近理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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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说。
朱子曰。动处是心。动底是性。李一斋言。心先动。宋圭庵言。性先动。心性之动。莫不原之于一理。不须言先后。
或曰。性发为情。心发为意。非各发耶。曰。情无外心之情。意无外性之意。心性一理也。若认之为各发。则是二本也。
今人杂理气而言浑沦。非也。朱子曰。所谓浑沦。皆以理言之。如浑沦言之。则只是一个仁。是也。
善言者。随时矫弊。不得不然。自孟子以后。性善之说明。而学者有遗气之弊。故有宋诸贤。多双说去。或以理气分双关。或以天命禀受分双关。同一边属之上一段。异一边属之下一段。要使人论理而又论气也。使朱子生于今日。则当复为孟子也。
理尊气卑。有口者皆能言之。而言心则曰心即气也。夫心。在人为天君。天君之尊严而可卑之乎。尊中华攘夷狄。亦有道焉。心得其位。然后庶几其可也。
阴阳一气也。而古之君子。必欲扶阳而抑阴。理气二物也。而今之君子。必欲绌理而飏气异哉。
形气神理(勉语斋)四字。说心之义。已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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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神故通。气形故局。
天有理命气命。心有理发气发。本之则一而已。
理为主而气为役。则可以变化其气质。气为主而理为役。则可以移易其性情。
理气一物。太极无动静二句出。而天下大乱。
太极无动静之说。与性无善无不善等语。同一机关。
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此正周先生再辟人文处。世或言理气本自混合。皆本有也。非有始生之时。然则周先生所说非耶。阴阳不生于太极。而与太极并立。甚可惧也。
欲知理动静貌状。须看气动静。欲识气动静根由。须察理动静。阴阳。太极之迹。太极。阴阳之本。
阴阳。气也。阴而阳。阳而阴。理也。
先儒言。未发之性。阴也。已发之情。阳也。何如。曰。性之未发。立乎阴。情之已发。行乎阳。
太极图说。五气顺布。其心之妙乎。水为五气之始。而智为一心之全。四时行焉。其性之序乎。木为四时之主。而仁为五常之主。
元气游气。一气耶。曰。自理生处言则曰元气。自气行处言则曰游气。然气则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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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气游气何别。曰。浩气生于义。游气成于形。义气可养。形气不可从。
先儒云。天地之气。有时而可穷。元气无时而可穷。可字有病。盖元气者。根于理而日生。浩然而不穷者也。天地之气。只是元气中一物。非有两般气也。已生者。有穷。方生者。无穷。
许庸斋元气不死之说。甚误了后世学者。(我东花潭。亦未免此病。)
鬼神之屈伸往来迹也。屈而伸。往而来。鬼神之良能也。中庸所谓鬼神之为德。盖即其迹而言其良能也。
心与神一体。操则存。舍则亡。惟心也。诚则有。不诚则无。惟神也。非心则人不人。非神则鬼不鬼。
心有真妄邪正。鬼神亦然。真正。本体。邪妄。客气也。
心之谓乎。吾于鬼神。亦云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者。非操则存。舍则亡者乎。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者。非出入无时者乎。于此乎于彼乎者。非莫知其乡之谓乎。圣人祭祀之礼。其深矣乎。
圣人即物而看理。故其言也实。释氏离物而言理。故其言也虚。视听言动。以理则出好。不以理则兴戎。出好兴戎。即鬼神赏善罚恶之验也。鬼神其严乎。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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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听言动。无非鬼神也。
心也性也。一理也。而性曰即理。心曰合理气。何也。性本乎天。而万物一原。故曰性即理。心存乎人。而主宰运用。故曰心合理气。然性非离气而独立也。心非杂气而为体也。
朱子曰。人与物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斯义也。会得难矣。盖以性则无论气之正偏通塞。皆有此理。故曰所同者。理也。以心则人得正通之气。故皆有义理之心。物得偏塞之气。故只有形气之心。此之谓所不同者。心也。
万物之生。每于春夏。而人之生无定时。何也。曰。人得天地之中气。故其生也无定时。物得天地之偏气。故其生也有定时。
