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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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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六
 杂著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六 第 20H 页
大谷问答。(丙寅八月。)
死生祸福。荣悴哀乐。细故也。轻于鸿毛。忠孝仁信。廉耻礼让。大事也。重于泰山。君子。不以细失大。不以轻害重。
事亲事君事师。天理民彝之大节目。于此。为一身利害。有些子前却之萌。便是沦入洋匪消息。
陆公秀夫。崖海舟中。讲大学。宋睡翁。丁卯虏难。以栗谷击蒙要诀。自随而戒诸子曰。勿以乱离。怠于学问。此皆得天地生物之心者也。如此然后。不陷于禽兽。宁见夺于人。慎勿夺人。宁见欺于人。慎勿欺人。非但勿犯。于日用间。心思萌作。慎勿放过。斩断根柢。
男女礼防。须大故谨严。此是人与禽兽异处。
秦却军五十里。非独赖鲁仲连之贤。新垣衍舍己从人之功。亦多焉。平原君敬贤下士之风。又与有功焉。非平原君。仲连无以接着新垣。而倡发正言。非新垣衍。仲连之言。无以震荡耳目。而收却军之效。战国虽大乱之世。不比后世之郁塞也。
上古之士贵。下代之士贱。士贵则行其言。能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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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难。士贱则灭其影。不济尺寸之事。
心虽无穷。分则有限。只此二句。道理体用。内外包括得尽。与喜怒哀乐之未发。发而皆中节之云。直是一般意思。
子路问于孔子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是故。君子之为邦也。人主恭己南面而主治于上。大臣统率百官而辅治于下。台谏正己协心而补察于左右。是以。名正言顺而治功成。若上之非人主。下之非大臣。台谏而思出其位。犯非其分则名之不正。言之不顺。大乱之道也。而况于主张之乎。是故。宦寺预之而亡。妇人预之而亡。外戚预之而亡。勋臣预之而亡。往史昭然。不可诬也。名之不正。祸乱之来如影响。而况于父兄之尊亲乎。而况于专之乎。此不待知者而后知也。
人君享惟正之供。人臣无私献之义。治乱存亡。所系甚大。
天之所以树之后王。而承之以大夫师长者。不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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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惟以乱民也。彼毒痡万姓。恣已所欲。假使享国千年而无虞。苟有毫分仁心者。不忍为也。
好生恶杀。天地之本心。趍生避死。凡民之通情。是故。好生之至。天下归之。嗜杀之效。萧墙图之。所谓嗜杀。非必挺刃之谓也。凡以政而杀者。其端甚众。故其怨甚广而其祸尤酷。非挺刃比也。
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则民生遂矣。修举学政。教以彝伦。则民趍正矣。慎斯术也以往。虽赏之。不入于洋教矣。
私意者。文具之根柢也。文具者。私意之枝叶也。斯二者。礼乐政刑之蟊贼。斩伐家国之斤斧。
聚敛不息。诿之以经费不足。如此则当告之以卫侯之大布大帛。齐相之狐裘豚肩。或者劝之以铸钱采玉榷盐之说。则是又卜式桑弘羊之故智也。其为害岂在聚敛之下哉。(以下丁卯录。)
人心不可徒结。在克己施仁。富而教之。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则赤子皆仇戎矣。昧忠孝礼义之道。成奸欺劫夺之风。则萧墙皆敌国矣。使此仇敌。家储兵器。人习兵事。则其为祸岂不倍蓰于废武而无兵乎。是故。君子事君。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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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是也。则人心不待结而自结。若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也。于是。教之武事。而暴客自畏矣。有其末而无其本。有其秤而无其星。则小事不可济。况以待不测之寇乎。
人有恒言。皆曰得人学不足以知言知人。则以正为邪。以邪为正。用舍抑扬。举皆倒置。吾未见其能济也。
得人之法。孟子告齐宣王之言。(左右。皆曰贤一段。)朱子与陈丞相,刘共父之书。说之详矣。今也不然。仓卒之顷。托之诬上行诈之流。而得之文具塞责之荐。设令偶得其人。一言不悏于吾意。则怒侮而弃之。夫如是。如之何其可得也。
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在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表立则影随。风行则草偃。舍此无复他术也。彼欲毛举细故。而不本于君心者。陋矣。虽善。不足以能济。
直而无礼则绞。此告君之大忌也。然大承气證。下四君子汤。亦不足以济事。
言贵含蓄。然处于昏衢者。含蓄不足以晓人也。宋子于此。奈何不下也。故曰浑然固难望。壁立慕曾思。德不及圣人。当昏黑之世。任天下之责者。上告下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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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发露精采。使孟子。舍土芥寇雠之说。而一如孔子之对定公。则是不知事君者也。程子曰。孟子露其材。盖亦时然耳。此之谓也。
交浅者。不可以言深。易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故言有序则悔亡。
有言责者。不得其言。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一日不可以妄留也。何也。天工人其代之。非欲私爱于我而荣之以此也。小人陷于人欲而不省也。无惑乎覆国而灭身也。
南冥曰。我国以胥吏亡。世以为知言。然偏罪吏胥。恐亦无以厌其心。古者庶人在官者禄。视下士足以代耕。故无仰事俯育之忧。而奉职廉谨也。今也不然。吏胥皆无禄之官耳。虽三士之尊。犹曰重禄而后劝。况于吏胥小人乎。是则亡国者。非胥吏也。乃无禄也。
武后之罪大矣。然以中宗为君而诛之则悖矣。若欲并废中宗而不立。则践祚曰浅。失德不现。未遽为一夫也。斯义也。朱夫子已言之矣。然则谋国者。当坐视赤子之涂炭。宗社之丘墟乎。未知圣人处此何如。斯可以无憾矣。或曰。当是时。民社为重而君为轻。奈何惜一中宗而不救社稷之祸乎。此言固亦有理。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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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精仁熟而可与权者。亦难以议到也。然则如之何而可也。曰。微子去之。有明义存焉。贵戚亦然。而况于异姓之卿乎。疑殆而不知阙。尤悔之囮也。
天下只有义理事物。义理乘事物。事物载义理。故理乘气载。实无分于人心道心也。但为天下之公也。则虽所载之事物。主所乘之义理而言。故曰道心。为一身之私也。则虽所乘之义理。主所载之事物而言。故曰人心。非谓道心无形而下。人心无形而上也。
孔孟程朱。无微不穷。无幽不通。君子所以上达也。利玛窦艾儒略。能穷微通幽。小人所以下达也。艾利所通。圣贤之所不欲知也。圣贤所通。艾利之所不能与也。星湖于此。混而无分。由不知千圣相传之心法。为安在也。
继成者。气也。善性者。理也。善之与继。相离不得。成之为性。孰主张是。今曰天命。超形器则是善。不干于继也。今曰五常。因气质则是性。受宰于成也。其可乎。但语其本源。则气生于理。故主理以言。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是也。语其流行。则理具于气。故即气而言。气以成形。理亦赋焉。是也。然其理气浑融无间之妙。乘载帅卒之分。彼此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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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之言太极也。即易而言。周子之言太极也。即阴阳而言。朱子之言太极也。即造化品汇而言。其言无极也。即上天之载而言。虽极本穷源。未始离器而求之也。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三之字。有主宰之意。盖阴阳气也。而一阴一阳之者道也。继气也而继之者善也。成气也而成之者性也。彻上彻下。是理命乎气。气承乎理。无因气之意也。理气之辨。莫善于君臣帅卒之分。才曰因气。则与项氏之云吾家所立无异。
