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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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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五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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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道私议
关东之客。问于重庵居士曰。请与子论治道。可乎。居士瞿然而辞曰。某野人。不敢妄议。客曰。何为其然也。使吾子。叫 阊阖而呈琅玕也。则是诚不识时宜。出位犯分也。今吾与子。私相讲明。正致知格物之大端。大学之教。必使夫人者。格致诚正。以至于治国平天下。诚以乾父坤母。民吾同胞而物吾与也。虽其分之殊而原其理则一。非分外之事也。吾人居则曰弗吾知也。如或知之。则讲之不豫。蓄之无素。而将何以应之耶。且子以为大学之道。亶在于取为我而已耶。居士曰。噫。子言良是。但今邪说暴行。怀襄昏垫。方册所寄。委诸笆篱也久矣。今乡村学究。以孤单说话。开口而肆笔。则强者必怒于言。弱者必怒于色。于世无少裨益。徒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其可乎。客曰。此正所谓出于公口。入于光耳者。虽极言竭论。当彼此有益。保无他虞。何为而不可。居士乃言曰。唯唯。吾闻之程夫子矣。治道有从本而言。有从事而言。从本而言。惟是格君心之非。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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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若从事而言。须变。大变则大益。小变则小益。盖天下虽大。万民虽众。其要不出于此。知此则可与言治矣。
  
(右总说)
客曰。所谓从本而言者。可详言乎。居士曰。诺。周子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人主之身正。则天下国家可得而正矣。故大学之言治国平天下。必本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修其身。而前后圣贤以为茶饭说话。盖舍此一路。则他无下手处矣。但后世君臣。不达其旨。辄以为陈腐迂阔而麾郤之。如今假使扬庭孚号。若不遆换话头。使可易晓。而胶于古人誊录文字。则虽百端强聒。必不能入矣。然则说之当如何。曰。今日告 君之序。宜先陈生灵涂炭。 宗社缀旒。不可不救之状。次陈纲纪废坏。欲革一弊。欲行一策。则上下中外兴讹造讪。或虽艰辛施行。奸欺百出。反成弊瘼。又不出数日。弛阁不行之状。然后断之曰。此无他。 上不躬率之过也。 上能躬率则下必取则。令出而从。如影响矣。其详。臣请得而陈之云尔。则自 上不得不下问矣。对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风行则草偃。源清则流洁。自 上苟能稽考国典。亲于 圣躬。一有所违。即日遄改。一从成宪。则是大学正身之符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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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此率之。则 宫闱之间。宗戚之家。亦将视 上所为。一从成宪而不敢犯。是大学正家之符验也。 宫闱宗戚。既皆从志。则大臣以下。示将晓然知 上心之所在。举皆洋洋颂德。转相戒效。一从成宪而不敢犯矣。其或冥顽不率者。亦将势孤气夺。而自不敢肆行矣。又虽大臣近贵。亦可以刑辟从事而不得怨矣。如此则不出旬月。风采顿异。慎斯以往则纪纲自立而朝廷自正。夫然后收拾贤能。聚会精神。 祖宗成宪。当持守者。一切持守。当更张者。一切更张。三古至治。可以渐次做去矣。如此开陈则中才以上之主。必无不晓之理。况今 圣明在上乎。至此而幸有以回悟 上心。则乃继勉圣学。以为正身之本。又在于居敬持志。即事即物。明辨是非善恶之归。是者善者。则循而勿失。非者恶者。则袪而勿留。如此做去。则用力之久。私意无所容。而身可得而正矣。此实御家保邦之一线正路。舍乎此则前坎后坑。右荆左棘。历代败亡昭昭之辙迹。可戒而不可蹈者也。切愿 圣明。念玆戒玆。当日下功。以为 宗社生灵万世之福云尔。则庶或犁然以契。而不以为陈腐迂阔也欤。呜呼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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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一策。论正君。)