能所二字。出自禅语。而看花折柳之喻。最善名状。夫花柳物也。看折我也。花柳有花柳之理。看折有看折之理。物与我同此理也。所谓合内外之道也。先儒或以花柳为所理也。看折为能气也。因谓之气妙理。而理不能妙理。此只知在物之理。而不察乎在我之理者也。朱子曰。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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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一人之心。心与理之相管。有如此者。故言心而不言理。则有若秤之无星。尺之无寸。言理而不言心。则有若网之无纲。船之无柁。古之圣贤。许多论心论理处。皆此义也。
心之本体。仁义礼智。是也。仁义礼智之外。更别无心。譬之数车者。悉数盖轮轸辐。则馀无车也。朱子固曰。虚灵是心之本体。然虚灵。所以状心之本体也。非谓仁义礼智之外。别有虚灵底物事。自为本体也。
虚灵有分数乎。曰。圣人得气之清粹。故虚灵无所不透。众人得气之浊驳。故虚灵有所不通。谓之有分数亦得。然其本体。圣凡皆同。
太极者。动静之本也。阴阳者。动静之形也。图说则主太极而曰极之动极之静。图圈则从阴阳而曰阳之动阴之静。盖非太极。则阴阳之动静。无所本矣。非阴阳。则太极之动静。无所形矣。故善观者。即有形而观无形。可也。
男女之分注两傍。所以示对待之妙也。万物之分注其下。所以示不穷之妙也。
理与气本不相离。固可曰合。然此妙合。是气化之际。散殊之气。凑合为一。非谓理与气。始合于此也。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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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曰所以妙合。所以浑融。所以形容。此圈之妙也。而叶氏改所以字。直下本字。恐失朱子之意。朱子曰。妙合之始便是继。如人在胞胎中。若以本合言之。则岂可曰始乎。或谓无閒。非理与气合乎。曰。气之所合。理亦在其中。故曰无閒。非谓理与气始合。始无閒也。
动而能静。是动极也。静而能动。是静极也。此极字。是至极之极。非穷极之极也。盖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极之为义。斯其至矣。
说中三动静。皆主太极而言。动而静静而动而字。及一动一静一字。须着眼看。李华西云。凡句语。合着而字处。是形而上之道也。下而字不得处。是形而下之器也。阴而阳。阳而阴者。理之通也。阴不为阳。阳不为阴者。气之局也。程子曰。九德最好。中閒有一个而字故也。有这而字。故为君子之德。若无那而字。则曰宽曰刚曰直之类。不越乎气质之偏。洲上曰。一动一静。犹易之言。一阴一阳。一阖一辟。才下一字。便是主理而言。盖从气说。则动时无静。静时无动。从理说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盖理之无形者通。而气之有形者局也。
朱子曰。无极而太极。是无形而有理。盖曰无极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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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极之理也。非以上极训形。下极训理也。
五圈。无非一太极也。而阴阳五行之象。一定不易。故各标其位。男女万物之形。有万不齐。故单指其理。
太极圈。其造化之妙乎。阴阳未生。其理已具。故极圈在阴阳上。(第一)阴阳既生。本体斯搭。故极圈在阴阳中。(第二)二五胚精。一真亦赋。故极圈在五行下。(第三)气化形化。自有次序。
中庸首章。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一句。最是率性之要义。而须臾二字。尤当着眼。盖其不睹不闻。此自动而静时节。莫见莫显。此自静而动时节。喜怒哀乐之发未发。是动静之大界分。致中和。是动静之极功。夫前事才往。后事未至。此非自动而静。须臾之顷乎。迹虽未形而几则已动。此非自静而动。须臾之顷乎。学者于此。看得须臾之意。可以语动静之几矣。
道心分上。当用为己法。人心分上。当用舍己法。
医家言。心不受病。其识心者乎。
禅家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此是弥近理处。
知敬二字。其心学之大要乎。夫人之生也。禀气于天一之水。水之神智也。成质于地二之火。火之神礼也。知本乎智。而为一身之总统。敬本乎礼。而为一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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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宰。知敬之功用。不其大欤。近世寒洲李先生。见得此理。甚分明。
论朱,陆同异而曰。朱道问学。陆尊德性。非也。不尊德性而曰道问学。则所谓道问学。便是伪学。不道问学而曰尊德性。则所谓尊德性。便是异学。且尊德性道问学。自有本末。曾谓陆尊其本。朱道其末哉。要之朱子之学。本末兼备。象山之学。无本无末。
禅家以敬为缀。何有于尊德性。以理为障。何有于道问学。
程子曰。既有知觉。却是动。而语类言知觉之动。不害为未动。此与中庸或问。但有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之说。恐有不同。
神敏妙化渐次。故曰穷神者。善继其志。知化者。善述其事。
