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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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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往复杂稿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289H 页
答尹云瑞(锡凤○庚辰四月二十日)
便中辱手命。恭审初夏。侍奉有相。体候百福。进业节度。日以益密。深所望于左右。重教衰劣转甚。未有可仰道者。絅堂丈遽捐宾客。善类为之丧气。忠厚而宽大。俊伟而谦虚。眷眷以扶植斯文引进后辈为念。世岂复有此人耶。自月初微闻流传之言。得来书。始为位一恸。累日不能定情也。伏惟执事从游日久。受益甚深。恸廓之怀。当复如何。励志发愤。矻矻向前。不使此道坠地。乃所以不负此翁也。所询区区用工之略。自顾半生劳攘。极没次第。深愧无以举似向人者。然尝念之。自世教废。士学蔑裂。其滔滔役心于绩文逐利之事者。固无足说。间有一二俊秀稍悟其薄陋而有意自修者。又只是以解说章句。勉循涂辙为工程。而不知向上。更有持志养性一段事为之根本者。所以终岁勤劳。不为不至。而其所知所行。皆肤浅零琐。无足言者。一遇事变。便转头微茫。随手消散。与初未有事而汩没逐利者。不大相远矣。重教盖深病焉。思有以反之而力莫能与也。以左右高明之姿。诚能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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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留念用工。持之以岁月。则其所成立。有非区区所敢知也。常爱程先生论立志率气处诸条。尽有精采。间尝抄取其尤切要者十条。叙次为一篇。朝夕讽诵。警益甚多。今不敢私。辄玆录呈。有小识在后。并乞省览赐教焉。谨报谢。更冀自爱。
答尹云瑞(壬午二月)
所喻愚陋语默之宜。极荷相念之深。然有不可遽尔承当者。盖重教自送重翁南海之驾。归伏林庐。固守同罪共废之义矣。十月间。忽有被荐升六之事。区区不胜骇惑。自度处义以为坐待职名之来。而追为辞免之举。于义有不安。遂抱书遁迹于关东深峡中。其于职名之来。虽不得免焉。而在我自废之实。则足以自见矣。后因疾病之故。不久留深处。而犹寓关东地。不还入畿内者。政为不欲变初心也。今无端忽以受职人自居。而以献言议事为己责。则前后所处。岂不颠倒矛盾耶。更请深思而见诲焉。别幅礼疑。逐条附对如有不中。亦望批示也。
顾宁人,魏叔子。以明末高士。毁形于夷而见讥于后世。盖以中国士大夫而毁形于夷狄。与妇人之污体于强暴。其为失节一也。但彼可以责之于人人。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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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责之于人人。惟士君子识礼义者。可以当之。而其自任甚重者。受责益深。岂有圣人而可以行此事者耶。来谕谓顺受其所令而为吾所当为。此甚不然。圣人之用。莫大乎华夷之辨。而华之所以异于夷者。以其有礼义也。毁形一节。即是礼义存亡之大关头处。于此而失守。则所谓吾所当为者。果何事耶。势穷力屈。而以死自靖。则死无大小微著。皆可以殉道目之。其小且微者。亦不可以自经于沟渎言也。凡言自经于沟渎者。盖言小谅之不足见称于人也。非计其人知与不知而言也。顾,魏二公。于华夷大防。不免失守。而犹以高士见称者。以其于君臣之节。卓卓有可观。故君子悲其志而不没其善也。非以毁形为小节而略之也。
  别纸
 婿见妇家宗子夫妇云云。
宗子妇见诸亲家新婿。东俗无此例。或难创行。至于见宗子。则初无所碍。有甚难行。
 妇之见舅姑也。持币各异。枣栗奠拜舅。腶脩奠拜姑。然则婿之见妻父母币亦有别否。妇之见夫祖父母。近俗有币。则婿之见妇祖父母。亦奠币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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婿见妻父母币有别与否。礼无明文。不敢臆对。见妻祖父母币有无。亦无明文。然从厚有币。恐无妨。
 婚礼。婿不见妇父母而来者。妇不见舅姑故也。礼律当然。而近俗专不行古礼。则若借馆亲迎之后。妇父母强欲见婿。情难牢拒。暂见以常礼后。更持币而礼见。未知如何。
礼律之外。不敢别著新说。以开便宣之端。
 袡衣云云。
袡衣本制。今不可详考。然古者无衣裳不具之服。所谓不殊裳。盖言连裳于衣而不异其色也。今便览所载袡制。不别具裳。只以衣长下垂者。当裳之名。而谓之不殊裳。来谕所谓制同今周衣者。似亦据此而言。此恐非古意也。尤翁言袡亦是深衣。而缘用红色为异。此训极有范围。必欲用袡制。则姑依此训。庶几不中不远矣。(尤翁又尝言袡衣今裁用青色而红缘之犹愈于纯用俗制。观此则来谕之欲染青者亦不为无据矣。)
 妇见舅姑毕。见于诸尊长。尊长即尊于舅姑者。而尤庵谓夫之祖父母。礼律当然。而为子者先父母受妇之拜。有所未安云云。
家礼言同居有尊于舅姑者。舅姑以妇见于其室。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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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本之于杂记见诸父各就其室之文。而观同居二字。亦见其所指之在诸父矣。以祖舅姑并包在其中。未见其必然。但尤翁之训既如此。而他无的證可据。故近世礼家皆遵而行之矣。
 出继者之妻。为夫本亲再降云云。
古礼。为舅姑齐衰期。故为生舅姑大功。盖从夫递降一等也。自宋初。升舅姑服为三年。而于生舅姑则仍旧大功。故疑其为降二等也。
 慰人庶母书。合称何如耶。五峰称小母。南轩亦然。据此准行否。慰其亲子疏。亦称云何。
慰人庶母丧称小母。五峰南轩说有可据。而沙溪既载之备要。只得遵用之。慰其亲子。别无定称。只称尊先母恐无害。未知如何。
 妾子为其母题主。书亡母。此则载在礼经。无可更疑。若子孙世祭。则孙为祖母题主。显字似不敢用。而只书祖母字乎。傍题孝字。亦不敢用。则只书孙字耶。
朱子曰。妾母世祭与否未可知。若祭则称为祖母。而自称孙无疑。南塘谓当依朱子称亡母例。称亡祖母。
答尹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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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兼包心性而所主在心。分明是心而心即气也云云。
明德兼包心性。而所主在心。谨闻命。但心与明德。又自有分别。心者心也。明德者。心之德美也。犹中之于性。和之于情也。只可说明德主乎心。不可说心即是明德也。至若心字理气之辨。尤庵先生所谓心有以气言。有以理言者。恐当为说心之断案。盖言心之地头。则须就形而下处说。若论其本体主宰。则即便是天理之妙用发见呈露处。恐不可遽以一气字说杀了也。盛说明德虽曰心以下一段。于两边语意。似有所未悉。请各取本说。细加玩绎。得其归趣所在然后。始定从违未晚也。未知如何。(明德即是心。而心只是载理之器。此洛中诸先辈之说也。心有以气言。有以理言。而明德即是以理言之心。此华西先生之说也。)
 心性无二用。情意无二歧云云。
窃谓心与性情与意。既各有能所能之分。胡氏之分属如此固无害。但谓性发为情。其初无有不善。心发为意。便有善有不善。则是性发心发。先后异时。不能无二用二歧之嫌。此一失也。情是直发出来底。意是缘情计较底。此固有分。而论其善恶。则缘情计较者。固有善恶。而直发出来者。亦不无善恶。岂可以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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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有不善。判别情与意乎。此二失也。诚意注所发。固是以意言者。明明德注所发。此就情意上。拣别出纯善者目之耳。岂可以泛言之情。当明德之发。且意之善处。独非明德之发乎。此三失也。愚见如此。不审尊意以为如何。
 大学格物致知。事事物物。皆有其理。必穷其理。以尽吾知。虽然人之才智。或有明于此而暗于彼者。能于甲而不能于乙者。不得已阙之。不害为格致之工云云。