论事则夷夏之辨。君臣之义。齐头两立而不容阙一也。论理则夷夏之辨。亦君臣之义而非两事也。论时则夷夏之辨。重且急于君臣之说也。何谓夷夏之辨。亦君臣之义也。曰。中国为主于内。四夷宾服于外。天道之正也。治世之事也。岂非君臣之分乎。何谓夷夏之辨。重且急也。曰。今天下君臣之义。则略存其名矣。若夷夏之辨。孰有能讲之于梦寐之中者乎。号称士夫君子者。知之者绝无。而况于百姓乎。是故。天下之至急。莫如夷夏之辨。夷夏之辨。明于天下。则北虏可逐。西洋可绝。四海可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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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生于战国之末。开口便说行仁政于天下。宋子生于陆沉之世。开口便说伸大义于天下。此见二老心术至仁。胸臆至广。力量至大。大学之道。至于平天下。中庸之教。至于位天地育万物。未尝说康济一邦而止也。此见天地之心。圣贤则之。历选古今。其揆一也。但孟子之为政于天下也。容易言五年七年。宋子之伸大义于天下也。必曰期以五年七年。以至于十年二十年而不懈。此则所乘之势异也。
地球图精神骨子。在货利。先天图,太极图精神骨子。在彝伦。彼之归趣。在人之所以同于禽兽。此所发明。在人之所以异于禽兽。
金致振。于洋说。辨之甚勤。然亦不须如是琐琐。只问谁是上达而谁是下达。谁是喻义而谁是喻利。谁是见得人兽之所异。而谁是见得人兽之所同。于此。辨之明而决之快。则其馀不足呶呶也。
丙寅洋寇入江都。留守李寅夔。弃城而逃。于是。城陷而一国骚动。两司交章请诛。不省。时华西先生入京。士友皆劝上请诛寅夔之章。先生方疾甚。令平默代草。附于辞疏之下。然意颇难之。谓平默曰。保障重地。朝廷始不择人授之。以膏梁騃子付之。及陷于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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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诛之。何以服人也。平默曰。理固如此。但今不正典刑。亦无以惩其馀矣。先生曰。第起草。但须词理明畅。不必峻激。以招沽直之疑也。平默起草。请枭示警众。未及呈禀先生。而仲文见之以为家亲自山林新入。无际遇。不任政。岂合便以刑人戮人。登诸章奏。且命词类台谏启辞。非山林老成儒者口气也。善卿辨其不然。仲文犹争之力。遂至改草。词颇含蓄。士论不悦。尹周老曰。若谓老成儒宗。不合如此云尔。则龟山请正童贯邦刑。收拾人心者。为非耶。仲文犹执之强。而先生竟用改本。舆论以为失望。及同义禁辞本。甚言不诛寅夔之失。然后物情翕然矣。大抵原朝廷得失。则诚如先生所言。然目下慰人心惩后来之道。又不容以此放过。不正典刑。先生初不牢拒。而同义禁辞本。言之剀切。其意盖出于此也。周老所引龟山事。固是正论。然仲文之争执。亦自有理。盖龟山立朝。以必行其道为志。于时事便有担著之意。故不妨随事论列。先生则异于是。其行本出于奔问。非为 召命而来也。林樊之士。局外之人。生疏之踪。无鲁缪泄申之人。兼且老病奄奄。不可以居位任职自任。时事逐事理会也。只合于辞免之章。略陈自治御寇之纲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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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而已。若此等事。论之亦可。阙之亦可。但人见易偏而难一。故当时。不免有一场纷纭耳。
一故神。两故化。所乘者理。所载者气。盖天盖地。亘古亘今。只如此。更无他事。
至德至道。相对说则至德。为大德敦化。至道。为小德川流。就至道上分说。则洋洋峻极。为大德。礼仪威仪。为小德。
今人分经学礼学为两事。殊不知经明则理达。理达则礼得。
朋友讲论。才有甲乙不同。则终不得相合。至于分朋各立。学者。各师其师。各友其友。而不相谋。此宁可以不知其故耶。吾辈于语孟等。明白平易。易知易见之书。读之熟。记之惯。而讲之久。沦之于肌。浃之于髓。几年于此矣。然而凡孔孟之言。程朱之旨。错认误解。七颠八倒。何也。惯熟者。犹尚如此。今于朋友之言。纸墨所出。猝然一读。口舌所发。瞥然一听。其能领会其意。无有差爽乎。自非聪明特达之人。兼沉潜缜密之资。而极鉴空衡平之体者。虽鸿儒巨贤。或不能也。以学者言之。则从游亲炙之地。易契易信。闻风生疏之地。易忽易略。易契易信。则相守而不疑。易忽易略。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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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而生贰。不疑也故张皇而势益高。相贰也故挥斥而激益至。于是。朋党两分。门户各立。而终不可一矣。陶潭四七之辨。湖洛心性之争。已事可见也。学者宜于此兢兢。而坐皋比之上者。亦不可以不猛省也。
谦逊退让。畏敬谨严。此礼之本意也。沙溪先生成德处。正在于此。
退溪先生之学。甚纯且正。苟求其故。则以其笃信程朱而不贰也。若在中国则当在李延平,真西山之间矣。岂可与整庵同条共贯也。整庵才高于退溪。然才高也故不信程,朱而自立己见。自立己见。故见道差谬。如駮理气二物之说。是大故妄发。帅役为一。子贼无分。更说甚道。
栗谷先生论整退优劣处。恐一时说话。不得为定论。更就整退书。细看则可见。
孔子脚下。有四层人物。第一层。无所不说。颜子是也。第二层反求诸己。曾子是也。第三层笃信圣人。子夏是也。第四层侮孔子而诮诸子。庄列是也。无所不说尚矣。曾子反求诸己。故卒得其传。子夏笃信圣人而已。则行必有不著。习必有不察。步亦步。言亦言。不能无差失矣。若侮诮而不学。则自绝于天矣。自绝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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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夷狄禽兽而已矣。然则与其侮诮也。宁笃信。今为程朱仆役者。虽不若反求而实得。其视黑水西河。岂可同日而语乎。
或曰。虽朱子之言。不当苟同。此与反求诸己之意相似。而实非反求诸己者。于笃信之中。要心通其妙也。不肯苟同者。谓朱子之说。容或有更商也。一自笃信中来。故得传其道而无弊。一自不肯深信中来。故或犯罗整庵之罪。过此不可不辨。宋子曰。言言皆是者。朱子也。事事皆当者。朱子也。自孔子以后。博约两至。巧力俱到。未有若朱子之全且尽者也。此岂徒然为仆役而云尔哉。乃心通其妙。知其实然而无疑也。宋子铭栗谷先生之词曰。最所尊信。晦翁夫子。有如父兄。说门内事。子弟听受。无所疑贰。夫如是故。外内巨细。悉皆承缵而无弊缺也。
稚程谓静庵先生之学。一天人。合内外。谨善利。明王霸。是宏纲大用。此言甚当。
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不受。系马千驷不顾。则于汤无事于希觊。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芥不以与人。一芥不以取人。则于汤无事于馈献。
或问。君师父有轻重欤。曰。语其理则轻重相等。语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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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则轻重互易。
何谓相等。曰父生我者也。君养我者也。师教我者也。非生无以有此身。非养无以保此生。非教无以全生理。
何谓互易。曰。以恩则重在父。以位则重在君。入学则重在师。
何谓重在父。曰。父者。生之本也。君师。以义属也。故父亲而君师疏。君有旧君新君。贵戚异姓。畿内畿外之别。师有三年期年九月七月五月三月之分。而父则一而已矣。
何谓重在君。曰。君者。管领土地人民社稷宗庙百神者也。君存则神人俱依。君亡则神人无归。国之有君。如天之有极。如人之有心。是以。一日策名委质。则所天在于此。致一在于此。其事之也。必曰致君尧舜。其卫之也。必曰见危授命。虽父师在。不可以贰之。
何谓重在师。曰。师者。道之所在。纪纲人伦者也。虽君亲忠孝。皆由此出。是故。不敢以父之亲。而携贰于师教也。不敢以君之尊。而违越于师教也。师教所立。君命有不敢苟从也。父论犹不敢世守也。其重若此。故爱敬之心至焉。敬之也如君。爱之也如父。服勤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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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父同。