世言气质性之说。程张始发之。然其实则孟子已言之。孟子曰。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口之于味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之性也。张子所谓君子有不性者焉。盖本于此。
或言情之有七。犹性之健顺五常。此说近理。然大学之好恶。中庸之四情。春秋传之六情。皆大纲说。非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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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也。盖七情之说。始见于礼运。而以十义对言。十义。道心之类也。七情。人心之类也。朱子所谓七情气发。据礼运而言。恐不可以此情。配健顺五常之性也。
栗谷曰。天命图。以四端图于下。意字图于上。此是错。按天命图。上言五常。下言四端七情。中书情善二字。夹情而书意字于左右。盖曰情则本善。而意有善恶也。今栗谷非之。何也。栗谷尝言颜子。意则已善。而情则有不善。夫情是性之发也。意是心之发也。情公而意私。何谓意善而情不善也。天命图之书意字于情之傍。以意缘情起之故。非谓意善于四端七情也。似无可疑。
或曰。圣人无悔。曰否。有失则有悔。人之情也。故程子曰。悔。理自内发者也。虽圣人。岂容无悔。尧使鲧治水。绩用不成。尧必悔之矣。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周公亦必悔之矣。然悔之也以彼。不以我。故恰似无了悔一般。
其体谓之易。其理谓之道。其用谓之神解。体犹质也。说者。遂以易为形质底物事。然易也道也。神也一理也。指其体用之实。则曰易。即其体而用无不周者。谓之道。即其用而体无不在者。谓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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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是明底物事。而谓之明明德何也。气拘故也。今曰明德是气。则气既明矣。更何用明之哉。
有言明德是理。则具众理。有以理具理之嫌。然此不识具字体面。譬之一家。指家主。谓具一家之众则可。非家主而谓具一家之众则妄发矣。且德有大德小德之分。大德之具小德。何不可。礼有经礼曲礼之分。经礼之具曲礼。何不可。天有太极而具元亨利贞之理。人有一心而具仁义礼智之理。明德之具众理。何嫌之有。
繁露深察名号篇云。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为善也。又云民之性。如茧如卵。卵待覆而为雏。茧待缲而为丝。性待教而为善。钱牧斋以为析理甚精。非宋儒可及。盖此老不数宋人。故放言如此。又以文中子为洙泗之宗子。明人学术可异也。
或问于退陶曰。今世谁能学问。先生曰。未易言也。奇高峰,李龟岩何如。曰。刚而厚重近仁而循涂守辙。必不失脚向别处去。但所见犹未能透得大纲领。不知明彦百尺竿头。更进就一步否。溪门弟子。可谓盛矣。而当时论学问者。特举高峰龟岩而推重之。其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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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知也。然高峰则于师门往复辨难。实有相长之益。龟岩则无一言相发。学者以是知高峰之能于言学。而不察乎龟岩之学问。自在于不言之中。观于龟岩居官处家。无一事非学问节度也。岂易言哉。
近思录谢显道云。昔伯淳教诲。只管着他言语。伯淳曰。与贤说话。却似扶醉汉。救得一边。倒了一边。只怕人执着一边。寒洲集曰。上蔡有矜高之病。故明道不于道理上抬举。而但于言语上管束。管束言语。乃所以道理也。上蔡语意。犹有低着不甘处。按此说恐未然。上蔡因明道玩物丧志之教。每每议论过高。如浴沂御风。何思何虑之类。却堕于一偏。故明道又戒之曰。救得一边。倒了一边。上蔡觉之自叹云。昔于伯淳教诲。不察其本意所存。只以他言语。管着做去。却被救倒之戒。大抵其本意。只怕人执着一边。盖深服明道恰恰锻鍊得人。非低着不甘底意也。
禅家。以无事为福。然人生安得无事。只就事上做得尽。便是福田也。
宋儒有言。荆公劝人主以变俗。而擢用不孝之小人。此指朱寿昌而言也。先是。言者攻李定不服母丧。及荆公立法。定因改寿昌以孝行。诏令赴阙。何前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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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之李定。今为孝行之寿昌也。又朱子特书于小学书。以示后世。夫岂不孝之人。朱子阐发之如是耶。后世议论之不定若是。可怪也。
宋靖康之乱。龟山先生在围城中。上疏言。各道勤王之师。不可无统纪。此诚天下之大计也。急务也。时李纲登朝。种师道入城。苟使先生之说得行。李纲为政于内。种师道应贼于外。则统纪一定。金虏不足忧矣。朝廷漠然不省。先生亦为他议论以为王氏不可享。此言非不是也。而在当日则可谓干戚之舞也。何足以解平城之围也。朱子言龟山之出。救得他一半分。然所谓救得者。只是破党籍斥和议而已。统纪之说。才发而旋止。毕竟以无攻居安之说。为孙觌所斥罢。君子出处之难。有如是矣。可胜叹哉。