政为人之才智。有明于此而暗于彼者。故大学设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豁然贯通之日。此所谓格致之工也。若以明暗不齐之故。遂阙其所暗而不求明焉。则恶得为格致之工。又恶在其设教之本意耶。朱子所谓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来谕袭用此语。误换一字。遂谓一事通透。九事未通透。不害为格致之工。而意正相远。)一事格得九分。一分未通透最不可。此有所为而发。盖十事而一事未通透。则其已格底九事。自可践履受用。一事内一分未通透。则并与其已格底九分而弃之。故为宁此而不容彼之论云尔。非真以一事未通透为无妨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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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阙之也。假如五伦阙一伦之理。自足为悖伦之人。九法阙一法之理。自足为乱法之人。果可以占便而苟安乎。(若急于先务而知有所不编。或求知其理而明有所未达。固非志之罪。若以阙其所暗而不求明为心。则便是其志自有画处。)
 心性情意志图说。心包性情而性发为情。缘情计较者意也。心之所之有志也。情在意前。志在意后。然则心之善恶。分于何时云云。
心性情意名义大纲如此。惟志之为志。更有商量。盖志专就用上说。则固是心之所之。然比意字。体势极正大。故朱子言志公意私。又言志如伐意如侵。至举其本原统体说。则即是此心之主宰。所以能统一身。纲万事者也。如曰立志。曰持志。曰养志。曰尚志。曰至焉。曰不可夺。皆指此而言也。岂可以志在意后言之。又岂有所谓恶志者耶。至论善恶之所由分。则当就性发为情处说。周子所谓五性感动而善恶分。朱子所谓性无不善。情有善恶是也。所谓情不可伪为。亦言其善恶之发。皆由中直出。未及有修饰也。至以意计较营为然后。情之善者。容有杂之以诈伪而流于恶者。其恶者亦有裁之以权度而归于善者。故圣人于情则言正不正。而于意则言诚不诚。意各有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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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若夫志则只争个立与不立尔。志立时一身有主。情可得而正。意可得而诚。其不能自立而为物所役时。一身无主。情意之用。颠倒微茫。无所不至。如斯而已矣。
 或问静与未发。答曰不同。未发者寂然不动时也。静者动之馀也云云。
盛论固是。但又须知所谓未发者亦有深浅说。当分别看。盖中庸所谓未发。本对发而皆中节言之。故朱子于章句。直以未发当大本之中。其答林择之书。又谓不能谨独。则虽事物未至。固已纷纶胶扰。无复未发之时。此固正意也。若泛以未发已发相对说。则未发只是思虑未萌之称。未便说到中处。故朱子于或问。却言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亦莫不有已发之时。其答徐彦章书。又云未发只是未应物时。虽市井贩妇厮役贱隶。亦不无此等时节。如何讳得。此又是一说也。须看所指处轻重如何。不可遽以议论之有定未定目之也。
答尹云瑞(甲申十一月廿六日)
九月晦日书。擎读一下。不觉敛衽起敬。盖自衣服变更后。得诸士友书。其伤恸之切。激励之深。讲磨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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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如高明者。亦可以验平日所养之有过人者矣。惟见属之过重。则殆非庸陋之所可堪者。尚愿得诸强辅扶持之力。不至放坠倒地。亦区区之大幸也。居然岁暮。不审侍中学事何如。月讲程度。日益缜密。新进秀才有可指拟大受者否。近日国变。 宗社之几危而复存。殆 先灵有以阴佑之也。然从后惩毖之道。不惟不足以慰神人之情。益见其有无疆之忧。政如九十月之候一番风雨一番严凝。浩叹何可言。衣服只令从便为之。为闾巷私计。则若可以伸匹夫之志。在国家大爻象。则新旧淆杂。毕竟做不得小中华㨾子矣。重翁 恩宥感祝当一般。天意之所前定。乃如此。此岂人智虑之所可与耶。第所可恨者。本宅遽已捲归涟川。在尊乡则比旧梢近。而自此间视之。不啻趠远。无由源源进见如前日。不能不一喜一怅也。月初因广岳褫。得短牍。略探近节。所喻避乱之方。帐中坚卧之术。舟中讲学之法。似已得无上长算。岂复有改评耶。
𧝡𧞤说。考證甚悉。可喜。大抵中国衣制。稍稍为夷陋所染污。其来已久。至今公私诸服。求其十分纯正守旧者。无一见存。是甚可慨也。所幸深衣之制。传记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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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足以考观先王典刑。然为诸儒注疏所诖误者亦甚多。不可不深讲也。
衣服变后处义说。常着深衣野服。此意甚善。但观朱子客位咨目。则所谓野服。即是有爵者休致后所着。若是白身。或难通用矣。且论其制。既言连衣裳。又言有前三后四之裳。前三后四之外。岂别有裳可连衣者耶。若是以襟裾之下垂至膝者。混称为裳。则是失其名矣。
素夷狄。行乎夷狄。此所谓素夷狄。所包甚广。如泰伯之于南蛮。少连之于东夷。孔子之于九夷。及苏中郎之于雪窖。三学士之于虏庭。皆随其见在所履之地。而行吾所当行之直道也。今专以生于夷狄者当之。则所指太狭。殊非经文本意。观上下文三素字。可知矣。
  别纸
 家礼。祠堂立于正寝之东云云。
宗庙之神。对生人而言则固当属阴。而对地示而言则自当属阳。故庙居东社居西也。正寝犹今之内堂。厅事即外堂。接客治事处也。
 出入必告。○小注。归则焚香再拜。出远经旬则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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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焚香云云。先焚后拜。先拜后焚。其义有据耶。
近出则只焚香再拜。远出则再拜焚香。又再拜。备杀之分当然也。
 妻祭忌日祝。亡日复至下。无定套。何以措辞耶。因用虞祭祝辞。则未知合称耳。
用虞祭祝辞。则视祖以上祝。疑于煞重矣。鄙家只用不胜感怀四字为式。
答尹云瑞
前者所询二条疑礼。其第一条。此系人伦变节。所关甚重。而临书颇倥偬。只言高明 启闻改正之论。为不可已。而不详论其改正之曲折。殊非所以勤问之意。追思悚恨。措躬无地。大抵立后者。追觉昭穆之失序。则亟行改正。此有 皇朝大典(大明律。立嗣虽系同宗。而尊卑失序。其子归宗。改正应立之人。)及 国朝饬令。尤庵先生又尝为具独乐斋时经家。论此礼甚详。(独乐斋先考奉事公。以族孙继族祖中间阙一世。尤庵劝令归宗而无改立后处其所奉两世神主。一位则有支孙亲未尽者。依递迁例传奉。一位则初拟令奉事家依俗人侍养例。仍奉其祀。犹愈于有所受无所归。既又以为终非正礼。反复商量。其后其外孙李氏竟奉其祀。而先生亦以为未安。说见大全答具济伯书及答高汝根答或人书。可考。)今尊宗所遭。即此事也。按例改正。夫何疑哉。但尊从祖佥枢公以门长改正时。令入后人升一世。为无后位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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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此以昭穆言之。似若无差。而所谓养弟者。考之 国典。求之实理。亦无可据。惟世俗无识人。或率意行之。此岂可取以为法。况于当人已亡之后。尤岂可推迁如此耶。来谕于此有若看作正当。惟以不曾 启闻为未安。此恐思之未审也。愚意今若因门议之有携贰。而欲 启闻规正。则正宜详具始末。备陈所失。必令入后者归本宗。无后者改立后。乃为十分道理。若改立后。无可拟处。而数世神主。有所受无所归。则宁令尝为后者之子孙。权奉别庙。以伸其不忍之情。至于所谓养弟者。则不可据以为正。而又求 朝命也。未知如何。鄙见所在。不敢相隐。谨玆悉禀。更冀博询而审处之也。
答尹云瑞(丙戌二月)
 启蒙劄疑。○大易扶阳抑阴。贵阳贱阴。亦天地自然之理。非圣人以智力为之也欤。按河图洛书阴阳奇偶之位。可见也。洛书一三五不易河图之位者阳尊也。二四易河图之位者阴贱也。七九虽易其位。不失其正。二四六八皆居偏位。岂非自然扶抑尊卑之象耶。
河图之位。一六水居北。二七火居南。三八木居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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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金居西。五十土居中。至洛书之位。水木土仍居其旧。火金互易其宅。此所谓阳不易而阴易也。至若河图之五生数居内。五成数居外。洛书之五奇数居正。四耦数居隅。又别是一义。盖皆阳尊阴卑之象也。
 河图相生故左旋。洛书相克故右旋。
只曰相生故左旋。相克故右旋而已。则意犹未畅。若更自解云相生阳道也。故其运必左旋而顺。相克阴道也。故其运必右旋而逆。则似稍易晓。
 北方老阴也。而太阳之一居之。是阳生于阴也。故内阳而外阴。南方少阳也。而少阴之二居之。是阴生于阳也。故内阴而外阳。
