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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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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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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宫内府特进官疏(壬寅三月二十七日)
伏以天佑 宗祊。 圣寿望六。耆社盛典。聿追故礼。此 英庙以后初有之大庆也。八方民庶。莫不欢欣舞蹈。以献万年之祝。况臣曾忝夙夜侍从之列。偏被覆载生成之恩者乎。今于千万梦外。特进 宠命。复及于老朽之物。其为光荣。不翅穷谷之遇阳春也。即宜不俟驾行。趍进贺班。以伸臣子之分义。而顾臣犬马之齿。已满七旬。病伏㱡㱡。万无登途之望。且臣之流落湖西。三载于玆。城市辽远。朝报莫凭。至于国有大庆。亦未免晚时承闻。今计日子。无路趁期。自是以往。贱臣之一瞻 天颜。恐负宿愿。北望 象魏。尤不胜忉怛之私也。仍窃伏念。臣于年前辞职之章。漫陈狂言。全无伦脊。惶恐危蹙。恭俟鈇钺之诛而已。乃蒙圣慈。天包海涵。秪以不 赐批旨。为匪诛之诛。于是乎臣益复悚懔。无所措躬。杜门俟勘。不敢更与于朝廷之事。而虽寻常接应。辄自处以待罪之踪者。式至于今。臣虽无状。亦知四维之为重。则岂敢自同平人。以匪分之官爵。视若倘来。而犯负乘之戒。贻搢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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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哉。以此以彼。无一分进身之阶。而第 天恩罔极。既未有涓埃之报。邦庆在即。又未参嵩呼之列。有臣如此。不以其罪罪之。则将焉用王法为哉。伏乞 圣明亟令攸司。治臣前后负犯。以肃朝纲。仍将臣姓名永刊仕籍。以安愚分。千万幸甚。臣无任恐惧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议官许递后。引咎自明疏。(壬寅十月二十七日)
伏以臣于春间。猥蒙特进官之 命。适值 圣上入耆社之时。而闻 命最后。期促不得进。只以一疏。仰吁 天陛。期蒙谴罚之至。及承 下批。谕以道理。臣感惧交深。固当𨃃蹶趍谢。不计庆期之已过与否。而臣自流寓湖西以来。不服水土。疾病愈甚。未及申控辞章。而遂为岭外求药之行。及秋而返。则间移中枢院议官。乃何人上章辞职。至蒙所请依施之 批矣。夫臣既不能奔走承 命。以供一日之仕。则其所以得蒙递改者。于臣固幸矣。然上言 君父何等慎重。而有此盗名之变。并与莫重之 批旨。而未免虚施。其损朝体伤国纪。莫大于此。苟究其故。皆由臣罪。惶蹙悚恧。莫省措躬之所也。今既审知其然。而臣徒幸职名之得递。而不思首实。则是臣怠慢 君命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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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添欺罔之罪。而未知后来。又有何等赝名之弊。此不可不深虑也。且于春间。道途讹言。谓臣上章论事。至有传诵其句语者。臣闻之。只叹习俗之好讹矣。以今事推之。亦必有一种无状之人。或做讹言。或上伪疏。以尝试之也。其包藏机变。有不可测。所宜严覈得实。以正其罪而后已者也。伏乞 圣明。亟 命秘书院。令查究根因。以整纲纪。且令攸司。治臣慢 命之罪。以为人臣之戒焉。臣无任惶惧俟勘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议政府赞政疏(甲辰七月二十六日)
伏以皇天不吊。 明宪太后奄弃臣民。日月不驻。岁易秋届。凡在率普。愈深恫切。仍伏念臣老病垂死。奄奄床笫。国家之 丧变火厄。荐出于四五朔之内。至于近日。则外患内讧。又日益急。危亡之形。迫在呼吸。而皆未克扶曳奔赴。以伸臣子之忱。自知辜负。罪应万死。但爱 君忧国。根于彝性。有时中夜起坐。北望痛哭者屡矣。忽伏奉 特诏。以臣为宫内府特进官。未几又转为议政府赞政。 恩意隆重。 除拜稠叠。臣惝恍惊悸。五内崩陨。久不省所以措躬之所也。噫。当此 主辱之日。虽无 恩命。惟当以赴死 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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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义。况前后 殊恩。迥出格外。有非如臣疏贱者之所可承当者。则臣又何敢晏然偃息。不赴 君父之急哉。但念臣庸愚之才。最在人下。尝粗读圣贤之书。而卤莽灭裂。无所得力。是以分甘沟壑。绝意时用。于焉犬马之齿。已迫朝暮。百病迭攻。而自近年来。目见国家之将亡。伤心搥胸。益加羸瘁。精遁神离。与鬼为邻。昏昏矇矇。宛转咨嗟。傍人见之。亦为代闷。以臣此状。设使冒昧进身。其何能收拾神气。有所猷为。以副陛下万一之望哉。且人臣事君。惟有进退二字。身进者。以身行道。身不进者。以言行道。身不进而言亦不进。非事君以道者也。然言而不见施。则其无所能可知矣。臣于年前赞政 恩命之下。亦尝陈其刍荛。而无所施矣。今之时势。又非前日之比。而臣之顽陋胶固。常以为国之兴亡盛衰。皆在乎人主一心奋发兴起之与否耳。人主之心一奋发焉。则衰可盛亡可兴。而天下无不可为之时矣。若人主之心。一向萎靡。无警动振刷之意。而只是因循姑息而已。则虽太平全盛之时。其亡可立而待矣。况艰虞叵测之会乎。此臣所执之意。不能随时以变者。而前言之不见施。犹今之无所能也。惟有怀痛穷天。以一死为报 陛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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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而已。伏乞 陛下。深怜其意而察之。亟递臣赞政之职。以授贤能。仍治臣不忠之罪。以为人臣之戒焉。臣无任惶恐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议政府赞政疏[再疏](甲辰八月十三日)