复雠讨贼。朱夫子一生大义理也岳武穆之死。千载之下。犹为之扼腕。而朱子书中。只有寂寥数语。未尝深致痛惜之意。何也。论者云。武穆之死。张浚实为之。浚南轩之父。而南轩朱子之切友也。朱子为南轩讳之。呜呼。岂其然乎。朱子晚年。悔作张浚行状。然则以其未及致详于当时欤。呜呼。李纲逐而天下事去矣。曲端武穆之死。次第事耳。张浚之罪。可胜诛哉。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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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南轩。幸矣。
岳武穆之奉诏班师。蔡虚斋有乱命之论。金牌既出。果可以直捣燕云欤。
赵王欲求和于北贼。以利诱之。问计于孔子顺。子顺曰通市。以我无用之财。取其有用之物。以珠玉酒醪。易旃表弓矢之器。夷狄之用。靡于衣食。可举棰而驱之也。今我国为倭人所愚弄。与之通货。彼以淫邪奇巧无益之物。阴夺我布帛菽粟常用之货。眩乱耳目。蛊惑心志。不几年而国空虚。君臣上下。徒拥虚器而已。嗟乎。子顺之为中国谋者。反为夷狄所用。愚我而卖我。以至今日。彼将举棰而驱我矣。虽有善者。无如之何。为国家痛哭而已也。
唐玄宗用杨国忠之言。始纳钱以度僧。盖借是为丰财之术也。姚崇言。妄度奸人。使坏正法。李德裕亦曰。若不钤制。当失六十万丁。宋朝剃度太多。或五十而度一人。或百人而度一人。河东修城。陕西籴谷。永兴籴本。皆以僧牒。当时价至百九十千。百九十千而未止也。又至三百千。我东旧有僧度而中废之。盖宽典也。又置僧军以制之。用意甚远。然民丁之失。不止于几十万。欧阳子曰。井田废而兼并游惰之奸起。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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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知本矣。
我东滨海而国。盐利甲于天下。然自 祖宗来。听民自煮。甚盛德事也。然比年来。盐贵商少。蔀户之民。殆将毛矣。余尝问诸海人曰。年比不登。民不能为力。且沿海衙门。横徵渐甚。盐不为利。所以绝贵也。夫盐者。国之大宝也。农桑之次也。苟民不能自力。则为官吏者。当出力以给之。劝课如农桑。可也。既不能劝课。又为之徵索。则民安得不困。盐安得不贵乎。 祖宗之德意如彼。而壅阏如此。有司者之罪。可胜诛哉。自汉唐来。榷酤牟利。而我东无酒禁。亦盛德事也。然群饮之禁。王法所当严。酒诰曰。凡群饮者。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周礼有司暴以掌市饮之禁。萍氏以掌讥酒谨酒之禁。苛察沽买过多及非时者。使民节用酒也。夫榷酤规利。有国者之耻也。禁酒节用。王法之所不可弛也。
我国百里之邑。三百有六十。高山峻岭。十居七八。名虽百里。其实平畴。不过三十里。彼崒然而高大者四面。而度之是为地三倍也。金银铜铁。往往而出。若采矿有法。鼓铸有术。可以富甲于天下。而东俗崇仁义。不事末利。此所以地有遗利。而民困于贫也。近日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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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遍满国中。自言矿法妙绝古今。然亦未闻别有利益于民。岂彼自擅利而不使我民知耶。抑我民之不愿知耶。
岭中于二文忠先生。议论低昂。或曰金优。或曰柳优。何如。曰汉陈大丘有子曰元方,季方。元方之子以为元方贤于季方。季方之子以为季方贤于元方。二子就讼于大丘。大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文忠之于退门兄弟也。如以此论质之于退陶。则亦当曰难兄难弟。今人之树党血战。亦何心哉。甚矣。人之好议论也。吾欲掩耳而不闻也。
我东党论如何。曰。牛李之糟粕。君子不道也。彼沈金得失。何与乎人事。而满朝襟绅。为之出气力费唇舌。呶呶而不已。当日诸贤举措。殊不满人意。退陶当之。将如何处之。曰。月既望。马匹亡。
先儒多言许鲁斋仕元之非。然鲁斋之于元。岂仕之云哉。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春秋之意也。鲁斋之意。其在斯乎。其在斯乎。道既不行。则遗命勿书官爵。其意可见也。
元虽夷狄。耶律楚材进周公之教。杨惟中建太极之院。使河朔之人。知道学之美。所谓夷而进于中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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欤。
驱阳玄赞刘静修像曰。麒麟凤凰。固宇内不常之鸟也。然一鸣而六典作。一出而春秋成。愚未知静修之于元。为麒麟耶。凤凰耶。
元之亡也。余阙死之。其崇儒重道之效乎。
建文朝诸臣。惟刘璟。不屈身不辱亲。伯温真有子矣。
颁五经,四书,性理大全于天下。 高皇帝尝谓儒臣刘三五曰。自 洪武黑气凝于奎璧。今年春暮。其气始消。文运当兴。 成祖之表章儒学如是。其说果验矣。