启蒙。以河图之数。分配阴阳老少。此一节终觉牵强。不见安贴处。盖老阳位居一而数含九。少阴位居二而数含八。少阳位居三而数含七。老阴位居四而数含六。此自是一说。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此自是一说。本根枝叶。无一相当。终不可强而合之也。今亦不敢苟为说以对。
 阳生于北云云。
 老阴之六云云。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296H 页
此二条说见前条。如就河图。欲观阴阳相配互根之妙。则阳生于北一。长于东三。盛于南七而极于西九。阴生于南二。长于西四。盛于北六而极于东八。此即是至象所存。政宜深玩。
 河图以运行言之。固相生左旋。而以对待言之。一六之水克南二七之火。四九之金克东三八之木。洛书以运行言之。固右旋相克。而以对待言之。南方四九金生北方一六水。东方三八木生西方二七火。相生相克之妙。各自包含也。
河图比次相生而对宫相克。洛书比次相克而对宫相生。河图之比次相生也。必左旋一周。而中土备数于西南金火之交。洛书之比次相克也。必右旋一周。而中土备数于东北木水之交。河图之对宫相克也。必以阴方克阳方。而中土则受克于东木。而复克北水。洛书之对宫相生也。必以阳方生阴方。而中土则受生于西火。而复生南金。此其经纬交互之妙。更宜细玩。
 洛书虚中五数。则四正四隅相含为十。河图亦然。北方太阳之一。连西方之九则为十。东方少阳之三。连南方之七则为十。南方少阴之二。连东方之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296L 页
八则为十。西方大阴之四。连北方之六则为十。河图虚十而但用五。则纵横十五数亦相合。图书无往而不相合也。
河图主全而数极于十。故十与五相守居中。洛书主变而数极于九。故十还为一而五独居中。唯其十与五共居中。故外列之数。西与北交互成十。东与南交互成十。而其位无与于中。惟其五独居中而十阙焉。故外列之数。四正四隅纵横成十。而其位必贯乎中。是亦十与五相守之理也。此意亦不可不知也。
 家礼劄疑。○齐者思虑纯一之谓也。酒者精神迷乱之物也。齐之为害。莫甚于酒云云。
朱子尝言今致齐有酒非也。但礼中亦有饮酒不至醉之说。(朱子语止此。)于家礼。且依礼文载之。而至解论语齐必变食。则直曰不饮酒。盛谕恐已得朱子本旨矣。
 时祭正祭也。俗节俗祭也。而时俗废正祭行俗祭。滔滔皆是。甚无谓也。家贫不得并行。则废俗节而行时祭可也。不审如何。顷年以此仰禀重庵丈席矣。答云俗节恐亦不废。若如此则如朝三暮四之意。若以石鱼粟饭可也。不审此教如何。愚意则虽曰均是祭也。大小轻重。判然不同。与其废正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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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不若行正而废俗。且稍待家力之有馀。并行如何。
若以废正祭而行俗祭者。与行正祭而废俗祭者。比而论之。则其得失固相远矣。但论孝子仁人奉先之诚。则固当专意于正祭。而亦不忍遽废其俗节。须于并存之中。随其家力。略致降杀之意可也。
 时祭日。用卜日用分至云云。
以礼文则卜日为元法。以事情则用分至为便顺。盖卜日则祭期始定于前月下旬之首。故事无前定。如子孙远出者及散处他地者。常患无由及期而至。用分至则其日已定于前岁颁历之初。故事无大小。皆有准的。自无许多妨碍处也。若其临祭而有他故。则别定日。告庙展退。虽用分至者。亦有此例。恐不可以此论优劣也。
 家礼吊丧条。主人哭出云云。宾入灵座时。无主人并入之文。而哭出云者何也。
家礼于宾入灵座之前。只云皆哭以俟。仪节则云主人以下各就位哭。便览则又于就位下。注之云灵座东南。此恐得家礼本旨。
 稽颡再拜宾答拜不胜哀感之下。又再拜者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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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再拜。见客之常礼。又再拜。即答慰拜也。程子言今人事生。以四拜为礼者。中间有问安之事故也。有问安之事。犹为之加一再拜。况答慰一节。是吊礼之最重者乎。李镜湖以为客若吊而不酹。则只一再拜者。恐非朱子立文本意也。
 宾退时当有再拜之节。而但揖退而出。亦无主人答揖之文。不审何故耶。
宾之将出。一揖而退。古礼然矣。主人之无答揖。或是文略处。
 若遇丧人于他席。亦再拜而见之耶。受吊与吊礼节次。折衷以诲伏望。
慎斋曰。人请吊则虽旋次。不可不受吊。或往人家而见客。则未得行吊礼矣。南溪曰。虽逆旅。若遇亲戚知旧之情厚者。安可阙然不哭。但至纷扰草略处。有不得行者矣。合此数说。可以得折衷之方矣。受吊者如此。则吊者之行礼。亦可推而知矣。再拜比之于哭。则又别本无不可行之地。但所与为礼之人。或须有随时斟酌处耳。
 近思录劄疑。○游,扬初见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乃至日晚。不审伊川方为涵养而然耶。有甚思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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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耶。欲试二子之诚意而然耶。又所师道之尊严而然耶。必有一于此。伏乞指示。
第一说近之。盖涵养是君子燕居之恒度也。有思量试诚意。非有实事可徵。则不敢如此说。为示师道之尊而故为此容。殊非伊川之所存也。
 明道行状。不言濂翁所受之功。不入太中托子之事。是皆疑处也。以晚年造道处言之。似不赖濂翁之力。而以初年入头处言之。岂无其功。虽天姿生知。不待父兄之教而自能从学。既有父兄之导。则岂敢阙其事也。观此行状。则若不赖父师之力。恐不敢知也。
大贤立言权衡。有不敢妄论处。
 通书曰颜子乐乎贫。程子曰非乐箪瓢陋巷。两夫子之论不同何也。盖此乐字。周程引而不发。朱子特以博约微示其意。我东尤翁以为乐道。然则后学必从朱宋之论耶。抑亦别为致思求前人未发之旨耶。伏惟先生必有得于一乐字之旨矣。伏乞下诲。
通书所谓乐乎贫。盖言有以自乐乎贫窭之中耳。非以贫为可乐也。与程子之言。未尝有异也。朱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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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学者从事于博约之工。至于欲罢不能。则可以得孔颜所乐者何事云尔。非直以博约释乐字意也。至若乐道与不是乐道云云。又别是一说。盖大纲说则孔颜所乐。岂不是乐道。但其乐也。只是道在于我而自不觉其乐尔。非以道为可乐而乐之也。此所以有鲜于侁问答也。大抵此段所询。少欠荒疏。宜且置此笼罩话头。妇先从事于朱子所示路径。俛焉进步。积以岁月。则自然渐就平实。不待别求前人未发之旨也。未知如何。
 西铭家相云云。
考古丧祭礼祝辞。有孝子孝显相哀子哀显相之文。孝子哀子。即其父母之宗子也。孝显相哀显相。乃宗子之家相助祭者也。观其通称孝哀。则要亦宗子天属中人也。西铭所称宗子家相。盖本此等处而立名也。家妇固亦称内相。但以大臣拟家妇。名色不相当。且此方列同胞之目。而以内相备数于其间。则于语势亦或不伦矣。
 尤庵宋先生事实记跋云云。
宋子道德之尊。事功之大。不让于朱子。此段殊欠称停。盖不但于道德不敢如此说。虽事功亦合有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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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论。朱子事功其最大者有二。在圣门则疏释经传。发挥学程。有梳洗宇宙整顿乾坤之功。在世界则明春秋攘夷狄复仇雠之义。足以当一治之数。宋子之于春秋大义。诚有光于朱子。虽谓之事益艰而功益大。非过言也。至于圣门之业。则谓之谨守朱子之绪则可矣。谓别有不让于朱子之大功则无其实矣。大抵不让二字。下得未善。
答尹云瑞(戊子三月)
前书垂喻门户分裂怒气相加之云。世间自有此流传语。哀兄闻之骇愕。寄意相警。良出德爱之至。深得朋友之体。有何不安而致谢若是耶。区区所以控告师门。盖欲俯烛其流传之爽实。实未尝以哀兄之见警。为非可感也。如何如何。大抵近目师友间讲说。其处义甚难。以讲说之异同。而损伤其情义。固非师友之体。为情义之保合。而迁就其讲说。亦非师友之道。只是积诚交孚。无或有一毫眹贰之端。平心讲疑。以俟其自然归一之日。乃面前合做底第一等义谛。所患力量浅见识短。未易语及于此耳。至若外间传闻之无实者。固不必屑屑然作意费力以苟避之也。昨年春上丈席书。心公理直。知罪俟后之语。从后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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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极僭易。已追谢之无已。然此亦因当时谐世取誉之疑。而妄出此言。以自白其衷曲之无他而已。初未尝有一分乖激之意而发也。然只以句语相传。何望其听者之舒究也。辞短意长。临纸只增忡悒。