伏以臣于本月初三日。伏承地方官臣传谕 圣批。恩言温粹。丁宁恳肫。末又以即为上来为 教。臣冒请镌职。反蒙 优异之礼。悸作身青。危喘益促。臣不过一乡曲贱品粪土弃物。有何才能可补时艰。而 天眷隆渥。有若期于必致者然。瞻聆惝惑。骇笑四起。此非但臣受之必有不衷之灾。而抑恐 陛下。亦未免有累于则哲之明。臣于此。益增陨越。直欲钻地入而不可得也。然窃惟念今日国家之势。譬如大病之人元气尽索。虚火上冲。病者厌苦口之药。其为子孙者。不惟不思积诚劝药。以求回苏之道而已也。乃反相与争货财起斗阋。以自毁其堂宇而撤其藩篱。门外之寇。方且窥伺内衅。持戈鼓噪。欲全夺其家舍田庄而莫之御。是则病者将益促其寿而死无日矣。呜呼。是岂可不为痛哭者哉。为今之计。且莫若先劝病者勿厌苦口之药。以求真元之来复。然后调停其子孙之相争者。重整家事。则外寇虽强。亦无以乘其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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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吾之病。亦日就苏完矣。盖天下无不可为之时者。指人主之一心而言也。人主之心。上与天通。人主欲兴。则天斯兴之。人主欲亡。则天斯亡之。其应甚速而其效易见。虽今日局势。亦岂无良药可用。惟 陛下不肯一少试焉。而任彼群小辈之打破坏乱。故遂至于无可奈何矣。然则其所谓良药者。舍 陛下之一心。而又奚以哉。故臣每以 陛下一心之奋发与否。为今日兴衰拨乱之一大转机也。若夫某事之为善可行。某事之为弊可祛。某人之为君子当进当赏。某人之为小人当逐当罪。今世固多有能言者。非臣愚昧病昏者之所当赘陈而胪列之也。臣受 恩罔极。报答无地。目见 宗社生民之𥚁迫在呼吸。而远离京辇。声闻阻阔。虽欲为早晚赴死 阙下之计。其道末由。故今将担至故山。路次江郊。瞻望 象魏。涕泪自零。谨以数行文字。仰渎 宸严。伏乞 圣明。俯垂谅察。亟递臣赞政之衔。毋俾久旷天职。以幸公私焉。臣无任屏营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议政府赞政疏[三疏](甲辰八月二十一日)
伏以臣昨次江郊。荐吁衷恳。冀蒙见职之得递。而不意府郎来宣 圣批。申谕以入来膺命。臣伏读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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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获重谴。臣素患喘眩。重婴痢疾。自在乡第。日数十下。及夫驱驰道路。调将不节。遂用添㞃。几至属纩。幸荷 圣灵。得以不死。臣窃惟臣之一身。非臣自有。若使有益国家。虽死于道路。无所憾恨。今无一毫有补于国家之事。而公然填于沟壑。则秪足为朝廷之羞。而起傍人之笑矣。由是呻吟之中。亦不自宁。力疾担舁。来到故乡。撼顿劳攘。症形倍恶。呜呼。当此百怪并出。国命如缕之时。 陛下所以宵旰忧虑。锦玉靡安者。当无所不至矣。以臣分义道理。若疾病幸至未剧。则固当承 命进 陛。一瞻 天颜。兼求 圣算之所定者。而病势如右。未毕镌职之谓。而遽归穷山。秋声裂壑。弥增悼叹。夫人生大恩。惟 君与亲。今臣亲不在而所当尽心者。 陛下而已。目见 陛下之势。如彼其危急孤单。日为鬼魅妖邪之所迫胁困难。而臣未能出一力发一谋。以为救援保护之道。人理蔑矣。臣分亏矣。负罪含恨。死难闭目。惟是职名未递。不可带以入地。强此收拾精神。更渎 聪听。伏乞 陛下。怜察而亟 赐镌改。俾臣得以安意就尽焉。臣无任瞻 天望 圣涕泣恳迫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议政府赞政疏[四疏](甲辰九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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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疾病危剧。冒乞镌免。已至三度。而及蒙 批下终靳 俞允。臣抑塞闷隘。莫省所措。千万不自意。守土之臣。来传 圣谕。十行 恩言。如纶如綍。臣方伏枕奄奄。只俟大限之至。而荷此非常之 恩。五内震越。精神遁丧。实莫晓 陛下所以为此格外之举者何故也。非大臣与儒贤。而特加之殊礼者。必以其人才德出类。足以匡君而济世也。苟施非其人。则徒亵 恩命。反损国体。后虽真个有其人。亦将望望若浼而去矣。此古明主所以爱嚬笑而慎一举措之间者也。且臣之病势。渐到十分地头。旧疴新祟。互发交攻。食饮专废。气息如缕。人之有为。恃志与气耳。今气已凘尽。志何能独存。此臣不能进者然矣。而又有不可进之义。大于臣之病者。即剃发之事。是也。宁存发而死。不去发而生。宁为华为人而亡。不为夷为兽而存。此臣平日所执之意。已有所仰陈于丙申疏中矣。今朝廷剃。人民亦剃。以此时召臣。将欲安用之乎。臣不幸生到今日。忍见 先王之臣民。化为鬼兽之形。心摧胆裂。恨不即灭。尚岂可褰裳揭脚。以涉其流而从其波乎。此臣不可进之义。大于臣之病者也。臣自蒙 谕旨。至今十馀日。而病不能收拾。精神。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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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免。亦复迁延。其违傲逋慢之罪。自不免攸司之诛矣。伏乞 陛下。亟递臣职。毋徒事撕挨为。则实公私之幸也。臣无任惶恐俟罪之至。谨昧死以 闻。
漱玉轩奏劄(甲辰十二月二日)
伏以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亡。由是言之。国之兴亡。天初无意于其间。惟视人主得民心与失民心之如何。而降之命尔。臣每读前史。遇国家得失兴亡处。未尝不扼腕奋臂。切悲其时人君之迷不知悟。而自趍于亡者。是固可恨也。至于为其臣下者。徒受国家之厚恩。而不思报效。阿谀苟容。巧避时君之怒者。不啻欲手剑而脔分之。此固不自知其臣是何性。而适当国家今日之势。臣不幸老而不死。方膺 召命。入对 咫尺之下。臣虽欲避忌讳顺旨意。以邀目前之宠。其亦有按住不得者也。虽然。臣久伏𤱶亩。不闻世故。其于政令之得失。臣下之贤否。皆未能详知。惟以四方民心之向背观之。则其危急存亡之机。迫在呼吸。虽伊吕管葛当之。尚不及措手。况何暇及于政令之谁得谁失。臣下之某贤某否哉。然苟深究致此之由。而论当下之药。则毕竟只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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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改失政。急进贤才。犹愈于坐而待亡者也。噫。彼所谓民会者。聚众不平之徒。纠结酝酿。已非一日。而外挟势于强邻。内藉端于朝政。不有 君父之严命。不有政府之大官。擅夺罪囚。恣口诟詈。甚至有 阙门会哭之变。噫。纪纲绝矣。名分亡矣。国何以为国。人何以为人哉。斯民也是皆 先王覆育之赤子。礼义之遗黎。初非有乐𥚁喜乱之性者也。亦非无尊君爱上之心者也。胡乃一朝易性换心。至于此极也。呜呼。此岂可不为寒心而痛哭者哉。虽然。此众民者之罪。固无可言。而尚未闻 陛下之如何修省。政府之如何变动。臣固仰 陛下临急整暇之盛德弘量。而臣实未知今日所恃者。果在何处乎。欲恃天乎则民心即天心。民已如此。天心亦可知矣。欲恃政府乎。则今之政府。正彼之所雠视者也。盖彼乱民之徒。悖则悖矣。逆则逆矣。论其罪状。当诛何疑。然独不思乎政府所以自为者。有以所召之乎。 陛下试思之。近日居政府者。果皆何如人耶。