曹月川端作夜行烛一书。与其父好善诵之。其言曰。佛氏以空为性。非天命之性人受之中。老氏以虚为道。非率性之道人由之路。其言甚精。大司马彭泽。称月川为本朝理学之冠。岂无所见而云哉。
当王振用事。惟辥瑄,陈敬宗。卓然不屈。真可谓儒林之师表也。
国子祭酒李时勉。为王振所衔。枷致于监司前。石大用犹上疏请代罪。以全师生之义。 上并释之。然其羞辱极矣。乃复举颜为祭酒。与公侯武夫。为宾主之礼。自以为太平盛事。何其不自重如是也。使辥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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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之。决不为是也。
英宗之陷于虏也。 景帝即位。处置得宜。使 英宗得还。天幸也。 景帝诚能父事。 英宗又无易储之事。则可无身后之废。而终是利天下之心为重。不能善终。惜哉。
钟同之疏请朝南宫。复祈王为太子。是国家大计。而 景帝怒而罪之。冤矣。
大明之兴也。诚意伯刘基之功。当为第一。然所欠者。儒者气像也。君臣之际难矣哉。 太祖欲相胡惟庸。基曰。此小犊。将偾辕而破犁矣。不听相之。基曰。吾言不验。天下之福也。惟庸深恶基。使人毒而杀之。而 太祖不之察。惟庸谋逆。而无一言及基。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其是之谓欤。惟庸相之。基不退。何也。惜乎。其进退之未必以礼也。
吴康斋与弼。不受天子之官。而自称石亨门下士。呜呼。彼何尝梦见他朱文公脚板耶。
辥文清尝著读书录。其言曰。读书穷理。须实见得。然后验于身心。体而行之。不然。无异于买椟而还珠也。呜呼。后之学者。不买椟而还珠者。鲜矣。
文清罢内阁归。中道绝粮。致其子愠见。此所谓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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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穷者也。
李文达贤起复。罗一峰伦上疏请许终制。罗之为贤谋忠盛矣。而贤怒之。何也。编修尹直。引文彦博待唐介故事。请贤留伦。贤曰。潞公市恩。归怨朝廷。吾不可袭。其言不几于文乎。
罗伦之谪。太学士陈文有力焉。文卒。有人作诗悼之曰。九原若遇南阳李。为道罗生已复官。文达之徒。何其多文也。
太监汪直用事。尚书尹旻偕诸卿欲诣直。以王越厚于直。属越为介。越时为太子太保。私问越跪否。越曰。安有六卿跪人者乎。越先入。旻阴伺之。越跪叩头出。及旻等入见直。旻先跪。诸人皆跪。既出。越尤旻。旻曰。吾自见人跪来。特效之耳。呜呼。宫保之重。冢宰之尊。奴颜婢膝于阉竖之门。而不知耻耶。当时所谓跪。又何礼也。
朝鲜请改贡道。郎中刘大夏。执不可曰。朝鲜贡道。自鹅骨关由辽阳。经广宁过前屯而后入山海。迂回三四大镇。此祖宗微意。若自鸭绿江抵前屯山海。路太径。恐贻后患。遂不许。刘郎中可谓过虑也。贡路之通于山海关。今几百年。未闻朝鲜之为忧于中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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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沙献章。从吴与弼学。后归白沙。杜门不出。日靠书册。至忘寝食。卒未得。于是。舍繁求约。静坐久之。见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斯乎。祭酒邢让以为龟山不如。进士姜鳞以为活孟子。一时名士。陈茂烈,邹智,李承箕。皆师事之。惟章枫山懋,何椒丘乔新,周翠渠瑛,张古城吉,罗整庵钦顺,陈益庵骐。皆訾其为禅。窃谓章何诸公。吾未知学术如何。至于整庵。阳儒阴禅。而却以禅旨讥白沙。何也。愚有诗云。静坐明心陈白沙。当时北面尽名家。吾知所学皆禅旨。泰和如何异论加。盖整庵此言。不几于以燕伐燕耶。
都宪叩头如捻蒜。侍郎胝跪似烧葱。此明人诗也。盖当时阉直用事。朝绅奔波故云。余续之曰。若非阿丑人皆越。始识俳诙亦有功。
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谣。指尹旻,刘珝万,安彭华等也。又续之曰。却惜椒丘子。空言欲牖迷。
夏寅先生尝语人曰。君子有三可惜。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閒过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真名言也。
杨守陈请尊孔子为帝。吴沉辨之曰。褒之以帝王。曷若尊之以师乎。丘文庄曰。千万世之下。惟曰先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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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者。斯为得之。盖孔子之谥以宣。尊以王。皆非礼。当以丘说为正。
元从祀文庙者。许鲁斋一人。大明辥文清而已。我东从祀者。殆近数十。何其盛也。
彭韶之不判邹智。何乔新好名之书。有以成之也。彼彭华之附阉竖。陷善类者。亦何心哉。
张悦笃学力行。居官恪慎。或言善读书者。不善治官。悦笑曰。此正不善读。世岂有遵书本行而误者。善乎。张悦之言也。凡名为读书。而不善治官者。皆买椟而还珠者也。