答尹云瑞(壬辰三月)
天不相斯文。重庵先生。奄捐皋比。恸哭恸哭。将以何言相慰耶。重教于去冬闻患报。驰进一候。伊时气息虽奄奄。寝膳无减平时。精力尚能酬应讲说。心窃自幸。庶几少追时月。以至春和日暖。渐次回阳矣。岂意归未几日。遽承凶音耶。天乎恸矣。自此后生当依仰于何地。世教当赖谁而扶植。大运所关。谓之何哉。贤胤以书至。谓于今月初。尚未奉讣。窃计本宅乏仆隶。不能专讣。因士友传致。自尔迟缓如此。其间想已入到也。重教风雪驱驰之馀。受伤殊甚。未即奔哭。只在家受麻。遣毅儿替行奠酹。情理阙如。益不胜哽塞。即日天气向热。侍体为况何如。当此淫邪满世。前辈次第凋谢之日。一脉冀望。惟在于后进之兴起树立也。勉旃勉旃。令再从氏忠信谨饬。一接可知为法家门庭人。其拂拭成就之责。老兄有不得辞者矣。此间山水邃夐。足以为暮年栖息之所。但士流向善者极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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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无十分可依恃者。此为慨然耳。馀非远书可既。惟希默会。谨状。
  别纸
 孟子注。释仁字曰心之德爱之理。论语注曰爱之理心之德云云。
孟子言仁是泛说。故只顺体用之序而先言心之德。论语言仁主孝弟。故不得不先举爱之理为说。
 东周君云云。
赧王失尊之后。东周君未尝正位建号。则岂可与论于大统之传耶。温公通鉴。以秦昭襄王继周统。此固失之矣。朱子纲目。自赧王失尊之明年。至秦王政二十五年。一以无统处之。乃史法之至正也。南宫靖一始为东周君当与正统之论。王逢,刘剡之徒。就江少微通鉴节要之书。轻犯手势。自谓正朱子之失。可谓僭妄之甚矣。○蜀汉二帝正位建号自赫赫。初不当援例唐之中宗。元是正统之君。而中间被废。旋即复位。故其在房州也。亦用特例处之以正统。若终不复位而死于房州。则亦岂得用此例耶。
 南宋 南明云云。
南宋 南明。自与东周(指平王东迁后。)蜀汉东晋一例。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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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伦于东周君。
 家礼时祭受胙条云云。
受胙以酒为重。即特牲少牢尸酢主人之礼也。须以尊统卑。示不并命之意也。若抄饭一节。是后世之礼。而视酒稍轻。故可以泛取诸位而无嫌耶。
 亚献本是主妇事。而若主人无妻。则弟为亚献。弟妇为终献。此则已有朱子之论。无可更议云云。
朱子又尝言主人初献。适子或主妇亚献。庶子弟或适孙终献。观此则适子亚献时。未必使适子妇终献。然则弟为亚献。弟妇为终献。此或一时偶然之言。未必是一定之例也。盖初亚献。必主人主妇共之。此固是正理。亚终献之必令一人夫妇行之。求之礼意。未见其的确也。
 家礼序文两病云云。
愚尝解此篇两病云世之君子。酌古今之变。为一时之法者。常患其或详或略。无所折衷。所谓详者。即下文务其末急于文之谓也。所谓略者。即下文遗其本缓于实之谓也。唯其遗其本缓于实。故有志好礼之士。或不能举其要。此一病也。惟其务其末而急于文。故困于贫窭者。终不能及于礼。此一病也。至其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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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谨名分崇爱敬以为之本。则所以救此上一病也。曰施行之际略浮文敦本实。则所以救此下一病也。
 明道行状中。反求诸六经而后得之一段。似无濂翁之力。殊欠状体。朱子所谓明道晚年造道处。不赖濂翁之力。初年入头处。岂无濂翁之力。此果正论也。
明道初年入头。实赖濂翁之力。故状文。先言十五六时。闻汝南周茂叔论道。遂厌科举之学。慨然有求道之志。及其既见濂翁。复又出入于老佛几十年而后返。则乃求诸六经而得之。非濂翁之力也。故状文。又据实立文如此。字字有权衡。来谕谓欠状体者。恐失之疏脱矣。○汝南与洛中甚远。明道兄弟初因太中公假守南康时。一见濂翁请学。自后不见有从游讲学之迹。
 伊川训中庸曰庸者定理。解恒卦曰恒非一定云云。
庸与恒。皆定理也。求其所以为定理。则皆由不一定也。如言庸则随时处中。乃所以为庸也。言恒则终则有始。乃所以为恒也。特程子于此则言定理。于彼则言不一定。各发明一意耳。其实庸与恒。非有两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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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赵中五(斗焕○壬辰三月)
 中庸之庸字。朱子曰是依本分。不为怪异事。又曰是这中底。便是日用平常道理。敢问庸字只是已发底道理。不言于未发底道理乎。
朱子释中庸曰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观此则所谓庸者。亦兼未发已发而言。
 孔子曰。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祭礼受胙时祭祖前。君前宜无异同云云。
重神惠。不敢不祭。与侍食之礼不同。
 大学所言如保赤子。与康诰本旨保民如子之意不同云云。
大学所言。亦是保民如子之意。但举此一端。而事君如父。事长如兄之意。亦可以类推矣。
 北使可否。
不惟不身作北使。虽彼使迎接之事。前贤皆据义引避。
答高能善(锡奎○丁亥正月)
缕缕所喻。足见立志牢确求前勤恳之盛意。更愿前头益加勉励。以就远大之业。是所祈祝。窃有所仰恳者。区区于重庵丈席。有不可不从速书候之故。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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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少。一齐病卧。无可遣者。念贤友寓在近地。经岁已久。或有一番进谒之意。因此作行。可谓两伸其情矣。未知意下如何。
答高能善(己丑至月)
便中收手讯。具审在馆安吉。做业专笃。为慰之深。缕缕自叙之意。足认平生积累之实。经历之艰。往往有使人堕泪处。窃观古人大树立者。未有不从这里著脚起身。做得许大事业。更愿吾友益自奋励。穷益坚老益壮而无少解焉。则重教虽愚劣。曷不增气百倍以助其下风哉。重教新寓碌碌。未有可言。惟是寒水先生六十年讲道之场。不远伊迩。入此乡。已觉遗风肃然。昨见其云孙来访。又不胜欣感之情也。春晖舒长。或能翩然一来。以为旬日之晤否。未前只希自爱进业。
答高能善(庚寅正月)
岁改引怀益长。奉手讯。谨审旅况安吉。冬课节度。读讲稿长幅。可见勤笃。而讲解分数。视前益精紧。深慰远怀。然犹自以为在皮壳上。必欲更加进就。得藉手相见之资然后始见顾。此意益可敬畏。足以警发昏惰。然朱子尝论读书法。言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难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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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易气。以听其所自得。若如盛意。则无乃必得之志太胜。而或欠平心易气之味耶。亦愿检省也。重教岁前得江陵一士人(柳荣晋字亨一)来相守。共读大学。看其气像诚勤。勇断过人。但才稍短为可欠。所习熟者。是中庸一部。而视其地步。似是躐等。故劝令改读小大学。以筑基址矣。岁前有一士人来做业。自初以春秋公羊传入头。以及于易。以为非此二经。无以见圣人本旨。四子书全不欲致详。世间人好高喜大之习。大抵多此类也。老拙聋聩。似已成痼。何望其复明。所可忧者。心窍之将与耳目俱昏耳。谨奉谢。更祈加爱力学。
答高能善(庚寅二月)
 验察身心。对士友时胸中正大。接俗类则不能然。此随物变改。最是可惧。每日夕诵善行孝烈诸章一遍。更念志士不忘在沟壑则心快胆大。人间腐秽不足以累吾灵台。此所谓气象好时也。何以用工。则此气象是存乎胸中也。
验察身心一段。深叹用力之遒健。殊使人增气也。接人应物时。不能常存此气象。此是心气未定之致。昔贤亦未有别㨾妙方。只是随觉随复。不厌不倦。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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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辛苦中。寄着性名。积年累月。渐见省力时。便是得力处也。惟左右加之意焉。