纵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诸葛亮者。犹有能心存国家与君同休戚者乎。纵未有面折廷争补过拾遗如汲黯者。犹有能不为巧言佞色。以逢迎人主者乎。纵未有宦官宫妾不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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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王素所言者。犹有能粗守雅操谨身知耻者乎。才言不如此。则必皆贪权乐势谄谀奸诈之徒耳。必皆蠹国害民谋利聚货之徒耳。必皆弃礼义捐廉耻患得患失之徒耳。必皆贩君卖国为贼伥鬼之徒耳。如此之类盘据进退数十馀年。然则国何以不病。民何以不疲。人心何以不离散。而𥚁乱何以不荐至乎。然殷高不遇雊雉之灾。则不能致嘉靖邦国之效。周宣不遇共和之乱。则不能致周室中兴之美。句践不遇会稽之耻。则不能成沼吴之功。燕昭不遇子哙之变。则不能成报齐之绩。盖多难。所以兴邦。乱极。所以思治也。 陛下固知今日事势之无可奈何矣。然其转移变动之机。犹在乎 陛下之一心耳。 陛下料今臣下之得罪最重。为民所切齿腐心者。谁其甚者。政令之为时巨弊。使民疾首蹙頞者。谁其甚者。臣诚愚昧固陋。不可枚举而历言之。然其在官贪鄙。循私灭公。缔结无赖之辈。以贿赂挟杂者则可诛。为观察守宰。贪饕剥割。以鱼肉生灵者则可诛。专事聚敛。损下益上。以敛民怨而归之上者则可诛。挟邪术左道。以惑君上者则可诛。挟敌国外人。以胁 君父者则可诛。或为契券。或为条约。以国权土地与人者则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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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弃纲常。斁败彝伦。言必毁圣人者则可诛。厌薄古道。乐慕外俗。好新异而尚奇巧者则又可诛也。于是乎择贤才。以任政府。则择一国之有德望。为众所信任者。置诸政府之首。次选材智之士。以为之辅佐。而专任责成。不使小人间之。去别入侍之杂进。汰承候官之滥差。使肃清之气。行于宫禁。然后复台谏以求直言。开 经筵以辅君德。杜借衔以重公器。绝请托以闭私径。密勿谋猷。以防漏泄。振举纪纲。以警颓惰。则朝廷之规模立矣。朝廷之规模立。而民始信向于上。政教命令。无不行之病矣。此择贤才。所以为收民心者然矣。又次而禁聚敛。以保百姓。则国家自设内藏院以来。其流毒百姓。贻𥚁八方。自有国后所未有也。私土之属公。当还给矣。赌租之倍徵。当量减矣。各港各市。无名杂税。当革罢矣。各道捧税官及委员。各色派员之类。当召还矣。观察守令之以财得官者。当罢免矣。推以至于宫阙寺刹京乡土木之役。当停止矣。巫瞽僧尼山川祈祷之使。当罢逐矣。又其他赏赐之无度。饮食之无节者。皆当省减矣。至于军卒服装之用。异织异制者。皆当易之以土织国制矣。盖欲尚廉耻。则必自朝廷。先守恬雅退让之节。欲革奢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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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自 圣躬勿用锦绣珍玩之物矣。此禁聚敛。所以为收民心者然矣。又次而兴学校。以养人才。则五伦三纲之于民。犹饮食之于日用。不可一日而不讲者也。故古昔人君之为久安计者。必先导民于教化之中。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而民不好作乱。民不好作乱。而其国不久安者。未之有也。然是何尝人人而教之。家家而化之哉。亦不过建中正之道。以示于民。而民自趍于教化耳。示之以孝。而民自养其老矣。示之以悌。而民自亲其上矣。示之以顺。而民自不相争矣。由是言之。则今日纲常之不明。由上之无教化耳。自甲午以后。太学之废置。于今几年矣。诚能断自 宸衷。免出成均馆之附属学部者。而岁一 驾幸。亲释菜于先圣先师。优划学田。以养诸生。明立教条。以正学术。推以及于各郡乡校。极尊圣之道。而尽兴学之方。先贤院享之可合复设者。听其重建。山林隐士之可合徵用者。许其礼罗。以培养士气。兴起民心。使举国。晓然知孔,孟,程,朱之道之可尊。而三纲五常之教。所以为生人之大本。则诐淫邪遁之说。不禁自熄。人人皆有忠君爱国之心矣。我国虽小。其民固皆被先王之泽者也。今又教化之如此其至。则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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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从义也。如水之就下。不待上劝。而秦人无衣之谣。遍于一国矣。是岂可不举以为复雠之师乎。此养人才。所以为收民心者然矣。又次而修信义。以交邻国。则臣内事之不知。外务之何闻。但观国家自自主以来。变故层生。𥚁患不测。只见其危而不见其安。只见其逼辱日加。而不见其体貌有尊。臣未知我之信义无阙。而彼以侮弱之心。待我以无状耶。抑我无信义。故彼亦不以信义待我耶。只以今日全国财源利权之见夺于彼者言之。则金银铜铁煤炭之圹。蔘圃森林铁道渔采之利。以至于布帛器用之属。无大小巨细。凡可以补国财而寄民命者。皆归彼掌握而无遗利矣。犹且不足。置顾问官于各部。而专管一国之税纳与政法。则以朝廷与之矣。土地家舍。惟意占取。山林川泽。假意请求。而至于凿开南山。则以土地与之矣。勒募役夫。轻杀人命。视我民若草芥奴隶。而我不能出一言。则以人民与之矣。然此皆在我之贼。从中协弄。凡彼之所欲而未言者。与已言而不可必得者。皆成于我贼臣之手。而无不如彼之意者。然则彼将何所忌惮。何所顾惜。而却自来之食乎。以此而臣知交邻之不能以信义也。苟我以信义。则彼亦当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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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报我矣。岂有践踏凌侮之如此其极哉。此信义之失。不可以不亟修者也。又次而正邦礼。以救末失。则臣伏见甲午以后。邦礼之失其大者五。 宗庙位版。有明赐谥之削去。一也。追尊四世时。 真庙 宪庙哲庙之阙而不举。二也。 景孝殿及 洪陵馈奠之不撤。三也。 纯明妃丧。臣民服制之亦以期年。四也。文庙祝式。不书 御讳。五也。盖以中庸所谓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者观之。则 陛下所践之位。岂非 列圣先王所践之位乎。 陛下所行之礼。岂非 列圣先王所行之礼乎。夫践 列圣先王所践之位。行 列圣先王所行之礼。则亦当尊 列圣先王之所尊。亦当亲 列圣先王之所亲也。 大明天子。岂非 列圣先王之所尊乎。 真宗大王。岂非 正庙之所尊。而 宪庙 哲庙。亦岂非陛下之所尊乎。以是言之。 有明赐谥之削去也。 真庙 宪庙 哲庙之不追尊也。皆可得以议之也。今且以 有明赐谥言之。则说者以为既尊 太祖为高皇帝。