客曰。程子言。君德成就。责在经筵。信乎。居士曰。然。夫致治之本。只在勉圣学。以成 圣德。古者设三公之官。师。道之教训。傅。传之德义。保。保其身体。后世此法不讲。我国则仿宋朝之制。师傅之责。专在于 经筵。然则 经筵臣僚者。 圣上之师友也。昔诸老先正。皆以人臣俯伏奏事。为非。而请令起坐。盖俯伏。固尊君抑臣之意。然人君之势。不患不尊。且俯伏不坐。君臣之间。颜面不熟。情义不孚。甚害于事。况此 经筵者。师臣友臣之地也。而人主高拱而渊默。儒臣卑屈而缩伏。人主方且以为彼乃臣子。予则君父。以此八字。横却胸中。因以长其骄亢自恣之习。而忘其尊德乐道之心。儒臣拘于小敬。怵于分义。视其巍巍然者。而志意不得舒。言语不敢尽。如此而成就君德。理所必无也。跧伏草莽。未知近规果如何。而如其依旧承谬。则不可不改也。(不但 经筵官为然。)要之 经筵之上。君臣相接。须是简其礼貌。勿使有疲倦厌斁之萌。非但 筵接之顷。虽宫中平居言动服食。皆使 经筵官知之。有易牛避蚁之美。则辄请推广。有剪桐折柳之失。则辄为谏止。自微至著。自大至细。无乎不然。非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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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册书。陈说义理而已。则积以岁月。庶几君道下济。臣道上行。体用一源。理事相涵。 圣德成而民国赖矣。然若论其至。则又必如朱子之言。自列谏诤以下。至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使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云者。细密理会而诚实遵行。然后方可以盛水不漏矣。今也一皆反是。 经筵之讲。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益。或有因陈文义粗略塞责者。而类皆似说。不说无复理致。此其故无他。出入 经筵者。皆畴昔之不学无识。盗窃科宦。旁溪曲径。梯航富贵。驰聘华要。正孔子所谓患得失。朱子所谓邪佞儇薄阘冗而庸妄者也。能堪此任者。世不能几人。而隐沦鄙野。一不举论。苟充其数者。不过此辈之人。则其如此固已无怪。而讲罢之后。从容朝夕。陪侍游燕者。又不过宦妾掖隶数辈而已。 圣德何从而成。民生何从而赖。贞疾不死。其亦幸而已矣。欲束手待亡则已。不然。 经筵一事。最为切要。不可不汲汲理会。须是不拘格例。不计门阀。不计文荫幼学。广询八域。极选人望。不可草草放过也。但人臣虽至诚纳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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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主悠泛而无志。昏昧而无省。或从且说矣。而不改绎焉。则虽孔孟程朱朝夕左右。亦无如之何矣。呜呼难哉。
  
(右第二策。论经筵。)
客曰。吾尝谓善治之不可兴。朋党害之也。盖自东西一分。分之又分。裂之又裂。老少南北。湖洛时僻。前后相踵。互相胜负。反复沉痼。以至今日。则虽有善者当国。其用舍刑赏之际。猝无以镇定中外不齐之议论也。吾子以为如何则可。居士曰。此诚膏肓而难医者。然亦在乎 圣上之心公平广大。无偏党反侧之私耳。 圣上之心如此。则举其所知者。必皆公平广大之人。而其所不知人不舍诸者。亦皆公平广大之人矣。公平广大之人。拔茅汇征。聚精会神。然而卒不能归一。无是理也。然其所谓公平广大者。又岂含糊两可。兼收并用。如宋之调停。 国朝荡平之谓哉。惟自上彊勉学问。克己正心。则清明在躬。众理烛照。人物之臧否。言论之得失。事为之是非。钜细隐显。无所逃于心目之间矣。于是焉好其所当好而恶其所当恶。用其所当用而舍其所当舍。刑其所当刑而赏其所当赏。沛然若河决而下流也。洪范所谓遵道遵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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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慎斯术也。则一朝一夕。虽未能镇定中外不齐之口。而至诚积久。又岂无消融归一之期乎。客曰。然则老少南北湖洛时僻。孰正孰邪。居士曰。老以尤庵先生为宗师。尤翁学传朱子。义秉春秋。表里钜细。无一间然则以为宗师者。诚君子之朋也。南则始也。亦多贤人君子。而及其攻击栗,尤。雷同鑴,积。废黜 母后。崇信洋教。则小人凶党之名。不可得而辞矣。少则以扶鑴反朱之人为先正。