 家姊适朴松崖嗣孙。事舅尽孝。早寡无子。主宗事。行晨谒出入必告。呜呼有姊如此。而名湮没于辟乡。千古之恨。往往涕泪添襟也。
尊妹适朴松崖嗣孙者。事舅尽孝。早寡主宗事。身行晨谒及出入告。此是过人特行。足见尊门仁孝气脉所由来者远矣。三复来示。感叹久之。仍念吾大姑为老峰闵氏妇者。早寡主宗事甚谨。临终。舁至庙前。使替拜事政相类。忽有感于心。谨此仰诵焉。
 
大学定静安虑云云。
大学定静安虑。皆知止之效验。而安是就此身所处之地而验之。虑是就接著事处验之矣。来谕以安为所知之安。以虑为所知中研几者恐未莹。宜更思之。
 思索义理之法。先贤虽有苦心极力之戒。然若初学则用心未熟。岂可以平心宽裕。坐待悦豫沛然乎。决是一番血战。虽终夜不寝可也。
思索义理之法。最宜平易其心。从容玩绎。方见道理真面自然呈露。今谓终夜不寝者。可知其苦心极力。煞过分数。宜乎其徒劳而无得也。区区窃恐其非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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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得。又或别生病痛。切宜慎之。
 追丧之事。先贤多云非礼。而惟栗谷于张仁侯。即扬美其追丧。抑或有此礼耶。
栗谷先生扬美追丧之事。虽非正礼。而其心则出于笃孝。故于状德之文。不得不扬美之耳。
 励志节恢德量。为学之大方。可以并进。不可以先后。然今学者地位力量。不能并进。则其日用念念之间。何先何后。孰为本末。
励志节恢德量。即是本领上一统二夫。不可相对求本末。亦不可分先后用力。唯其矫偏救病之工。不妨随时异措。如自觉志节低阘时。就志节上。加激昂振拔之工。自觉德量狭陋时。就德量上。加恢廓展拓之工。
 栗谷曰论语之书。辞近而指远云云。
论语所载圣人之言。随问应答。细大都具。然其辞皆平易。而其指则深且远。读者即其平易处。从容玩绎而有得焉。则所谓深且远者。于此乎在矣。非玩绎平易之外。别有推究深远之工也。朱子大全杂著。有读书之要云者一篇。(七十四卷十八板。)此于读语孟法。指示极切要。试从麟侄所。一取细览。当有深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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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亦曰天下鲜矣。则其面目于是焉呈露。其含包于是焉广大也。夫格致者明好恶之理也。诚意者判其好恶之实也。正心者心不累于好恶也。修身者身不偏于好恶也。透一重。又透一重。罔有内外。无以复加。絜矩之好恶。亦其张本于此耶。
大意得之。
与申仰汝(斗善○戊寅正月)
前冬惠覆。感慰之深。居然献发。伏惟侍体起居神佑百福。区区慕用。重教岁前后再经重病。阳意已索然。而其中又有大不得意事。朝夕悒悒。不知所以为怀。夫重教之于田子明。有十四年讲学之旧。执事之所知也。今一朝而有引义告绝之举。此何事也。过在言行之微则略之可也。今则大本之不正也。事系自己之私则置之可也。今则师门之受诬也。其事虽欲自已。顾可得耶。知人之难。自古以为病。而岂有见欺于人。十年之久。而瞢然莫之悟。如重教者耶。重教自此不敢复交天下之士矣。告绝书一本。玆录上。不审诸公览之以为如何。愿闻一言之教。窃闻执事每以金先生忠告尊先师之语。为爱人以德。其意可感。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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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心弘度。已不与诸公气象相似。至论子明与李重九相较之事。则又谓重九之失粗而浅。子明之失精而深。粗浅者易见。精深者难辨。其知人之明。断人之严。又有非区区小人之腹所敢窥测者矣。然于近日子明构诬金先生之语。则独不能以一言折之。而反或置之然疑之间何耶。岂于交浅之地。虽曰其言之可感。而心法全体有未易相悉于情厚之地。虽曰其过之能见。而精之极深之至。则真有所难辨者耶。然其末稍情迹。既败露无馀。(尊先师由任宦致位之诬。本全义人所诵鄙俗之语。而子明改换头面。妆撰曲折。为重九所传金先生之言而仰告丈席。至练祀日。与重九和会之席。而始说出真情。北士金玉振亲听而来传之。夫其构诬之根柢既败露如此。则其苛议祭文之言。皆不足致辨。心法之无状既如此。则其前后讥诋华翁之言。亦不足深怒矣。)则向日之然疑者。想已冰释。而所谓精且深者。有不足辨也。第不知向后处义更如何。妄窃以为义理公物也。不可以亲疏而有间。朋友大伦也。不可以苟简而相合。执事于此人。如知其心之非也。则当尽言而使之改。以体尊先师当日爱育之意。其终不能改也。则当鸣鼓而声其罪。以昭尊先师平生好恶之正。若谓其人之无失而初未有可改也。则宜痛下一语。显斥重教诬贤之罪。以谢四方士友亦一事也。重教尝奉教尊先师之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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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自治治人。一以晦翁直字诀为绳尺。今于此一有所违焉。则便是负先生也。不知尊意以为如何。第念金先生以献忠尊师门之故。得罪于门下诸公。致有今日之纷纭。为其徒者。诚亦可以知所惩矣。而又此惓惓苦不知止。此诚何心哉。执事者或有以察之。则岂徒重教之幸。实斯文之幸也。重教谨拜。
答申仰汝(戊寅四月)
二生之回。伏领手诲。谨审春晚。尊兄侍体道养崇福。区区感慰之深。重教愦愦如昨。前书所禀竹岸人事。血衷所激。全不知裁。自知僭踰。宜得谴斥。乃蒙盛度曲加包容。深原其本。开心与语。痛陈彼此疑阻之由。垂示向后镇定之方。公平忠厚溢于辞表。此间同门诸人。传相讽玩。莫不叹赏。以此而陶铸薰染之。彼独何人。能无渐次开悟耶。区区所望于吾兄者。盖不浅浅也。来谕谓重翁祭文荷蕙之句。今虽释然无疑。然近日文弊滋甚。众口难一。若黾勉点化。少避嫌忌。则足以副诸子之望。此见高明调停保合之苦心。然于鄙意有未然者。盖今日文弊之滋甚。良由人心之日偷。其害理妨事。亦不为少。为吾辈者。政宜深忧永叹。思所以挽回之。今又自行避嫌之事。无乃反有以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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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耶。日间微禀尊意于重翁。重翁不应。但云昔年吾为尧山院儒祭吾先师之文。亦用此语。(即荷衣蕙带之句。)吾于亡友。虽甚畏谨。岂有过于吾师之理。今欲追改已告之辞。当并改前后之作。如此则无乃猥屑之甚。而反有欠于畏谨耶。意亦可见矣。尊社诸贤。如有相问者。只诵此言足矣。其先有一物于中者。虽改此句。岂患无可执之言耶。此非因激而发。实理然矣。愿少垂察焉。杨口金斯文作星田奔哭之行。于其过也。略此附谢。伏惟崇察。
  别纸
近有人录示明刚所抵尊兄诋吾师门书。丑悖无理。罔有纪极。直是使人不忍正视。区区于彼。虽未尝一面。而平日向慕。自不浅鲜。岂意其乃至于此耶。观其气象。只是中毒于一人。随其口头而为之左右者。故不欲泚笔深辨。然哲人一萎。此等变怪相继于其门庭而莫之禁。窃为斯文。不能不深痛也。
答田子明(愚○丙寅三月廿三日)
前月半。得正月十七日手帖。谨审伊时侍学多福。深以为慰。重教将老觕遣。入春来村居多务。应接不暇。殊愦愦无佳况。奈何。示谕理气之说。极荷教告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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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教向来之见。政如执事今日之论。凡其所据引以为说者。亦略相似。少间旋觉于心有大未安者。盖阴阳之变合。五行之生成。皆气自会如此而已。理则虽有主宰之名。而实未尝有所主宰云尔。则理帅气役之分。将何以见之耶。朱子何以曰。鸢飞鱼跃。必有一物使得如此。又何取于庄周孰主张是孰纲维是十数句。而亟称曰他便见得这道理耶。易大传曰太极生两仪。生一字已极可疑。周子又加一动静字。朱子又著一流行字。尤为可疑。头头牴牾。毕竟无安顿处。不免从头更商量。粗得其说。如今日所论。盖天地间自其著者而言。则只有阴阳两端循环代序而已。更无他事。所谓太极者。特于其间所以动其静以生阳。静其动以生阴者也。极其远则顺推逆推。上万万天地。下万万天地。只是如此。极其近则一呼一吸。亦只如此。然所谓太极之动静。只是以气而动。以气而静而已。非自有形迹之可言。故周子既着动静字说。又却自解曰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然若如此说。则又恐读者或无以见太极主宰之实。故又重解之曰无动无静。非不动不静。说得到此。可谓大煞分明。如日中天矣。盖如此看解。固未敢自保其能免于再数廊柱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306L 页