则 有明赐谥之仍存。岂无不便乎。若如此言。而必不得已而不能书 有明赐谥四字。则但曰 太祖康献尊号徽号高皇帝。有何不可。而必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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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去之乎。况自 定宗恭靖以下。初无不便之端。而一例削去者。又何也。又若以为以周家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例之。则我 先王。今与 大明天子尊同。故不当更用其赐谥也。此有不然者。周之组绀以上。虽享天子之祭。而其为殷臣则无异也。我 穆祖以上 先公。皆曾仕于罗丽矣。未闻以 太祖受命之故。削去 先公罗丽所授之职也。又若以为今既自主矣。不当复用 大明所赐之谥也。此亦有不然者。汤不讳为夏臣。武王不讳为殷臣。我 朝岂可独讳为 大明之臣乎。自 崇祯以后。天下之义我东者。以其有尊周大义也。 大报之坛 万东之庙。所以辉光著明于天下万世者。顾何如而乃欲深讳之者。岂所谓行其礼而尊所敬乎。此失礼之大者。一也。 真庙。乃 正庙之考也。 庄庙。乃 正庙之本生亲也。今于追尊之地。乃舍 真庙而以 庄庙。是则以庄庙为 正庙所受之统。而 真庙不与也。 正庙在天之灵。其肯以为安乎否乎。 宪庙。乃 文祖之适嗣。而既升为世室。则百世不迁之庙也。 哲庙亲传统于 陛下。则又 陛下之所当尊也。今皆阙而不举。是何义欤。此又失礼之大者。二也。至于 景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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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及 洪陵馈奠之尚今不撤者。臣固知 陛下痛乙未之深雠。存象生之所。而寓卧薪尝胆之义也。然臣窃以为与其为此过中之礼。以取讥于万姓也。宁推 圣后当日节财爱民之心。惜一金之费。而资以养士卒。以与举国臣民同仇也。今不能然。而徒为非礼之礼。以累神明。若 圣后有知。岂不叹息怨恨于冥冥之中。日望其亟撤馈奠之享。而专致力于报复之事哉。臣又闻三清之洞。有妖巫。敢设 圣后神位。亦奉馈奠。其邪妄之罪。不可不亟诛而撤其神位也。此又失礼之大者。三也。臣伏见 纯明妃之丧。臣民服制。亦以期年磨鍊。臣未知此何据也。 肃庙时 端懿世子嫔之丧。 纯庙时 惠庆宫之丧。皆莫之行也。惟王后之丧。臣民乃行期服。此乃我国家礼已行之明据也。今以所以服后者。服 太子妃。则异日将以何服服后乎。夫臣民所为后服者。以其曾母临一国也。 太子妃。未尝有母道于臣民。则今当何名而为服乎。此又失礼之大者。四也。臣又闻 陛下自进大号以后。 文庙祝式。不书 御讳。不曰敢昭告。而只曰遣臣致祭。未审信然乎。夫帝王之典礼。咸出于圣师之述作。帝王之德教。必赖于圣人之继开。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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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帝王。莫不北面以师礼事之。尊师。所以尊道也。师礼愈隆而帝德愈高。此有圣人以来。不易之大义也。况当此夷降为兽之日。侮圣言毁圣道者盈天下。陛下以大君之尊。兼师道之重。正宜益尊圣人。益隆师礼。以导率万民也。岂可反降其礼文。以自尊而卑圣人乎。此又失礼之大者。五也。然则 宗庙位版。 有明赐谥。不可不还书也。 景孝殿及 洪陵馈奠之礼。不可不亟撤也。 纯明妃服制臣民期年。不可不改正也。 文庙祝式。不可不复旧也。惟 宗庙追尊之失礼者。不可以臣之固陋而臆断言之也。当更议于廷臣及儒贤者也。若曰 景孝殿 洪陵馈奠之礼及 文庙祝式。皆用 大明已行之例也。夫 大明之礼。好处极多。今何可不学其好处。而乃学其偶然不好处。据以为不刊之典乎。程子曰。礼一失则乱。再失则为夷狄。况今之所失。不止于再乎。此邦礼之失。不可以不亟正也。呜呼。凡此五事者。其于救今之弊。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其不胜明矣。然苟自此而进。则其他切急之务。当行之事。皆次第而举。天命有迓续之休。而人心有收拾之望矣。如其不然。则民之覆国。犹水之覆舟。虽以雷霆之威。万斤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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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之。譬如方焚之火。愈扑愈炽。方涌之泉。愈壅愈溃。未见其有安戢之长策也。虽然。臣之所大忧者。不在乎民之煽乱。而只在乎 陛下一心之或有未正耳。盖尽天下奇谋良策。皆莫加于正心二字。此愚臣所以前后进言。皆不能舍是以为言者也。臣感激 恩遇。冒昧登对。庶遂一瞻 天颜之愿。然既老且病。不得更入 天门。一辞 枫陛。咫尺万里。臣不胜涕泣恋结之至。取 进止。
阙外待 命疏(甲辰十二月八日)
伏以臣于日前。冒登 前席。以劄以奏。略陈愚悃。触犯忌讳。言不知裁。臣自知罪重。合受万戮。退伏 阙外。恭俟鈇钺之诛。臣伏念 陛下自今年六月以后。特用殊礼。以 召臣于𤱶亩之中者。岂尝欲一见其面而止哉。盖意其有一得之愚。可以裨补国家耳。今臣待 命阙外。已六日矣。使臣言善也。其采而用之。当不俟终日矣。如其不善也。其斥而罪之。亦当无所惜也。善而不采。不善而不斥。是 陛下直以臣为戏也。臣虽无状。亦知羞耻。何 陛下轻视臣下至此也。且臣所言诸条。虽不足槩于 圣心。然其于目下切急之务。亦不无少补而行之。又无所甚难矣。设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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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行者。 陛下心中去一私字。而沛然行其所无事矣。 陛下心中之私。与 陛下所居之位。所临之国。其轻重何如也。且臣未知今日是何等日也。外人之侵侮凌踏。犹属歇后。而至于国内警察之担任。则上无朝廷矣。下无人民矣。如此而 陛下犹不能奋发惕厉。朝廷犹不能洗涤振刷。五百年 宗庙社稷。三千里疆土生灵。将付于何地乎。臣言念及此。痛哭欲死。遂至于大发狂疾而靡所止也。噫。奸诈谗佞欺负之徒为人所指者。不即斥退。耆旧閒散朝绅之中。乃心王室者。不即登进。台谏。上规人主之过。下正百官之失者。不即复置。而非 敕任。不得上疏之法。不即除去。则朝廷无可正之日矣。民之苦于虐政。甚于猛虎。内藏院所属赌税之滥捧者。不即量减。守宰之以财得者。及考下封库者。不即罢黜。则百姓无可保之日矣。公法者。万国交际之所主。而我国独不能行。太学者。一国教化之所关。而附属于学部者。皆何欤。至于典礼之说。则虽不能尽如臣劄所言者而改正之。然其一二事之易行者。亦不可从。则其难行者。复何可望耶。先儒之告其君曰。陛下不免有私心。故至于有私人。有私人则私财私事。皆所以亡国也。臣窃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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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未尝不叹息痛恨也。臣于 筵席。又尝以展谒宗庙及下哀痛 诏事奏达。而尚未闻有 处分。此亦有何所难而不能即行耶。且臣又有所仰达者。 陛下每以夜视公事。昼就寝所。反阴阳之常。乖节宣之方。百事所以废隳者。由此也。 陛下欲无为则已。如欲有为则从此以后。当夜中而寝。日出而兴。复古朝参常参次对轮对之法。以日接群臣。然后百事可为也。臣一退 天陛。呼吁无地。忠愤弸中。按住不得。玆具短疏。更渎 宸听。盖臣既膺 命于屡 召之下而至矣。言而不见施。则亦当受罪而去矣。岂有俛首伈倪。只以一 赐对为荣而退哉。伏乞 陛下亟下雷霆之威。治臣狂妄之罪。以为人臣者戒焉。臣无任惶恐陨越痛哭迫切之至。谨昧死以 闻。