丘琼山疏陈时政之弊。略言中世继体之君。生于丰亨之际。不经忧患。不历险阻。所以因循苟且。以致败亡。此真切至之言。为君上者。可不为龟鉴哉。衍补思传意益勤。西山以后琼山存。不识晋溪(姓王)何所见。却将訾议妄云云。
孝宗命内阁撰三清乐。徐溥上言三清邪妄之说。臣等所不习。且说文渊阁。命学士居之者。实欲谋议政事。讲论经史。培养本源。非欲阿谀顺旨以取容悦。此等言语。可谓凛凛有生气。可尚也。
徐溥上疏。又论斋醮烧炼之非。其言直而顺。读之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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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安得起此辈于九原之下。与之论天下之事也。
程篁墩敏政。为华杲,林廷玉所诬。并下狱鞫问。非但朝廷之失。抑儒林之耻也。篁墩之愤卒宜也。然其所著道一编。我退陶先生。备言其矫诬之罪。夫学术如此。则其见于政事者。从可知也。孟子曰。生乎其心。害于政事者。岂不信哉。然则程氏之受诬。未必不自致也。
陈茂烈。以母老疾乞养疏。令人流涕。彼李贤,张居正辈。忘亲贪位者。相去如何哉。
李文达之恶罗伦。杨太傅之保王君。一则文过。一则好名。
始李梦阳上疏。论天下事以为为病者二。为害者三。为渐者六。论者以为贾生无过。且道其气节之盛。然梦阳未免依违于刘瑾用事之日。其气节安在。至若穷苦鱼菜穷字诗。析点画为句极工巧。天下刊传。然此实文人气习。曾谓贾生有此乎。临殁。以谗为忧。获谥为文正。谥法无足徵也。
王阳明守仁为学。以致良知为主。且言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阳明之学。先儒多非之。不须更辨。而陈清澜建尝言阳明文章功业。尽足以名世。不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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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学。盖如此辈人。其功名盛矣。而又欲掠取讲学之美名。所谓得陇。复望蜀者也。不须讲学云云。亦足以发千古之笑也。
罗文庄钦顺。明之巨擘也。论者谓所著困知记。深明性理之学及古今学术儒佛朱陆之辨。然我退溪李先生。深辟而痛辨之曰。整庵之学。自谓辟异端。而阳排阴助。左遮右拦。实程朱之罪人也。此一言可以槩之矣。
以 世宗之明。为严嵩所蔽。杀杨继盛。贤君之累也。
武宗崩无嗣。 世宗以兴献王之一子。入继大统。当时廷议以兄终弟及之。祖训为主大礼。尚书毛澄等上议。宜以 孝宗为考。兴献王为叔。 上曰。父母可互易若是耶。其更议。太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复言程颐濮议。最为得礼。 上欲加兴献王以皇帝号。廷和等执以为不可。刑部主事桂萼及都御史席书,吏部郎方献夫,兵部主事郭韬等。抗议以为今上与为人后者。事体不同。张璁,桂萼列十三事以进。何孟春为论条辨。 帝切责之。杨慎,王元正等曰。万世瞻仰。在此一举。于时何孟春等二百二十馀人皆伏哭。声彻于内。 上大怒。俱下狱。死者数十人。于时献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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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人上言。今 孝宗有 武宗为子。不宜更立皇上为后。 孝宗伯也。宜称皇伯考。于是称 孝宗曰皇伯考。兴献曰皇考。诏谕天下。其后陈清澜论。断以为继统不继嗣。又以方献夫之言为善。盖 孝宗以 武宗为子。 世宗不当曰为人后。然若如献夫之言。则 孝宗为皇伯考。兴献为皇考。 武宗为皇兄。统嗣之重。恐无分别。且献夫议论。与璁,萼何别。当时力主师丹,程颐之说者。杨廷和何孟春诸人。皆得罪。然其所执凛然可仰。清澜所论。似当参酌。入承大宗而称考于小宗。大非礼意也。
文公之逆祀僖公。抑其闵僖同穆。而跻僖闵上欤。抑其闵本在穆。而僖夺其位。屈闵于下昭欤。若兄弟必异昭穆。则齐桓公之后。孝昭懿惠。皆以兄弟继位。惠公之子。便祧桓公可乎。
后山问答
客自伽倻来。袖示课农斋讲说一通。余大读一遭。因默然无言。客曰。公何无言也。余不应。客强之曰。心即理之说。果何如。曰。难乎言也。战国诸子。非不知相近之性。而不知本然之性。故性善之说作。近世学者非不知兼气之心。而不知本体之心。故心理之说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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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后说其义一也。客曰。心即理。陆王说也。而公为之左袒。何也。曰。陆氏以阴阳为道。王氏以视听言动为天理。然则陆王所谓心即理。即近世所谓心即气也。非吾所谓心即理也。客曰。心合理气。濂洛以来。及我东先辈相传之正法眼藏。今不遵旧规。别立一说可乎。曰。心合理气。非周程张朱之言也。陈北溪倡之。而退陶从之。夫道以心同。言以时异。故知言者尚其时也。孔子曰。性相近。而孟子则曰性善。明道曰生之谓性。