之归。然目下所见。既端的如此。故姑此存疑。以俟异日心窍之自开。虽蒙教告之勤。而不敢苟从。想亦俯谅其衷曲也。承以洋说之炽为大忧。思欲讲学修身。以为异日济世安民之助。足见仁者之用心。深厚且远。钦叹钦叹。愚陋于此亦岂敢有异辞哉。但内脩外攘。不容偏废。今欲攘斥其说。当以何说为宗旨。乃得其情耶。愿闻明论。馀祝为道加重。谨复。
  别纸
承以鄙说经禀尊师门全斋先生丈席。获蒙批教。实副平日向慕如渴。愿一请诲之意。区区慰满。岂胜厚幸。至其所教能动者气也。而非理则不能动云者。此其语意晓然明白。虽以浅陋之至。亦得以窥其指意。但此与鄙说所引朱子之意。互相表里。其意乃足。左右乃欲偏主其一端。此恐未安。妄窃以为能主宰是气。而动之静之者理也。能承当是理而动焉静焉者气也。故在理上说。则谓之能动者理也。而非气则不能动。(谓理不能孤行。)固可矣。在气上说。则谓能动者气也。而非理则不能动。(谓气不能自行。)亦可矣。不审尊意复以为如何。
陈安卿问目。首以理有能然做题目。而释之曰如恻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307H 页
隐者气也。所以能是恻隐者理也。其下又结之曰此能然处也。然则所以能是一句。其主意命脉。在能字上乎。在所以字上乎。若如来谕。则是理有所以然底注脚。非理有能然底注脚也。此恐是急于辨论。偶失照检处。前书中似此处。亦时有之。乞加深省焉。
朱子未动而能动者理也之训。此与中庸或问。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故以为静中有物(或问静中有物。此物云何。朱子曰只太极也。)一段政相发。未动云者。未有所知觉之谓也。能动云者。但有能知觉者之谓也。(安卿所谓能然在事先是也。)理指静中有物者而言。即太极在人之活体。惺惺有主宰者也。如语类所谓性如一团火煨在灰里。拨开便明者是也。盖上文动之理一句。已是指此物而言。特安卿未达。故复著一能字以明之耳。此等处咀嚼出来。有无限滋味。于日用工夫。尽有受用。乞勿草草放过。
将虽能战。而非卒则不能徒战。此恐易直之理。不知窒碍在甚处。而反复如是耶。乞更指示。
朱子答郑子上问目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重教初间误认理有动静一句。为理含动静之意。后来却觉大故荒疏。盖理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307L 页
含动静。以本体言也。理有动静。以流行言也。(朱子语)今子上举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为问。则是以流行言也。而其言曰太极理也。理如何动静。有形则有动静。太极无形。恐不可以动静言。则是认太极为不能动静。而以阴阳为自能动静。故朱子答之如此。盖言理动故气动。理静故气静。理若不动。则气不能自动。理若不静。则气不能自静也。尤翁常论理有主宰使动使静之说。而引此为證。其意亦可见矣。盖只就一动静字上。须分得一理一气界至分明。而帅役通局之分。又不可以不论。故朱子又尝曰。形而下者不能通。故方其动时无那静。方其静时无那动。形而上者神而莫测。故静而能动。动而能静。黄勉斋又推明其意云。言理之动静。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其体也。静而能动。动而能静其用也。言物之动静。则动者无静。静者无动其体也。动则不能静。静则不能动其用也。合是数说而观之。则天理主宰之妙。庶可以自见矣。迷见如此。不审盛解以为如何。
尤庵先生癸酉科义。其说亦有颠末。先生尝自言其少时读周子太极图。每疑太极是无为底物事。何以能生阴生阳。至欲以为字替生字看。及侍文元先生。
省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第 308H 页
禀此意。文元沉吟良久曰。不敢如此看。自是不敢复致疑。至晚年。因譠图解动而阳静而阴之文。复疑其去一生字。必有意思。遂反复前说杂出于书牍及杂录之篇。先生论理初晚之别。大槩有此三截。今此篇之作。考其岁年及所论旨趣。当是中年折衷师门后立言也。至若动之静之使阴使阳两句。此实通篇眼目所在处。政朱子所谓自力形容出者。其于栗翁异同之论。有或从或违之异。则此必有微意于其间。读者当默玩而深省之。恐不可遽以遣辞之偶失疑之也。未知如何。
尤翁易义。引栗谷之训云无形无为而为有形有为之主者理也。有形有为而为无形无为之器者气也。按主与器相对。主是命物者之谓也。器是命于物者之谓也。理虽无形而以气而形。理虽无为而以气而为。故曰无形无为而为有形有为之主者理也。气虽有形而形之者理也。气虽有为而为之者理也。故曰有形有为而为无形无为之器者气也。古来说理气微显帅役之分者。未有若此之明切者也。高明说太极云无为而有主。有主本无为此两句。以文字求之。与此上一节政相符。未有可指议处。但原其立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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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于无为二字。看得太重。于有主二字。看得太轻。此有少不同耳。
答田子明(壬申八月)
重教两度拜疏。恭脩答慰之礼。不知已皆登览否。今年三月间。伏读去年四月十三日出手书从都下至者。问讯存没。副以良诲。感诵至意。不知所云。奉书后又再易时序。伏惟涵养有相。德履崇福。丌上玩绎。近在何经。开朗渊永。当日有佳趣也。重教一缕至今。宿疾转痼。日从事于吞药灼艾之役。以求苟延。罪衅馀喘。不即就尽。顾乃区区为此。甚矣其顽忍也。寻数残课。非敢自画。病势如此。志不摄气。断续无常。何望其有进耶。承问及此。惶汗无喻。别纸数条设问。良感不弃之盛意。力疾拨迷。略贡旧见。而随手荒草。颇涉张皇。说得张皇。乃见其无实见也。切乞痛赐剖析。明示正论。其甚不成说处。直行涂抹。不令挂人眼目则幸之甚也。来谕以向年见教。遣辞之直截者为病。有若追悔者然。何其相处之若是浅也。吾辈讲说。当赤心相与。常患其不十分直截。岂复以周旋人情为念耶。但于十分直截之中。却着不得一毫闲气。着得闲气时。便致累心体。欲救一事之得失。而致累此心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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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非细失也。此则宜胥勉而不可忽也。来谕又自谓心属气。理无为之大体。只依旧无变。此见明者向来之论。实有定见而非出于一时之苟然也。然以此两言。为彼此异同之题目。则却恐有未相悉处。盖高明曰心属气。重教亦曰心属气。此所同也。高明曰心属气而已矣。重教则曰心虽属气。而其本体骨子乃理也。如所谓本心明德之类是也。此其所以异也。高明曰理无为。重教亦曰理无为。此所同也。高明曰理无为而已矣。重教则曰理虽无为。而实为有为之主。故凡气之所为。乃理之为也。此其所以异也。盖虽不能尽同。而其不同之实则政在于此矣。如何如何。安城郑君祚大雅。闻其名有素。今得数日之款。深以为慰。大凡游尊师门门下者。一皆有刚明纯一之态。达于面目。大君子化人之深。乃至此耶。来谕所叹不知此天定。以何时而返者。其机顾不在此耶。日夕侍重庵老丈。语八九在南乡师友矣。顽喘若至免丧无死。欲匍匐一进。以受炉鞴之化。进侍之际。幸一为导达此诚也。屏伏穷山。附谢无梯。郑友行。许致一书。亦颇倥偬不能。及今作此。追送其家。不知何时得入达矣。神荒不次疏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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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纸一
 夷齐所为。都不是庸。是朱子语之见于语类论语中庸民鲜章者。而其与大全答南轩书。许之以时中者不同何也。愚意大全所论。恐于义为安。愿闻素日定见。○逊志集五卷一板。亦以夷齐为过中。未知其说又如何。