阙外待 命疏[再疏](甲辰十二月二十四日)
伏以臣于日昨。祗伏承三度 圣谕。使就安下处调病。臣奉有 恩言。伏地感泣。虽即日归死沟壑。无所憾恨。但伏睹今日国家事势。臣舍 陛下。而将安往哉。以言乎 陛下之左右。则谄谀巧佞之徒。厌然媚于前。而潜怀欺慢之心。百方为贩君卖国之事矣。以言乎 陛下之朝廷。则其小人者。固皆内结奸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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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强敌。以为盗权取禄之计矣。其稍存体面者。又皆惜身避事。累然却后。举怀吾君不能之心矣。以言乎陛下之百姓。则乐𥚁思乱之类。骚然横于途。而敢肆罔测之言。不惮为引寇导贼之伥矣。以言乎 陛下之邻国。则狐媚狙诈。败盟负约。专行并吞之术。而自揽政法之权。絷我手足。钳我口舌。不知又做出何样𥚁变矣。呜呼。 主孤如此。国危如此。臣纵不能碎首刎颈。以报 陛下之万一。宁安忍舍 陛下而去哉。抑 陛下既以此时召臣。宁复以此时遣臣哉。臣待命阙下。已浃朔矣。前所陈诸条。既以方言求效。蒙 圣责则臣固当缄口甲管。以俟上苍造化之如何而已。夫何敢更搀他说。重犯渎扰之罪哉。惟其哀痛之极。情不暇择中。呼号之急。声不暇择节。今臣抱哀痛之极。而奋呼号之急。则奚暇论及于情之中不中。声之节不节哉。盖自古失国者。有为权臣僭窃而失者矣。有与敌国战不胜而失者矣。未闻有以言语文字。作契券成条约。举全国与贼而不交一兵。不发一矢而失者矣。如以近日货币矫正事言之。矫之诚是矣。第未知矫之将如何也。若必先借款于外国。则必当有典物矣。有典物则必当以土地矣。以土地则 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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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受 先王疆土人民之托。乃欲一朝举以与人耶。且臣未知借款将用于何处乎。盖将稍收恶货。以为交换之资也。然 陛下料能以三百万元若一千万元。尽可以换恶货耶。始换之而无资以继之。则丧乱之兴。当不俟终日矣。设使资真有馀。一开交换之门。则无论内外国人。其奸猾之徒之盗铸愈恶。难保其必无矣。况初无可换之资乎。然则无问多少。借款之日。即无国之秋也。比闻此约已成。臣于此。尤不胜哀痛之极也。然幸而姑未借来。则臣愿即缴还其契券。节财俭用。徐俟国力稍纾。然后议之可也。彼若以败约责我。则虽空徵数月之息。宁不愈于割肉而充腹者乎。然苟求此𥚁败之由。皆依附二字。为之祟也。自甲午以后。群凶中指为俄党日党者。举世皆知之矣。然小人亦何常哉。或朝俄而暮日。或朝日而暮俄者皆是。而又一边附俄。一边附日。为乘势取利之计而已。外人亦恶其无常。故操纵缓急。常有术以处之。而于中取事焉。则无论俄党与日党。皆堕其术中而不自知。而其旨趣之同归于卖国则一也。试以近日以俄党。得罪于彼者观之。则今皆攘臂得意。无复忌惮者。是何也。必皆为赵之郭开者也。然古之郭开。受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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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人而献其国。今之郭开。纳赂于人而献其国。呜呼。此岂非可痛者耶。虽然。 陛下不知而用之耶。抑知之而制于彼。不得已而用之耶。若不知之。则 陛下何不以其事观之也。若知之。则彼虽挟势。亦我之臣子也。何惮而不能即诛也。臣愿自 圣心。先断依附他国之根株。确立 圣志。不挠不屈。宁自主而亡。不依附而存。凡群臣之中。依附外国者。并皆肆诸市朝。以号令一国。然后务勤内修之方。亟图自强之策。一如臣前劄所言者。心心念念。惟在于安民而保国。则彼虽无义。亦当畏天下之公议。而不敢遂吞我矣。此臣之日夜伏地。庶几望于 圣明者也。 陛下若果不能。则不必烦降 温谕。使臣退去。愿乞早 赐斧钺之诛。使臣得免为俘虏之鬼。亦 陛下终始 大恩也。臣无任哀痛危迫之至。谨昧死以 闻。
阙外待 命疏[三疏](甲辰十二月二十八日)
伏以人臣事君。有从命而不违。为恭者。有覆逆其不可。为义者。从命而不违者。以容悦为恭者也。覆逆其不可者。以陈闭为义者也。故舜之命龙也。以出纳惟允。戒之。惟允。即以义之谓也。若只以出纳为恭。而无惟允之义。则乃所谓惟其言莫予违。而谗说殄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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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堲矣。岂大臣事君之道哉。臣于日昨陈疏。冒言不可去之义。而尾陈借款之必亡国。依外之必取𥚁。言虽狂妄。理实白直。庶几 陛下之感悟而朝廷之警省也。及伏承 批旨下者。则不过是文具例式。而似不全省疏意者。臣惝惑忧叹。窃计以为出纳之官。政府之臣。能使小知事君之义。则固当覆逆缴纳。使王言。一出于诚实。而不示臣下以厌言自是訑訑之色。可也。乃熟视无一言。至于使臣。作为怪举。不受 批旨。而亦不能声罪致讨以少扶国纲。于此而可见朝廷紊乱之一端。而今日𥚁败之所由至也。且 陛下无故召臣。而不能施一言。又无故退臣。而不欲共患难。是则 陛下初以臣为不足为。而其所以 召之之勤者。徒虚礼耳。臣若不来则已。既来则安忍见国家之将亡而不言乎。既言则安忍见 君父之将危而舍归乎。臣既无可退之义。而其所言。又皆关系国计之大者。则臣不可以言不见听。为可休而止矣。谨用古人封还诏书之例。其本月二十五日所下 批旨。谨随短章还纳。伏乞 陛下。更取臣疏而详加省览。仍治臣不从 命之罪。以为人臣之戒焉。臣无任惶恐待罪之至。谨昧死以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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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外待 命疏[四疏](乙巳正月二十六日)