而伊川则曰性即理。子将以孟伊之说。谓不遵旧规。别立一路乎。北溪退陶之说。皆有所为而发也。时之使然也。客曰。吾人用工。皆在变化气质。心苟理也。则更何有择精守一之工乎。曰。择精守一。就人心道心界分处说。盖人心心也。道心心也。择之守之。又是何心。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朱子释之曰。以本然之心。权度之。今子不说了此心本然之妙。而欲以合理气之心。择而守之。吾恐其择不精而守不一矣。且子所谓变化气质。将以理乎。将以气乎。将以理与气乎。以气变气。吾未之闻也。以理与气变气。古所谓一匏两持。吾恐其裂而不全也。客曰。若公之言。则心性无别。认心为性。则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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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禅家所谓空寂之弊耶。曰。程子曰心即性。又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其为认心为性大矣。吾闻正叔不好佛。未闻其流于禅寂也。客曰。然则虚灵知觉理而已耶。曰。虚灵知觉之所主理也。所资气也。当论其主资之。如何。何必如子之骨蕫为也。客曰。主必有资则合理气云云。不亦信乎。曰。理与气。譬则君臣也夫妇也将卒也。君非臣。无以为国。而国之主。君也。非臣也。夫非妇。无以为家。而家之主。夫也。非妇也。将非卒。无以为军。而军之主。将也。非卒也。今子必欲合君臣,夫妇,将卒而为之主者。不几于混杂而无别乎。其势也必至于臣夺君位。妇夺夫位。卒夺将位而乃已。不亦可畏之甚乎。客曰。朱子易解。谓元亨利贞。性也。生长收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长以利收以贞藏。心也。此说何谓。曰。以天言则太极为心。而元亨利贞。其性也。生长收藏。其情也。以人言则心为太极。而仁义礼智。其性也。爱恶让知。其情也。邵子所谓心为太极。张子所谓心统性情。皆谓是也。客曰。心为太极。非谓太极是心也。犹言易有太极也。故晦斋先生曰。心犹天地之阴阳。而太极之真。于是乎在。今便以心为太极。无乃左乎。曰。邵,朱两夫子。皆以心为太极。而子必欲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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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当心。吁亦异矣。大抵心犹阴阳。非但晦斋言之。朱子亦尝言之。古人立言。有如此处。有如彼处。引彼而證此。引此而證彼。天下无全理矣。小儿迷藏之戏。何所不至。子不读太极图说乎。即阴阳指其本体之不杂乎阴阳者。非太极乎。何其只知不相离而不知有不相杂也。客曰。朱子所谓心者。通贯未发已发。乃大易流行一动一静之全体者。非合理气而统论心字乎。曰。此是朱子答林择之书。而在中和说未定前。故中自是性之德。而谓不可谓之性。和自是心之用。而谓不可谓之心。盖朱子此时认心为气。故直以大易流行为心之全体。恐未可引此以为论心之断案。况由此说。则心是气而已。子引之为合理气之證。何也。岂不以此心之发。必乘气而发。上天之载。必乘气而流行耶。以此而谓合理气。则吾亦当首肯矣。认主宰为合理气。则吾不信也。客曰。朱子又言在人心。则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谓之太极者。非单言理而指心之上一半而言欤。曰。子谓心之上一半理也。下一半气也云耶。朱子所谓心者。通贯未发已发者。自是主理而言。今子以未发为理。已发为气。至有上下半之说。苟如是也。子思其欺我哉。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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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者。是何谓也。世或有认达道为气发者。子之说其源于此乎。客曰。未发已发。皆理也。则理善而气皆不善也。曰。吾闻理纯善。气有善有不善。理一而气二也。斯理也。子岂不知。必曰气皆不善云者。此无他。欲病人之说。以伸己见也。呜呼。古之人。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今之人务立己见。讳善而播恶。所谓此意却先不好了者。子不幸近之矣。客曰。此则吾妄发矣。然虚灵知觉一而已者。非合理气而一者乎。其或原或生之不同。譬如一人之身。在车上则谓车上人。在马上则谓马上人。人却是一人。曰。理譬则人也。气譬则车马也。今理与气。合而为一。则太半是车乘车马乘马矣。乌在其一之为一也。客曰。虚灵知觉纯是理。则此非佛者之本心乎。曰。子又妄发矣。吾于此。尝以主资言之。曷常曰纯是理乎。且子以佛者之本心。谓纯是理耶。纯是理也。与圣人之本天何异。特其所谓灵灵昭昭之心。是气也非理也。故程子斥之。今不察乎此。而以以理言心者谓之佛。则认心为气者。是何等人。半理半气者。又是何等人。抑别有安稳地耶。愿问子之所安。客曰。天地间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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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气自气理自理时节。