夷齐之不得为中庸。此不待朱子而已有定论。孔子以夷齐处逸民之列。而其折衷则乃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孟子则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又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至以朱子之言考之。如所谓三子。如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时。孔子如泰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者甚多。非特语类此一条为然也。其答南轩书所言。此特就一事上。大槩言之耳。夫所谓时中。有以一事言者。有以全体言者。有大槩说者。有尽精微说者。且如饥食而渴饮。冬裘而夏葛。只就衣食一事大槩说。则岂不是中庸。岂不是时中。此固夫妇之所与能。而虽圣人亦不过如此矣。若因此推说到精微处。则必若夫子乡党篇所记然后。乃为衣食之中庸也。然此特一疏节耳。践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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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犹或有一二髣髴者。若推之全体而莫不皆然。则穷万古。惟有尧舜孔子数人可以当之。而自其馀皆未可以遽语于此矣。今以夷齐平日之所行言之治则进乱则退。比之于长往者之不知返。与躁进者之不知止。则岂不是中庸。然方其乱而退也。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亦不屑就焉。则是未免于孟子所谓隘矣。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而其人能改。则又不念其旧恶。比之于未同而言者。与僻于所恶者。则岂不是中庸。然方其恶恶。而至于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则与孔子所谓磨而不磷。涅而不缁者。终亦有间矣。或者论夷齐让国而逃。谏伐而饿二事。而曰先已让国则后来自不合更食周粟。此则执滞胶固之甚而去时中之远者也。恒士之稍知权度者。犹不肯为。况以夷齐之圣而有是乎。故朱子作书南轩。为夷齐明其不然曰。若前日已曾如彼。即今日更不得如此。此与时中之义。不知又如何。此其语意。固以时中处夷齐者。然是岂遂以全体极致之中庸。为夷齐成德之定名耶。大抵自孔子以后。权衡群圣之偏正。未有若孟子之明且尽。而其自道则乃曰。乃所愿则学孔子。夷考其出处语默辞受之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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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深致意于随时处中之义者也。然自后贤观之。又有孟子似伊尹。有任底意思之论。(朱子语)是知中庸之不可能也。有如是而求之古今。全体承当者。真无多人矣。浅见如此。未知如何。来教以朱子两训为有异同。而又似以答南轩书为定论。窃所未喻。夫岂或出于一时有为而发者耶。请叩其所蕴而再教之。逊志集。畴昔在洛时。尝一接其面目。而未及检过一通。至今追恨。今此所论夷齐事一段。幸因书录示。欲因此窥见其所存之一端耳。
 近思录一之廿一生之谓性章。十馀性字。孰是天地之性。孰是气质之性。幸以尊意逐字添注。因来示及。
生之谓性。(此性字。气质之性。)性即气气即性。(此二性字。皆天地之性。)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此性字。天地之性。)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此二性字。皆天地之性。)盖生之谓性。(此性字注见上。)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此二性字。上者气质之性。下者天地之性。)凡人说性。孟子言人性。性善之谓也。不是善与恶在性中。(此四性字。皆天地之性。)○浅见如此。幸以尊意拈示其不合处。而并及其所以不合之故焉。
 阳明以良知认作理字看。未知是如何。(近得其全集见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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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勋业。恐为 明朝三百年第一人物。而但其学问则全以意气撑拄将去。往往罅漏四出而犹不知非。惜乎其不得圣贤而师之也。)
阳明良知二字。本出孟子。而孟子所谓良知。自是天理。阳明所谓良知。却不是天理。今之与阳明辩者谓阳明所指而为良知者。非良知之真则可矣。而谓良知之目。本不是天理则不可。请试详之。孟子当战国利欲滔天之日。思欲推明天理。以开一世之耳目。顾人心陷溺之久。求其端而不可得也。在一日则必就平朝未与物接之时。指其好恶之与人相近者曰。此良心也。在一生则必就幼稚未为物诱之时。指其爱敬之由天而出者曰。此良知良能也。朱子释之曰。良本然之善也。本然云者。对气所拘欲所蔽而言。善即天理也。又引程子之言曰。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夫知与能。皆人之所为。而曰不系于人何也。盖言其一出于理。而不涉丝毫气用事也。阳明。 皇朝一妄士耳。自少未尝学问。到中年。忽欲袭取大名声。自居以当世第一流人。而其时天下之士粗知向方者。皆以朱子为大宗师。而其学则又以格物致知为要旨。欲由是而学焉。则须低心下气。用多少工夫而后。可以有得。政使有得。未必能突过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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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打破其说。别立致良知三字。大揭标榜。震耀而张皇之。以为只此足以了得天下义理。入得圣贤门庭。盖虽不肯自言其袭用前语。而其意则欲负孟子以自重。使天下人不敢议其后也。殊不知由明者观之。其指趣之一南一北。不翅万里也。盖孟子之言良知。固曰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然此特言其端绪之发见者耳。若论其扩充之工。则又须由虑而知。由学而能然后。可以极天下之至正。穷天下之全变。而所谓本然之善者。始有以得全于我矣。若所谓博学而详说之。所谓深造而自得之。所谓知言而养气者。皆此事也。今扫去此许多节度。而欲徒守其不虑之知。不学之能。自恃以为天理。此非生知上圣。必下愚之无状也。其言应物。则曰从目所视。妍愧自别。不作一念。谓之明。从耳所听。清浊自别。不作一念。谓之聪。从心所欲。是非自别。不作一念。谓之睿智。其言读书。则曰此心真切。则因错致真。无非得益。虽郢书燕说。亦不妨。此其所谓良知之发用者。固皆废绳墨。恣胸臆之甚者。而其直指本源之地。则乃曰良知是造化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神。皆由此出。人若复得其本体。自不觉手舞足蹈。不知天地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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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掩其所见之落在形而下。而其弄得光景。自私自利之态。依然是释子之传神耳。以是而欲侔拟前圣。以是而欲厚诬天下后世。其亦可谓不知量者矣。然则欲辨破其学者。岂有他说哉。先依朱子之说。以求夫孟子所谓良知者元是何物。既晓然而无疑。则其于阳明所谓良知之是真是假。是正是邪。不待论说而自明矣。来教不问阳明所指而言良知者是何事。而乃问阳明以良知认作理字是如何。则是其意以阳明所谓良知。为不异于孟子。特不当以理当之耳。此区区所未晓也。不识来教所谓理字。是指理之本体耶。是指理之发用者耶。若是理之本体。则阳明之言良知。固未尝直以理之本体当之矣。(阳明曰。理者气之条理。气者理之运用。无条理则不能运用。无运用则亦无以见其所谓条理者矣。又曰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则谓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则谓之心。以其主宰之发动而言。谓之意。以其发动之明觉而言。谓之知。又曰性无不善。故知无不良。又曰良知是天理之昭明灵觉处。故良知即是天理。又曰圣人所谓学者。正惟以其良知。以精察此心之天理。按此数条者。乃阳明良知之说本根起见处。虽其名言之不能无为处。而亦可见其未尝直以理之本体当之也。若其蔓延泛滥。以至于明德全体。未发大本。凡圣贤所说道理名目。举皆以良知二字冒之。则此自是异学家眩耀人耳目底手法。皆不足据以为说也。)若是理之发用者。则孟子所言良知。独非理之发用耶。抑执事之意。岂不曰孟子所谓良知。是指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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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其亲。无不知敬其兄也。爱亲敬兄。固是天理。而知爱知敬。与爱亲敬兄。恶得无别云尔耶。窃谓此在四端上说。则爱亲仁之实也。敬兄义之实也。知斯二者。智之实也。又以心性对说。则当爱当敬性也。理之本体也。知爱知敬心也。理之妙用也。此诚不可无别。然横分纵分。要皆就一理上。区别出来。岂可遽以理与非理界之哉。若谓知爱知敬。是人心之灵觉。认觉为理。便是释氏之宗旨。则此又有不然者。泛曰知焉。则此固只是人心灵觉之名。而就其中指出知爱知敬者而言。则即此便是天理发见之端。岂可但以灵觉目之哉。释氏但知灵觉之为灵觉。