伏以献岁发春。三阳载回。 孝惠殿练祥。 懿孝殿卒哭奄过。伏惟 圣衷 睿怀。倘复何如。仍伏念臣于本月初一日。伏承会计院郎臣所致 内赐钱米。臣伏地惶感。固当拜受不暇。而但念国内饥寒者。非臣一人。且臣屡蒙 陛下大恩。曾未有涓埃之报。何敢更以区区计活。为 陛下忧哉。已令使者还纳。计即有以关 听也。呜呼。臣向伏承退去之 命。今近一月矣。臣非不知 陛下待臣之薄。厌臣之甚。然臣犹不能决然退去。徊徨踯躅于歧路之间者。岂有他哉。诚望 圣心之万一回悟。而庶几复见 天日之明矣。乃伏见近日所下 恩命。以臣为京畿观察使者。臣于是乎益见 陛下无意于国家之兴亡。不容臣一个也。虽然。以 陛下始初召臣之勤。望臣之厚。而观今日之所为。似不全出 陛下之本意。而必有宵小辈之谗言。使 陛下过疑于臣也。臣虽无状。岂忍以将死之年。利一观察使而来哉。夫人君以雷霆之威。秉万匀之势。臣下有罪。诛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窜逐之可也。未闻以利诱之而使之去也。 陛下何不谅臣。至此之甚也。且臣前后所陈。虽无伦脊。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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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之。非全无一言可采者矣。只以贤邪进退一事言之。贩君卖国之贼。依旧盘据于 陛下之朝廷。聚敛贪虐之贼。依旧出入于 陛下之左右。奸佞谄邪之贼。依旧浊乱于 陛下之政令。而 陛下一向不察。信任庇护。上以失皇天眷顾之心。下以失万民爱戴之意。使 先王神灵。有殄享之悲。而四方百姓。兴曷丧之叹。 陛下独不见自古人君之惑于小人。以自亡其国。及其求为匹夫而不可得。然后悔之。已无可及者乎。况今强敌在傍。嗿舌如箕。不知何样变故起于一朝。而至为不忍言不忍闻之凶说。以载于所谓新报之中。臣一闻其语。骨惊胆掉。直欲一剑自刺。而无生于世也。虽闻旋已改正。然以其宣战书颁布后。施我之政略。观之。其诳诱愚弄。必欲亡我者久矣。夫安知其非自有苗脉。不惮先泄也耶。由是。民心日益浮动。胥兴虚讹。若不保朝夕者。独 陛下不闻不知。恃以为泰山磐石而不少惧耳。呜呼天乎。若之何若之何哉。人皆言今日国势已去。虽欲悔之。已无及改矣。臣独以为不然。诚能发自 圣衷。大加奋励。持一环刀。斫案起立。先取卖国乱政之五六贼臣。磔之于市。又取左右所列珍玩奇物。尽行撞破。示天下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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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凡奸细佞行之徒。各以其罪。诛窜之。进一国老成有德望者。置诸政府之首。次擢贤才。列于庶位。使之专任责成。凡政令之病国害民者。一一除罢。夜以继昼。务行善政。有雷厉风飞之勇。而无因循姑息之弊。则不过期月之内。整顿得五六分。可使民心复回。而天意重得矣。如此而彼邻敌者。犹行并吞之术。而必欲逞恶。则我固与天下列邦。證约立盟。通用公法矣。岂不能移照各国。会合谈办。以求天下之公论乎。若我自无为。依旧是沁沁泄泄之态。则彼邻敌者。固视我如囊中物矣。虽列邦者。亦当以为应然而无所发公愤矣。世安得有如齐桓公存卫存邢之义者乎。且自古国家之大𥚁。莫甚于依附他人。则虽亲伯叔。亦不足恃。惟吾主吾国。吾行吾事。惟其善而已。善则天下之人。皆当助我。不善则室中之人。亦皆叛我矣。天下岂有为善而亡其国者乎。呜呼。臣非不知 陛下大厌臣言。欲遂缄口而速去矣。然臣一息未泯。不忍忘君。耳目所触。性情所激。又不忍不言。伏乞 陛下。怜而察之。若夫观察之任。更在朝廷择而授之。臣不必烦言而辞矣。臣无任激切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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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倭押逐告归疏(乙巳三月十五日)
伏以臣妄论时事。大为日人所忤。拘执数日。不幸不死。至被押逐。辱国辱身。伏念臣虽草芥。以爵则一国之重臣也。以齿则耆社之老物也。设使所言有忤于彼。渠固当直之以理。不当肆其威福。以失邻国之体也。今乃不有其爵。不有其老。恣其胸臆。擅自操纵。无礼无义。真夷狄之无责者。夫何足云。但以我堂堂大韩。土地非不广矣。人民非不众矣。强仁行善。非不足以自大矣。守信明义。非不足以自立矣。乃萎靡卑弱。自失主权。使彼辈之无忌惮。至于如此。国势之可为痛哭者。岂直此一事而已哉。臣于彼于此。虽欲求死而皆不可得。则从此当与 陛下生死辞矣。呜呼。臣之初来。岂意是哉。不能使 陛下。听臣而弭丧乱之𥚁。则亦当受斧钺岭海之罪矣。乃世变之不可测。而为日人所逐而去耶。呜呼。人臣有君而不能事。国亡而不能救。天下后世。论为臣不忠者。必以臣为首。可不痛哉。虽然。臣去而更无一人为 陛下保全计者矣。即虽有亡国之𥚁。亦无肯为国家死者。而臣之朝夕残喘。更不能为 陛下来矣。伏乞 陛下。慎无以国家为戏。亟取臣前后所陈者而留意焉。勿使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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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专行剥丧。则 宗社之幸也。生民之福也。臣经过阙下。不忍便诀。冒悚露章。仰吁苦衷。呜呼。四十年君臣之义。止于此而已矣。臣无任瞻望痛哭之至。谨昧死以 闻。
请讨五贼疏(乙巳十一月三日)
伏以噫嘻痛矣。乱臣贼子。何代无之。而岂有如今番擅印外约之外部大臣朴齐纯,内部大臣李址镕,军部大臣李根泽,学部大臣李完用,农商工部大臣权重显者乎。当初彼使既为此新约成立而来。则我政府必无不知之理矣。既知之而不能通谕一国。示民以必死之义。乃设会议之席于半夜人不知之时。观其举措。卖国之事。已七八分成矣。至临议席而 陛下虽被困迫。而能一震 天威。如孙讨虏之斫案。参政及诸大臣。能拚死痛斥。如先正金尚宪之裂书。而头可得。约不可得。则彼虽列兵勒迫。当奈我何哉。且况有各馆耳目之傍观。我国人士之奋起。则彼又岂可尽行屠戮乎。设使彼不自戢凶虐。敢以大炮从事。与其屈首下心。蒙耻受污而亡。曷若一奋气力。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如北地王谌之言乎。顾乃计不先定。惴惴慄慄。虽有 陛下之不允。而终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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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懦巽劣之态。虽有参政之固拒。而仅亦不书可字而已。此倭贼所以敢于勒迫。而齐纯诸逆所以敢于擅许也。