曰。君至不仁则如何。曰。虽至不仁。犹贤于无君。有是君则犹可以凭藉法义。虽贞疾。不至于死。一日无君。则大乱作而人类灭矣。
曰。近世父师轻重之说何如。曰。此为右尹所蔽。故其辞之诐如此。盖血气传禅。有形也。故虽闾巷之人。知其重无加焉。义理传授。无形也。故虽士夫之族。以为师之一伦。有亦可无亦可。虽有之。谓与君亲齐等。则冷笑而不信也。滔滔天下。知道者寡矣。恶得而不云尔也。
曰。周礼师长之雠。视兄弟。非父师轻重之一證欤。曰。不然。兄弟之伦。有轻于父子者。有与父子齐等者。不可执一也。曰。敢问其故。曰。兄弟之视父母。固不可谓不轻。然嫡长兄承祖祢之重。而为一家之宗。则其亲有父道焉。其尊有君道焉。是恶得而分轻重哉。夫父子兄弟。天属也。君臣朋友。人属也。兄弟之有宗子。其重同于父。朋友之有严师。其重同于君。知此义者。于人伦。可以无憾矣。此义也。闻之于吾友柳稚程矣。
或问孝。曰。喻父母于道为大。养口体次之。
喻道者。君子之孝也。养口体者。细民之孝也。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六 第 27H 页
昔者。大舜之事亲也。烝烝乂。不格奸。孝之至也。若姑顺适其心而已。则是在瞽。日增其恶耳。在舜。世济其恶耳。父恶日增而子又世济。则士师五刑之诛及矣。虽曰用三牲之养。得为孝乎。
孔子以无违。答孟氏之问孝矣。喻父母于道。是无违之大者也。
孔子曰。事父母几谏。又曰。不悦。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宁熟谏。又曰。父有争子。不陷于不义。从父之令。焉得为孝。皆喻道之说也。
曾子养志。养父母之道心也。曾元养口体。养父母之人心也。
温太真。顺母则无君也。绝裾则无母也。二者居一焉。不可以为人。使太真。喻道于平日。则无此矣。
恶佛。莫如二程之严也。而和靖以其门人。拜佛诵经。受疑于学徒。被讥于后贤。何也。以和靖之贤。岂不觉其非而为之哉。以不能喻母于道。其势不得不从也。呜呼。不知以道事亲。而姑从其令。以陷亲于不义之诛。溺身于不才之罪者。多矣。可不戒乎。可不戒乎。
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君不得而臣。然后臣道至。父不得而子。然后子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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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莫不好善亦莫不恶恶。此固天性人心之本然也。但道学绝则教化废。教化废则人心陷溺。人心陷溺则天理昏塞。久而成俗则举世靡然。唤善为恶。唤恶为善。好恶皆失其正。观蒋堂守蜀。以三事失人心。可见矣。蒋公以三事故得恶名于蜀人。则田公文公之守蜀。得其令名者。必有违道干誉。掠美市恩之事者。可知矣。呜呼。风俗之膏肓如此。自非圣贤辈出。君相天下。久于其道者。百姓之昭明。万邦之于变也。诚难已。
赵公溭。为户曹佐郎。欲整理痼瘼。忽衙门外。有諠哗声。察之。乃度支该色。相聚通衢。为车裂赵公之状也。潜谷为忠清监司。欲建宣惠厅于本道。被宣惠厅诸色。拥路狂吓。不得行其志。根本不立。纪纲不振。而能革弊立政者。未之有也。根本者。何也。君心也。君心正则朝廷正。朝廷正则纪纲立。纪纲立则发号施令。无不影从。何弊之不可革。何政之不可立。
或问。有改葬其父母者。缅服未除。而其墓被掘。草率成殡。方且广求新兆。虽三月之限。持缅服以待安葬。葬后即除之。何如。曰。不幸而遭此者。持服恐当如此。然抑末也。诗云。岂弟君子。求福不回。今为求福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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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必掘之地而葬之。其不仁甚矣。人而不仁。如礼何。祸及父母之骸骨。然后区区于服制。馈奠之疏节。曾是以为礼乎。
葬亲于必争之地者。或问之则曰。此穴如此如此。必有山荫。夫山阴冥漠。不知其有无。且使有之。日月迟缓矣。若夫山祸之酷。分明朝夕间事也。何也。慢则有讼庭之辱。切则有掘拔之惨。非山祸而何。苟有毫分仁孝爱敬之心。则忍为是乎。
宋子之世。刺曰辈鼓发邪诐。朱子之道。日以晦蚀。宋子舍性命而力排之。其言曰朱子出而义理大明。无未发之蕴。若别生异见。著书立言者。妄也赘也。以故其平日用功。皆阐发程朱之旨。以为为圣为贤。实不外此。宋子所以自为。而教人者。不过戒其别生异见。而欲其阐明程朱之意。则其沈守印板。不复讲研。以致端拱无为之叹者。乃门人后学。失师说本意而然。非宋子之言。涉于矫枉过直也明矣。三渊诗曰。程书朱训在。甲是乙非争。安在程朱后。无劳格致精。又曰。群圣微言宋子解。朱书注脚付诸谁。懒从心上加研究。却谓今无可致疑。此诗若以讥门人后学之失旨者则可。若以致憾于宋子。则阐发程,朱之旨者。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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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研精格致之功。朱书注脚之事而何也。其别生异见者。又安得与格致之实功。混而无别乎。
于朱子。不苟为应答。只此一句。恐一蹉跌。便向别处走。不得唤做格致。
泥守印板。才短之过。失之于拘。而其弊小。不苟唯诺。才高之过。失之于放。而其弊大。
观寒水诸贤。致力朱子大全劄疑事。则朱书注脚付诸谁之云。寒水诸公。恐亦不厌也。
朱子在淅东时。行部至台。知州唐仲友。为其民所讼。朱子按得其实。十劾而不止。若其民讼官长之罪。阙而不问。此何故也。曰。此见圣贤恻怛之心。急于涂炭之拯救。他有所不暇念及也。若执民讼官长之罪而问之。则是使贪官暴吏。益无忌惮而元元之无辜者。只有吁天而已矣。为民父母而忍为是乎。曰。上正知州之恶。下正讼民之罪。二者并举。不亦可乎。今举一而废一。又恐名分扫地。小民放恣。不悏己意。辄生讼念。则虽如蒋堂之正。不免为蜀人所讼逐矣。此习岂可长乎。曰。是则虑之太过。不然。恐为搢绅士夫。倡为此说。以杜诉讼之路。以便威虐之习也。夫君心纯而朝廷正。慎简守令。爱养民生。公平政刑。则百姓信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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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感其实德。自不敢萌作私念。恣讼官长。才有讼意。邻保不之容矣。何待监司之防禁也哉。
心者。理气之合也。其发也主理而发。则谓之道心。主气而发则谓之人心。凡曰理发者。主理而发也。非谓理单发也。凡曰气发者。主气而发也。非谓气单发也。如事亲事长。道心也。然无气而能事之哉。如饥食渴饮。人心也。然无理而能饮食哉。然则理发气发之说。不可以单发疑之也。
人心道心。是性命形气。迭互发出。主性命发时。非人心之发。主形气发时。非道心之发。一日之间。有主此而发之时。有主彼而发之时。此非互发而何。
理发气发。理气互发。言之于人心道心。则理极分明。言之于四端七情。则理却紊晦。盖四端可谓之道心。七情不可谓之人心。七情者。人心道心之总名也。
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栗谷此言。后圣不可易也。四端有中节不中节。孟子本文无此意。乃朱子说孟子言外意也。孟子论性不论气。朱子论理并论气。
或问。纳交要誉。恶其声。非说不中节者乎。曰。不然。不中节者。气禀所拘。过不及之差也。纳交要誉。恶其声者。人欲所蔽。夹杂之念也。二者。不可混而无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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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端谓主理而言则可。七情谓主气而言则不可。
形气之气字。心之气。四支百体之气。滚在里面。
形气性命。气贴命字。形贴性字。
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故主虚而言。则谓之本然之性。主气而言。则谓之气质之性。
心是性之器。性是心之理。情是理之乘器而发。此一说也。心是性情之主。性是心之体。情是心之用。理乘乎气。气载乎理。心性情一也。故论心则有人心道心之说。论性则有本然气质之说。论情则有天理人欲之说。此一说也。此当各就地头而观之。不可以此乱彼。以彼疑此。此说理说书之大病也。
心是中处人身之一物也。何可谓非器。但谓心为太极者。太极本无形影。故并举所乘之器而言之。然后可以易知易见也。