而不复有拣别。此其所见。只在形而下者。所谓知觉。是气之虚灵处者是也。吾儒必拣别其知爱知敬者。以为天理。此其所指乃在形而上者之流行于形而下者。所谓非人心太极之至灵。其孰能知之者是也。朱子平生论儒释之分。其紧要眼目。政在于此。切乞细检焉。若释氏所主。本亦在知爱知敬者。则吾儒何恶于彼而斥之乃尔耶。阳明举良知为说。则是固不可谓全无拣别。惟其所以拣别者。不由穷理明善之正法。而徒以从心所欲为妙致。故其知之所感。未必皆爱敬。而爱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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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而发者。又未必能中理。往往不爱其亲而爱他人。不敬其兄而敬他人者有之矣。此其所以虽终日所言。不离于天理人欲两言。而要其归则无以自别于释氏灵觉之见也。来谕称阳明勋业文章之盛。而惜其不得圣贤而师之。此见仁者用心之至厚处。然重教则却谓阳明虽得圣贤并世。未必能屈首而师之也。往年尝有一条论阳明立本处者。今谩录呈。由执事观之。或当谓其太刻覈也。○上重庵先生论阳明年谱辨一段。(年谱弘治五年下。云先生究心宋儒格物之学。辨曰程子朱子格物工夫。须费许多岁月。积许多心力而得。岂卒乍间究心而得之者乎。是则所谓究心者。非真下工夫云云。)曰尝见传习录中有一条。云先生曰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将晦翁说去用功。我着实曾用功来初年。与钱子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大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格看。钱子早夜穷格竹子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劳神成疾。当初说他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穷格到七日。亦以劳思致疾。遂相与叹圣贤做不得。无佗大力量去格物。今年谱云云。即指此事也。辨说中须据此为说。始明其卒乍间究心。非真下工夫也。然以愚观之。此亦追后假设。以塞傍人轻诋先儒之责。而其徒被满以为真有是事而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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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此也。盖朱子格物之说。固曰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其论急先之务。恒在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而以泛观万物之理为深戒。其用工节度。则又以强探力索为病。而以优游厌饫从容涵泳为贵。其说具在方册。王氏于此岂不曾一见。假饶未见。诚欲一日用其力于此事。则岂不能一考其说以试之。而遽为此乖常之举耶。以若不诚之情。又岂肯真实费精而到七日成疾耶。盖王氏于朱子之学。其向背有三变。其始则自谓依其说用工。即今所云是也。其后乃谓朱子与陆氏互有长短。而略为两可之论。如答徐成之二书是也。然阴以自语其徒云天下是朱非陆已久。一日反之为难。故姑为调停之说。是则其所谓两可者亦诈也。又或肆口诋朱子。直比之洪水猛兽。而自居以禹孟之功。如答罗整庵书是也。是则宜若非诈也。而亦未得为真。何以言之。王氏何曾诚心求道。而于朱子之说。实有所不安而后背之耶。只欲创立一新说。掀动当世人耳目。袭取大名声。是其本心。而至若立异格物之说。即其一时藉手之资耳。若朱子先为致良知之说。则彼必攻致良知之论。朱子谓大学无阙文。则彼必曰有阙文。若朱子元非大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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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则彼亦初无立异之心矣。盖其性警敏善机械。(陆稼书所引实录中语。)又久习兵事。伎俩神熟。一朝投入儒门。易竖赤帜。恣行号令。谓人莫测其端倪。此殆孟子所谓无所用耻者。愚故曰王氏平生力主在致良知一言。而天下之梏丧良知。未有若王氏之甚者也。
 应举朱先生有两说。其谓孔子也不免云者。与所谓若是第一等人。他定不肯就之论。微不同。未知执事平日雅见。何以处此。愚意南塘同异考所论。恐得先生本旨耳。如何如何。
后世不宾兴贤能。而令自赴有司之试。此自是法制之未善也。以程子所称吾女非可试者之言推之。怀道自重之士。宜其不屑就已。此所以有第一等人不肯就之论也。然国法既一定。舍此更无进身之路。而君臣之义。不可以遽废。则君子亦权义轻重。(权义轻重与较事大小。毫釐而千里。一是随时处中之说。一是枉尺直寻之论。当着眼看。)可且就之。此所以有孔子也不免之言也。政如不以礼食而食。不亲迎而娶。决非君子之所安。而若必以礼食。必以亲迎。而至于灭性废伦。则又须舍轻而就重也。大抵士之处此。当以守身为正经。以循法为时义。而又以当时仕路之宽狭。(宽谓科举外亦有进身之路。狭谓科举外绝无进身之路。)科弊之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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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谓读圣贤之书。据所见为文以应之者。亦得入格。深谓必为经学贼中之贼。文字妖中之妖。然后始得入格。)与夫自己力量之高下。(高谓兼治举业而不妨实功。出入科场而不夺本志者。下谓一从事于此。则便潦倒不自立者。)怀抱之轻重。(重谓将推己及人。救时济世。轻谓只为门户之计。父母之望。)错综而斟酌之。可俯就则俯就之。可直遂则直遂之。庶乎其可矣。同异考此间本适借人在外。不记其说云何。亦无因以见盛意之所在。更冀举原说再教之也。
  别纸二
孟子浩然章夫子贤于尧舜注。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此其义可谓精矣。然考下文二子之言。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是皆贤于尧舜之说。而求其所以为说。如见礼知政。闻乐知德。及獜凤泰河。出类拔萃之云。有若语圣而非语功者然。何耶。寻常读此。不能无疑。玆以仰质。乞赐明诲。
易系辞传继善成性。本义与通书继善成性注有不同者。此是初晚之分耶。抑随文异辞而各有攸当耶。若谓随文异解。则两书本旨。有甚不同。而必如是异解耶。请入思见教。
论语夫子之得邦家章注。谢氏曰。不离于圣而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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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者存焉。圣而进于不可知之之神矣。每疑圣而进于不可知一句。于理有未安。而又与上句语意牴牾。求其说而不可得。近考精义所编。谢氏本语。无圣而以下十一字。朱子释经。凡引先儒语。有删节而无增益。不应于此独添此十一字。然则此莫是传写时误衍耶。抑别有曲折耶。愿闻明论。
丧礼三年内墓祭。(新墓)诸贤说不同。或曰三献有祝。或曰单献无祝。当以何说为正耶。鄙家颇疑所从。今姑依陶庵说。用单献无祝之礼。未知如何。
凡父主子若妇之丧。至大祥。若为其子设祭。则其祝辞当如何。若只用常式。则无以见己巳除服。为子设祭之意。无乃未稳耶。先贤曾有论此处否。
凡祭卑幼。使卑幼之子若孙代行。则代行者于读祝毕。当拜与否如何。此亦寻常疑之。而未见先贤定论矣。
许衡失身。与杨雄失节。其轻重如何。后人若遵纲目书法。脩续史。则于许衡之死。当何以处之。罗整庵答陆黄门书。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间。鲁斋生长元之土地。元君则其君也。此一节所论。未知尊意以为如何。(整庵说。见困知记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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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岩集杂识内篇二第三十章论世。言理气二物者。未必灼见理体。而曰不曾于实体处。潜玩默究。真见其无形有为。即气非气之妙。又别集四端七情辨。论栗谷善者清气之发。恶者浊气之发之说。而曰天理之根于性者。随感辄发。虽所乘之气浊而不清。而亦不为其所掩耳。又曰理虽曰无情意无造作。然其必然能然当然自然。有如陈北溪之说。则亦未尝漫无主宰也云云。尊意于此二条。曾如何看。愿闻明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