然则若齐纯以下诸逆者。素以倭贼之伥鬼。以卖国为伎俩。无忌无惮。恬不为怪。此固万剐凌迟而犹有馀罪者也。至韩圭卨。身为政府之长官。既不能虑事于始。而又不能正其下。亦恶得免溺职之罪乎。且彼倭贼者。恃其稍强。气骄志溢。以劫邻搆怨。为能事。以败盟坏约。为长技。不念同文之大义。不顾各国之公论。专欲吞噬。恣行无惮。世若有桓文之君。若此者。岂肯舍而不殪殄灭之耶。虽然。此实非一朝一夕之故。而乃彼积年经营而成者。则其势不但如是而止耳。彼自马关条约及日俄宣战书以来。凡称保全我独立及领土云者。几次矣。其占夺我国利益也。动称韩日两国。交谊愈密者。又几次矣。其欺诈侮弄不可测者如此。则今彼所谓皇室保全云者。 陛下果深信之乎。迨此君位犹未替。人民犹未亡。各国公使犹未还之时。而契约之书。幸而不出于 陛下之准许。参政之认可。则彼之所持者。特不过逆臣辈勒调之虚约也。宜先亟取齐纯以下五逆之首。正其卖国之罪。择建外部之官。飞照日馆。缴灭其要盟。非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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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伪契。又急通照于各国使馆。大同会办。声明日本恃强劫弱之罪。如是而 陛下之心事。人民之情愿。可以昭布于天下各国。使天下各国之人。亦知我君民之本心。而奋发振起之功。可以转亡为存。回死为生矣。今若一直畏缩而已。则所畏者亡耳。今既亡矣。复有何畏惮者也。假令因此而增彼之怒。 陛下独不闻 大明毅宗殉社之义乎。且 陛不视齐纯以下诸逆之罪。为何如也。乙未之逆。固万古之大逆也。然此五逆者。则其罪反有甚于弑父与君者也。今以此大逆。犹容其一时偃息于覆载之间。彼虽倚藉外势。以胁 君父。然亦犹我之臣子也。 陛下何忍与此贼。共戴一天。而尚不下 处分耶。今若发一号令。则以万民共雠之义。不待司法之官。而逆尸已膏街矣。臣自今春遭罹以来。羞愤欲死。至于秋冷。宿疴添剧。奄奄将尽。垂至今日而忽闻此罔极之报。丧魂落胆。欲起还仆。更不能担舁诣 阙。以伸毕义之愿。敢此强收短精。替控血恳。转首北望。泣涕如雨而已。伏乞 陛下。勿以臣将死之言而忽弃之。亟行臣讨国贼缴伪约之请。俾国家亡而复存焉。臣无任痛哭陨绝之至。谨昧死以 闻。
勉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4H 页
请讨五贼疏[再疏](乙巳十一月十四日)
伏以臣昨伏承地方官临宣 圣批。谕以当有斟量。臣奉读。惝惑以为斟量云者。疑而未定之辞。以其人在可罪不可罪之间也。如齐纯,址镕,根泽,完用,重显五贼者。上不有宁殉社稷之 圣教。下不有参政牢拒之僚议。擅以 祖宗相传之疆土人民。持以与贼于半夜片纸之间。乃郭开秦桧之所不为。而齐纯等为之。此其罪虽裂以五车。屠其十族。犹未足以雪神人之愤者也。夫有何疑而 圣教之缓缓乃如是也。既而闻大小臣僚。扼腕张舌。请得逆贼之首者。不啻联章而累牍。又有大臣辅国宰臣及微官下品兵卒车夫之以死谏者。项背相望。不患不能回上天之意矣。臣延颈注目。冀见 陛下一怒之威。而久未有闻。则臣又疑 陛下非不知诸贼之可杀。特愈俟公议之峻发。而与国人共戮之也。非爱护逆贼而不忍杀也。非畏彼所挟之势而不敢杀也。安有天地 祖宗鬼神草木内外国民。皆莫不雠此逆贼。而独 陛下不雠之理哉。于焉日转月移。拖至数十馀日。而非但终不闻杀贼之举而已。乃反增进剧逆。为政府之长官。又或劝谕诸臣。使之和好。臣于是乎不觉搥胸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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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号天失声而悲也。呜呼痛哉。 陛下其真以此逆为无可杀之罪耶。其真以此逆为可爱可护。而使之进官。使之和好耶。其真不为 陛下之大雠。而天地祖宗鬼神草木内外国民之望。皆不足顾耶。抑亦知其为逆为雠。而真畏彼所挟之势而不敢杀耶。假使彼之所挟者。真可畏也。今 陛下所畏者。果何事也。陛下今日有国家乎。有土地乎。有人民乎。无国家无土地无人民。则 陛下所畏者。即不过畏为晋怀悯宋徽钦矣。彼逆贼之辈。苟有可以益其利者。则 陛下虽加以不可加之高爵厚禄。彼岂肯舍为日本之大勋臣。而不以 陛下为其利哉。杀贼不免。不杀贼亦不免。宁杀贼。以快天地 祖宗鬼神草木内外国民之望耳。 陛下所畏者。果何事也。且彼所谓统监者非久出来。而听诸涂道。将以景福宫与之。夫景福宫。乃 先王五百年临御之所也。以此与之。则是 陛下非但无国无地无民而已。并亦无家矣。呜呼痛矣。 陛下为四十年人君。奈何为无家之人乎。抑又有不审 陛下所为者。夫彼闵泳焕,赵秉世,洪万植。或以元老大臣。或以肺腑重臣。或以在乡閒散。捐生若鸿毛。至李相哲,金奉学辈。或微官居下。或厕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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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而乃能知耻亡国。一朝办命。此其精忠大义。辉耀日月。 陛下诚褒奖之是矣。然既以死者为忠。则死者之所由死。果何事也。其无乃讨逆未遂。谏君不得。而不忍见三千里疆土。数千万生灵之沦于亡灭也耶。然则凡彼五逆者之为逆。 陛下亦不曰非然矣。噫。郭公善善恶恶之亡国。岂意复见于 陛下乎。呜呼。今日。乃君臣百姓共灭之秋也。譬如将绝之人。百药不受。惟有一试独蔘汤。而无遗恨焉矣。明知其必死。而遗此一恨于后日。岂不重可悲也耶。讨杀逆贼。会办缴约。此今当试之独蔘汤也。然此为 陛下多畏而言也。其实则乃天经地义不可已之事也。汉唐中主之所已行者也。 陛下又何疑焉。臣又闻流传所及者。 陛下所劝谕诸臣。使与逆贼和好者。非出陛下本意。而乃有居中周旋之人。不审果然乎哉。若然则此贼者。反有甚于齐纯址镕辈之为逆也。亟宜先斩此贼。以折奸谋。而并此未能焉。则是 陛下尽使廷臣。诲之为逆而莫之禁也。臣窃为 陛下痛惜焉。臣不能即奔 阙下。碎首以死于 陛下之前。而只缘大病缠身。转动不得。徒以章疏。屡烦 圣听。臣之不忠。于斯为大矣。伏乞 陛下。先治臣罪。以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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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焉。臣无任哀痛恳迫之至。谨昧死以 闻。
倡义讨贼疏(丙午闰四月十一日)