心者。人之神明。指理而言也。谓之神明。则似有迹。有迹则似当属器。然理本神明。故器亦神明。观器之神明。验理之神明。理气本不相离。曰理曰气。当观所言之地头。不可互相争夺也。
通书。匪灵弗莹之类。神明之以理言者也。语类。气之精爽之类。神明之以气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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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性相对则心为主宰。性为准则。固也。然亦不可执一而言也。若性与气相对。则性不害为主宰。心与气相对。则心不害为准则。
或问。于何见心之为则。曰。如聪者耳之则。明者目之则。睿知者心之则。曰耳。曰目。曰心。气也物也。曰聪。曰明。曰睿知。德也理也。
专言之则心为大德。然分言之则心亦万殊。其细无内。
分言之则性为小德。然专言之则性亦一本。其大无外。
性为小德。以心对说也。性为大德。以理对说也。
尽心知性。存心养性之类。心大而性细。
在心唤做性。在物唤做理之类。性大而理细。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此则心与性。皆指理而言。特有能所细大之别耳。
朱子曰。在心唤做性。在物唤做理。此则心与物。皆指气而言。性与理。为指理而言。所指各有攸当。不可相病也。
谓理一时所乘之器亦一也。说气万时所载之理。亦万也。不可局定理一气万。一说也。理通而一。气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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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说也。亦言各有当。互相发明。
虚灵谓心之则。晓得非难。若当虚不虚。当灵不灵。则斯非失则而何。
问聪明睿智能尽其性。曰天君主之。耳目之官。左右辅弼。故能践其形。以尽天下之性也。
耳目聪明而心圣智。谓耳目为耳目。而聪明不得为耳目。谓心为心。而圣智不得为心。果何理也。
语录难看。有初年错看者。有讲说时。未及细商者。有一时有为而发者。有门人记录。听不仔细而失之者。有己见不及而失其语意者。有草率记录。前后倒置者。有阙文误字衍文及传写之讹者。自非大故。密察害事不细。我东语录尤甚。由记事述言。不如华人之精鍊也。故善学程朱者。求之经书大注,太极,通书,西铭解,近思录等所载者。泥酱烂熟而得其意。然后次取手笔全集而求之。待理明义精权度不差。然后可读语录。
经书注,近思录,周张书解。是不易之定本。与六经,四书。更不可差殊看。手笔大全。又不无初晚得失。故求之。须有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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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学或问。是定本。语孟或问。非定本。
纲目。只凡例为定本。本编乃草本。读者与凡例相照则可见。
尧舜文王孔子。大圣人也。不应有初晚得失之可言。自其下学而知之者。不免有之。子思孟子周子之书。无一语差者。以所传者止于定本也。程张朱子之书。不能无粹驳者。以平生文字。悉传而不遗也。
论语。亦当时语录也。孔门记圣人言行。已非洛建诸子之所及。且经曾子有子之门。文理密察之君子。删其猥酿而存其精粹。故其善如是。家语则多孔门后人。杂记传闻。粹驳相蒙。不可尽信。盖除哀公问政等数策。其外恐不免为孔门之弃书也。
家语所记。虽于义理不悖。号为格言而不可废者。仔细玩味。则非圣人之气象也。
语录之駮杂者。莫甚于我东本。其心。欲传录师说。服行于己而嘉惠于后。然毕竟所补者少。而为师门之累者多。
明清间诸儒之书。往往太支蔓太繁碎。使人欲头痛。如都梁李氏之学。一主朱子。可谓纯而不杂。然亦不免坐在里许。如四书异同条辨。真所谓钳得英雄。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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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者也。夫四书。朱夫子整理章句集注。庸学又有或问。只此求之。泥酱烂熟。则随其人分数。为圣贤为名儒。无不可者。何苦枝上生枝。叶上生叶。至此之碎哉。此见下代人物。元气索然。无醇醲深厚之味也。
邵先生看花。甚不喜离披。如都梁之学。离披也甚矣。薜文清,胡文敬。似半开蓓蕾之花。读其书。味其意。见元气不泄。气象甚好。
李光地。著易学折中。徐乾学。著读礼通考。
近世之说易者。莫如李光地。然易道阴阳。而谨扶抑夷夏之辨。扶阳抑阴之大义也。李光地。以中国之士。屈膝龙庭。不知易者。孰甚于光地。
近世之说礼者。莫如徐乾学。然礼别尊卑贵贱。尊中国而卑夷狄。礼之大经也。徐乾学。以华夏衣裳之贵。臣仆于左衽之贱。不知礼者。孰甚于乾学。
近思录。是周程张四夫子之微言大义也。所以继孔孟道统之传者也。且经朱夫子手编。无一毫馀憾。乃后世之一经也。安容后人之续辑。后贤之著书。无四夫子之吐辞为经。后贤之编书。无朱夫子之文理密察。强而续之。多见其僭也。
明儒节录。朱子书为五子近思录。夫紧慢之间。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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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权衡。有不审则只是备员而已。于实事无所补益。况于初晚异同。及语类记录之差。不知详审。则又恐害理不细。非特无益而已也。
朱子自言康节时。有好语。近思录不曾采入。其微意可见矣。程门诸子格言至论。岂止一二。而都不编入。其严于堂陛之分。又可见矣。
清儒以 皇明四子之书附之。为九子近思录。则猥酿又甚矣。明儒之最粹者。莫如胡敬斋。然考观其体用之全。精微之蕴。非特不可以班之周,程。虽张子地位。亦恐赶不到矣。至薛敬轩则 永乐之出身。先儒已议之矣。高,罗二子。则尤肤浅駮杂。可议者甚多。如之何其同条共贯于周,程之经训也。
朱子大全语类。欲节八近思录。非但编书者。无朱子眼目而已。合下朱子之书。与周,程,张文字大故不同。不可以节录。
朱子之书。可代近思录者。四书章句集注,庸学或问,诗集传,易启蒙本义,太极,通书,西铭解。可谓富矣。何必续近思。
知及之。仁能守之。犹有莅之不庄。动之不以礼。则知所谓知及仁守。据大纲而言之。其实由其有气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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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之少疵。而知及仁守。有多少未至处。是故。君子之学。不但致广大。而又必尽精微。不但极高明。而又必道中庸。夫然后为至。
恭而安。岂可强学而成。惟德盛仁熟之至。便自然如此。
未发地头。莫急于理气剖判。不然。无以致未发之中。已发地头。莫急于理欲剖判。不然。无以致中节之和。罗整庵挥斥理气二物之说。于此。都无分别。何足以与议于致中和之学。
理与气一物。而上下无分。性与欲一物。而金铁无别。虽言必称尧舜孔孟。只是别门户。
许鲁斋之于忽必烈。无已而就之。初见。须是约定用夏变夷。致中国于三代。忽必烈听从不咈。头绪快定。然后始受官爵。如此则无失矣。然许鲁斋之道德力量。岂足以及此。忽必烈之个中稍黠。岂足以语此。故一步出脚时。只是失身。正好被尤庵南塘刬地埋杀耳。
仁显己巳之祸。 英庙希,麟之变。只缘一边人。有恶心于尤庵。所以辗转至此。庚申之后。南人欲为鑴逞毒。而尤翁之徒。如老峰,骊阳数公。有猛虎在山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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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岂能下手。故不除去数公。无以逞其所心。不令 圣母逊位。无以除去数公。此 仁显之祸。出于南人。嫁祸尤翁之计也。丙申之后。少论欲为极逞毒。而尤翁之徒。如忠臣一队。有猛虎在山之势。则岂能下手。故不除去四忠。无以逞其所心。不讳 景庙之疾。无以声罪四忠。而驱之于大逆。以扫灭一时之老论。 圣疾既讳而不宣矣。四忠既驱而为逆矣。则 英庙之名正言顺。不能不致四方万姓之疑。而起忠臣义士之怒矣。于是时也。而光佐血党。又游说南中。而诓惑南中。人心灵矣。何怪乎希,麟之提戈而起乎。此戊申之变。出于少论。嫁祸尤翁之计也。此前后论者之所未及省也。故发之。
困知记。多备员语。居业录。见处甚实。无皮肤说话。
整庵之学。恐带得好名之意。观其自述年谱。益可见。
气之本。清明湛一。只是一而已。惟其升降飞扬。是以。杂糅不齐。一气上升底是阳。降底是阴。故本一而末二。杂糅不齐。则万亿而不可穷也。
升降飞扬。杂糅不齐。而化生万物。其本然之清明灵秀。钟而为人。