吾欲安于合理气之地。曰。子将劳矣。令出多门。其谁适从。既而日暮烛进。客曰。此烛非脂膏则不明。此非合理气之说乎。曰。烛固资脂膏而明。明者火也。非脂膏也。在人之明德。亦然。客曰。明德是心是性是理是气。曰。明德。就心统性情中。指理而言者也。子又欲杂气而说明德乎。客曰。王阳明读大学。便谓至善。是心之本体。又曰。至善只求诸心。所谓心即理。指心为善者。其不原于此乎。曰。大学所谓至善。统言民彝物则。皆有至善。阳明一切求之于心体。此非大学本意也。退陶所以辟之也。若泛言心之本体而曰至善。有何不可。子欲混善恶于心之本体。子可谓后世之子云矣。客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如孟子道性善而不论气禀。故终不足以解告子之惑矣。如荀杨以性为恶。以性为善恶混。世俗所谓性急性缓之类也。今论心而曰心即气。不明也。曰。心即理。是不备也。所谓心即理者。认得个昭昭灵灵作用底。便是太极。将使学者。谈玄说妙。无下工夫处矣。曰。噫。吾今而后。知子之心矣。虽孟子复生。不可以解惑矣。子之心非孟非荀。其将为子莫之执中矣。理气决是二物。子欲安二物于一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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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各发之本。而自以为得。天下事无可为矣。夷狄之入主中华。亦其宜也。客曰。心合理气。退陶亦尝言之。然则退陶非耶。曰。恶是何言也。退陶所谓合理气。理为主而气为资。今人所谓合理气。理与气并立。双峙二本。甚矣。今子反欲援退陶以为说。真所谓执言而迷真者也。吾尝看心统性情中下图。中图明四端七情。皆理发之意。下图就气质中说。故却言理发气发。以明此心之不能无互发之机。即中庸序。或生或原。是也。今中图之旨。不明于世。宜乎子之说至此也。大义之乖。不待七十子之殁。在孔门犹然。而况于今日乎。呜呼。汉贼不两立。理欲不并全。见今气说肆行。理学浸晦。陶山一统。危于一发。子不思所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道。乃欲以区区一隅。凭藉外寇。为偏安之计。何其不思之甚也。昔年吾过三叉江。叹曰。洛江一带。混混千里。分而为三叉。岭中所以多分割。以此欤。不意吾子之又以戈戟相寻于同室之间也。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子归而求之道一而已。
客退。一童子前曰。平日语小子辈曰。心合理气。今与客反是。何也。曰。与汝言。故曰心合理气。真妄邪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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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心也。与客言。故曰心即理。心之本体。即天理。在人之全体也。童子曰。愿闻心之本体。曰。近世论心体者三。一则曰气质(湖)。一则曰本善之气(洛)。一则曰合理气(岭)。泛言心则此三说者。皆无不可。而若论心之本体。则程朱大训。昭如日星。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童子曰。程朱大训可闻耶。曰。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又曰。中也者。言寂然不动者也。(心之本体。)故曰天下之大本。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心之妙用。)故曰天下之达道也。朱子曰。元亨利贞。便是天地之心。又曰。心全德也。又曰。心即仁也。又曰。心是太极。又曰。本心无不仁。又曰。心如水。性如水之静。情如水之动。此类不可尽述。今论者。不论本体之如何。而寻枝逐叶。自以为得。殊可怪也。童子曰。李子无本体之说耶。曰。李子曰心之未发。惟理而已。此所谓八字打开也。童子曰。客累举阳明为说。其意何如。曰。李华西。近世豪杰之士也。尝以心即理三字。为论心之赤帜。湖洛人哗然攻之曰。象山也阳明也。今客之言。虽曰合理气。其实则湖洛人口气。此何以异于象山之引老子以辨无极之非也。童子曰。客以心即理之说。谓灵灵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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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玄说妙。不亦可畏欤。曰。朱子曰心者。天理之主宰。又曰。心之本体太极。是也。客如闻此。则亦将以禅家讥之欤。客之说类不可晓。如论心即气。而曰犹不失本天之宗旨。然则圣人本天。是气也非理也。吾儒法门。未闻有此等说也。童子曰。客之言曰。宁可见笑于今人。不可得罪于后世。其自任不亦重乎。曰。此则客之过虑也。客之言。正合时论。何见笑之有。后世未可知。但非程,朱,李相传宗旨。吾为客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