伏以昨年十月二十一日之变。尚忍言哉。内贼外寇。合势胁君。勒搆条约。迫行侵夺。今国家所存者。不过虚名而已。 陛下所寄者。不过虚位而已。 宗社之保全无地。生民之鱼肉有日。自古灭人国家。夺人土地者何限。而未有如彼倭之狡且凶者也。然而其国君臣。方且声言于天下。曰东洋平和。曰交谊益亲。欲以瞒万国之耳目者。其计亦愚矣。而我贼之为彼爪牙者。甘受其簸弄。亦曰暂借外交权于日本。待吾富强索还。呜呼。彼倭者乃禽心兽行之虏。固不足以人道责之。而惟我贼臣辈。亦何雠于国家。必欲亡之。而忍此不忍之事乎。今彼倭竟行其易人种之毒谋。乃为移民条例。而不日施行。到此地头。贼臣辈亦当何辞以逃其罪乎。当此时也。苟有人性者。举莫不有无生之愿。而况如臣老耄。延一日之命。则添一日之辱。延二日之命。则添二日之辱。岂有苟且惜身。不能以一死报国。如闵,赵,洪,宋之为者哉。然臣窃念古之人臣。当国家将亡之时。有去者焉。商之微子。是也。有死者焉。 皇明太学士范景文等四十馀人。是也。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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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复国。举义讨贼。必其志不遂。然后死者。汉之翟义。宋之文天祥。是也。臣不幸生到今日。目见此变。而既无可去之地与义。则惟有诣 阙陈疏。碎首自毙于陛下之前而已。然明知 陛下之不能有所为。则空言烦聒。徒归文具。又见人心之犹不忘国家。则自经沟渎。亦近径情。是以隐忍偷活。与若干同志。谋所以为翟义文天祥之举者。于今四五朔矣。但臣素无才智。加以老病滨死。且于谋议之际。形格势禁者。十每八九。是以未免迁延。坐失岁月。今玆计画稍定。人士稍集。乃于本月十二日。遣前乐安郡守臣林炳瓒。先建义旗。奖励同志。次第北上。书招伊藤博文,长谷川好道等诸倭。会同各国公领事及我政府诸臣。大开谈办。缴收昨年十月勒约。而销灭之。罢还各部所有顾问官。诸凡侵夺我国权。虐害我生民之前后勒约。一付万国公论。可去者去之。可改者改之。必使国家。不失自主之权。生民得免易种之𥚁。则臣之愿也。固非欲不量力不度势。擅动民众。以与强虏。争一朝之命于众寡不敌之地也。然若天不悔𥚁。此志未遂。而遽遭彼蹂躏之𥚁。臣亦当甘心受死。为厉为鬼。以期扫清雠虏。决不与彼共息于覆载之间也。若夫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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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乐为彼奴。雠视大义者。争相加之以匪徒之称而訾嗷之者。臣固不暇恤也。臣无任瞻 天恋 阙涕泣哽塞之至。谨昧死以 闻。
遗疏(丙午七月十一日○丁未三月七日。登彻。)
临死臣崔益铉。在日本对马岛警备队内。西向再拜。上言于 皇帝陛下。伏以臣之举义大略。具已疏陈于今年闰四月始事之初。原疏之登 彻与否。臣未可知也。但臣举事无状。竟遭俘囚之辱。以七月初八日。被押到日本之对马岛。现囚于其所谓警备队内。自分必死。无望生还。今此贼始欲以勒剃加臣。终复以狡辞解说。然贼情叵测。必欲杀之而后已。且伏念臣入此以后。一匙之米。一呷之水。皆从贼手出。则设使贼虽无杀。臣亦不忍以口腹自累。遂决意却食。以追古人自靖献先王之义。臣生年七十四岁。死何足惜。但逆贼不能讨。寇雠不能灭。国权未复。疆土未还。而四千年华夏正道。沦于粪壤而莫之扶。三千里 先王赤子。化为鱼肉而莫之救。此臣虽死而目不能瞑者也。然臣窃料倭贼。有必亡之形。而远不过四五年之间。但恐我之所以应之者。未能尽其道耳。今清,俄两国。日夜切齿于此贼。而英,美诸国。亦未必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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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贼相好。则早晚必自相攻。且其国黩兵之馀。民穷财竭。众怨其上。夫外有伺衅之敌。而内有怨上之民。其亡可翘足以待也。伏愿 陛下勿遽以为国事之不可为。而奋发乾刚。廓立 圣志。振颓靡。起因循。勿忍其不可忍。勿恃其不可恃。勿过㥘于虚威。勿甘听于谀说。益固自主之谋。而永断依赖之心。益坚薪胆之志。而克尽自修之方。招纳英俊。抚养军民。以觑四方之便。而于中取事焉。则斯民也固皆有尊君爱国之心。而又皆沦浃于 先王五百年盛德至善之泽者也。岂无为 陛下出死力。以复大雠而雪深耻者哉。其机只在乎 陛下之一心耳。伏愿 陛下勿以臣临死之言。而有少忽焉。则臣于地下。亦当攒手以待矣。臣临命神荒。所欲言者。不能陈其一二。为此付同囚人前郡守臣林炳瓒而死。使之待时以呈。伏乞 陛下。哀怜而垂察焉。臣无任涕泣永诀之至。谨自尽以 闻。
  附林炳瓒疏
 伏以臣本庸愚最居人下。惟是爱 君忧国。出于天性。乃与臣师故赞政臣崔益铉。共举义师讨贼。其事实大略。已具于昨年闰四月臣师疏本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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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中。原疏之入 彻与否。臣未敢知。而今臣以万死馀喘。生还故国。理宜灭影山中。不敢复出对人。然既受臣师遗疏之托。不容不进达 天陛。而遗疏辞意。颇有曲折。又当槩陈之。然后可以解国人之惑矣。盖臣师举义时。不知臣不肖。约与共雪国耻。臣始不量才而妄许之。及到淳昌。遇全州南原两队兵。臣师及臣以为所雠在倭。安有与我兵相杀之理。遂驰谕勿相击。则两队兵皆不肯听。乱放铳丸。竟杀义士郑时海于臣师座上。于是。义旅皆散。惟臣林炳瓒及儒生高石镇,崔济学,金箕述,文达焕,梁在海,林显周,赵愚植,李容吉,赵泳善,罗基德,柳海瑢十二人。共守臣师。誓死不离左右。已而日兵至。俘臣师以下并十三人。囚于京城日司令部者四朔。至七月初八日。押送臣师及臣于彼国对马岛。拘于其所谓警备队内。以下十一人则先后皆放。臣师及臣到彼之日。洪州义士九人。已先监禁于此矣。该队渠帅。初见臣师。便以免冠剃发。勒胁臣师。臣师自始被执。奴詈贼辈。至是又叱骂不已。顾谓臣曰。宁断头而死。不可断发而生。吾志决矣。遂却食不食。手草遗疏授臣曰。吾死后。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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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进呈吾 君。既而其大队长以下。皆自来谢曰。此译人误传耳。仍恳乞劝食不止。臣师曰虽然。如此吾义。不食尔食。彼又曰。饮食之费。皆自大韩来。非日本食也。于是臣及诸义士之同囚者。皆引古设喻万端劝食。至于三日。然后始食。然自此气力顿消荣卫枯渴。日凘月削。风症闯发。终至十一月十七日而卒逝。呜呼冤哉。臣师始不忍国家之将亡。而八耋举义。万里绝域。竟致文山之死。天乎天乎。胡宁忍斯。今其疏中。以却食自尽为辞。而臣师之当日不死曲折如右。臣若以疏辞差殊。隐不进呈。恐无以白亡师毕忠之志。又径进其疏。而不详陈其故。是使国人疑于其死矣。此臣所以奉疏涕泣。不得不详陈其故者也。至其疏本。本臣师口呼倩写者。故不能备例具书。且彼中苦无我纸。只以行中小纸书出。而臣今不能移誊他纸者。皆所以存臣师之旧也。呜呼惜哉。臣既不能与臣师同死。而不意以旧日面目。重踏 皇城之路。耳眼所触。无非可痛哭者。实不知苟生之为幸也。臣无任呜咽哽塞之至。谨昧死以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