升降飞扬。杂糅不齐。而成人之形。其本然之湛一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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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钟而为心。
理之乘气。一二万亿无不同。但二与万亿之所乘者。各专一理。各司一职而不能通。故曰理之万殊者。气之局故也。一之所乘者。总会众理。管领万职而无所局。故曰气之一本者。理之通故也。
清明灵秀。钟而为人。湛一精爽。钟而为心。心之所乘。统摄万理。故曰人者。天地之心。心者。人之太极。所以赞天地之化育。而为三才万物之主也。
气之一本。与末流,不齐有辨。然所乘之理为主。则帅役之分。不可不严。但语理则无形。语气则有迹。故善言理者。即乎有迹而名之。如说北极。指傍近小星而名之。相似。若以小星为北辰则非也。以气本为主宰则误矣。
气升降飞扬。杂糅不齐。化生人物。而有禀其本然之美者。有禀其末流之粗者。此理甚明。不可不察也。
本然之美。气之全者也。故所乘之理全而不遗。是以心为百体万物之主。
末流之粗。气之偏者也。故所乘之理。偏而不备。是以。百体万物。受制于一心。
或问。朱子之与周,程,张四子。其地位如何。曰。此非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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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所轻议。而又非学问之急务也。但黄勉斋谓孔子以后。曾子,子思继其微。至孟子而始著。孟子以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朱子而始著。此则如大明中天。有目者。皆可见也。
曰。然则近思录。附八朱子书。为五子之书者。得矣。子何病焉。曰。非谓朱子之书不得为一经也。谓编书者。造诣眼目。不如朱子。则采辑节录。必不能无憾。不得为完书矣。
曰。琼台之学的何如。曰。四子之书。文少而义多。朱子之书。文多而义少。四子之书。如经文。朱子之书。皆注脚。譬之于花。四子之书。蓓蕾半开之花。朱子之书。开尽无馀之花也。故朱子之书。尽载全文则太长。去头截尾则无味。故虽复有朱子眼目。此书既不可采入近思。又不当节为学的。况非朱子眼目。则初晚同异。记录得失。不能无眩惑。其取舍。乌得为万世之定本乎。又况朱子书中。如讨复之说。系尊夏攘夷之大义。君臣父子之大经。而琼台此书。曾无一段采入。未知何所见而然也。只此一款。其不得为完书。可见也。
通书。词约而理悉备。无一语之差。正蒙则词多而理或出入。程,朱往往议其病。此见周,张造诣大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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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崛起汉,唐五季。长夜窣窣之馀。不由师友渊濂。而直契道体。以接夫子思孟子之传。非上知亚圣之姿。决然不到此地位。
黄勉斋规模谨严。而心量褊小。观其斥陈寔吊竖。及朱子行状。讳初年学禅可见。盖吊竖之斥。短模之严也。学禅之讳。心量之小也。
曰。勉斋代人作林栗溃绵之文。恶得谓之谨严也。曰。终是谨严之人。其作祭林之文。恐坐见识不到也。见无礼于其师。若鹰鹯之逐鸟雀。莫如我东先辈。勉斋于此。输一著于东儒矣。
曰。所失在师。亦若鹰鹯之逐鸟雀乎。曰。不可。只得讳之而已。公论。如之何其血战也。
有事则弟子服其劳。日用之间。父所不能亲为而子代其劳者。何限。小事可代执。况大事乎。
是故。父之出亡与废疾而不得执亲之丧也。其嫡长之子。代执斩衰。是人情之所安。天理之至正。不可以死其亲论也。
出亡而不奔丧。废疾而不执丧。其子代之执丧。所以补父之不孝也。所以伸父之本心也。书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服祖以周。非所以盖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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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曰。七十老而传言传重于子也。老而使其子代执宗事。出亡废疾而使其子代执丧事。其义一也。
朱子劝宁宗。代服孝宗斩衰。而其言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孝子欲代父之事。补父之不孝。伸父之本心。其心无贵贱之异也。
知此则知立异。宋子闵礼之说。而欲通典之从者。终是小家眼目。而非仁人孝子之心也。
礼贵心安理得。通达者太肆。肆则或失其正理。谨严者太拘。拘则或不近人情。二者皆所谓非礼之礼也。
孔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心安理得之谓也。
栗谷之于庶母也。其礼从龟峰之言。则于理虽正。然失子毋之驩。而生无已之变。非小虑也。且当场涕泣不食。狂言妄举。又非礼文所能止也。是岂安于心乎。心既不安则是失处变之理也。于理又乌得完而无缺也。知此然后知栗谷之礼。非诸儒之所易及也。
沙溪传重于慎斋。而不为长子立后。尤翁于伯兄亦然。梅山先师据礼而议之。议之诚正矣。然吾乌知里面曲折。有不容不如此者耶。是故。伊川立子之末命。后人问之朱子。朱子止曰。不知是如何。不敢致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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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辞。
曾子以蒸梨不熟。声妻之罪而出之。今以小过大勘。责曾子则其说岂不甚正。然而君子不以曾子为过者。必如是而后。理得而心安也。退溪先生。一日十拜其嫂。亦然。
新罗之俗。似夏之尚忠。高丽之俗。似商之尚质。朝鲜之俗。似周之尚文。
朝鲜数百年之间。亦有顿异者。今且以儒家言之。寒暄,静庵。忠也。晦,退,栗,牛。质也。沙,慎,尤,春。则斐然而文矣。又其下则文胜乎质。至于今日。则所谓质者。几于不可见矣。董子请武帝损周之文。而用夏之忠。今之儒者。从自己身上。当如此做去。
程子曰。天地何意于仁。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圣人则仁。此其为能弘道也。据此而言。则人心有觉。圣人之仁也。其不得属气。明矣。知此则明德以理言者。为得孔子之指审矣。
人心有觉。虽石潭,华阳。亦尝属气。岂于程子之言。偶未之考欤。然石潭尝言心之虚灵。不拘于禀受矣。华阳尝言心有以气言者。亦有以理言者矣。是数说。名理的然无可疑。奚可以一时之论。为二先生之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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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
或曰。上蔡知觉训仁。见非于朱子矣。今曰人心有觉圣人之仁。何也。曰。训仁为觉。固不可。觉处是仁之全体。则又不可不知也。若有瞑然无觉。则便是不仁。
琼山大学衍义补。以畏天事大。称 本朝。恐未悉本朝君臣心事也。 本朝三百年臣事 皇朝。纯心至诚。是外夷事中国。藩臣事京师之常经大义也。岂复计大小强弱。而但为保国计哉。
昔者。 昭敬王之遇倭寇也。至有内附之计。非视 天朝如父母。其能然乎。
昭敬王被丁应泰之诬奏也。席藁而避正殿。其心苟但事大已矣。则遣使辨诬足矣。何至于席藁也。
昭敬王之辨诬也。不讳庙号之事。是事君不欺之实心也。畏大而事之者。其肯如是乎。
宪文王之反正也。数光海之罪。而密旨授弘立之事。为大案。是纯臣之心也。
自 高皇帝受命有天下。凡礼乐文物。实遵宪章。其有小小异同及或涉僭越。不得尽用纯臣之礼者。以僻在海外绝远。中国风俗殊异。势有所不得已也。
宪文王之于北虏。因将相顽蠢。丁卯之羁縻。丁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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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不能秉纯臣之节。然在围城之中。元朝行望阙之礼。媾成还都。失声恸哭于马上。每值 圣节。北望悲号。密伸诚礼于苑中。读诗至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呜咽不成声。由此观之。纯臣之心。盖未已也。
宣文王。承 宪文王道心之传。得尤庵宋文正。学焉而臣之。既又举国而听之。 君臣之间。密勿谋猷。惟在内修政事。外攘夷狄。而兴复 帝室。虽中道 薨殂。事功未就。然其血诚惓惓于屋社之后者如此。周室东迁之时。内服之诸侯大夫。有此心者乎。桓文尊周攘夷则有矣。其纯臣之心。果如 宣文君臣乎。非但周之诸侯大夫。千载上下。藩邦君臣。能有此赤心者乎。
皇朝屋社。日月既久。清虏父死子代。假借仁义。驾驭天下。磐石之势已成。而本国党祸日起。邪说日痼。内修不讲。而先王志事继述无望。寒水权文纯公。承尤庵之遗命。刱立 万东庙。以寓楚民茅屋之诚。而 肃庙继建大报坛于 苑中。率群臣。密伸江汉朝宗之诚。此心之苦。鬼神知之。暴之中国。庶乎其不愧矣。此皆视 君如父秉彝天性之用。非计较强弱目前事大者之所能及也。九原可起。琼山亦当莞尔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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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周子曰。圣人教人。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周子发刚柔善恶之说者。欲人自易其恶而入于善也。发中焉止矣之说者。欲人就善之中。裁其过补其不及而至于中也。
以孟子,朱子四端之说观之。孟子掘拔三恶之根。(纳交要誉恶其声。)培养四善之芽者。(仁之端。义之端。礼之端。智之端。)即周子辨刚柔善恶之意也。朱子论恻隐羞恶。有中节不中节者。即周子说中焉止矣之意也。孟子当战国人欲横流。天理昏垫之极。急于掘拔人恶而培养本善。故未暇细及于中节之地也。朱子以孟子说得粗。其论不备。故又发中节不中节之说以足之。则教人之意。无复馀憾矣。
栗谷解孟子之本意。故论四端。不言中节不中节。朱子补孟子之不备。故论恻隐羞恶。谓有中节不中节。言各有当也。
刊去人欲。则有善而无恶。君子也。然气质不矫。则其善也非失之过。必失之不及。不得其中节。不得中节。乖戾不和。害事甚大。
孔子曰。苟志于仁。无恶也。以能刊去人欲也。龟山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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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志于仁。未必无过举也。以不能矫救气质也。
是故。气禀所拘。物欲所蔽。朱子必两举而并说之。如此然后学者工夫。寂感内外。置水不漏矣。
朱子亚圣也。知行俱到。全尽道体。非如他人之贤。不得不舍其所失。而学其所得者也。
尊信朱子有四层。得之于心而逐一诚信。一也。无得于心而硬为之仆役。一也。不苟唯诺而欲拣择取舍。一也。妄自尊大而挥斥无忌。一也。得之于心而逐一诚信者。退溪,尤庵之伦。是也。无得于心而硬为仆役者。朱门末学之类。是也。不苟唯诺而拣择取舍者。农岩,三渊之伦。是也。妄自尊大而挥斥无忌者。姚江,西河,黑水之辈。是也。
学者。与其不能真知而诚信。无宁姑为之仆役硬信以求之也。不肯唯诺。欲拣择取舍。已不得为纯臣而其流弊不细。而况于妄自尊大而诋斥之乎。此宋子之所以深恶也。故舍性命而力排之。正大禹抑洪水。周公驱猛兽之心。非故欲为辟人之前矛也。
三渊言。退溪之尊朱子。如堂书之侍史。尤庵之尊朱子。如辟人之前矛。是皆程,朱仆役之注脚也。今按退溪之于朱子之道。栗谷称其望见全体矣。尤庵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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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明信之笃。如七十子之服孔子矣。学者。读其书而论其世。则知两贤之言。非为退溪而阿好也。是岂如侍史之无得于己。而泥守印板者乎。尤庵之于朱子之道也。入其门而升其堂室。悉见其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故其言曰言言皆是者。朱子也。事事皆当者。朱子也。非几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者。不能及也。是故。其受用而无贰也。如父兄说门内之事。子弟听受服从而不违也。此所以外内钜细。卒皆承缵而为儒家之正宗也。是故。见无礼于朱子。若鹰鹯之逐鸟雀以为不如是。无以障狂澜御暴客而救天下之乱也。岂辟人之前矛。所能彷佛哉。
今洛之士类。其本源气味。似于程朱。不能深信。而于尤翁。不能诚服也。其尚论前辈道学。则极尊农岩。班之栗谷。而尤翁则不数也。是皆程,朱仆役之说。致之然耳。可胜叹哉。
尝与三溪赵侍郎语。赵公常言。栗谷我东之孔子。尤庵我东之朱子。又言我东之孔子。岂得为真朱子。如此则其与杨伯起之称关西夫子。崔文宪之称海东孔子。黄叔度之称汝南颜子。赵龙门兄弟之称东方二程。何以异耶。是全不识两贤之道也。又于两贤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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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优劣。一拟之孔子。一拟之朱子。则是全不识两贤之造诣也。此等名论。非但自纳败阙。正使学者。轻视两贤。少信服钻仰之心。其为害岂浅浅哉。
栗谷尤庵。其地位如何。不敢轻议。要之其德至纯。其道至大。其功至隆。朱子之流亚。吾儒之大宗。乃天下之两贤。非东方之两贤也。此则甚分明。
或曰。朱子之于二程。不苟唯诺而多拣择取舍。今考其书可见矣。然而二程不以此少贬。朱子不以此见讥。今农渊之心。亦朱子之心也。子何疑焉。
曰。农渊之心。固如朱子之心也。然有不然者。二程生于经残道晦千载之后。始因濂溪之抽关启键而扩大之。圣人之道虽已大明。然凡圣贤之书。被汉唐诸儒所乱者。固不暇一齐整理也。故所讲之说。所著之言。容有所更商者存也。
凡天下万事。始于略而终于详。始于拙而终于巧。始于粗而终于精。刱于始者非劣。而成其终者非优也。
朱子继周,程,张,邵而作。缵周,程,张,邵刱始之绪而润色之。必竭聪明尽睿知。铢累寸积而就焉。故凡断定于朱子之手者。无可更商为也。故曰集群贤而大成。曰言言皆是者。朱子也。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六 第 39H 页
程子之刱于始者。虽或有更商。惟朱子。乃可以改定。非朱子眼目。则代大匠斲。其不伤手者鲜矣。而况朱子之成终。尽善全美。无可更商。而以己不逮朱子之心眼。欲攘臂异同于其间。则所谓期期知其不可也。
是故。学朱子者。自度不能如颜子之不违如愚。则须学曾子之反求诸己。如此然后学问。庶几无弊矣。
后世之不可善治者。无佗焉。有私意而无公心。事文具而害诚实。作无益而废有益。三疾入于膏肓故也。不去此疾。虽伊尹周公。无以下手。
至诚而不化者。或有之矣。未有不诚而能化者也。
或问。圃隐先生。栗谷许之以忠臣。而不许以真儒。慎斋,尤庵则尊之以真儒。何也。曰。栗谷。为春秋责备之义也。慎尤则姑举其抽关启键。倡明导率之功也。言各有当。不可执此疑彼也。
或曰。程子要学者。不敢信己而信其师。此与子夏之笃信圣人。有以异耶。子于程子之言。无疑贰而于子夏之笃信。却致不满之意。何也。曰。程子之所谓者。正曾子反求诸己之事也。曾子不敢信己而惟以夫子为可信。故因其所教而反之于己。穷理以求其实然之故。践行以验其实然之效。所以知止能得而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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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也。子夏一直硬信而力行之。未见反己躬验。如曾子之为。则行岂保其著。习岂保其察。其所以步亦步言亦言。岂保其无差失乎。此其所以不得传圣人之道也。吾子比而同之。恐未之察也。
于心。须辨人心道心。于性。须辨本然气质。于情。须辨天理人欲。于身。须辨大体小体。于思。须辨善几恶几。
朱子之于苏,陆。宋子之于骊,尼。所争只恭傲裕迫。其闲圣道辟邪诐则一也。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无他说。尽其人分而已矣。学者。亦要尽人之分。
有一卿宰。见金仁叟。出示太乙统宗曰。金平默通于知来之学乎。仁叟曰。不知也。金某之为金某。岂在于此乎。曰。不然。岂有不知而负盛名之理。特不与人言耳。虽孔孟。必通乎此而后为孔孟。但内而不出。向人言则须将仁义之说以道之耳。仁叟以告稚程。相与叹息。
噫。使孔孟内怀别卫。而外施仁义。则表里二致。心迹二用。何以为孔孟。
昔者。圣王之教天下也。以三物而术数不与焉。于三物之中。六德为本。六行次之。六艺为末。宾兴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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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尊卑之分。授任之别。视以等差。而莫之换易。其故何哉。
六德之士。正其心者也。思诚研几。以成其德。其视圣人之阴阳合德。虽或有偏全之异。要皆本源澄澈。不容有毫发人欲者也。
六行之士。视其所以则无间然矣。而观其所由。未保其纯然无毫发之杂则用之也。固不得与六德之士。班之也。
至于六艺。则亦至道之所寓也。家国天下日用之间。固不可废一而不讲。然其分有司之事耳。数之视礼乐。则又其末之末也。故虽在先王施教之条。入用而不可阙者。其示轻重大小先后缓急。则未尝不谨严也。
自古极数知来者。莫如康节。而二程不贵其术。何哉。康节欲以其学。传之程子。而程子不肯问学。同居洛阳二十年。天下道理。无不讲讨。而于此未尝一语及之。何哉。
康节之推数知来也。推圣人之所不必推。知圣人之所不必知。则知之过者也。数无不推而来无不知。则性情必薄。其弊也。虽天下当为之事。预见其不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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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不为也。不为则不仁也。虽天下不当为之事。预见其可成则敢为也。敢为则不义也。不仁不义。天地之所恶。先王之所禁也。此二程之所忧而康节之所未睹也。
康节欲以其学。传之二程。而至于章,邢二子请学。则顾乃拒而不教。其故何哉。
以程子之本源。学之则无弊矣。以章,邢之本源。学之则适所以增长奸恶而已。虎而附翼。邵子岂为是哉。
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孔子之知来也。不过如此。
某之所前知者。满招损。谦受益。惠迪吉。从逆凶而已。明日雨。后日晴。非所知也。朱子之知来也。不过如此。
易之为教。一言以蔽之。曰利贞。贞为利。则不贞者。不利也。四圣人教人知来也。不过如此。
孟子对梁王之问。便言征利之祸。仁义之利。势如剖竹。无复难慎。此见孟子得四圣之传也。故程子曰。知易者。莫如孟子。
圣人之知来。不过如此。则外书谓孔子逆睹始皇焚经而死于沙丘。董相生汉而能传孔道者。记者之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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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行藉重于神农。老氏藉重于黄帝。堪舆藉重于朱子。其套一也。彼外书所云者。谶纬之家。所以藉重于圣人者也。
通于道理则知周万物。通于术数则却有所蔽。
陈希夷自谓极数知来。而不知天下有宋祖也。乃欲身自担夯何哉。岂非有蔽之一验也欤。
康节之学。详于先天天道之自然。而略于后天人事之当然。亦有蔽之明验也。
京房,郭璞。身且不得保。乌在其知来也。
卢生录图书。前知则前知矣。但知亡秦者胡。而不知胡之为何胡。又不知秦之必亡在始皇之暴虐而不在于胡。则可谓之知乎。知不过如此。所济何事。但令始皇起长城之役。而重祸天下之民也。
预言宋之历数三百二十年。所补何事。使是君是臣。诿之天运之无可奈何。而苟徇目前之娱者。是启之也。岂非罪之大者乎。以此知卜世三十。卜年八百。非周公之事实。乃传者之妄也。
南格庵。不知无子之为定命。而九迁亲墓。终于痛哭而止。可谓知乎。累迁亲墓。惊动亲尸。可谓仁乎。使此老倚阁知来之学。而惟六德是修。则功德在当时。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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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与退,栗并美乎。纵因定命。无血属之子。功德如此。则宗庙之享。子孙之保。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何事于九迁,先墓乎。格庵终于无后。而馁其父祖之鬼。其亦不仁甚矣。
谶纬前知之诀。 祖宗以来。禁之甚严。所谓一哉 王心也。使有益无害。而孔孟为之。则当与六经。同颁学宫而教之。又奚为而禁之。虽孔孟当。悉敷肾肠。人人而教之。又奚为而内而不出哉。
易之知来。道心上事也。谶纬之知来。人心上事也。故易之知来。成天下之大业。谶纬之知来。败天下之彝伦。君子喻义。小人喻利。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识其大。小人识其小。君子公天下。小人私一己。情状一异。趣向不同。是以成败之分。若此其悬也。此不可不讲。
论语温故而知新。温故是行。知新是知否。曰。不然也。时习旧闻。闻者。包知行而言。习者。习其所已知已行也。每有新得。得者躬行心得。得其所止之得也。
穷理者。知性养性之至也。尽性者。尽心存心之至也。知命者。知天事天之至也。
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故为能开物成务。而不落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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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
尽性知命。必本于孝弟。故为能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而天下各得其所。
践其所知则知益切。察其所行则行益纯。
多言害于德性。然不可病其多言而禁讲论之详也。夫谓多言害德者。躁妄支烦。言不顾行之类也。
一则纯。二则杂。致一则无事矣。
记昔一先进。盛称任徵士明老之行。因言孟子谓圣人。人伦之至。此言恐合更商。余曰。何谓也。曰。明老之于行。可谓人伦之至也。吾不为此友一毫溢美矣。然其视圣人地位。则堂陛不啻悬绝。以此知圣人于尽伦之外。又须有事在。余当时不觉惶恐以为尧舜之极致。不过亲其九族。章其百姓。和其万邦而已矣。过此以往而别有道理者。圣训之所未闻。儒家之所不言也。今曰明老尽伦。而犹不及圣人远甚。则是圣人之至道。不在天叙天秩之尽分。而在虚空恍惚之地也。何以讥老释之空无也。若曰尧舜极致。不过尽分于彝伦。则明老之于彝伦。必有所多少未至也。若果人伦之至而无疑乎。则是明老亦圣人也。又乌可以分堂陛也。如是辨说。而终不谓然。又书之于取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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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此其信己。而不笃信孟子。一失也。僻于爱敬而无知人之明。月朝太欠定准。二失也。于道体终欠实见。故殊无知言之功。三失也。直是自纳败阙而不自知也。可闷也已。
或问。子尝谓朱子颖悟。不逮周,程。近于困知勉行。然则延平称其颖悟绝人。何也。曰。比之常人则何啻颖悟而已。但比周,程。则却见其费力。
颜孟周子明道。直是阔步长趍。所谓邻于生知者也。曾子直是鲁钝。乃困知勉行也。横渠,紫阳。在学利困勉之间。伊川尤庵。虽颖悟。不逮明道。栗谷亦不至大故费力。
朱子才禀差鲁。故铢累寸积。用死功夫。卒能集群哲而大成。为孔子之副贰。是故。其开示万古学者绳墨。莫详于朱子。
颜子明睿所照。几于圣人。更无可言。至于孟程。惟其容易至此。是以。终见有粗处。朱子铢累寸积。文理极密察。故无些子粗。此所以为孔子后一人也。
道理。形而上者也。文章。形而下者也。程朱。所达上也。欧苏。所执下也。
昌黎之送穷。本出于乞怜之心。而其词有衒能之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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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名之累。甚不满人意。然和平温厚而不怨憝克伐。犹有君子之气象。柳州之乞巧。直是怨怼诽谤。直是忮害暗毒。乃女子小人之性。不可同日而语也。
欧公。有克伐怨欲。不似昌黎心平气和。观濮园礼讼之后。不能反己而积憾于范景仁。摘辞令间疑似。谗构而逐之。可见。又如二程并世而不相知。似出于此。昌黎易地则无此矣。
或问。欧公与二程并世而不相知。其故可得闻乎。曰。濮园礼讼之奏。伊川代彭中丞为之。其奏直斥欧公一队为邪。又中丞于明道为外舅耳。以谗逐范公之心推之。则于程氏。未必不憾怒。兼且欧公贯穿六经。梳栉百家。文章。擅天下。自谓以是足以追步乎孟韩。如周程张邵之伦。虽有所闻。恐无逊志求资之心。是以不得相知也。不然。虽异世。犹且神交而心会。而况于并世乎。
老苏气粗而悍。长公。才高而妄。少公。性简而险。
介甫欲学于周子。三往而不许。介甫退而恚曰。我不可独求之六经耶。罗景伦以咎周子。谓再辞可矣。三则已甚。吾不知其何说也。夫三往不许。不知自反而益笃诚礼以求之。遂恨怒不逊。而恃其独求之能。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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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执拗自贤。不能逊志以进学。已判于此矣。此病根于中。则虽三次见许。而终立濂溪门庭。何望其真能入德耶。周子三往而不许。想其见介甫病根。为不屑之教诲耳。罗氏不察于此。而反以周子为过。则非所以为训也。
须是戒慎恐惧。心代天命。耳代天听。目代天视。口代天言。手代天指。足代天履。身代天动。事代天应。可不敬乎。
敬则动以天。不敬处。动以人。
心为天君。身口耳目。是天君之辅相。政事是天君之职。是以。天君竭其思睿。身貌必恭。口言必从。耳听必聪。目视必明。于是。百体从令。而政事无不理矣。
心以理言则至通至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管。故曰一身之主宰也。以气言则精爽而已矣。以形言则顽块而已矣。是可以为之主宰乎。
通者。无所不知。局者。有知有不知。通者。无所不能。局者。有能有不能。通者。无所不管。局者。有管有不管。通者。总其万。局者。专其一。此理气之所以分。心与百体之所以异也。
或问。湖洛先辈。从违当如何。曰。学问门路之正。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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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节之善。随其人虽有高下大小。而其大槩则无不同也。当两尊而勿贰也。若尊信朱宋。一而不二。纯而不杂。极其分数。则湖贤于洛也。此则当从遂塘诸老而勿贰也。至于说心之本体。则湖说。不分精粗本末而唤做气。故有明德分数未发善恶之说。洛说。虽分本末而依旧唤心为气。则明德也未发也。终归于主气而已。此则两皆更商而折衷于朱子心为太极之说。可也。其说人物性同异。则恐亦两皆有疏处。此当更加细密商量。见其同异。初不甚相绝也。若夫湖之先贤。洛人攻之。洛之先贤。湖人攻之。有若阴阳淑慝之争。不可共国之雠。肆呵佛骂祖之口者。皆无赖辈顽妄之习。而不容于礼义之俗者也。以此立定梗槩而求之。则庶几不失矣。
未发讳言气质。亦恐未然。虽致中之后。此心此性之所挂搭者。非气而何。但致中以后。气质变化。一于善而无恶耳。
中节相对而言。未发则此心此性。极其本体之善。中庸所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是也。更安有恶已发相对。而泛言未发。则此心此性。挂搭之地。乃是气质。而清浊粹驳。有所不齐。则安得无淑慝种子乎。若无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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慝种子而一于善乎。则何事于存养之功而不惮烦乎。故未发工夫。须谨于本然气质之辨。已发工夫。须谨于天理人欲之辨。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此见理气不离不杂之妙。主客上下之实。今曰天命超形器。则理气相离。而主客不相谋矣。今曰。五常因气质。则理气相杂。而主客易其位矣。此当反复深研。不可苟为唯诺也。
虚灵以理言。则无分数。栗谷所谓不拘禀受。是也。以气言则有分数。栗谷所谓有优劣。是也。今等是说气而一则曰无分数。纯善无恶。一则曰有分数。为善恶种子。如此相持。则更安有了期。
有德业行义胜于己者。有门阀爵位高于己者。虽年少于己。皆当诚心尊敬。盖贵贵。为其近于君也。尊贤。为其近于圣也。
动以天。动以人。有二义。当随文异看。有以圣贤安勉分者。有以理欲真妄分者。
看洛中气味于尤翁所服者。只事功之大。其道学之实。却未见其深信而诚服也。惟湖中则不然。以寒水先生发明启迪之力也。盖道学本也。事功用也。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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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立。大用何从而出。致知存养。实践扩充。而贯之以敬。一依朱子之成法。而内外澄澈。不容有气机物欲之累者。此尤翁之所以建立大本。而非诸儒之所及也。
今之君子于栗,尤二公。看得甚狭。只做一国之士。视其称述。殆无异关西夫子。甚不满人意也。惟遂庵,南塘。眼目甚高。其尚论两贤处。当为百世之定论也。若止曰我国之儒宗而已。则元明四百年。果有朱门大宗而支视两贤者否。
凡曰得其宗者。全尽天理者。可以当之。夷夏贵贱古今。非所当问。
道心边事极其详。则人心边事。自不得不略。人心边事极其详。则道心边事。自不得不略。其故何也。心无两用也。
三代之世。心术日用。莫非道义之流行。故如饮食之类。至为简陋。如不知为酱醋。而用盐梅和羹。不知为榨漉。而用编茅缩酒。可见矣。
乡饮重礼也。飨需不过樽酒犬牲而已。万乘之天王。使其大夫。饯千乘之君。其宴大矣。诗人赞其宴飨。宜不俭于其本实也。然而考韩奕之词。则清酒百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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鳖笋蒲而已。至于清酒。想如今乡曲贫户浊酒去滓之类。且后世药酒还烧酒之类。则未始有也。
君臣上下形气陪奉之具。例皆称是。是故。生之者多。而用之者寡。农有馀粟。女有馀布。二十七年而有九年之储。虽赏之使暴。无不仁之俗矣。
季世饮食。极千古之珍异。衣服。尽千古之轻美。舆马宫室。在在称是心。一于此。何暇及他。生之者寡。费之者倍。奈之何人不穷且盗也。
五行。土居中央。全也。四行。各占东西南北。偏也。其全者。本然亦全。气质亦全。其偏者。本然亦偏。气质亦偏。故偏全。但作本然看。固偏。作气质看亦偏。
有偏中之全。有全中之偏。偏中之全。何也。四行皆有十数。不独居中之土为然。不然。无以大衍为五十。全中之偏。何也。既曰土则终只是土。不成更唤做他行。故语全则无不全。语偏则无不偏。
权钟禄。劾崔都正益铉。因并诋华西先生。崔令疏辨先生之受诬。而斥权为越狵嗥雪。蜀犬吠日。京外传诵。而洛下戏呼钟禄。为权犬云。士大夫或病其指人为犬。口气不雅。开口辄称乡暗。则有不然者。昔在 肃庙癸亥。尤庵先生。不安于李玄锡之疏而去国。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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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先生痛之。疏斥玄锡以为死病得良医来。当门之狗。迎吠而逐之。农岩目玄锡为狗。崔令目钟禄为犬。话头一也。洛之士类。尊慕农岩。过于尤翁。一言一行。不敢间然。则斥李之辞。必不以为乡暗。而独于崔令云云。何也。岂所谓炎凉者耶。甚可笑也。或曰。岂独农翁尤翁。亦以黑水为狗矣。曰。此不可引重。洛之士夫于尤翁。则例以为过激矣。或曰。尤翁诗如试看狗之门。车马如云屯之类。直下一狗字。目其人终似过激。又非农翁崔友譬喻之类也。曰。是何言也。此见尤翁至诚恫怛。非诸儒所及处。华西先生。尝说此诗曰。尤翁辞气不如圣人之浑然。是无可奈何。于其中须见其赖此一诗。救得当时几个士类处。大抵此等诗一出于大老之手。则稍知自爱者。岂敢濡迹于尹门耶。此论甚是。今日病崔疏者。只为搢绅间软熟成痼。积之岁月。以为中正道理故稍涉峻截。则病其不雅而目以乡暗耳。其实今之君子。京暗乡暗。乘除较量。则吾未知孰为多少也。
乡饮酒之礼。主人迎宾而升。北面拜。至使宾南向。尊贤之至也。尊贤而师之。其敬同于君亲。为道之所存也。易曰。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孟子曰。用下敬上。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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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夫如是。上下岂得不交。德业岂得不成。君子孰不闻道。小人孰不被泽。此周之王天下。所以维持巩固数十百年而无一朝土崩之患也。噫。此义之不讲。久矣。
洛诰。周公拜手稽首。贵贵也。成王拜手稽首。尊贤也。此治世之事也。秦始皇尊君抑臣。汉兴因之而迄于唐宋 皇明。莫之能改。贵贵之礼太密。而尊贤之义遂废。易曰。天地不交否。君子虽不欲俭德以避之。得乎。夫既俭德以避之。德业何从而成。虽或仅守社稷。若所谓贞疾不死。然衣冠化为裔戎。人类入于禽兽。生齿陷于涂炭。则莫之能救也。呜呼哀哉。
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既曰自理而言谓之天。则下文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言理之禀受而言。谓性也。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言理之存诸人而言。谓心也。此其文理语脉。大煞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