以见利背师之人为宗匠。尊攘大义。阳助阴挤。辛壬戊申。几墟 宗社。则小人凶党之名。不可得而辞矣。小北则溯其来历。虽亦小人之朋党。而较之南少。稍无大故之可指矣。湖洛则俱是先辈善类。论理讲道之参差。原其本意。正所谓两是。而末流乖激。遂成党战。则亦所谓两非也。此则断不可以一邪一正论也。时僻是非。则草茅愚贱。不详源委。今不敢妄议以犯不韪之罪也。客曰。然则独用老论。而尽废南少可乎。曰。奚为其然也。考论源头。邪正虽判然。至于今日。徇私灭公。征利忘义而无耻。则大都鲁,卫之兄弟也。于其中零碎贤才。则又无饶于此而乏于彼之理。苟以公心正见。收拾而器使之。则无问彼此。皆可用也。盖老论虽曰君子之朋。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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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虚名。用不才之人。他色虽曰小人之党。而不可以世类。弃实才之士。若其中以学问道德名者。必也老论而后。渊源门路。正大无邪。此则遴选历试。较短量长。布列于政府, 经幄,两铨,三司,大学文衡。可也。若他色。不可遽然用之于此也。若内而有司百执事。外而监司守令。量才授任。与之同之。刑赏黜陟。一以至公。而不容其有毫发之私。若有豪杰之士。崛起于其中。能改愆归正。学问才德。言足听闻。如南轩,东莱之舍家学而宗程氏者。则拂拭大用。无少间隔。廓然大公。俨然至正。光明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不惑于疑似。不挠于众咻。持之以悠久。守之如金石。则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彼此为一。贤愚大同。而善治可兴矣。曰是则然矣。调停者。明道栗谷。亦尝云尔。子以为不可何也。居士曰有是言也。明道有过化存神之妙。可以革章蔡之面故如此。但以大舜之圣。元凯四凶。不得并用。况明道之德。犹不及大舜之盛。则其与元丰大臣共政者。虽以伊川,朱子之亚圣。终有所不为无疑者也。栗谷则东西皆士类。而所争非大故。故欲为俱收并畜之计矣。至若薰,莸既分之后。则不可共器而藏明矣。自古处朋党之道。莫正于欧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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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论。莫详于朱子答留正之书。而尤庵之所以平生受用者也。子归而考之则晓然矣。今不讲此而轻事主张。则非但如矮人观场。郢书燕说。其为治道之害大矣。
  
(右第三策。论朋党。)
客曰。为政在于得人。得人则庶绩治。失人则百度乱。民之休戚死生。国之安危存亡。皆系于此。不可不慎。敢问得人之道如何。居士曰。自宾兴废而科举设。取士之道固失古制。然以私灭公。虚文无实。及今之大患也。此患不袪。则虽复宾兴。亦无少益。此患若袪。而变通得宜。则科目之中。亦可以得入。况我国科举之外。亦别有进用之规。如儒者抄选及各色荐剡皆是也。只就见行之法。稍加斟酌。变通公选而器使之。则何患贤能之不得用也。惟其今世之用人。非私意则文具。非文具则私意。是以倖位充满而实才隐伏耳。大臣者。所以承弼厥辟。董正百僚。此何等大任。而枚卜之日。时相但就资级当次者。拣其软熟浮沉。不忤于时。被眷于 上者而卜入焉。有加卜之 命。则又以其次卜入焉。 上亦循例而下点。故枚卜之 命才下。则国人预知其不过如古之扪鼻大臣。惶恐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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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而决非当世之第一流矣。即此以观。百僚之选。可知矣。加以崇尚地阀。弁髦贤才。我国之痼疾也。内之极选要务。外之重藩剧邑。上之三公列卿。把作数十百名门大家私藏物件。不问贤否。轮回分俵。遍历庶位。而门卑族寒者。虽有通天之才。绝伦之学。摈不与焉。盖此名门大家。假令皆是贤才。凡人才器。固有优于此而劣于彼。长于彼而短于此。决无每职皆称之理。而顾使一人。遍历庶位。可乎。况其不能皆贤且才乎。此则既然矣。而加以近来苞苴贿赂。公行成风。邪蹊曲径。巧历难数。而 朝廷臣僚。十则八九。由此而进。亦皆不问能否。年除岁拟。左升右迁。至于两铨。则主于进退人材。而大臣贵戚卿宰以及亲戚故旧。各以所私。纷然请嘱。听否之间。倚伏立判。彼铨官。初亦由此而进者。非忧国爱民秉法守义。而置身于利害祸福之外者也。安敢不惟令是从乎。夫既惟令是从。何暇念及于择人而搜访人材乎。既以奉行请嘱为事。则自己之亲戚故旧。何苦而独不徇私用之乎。以故仕路不得不淆浊。仕路之淆浊如此。则百度之紊废可知。奈之何民不穷国不蹙也。民穷国蹙而不知所以改弦易辙。则土崩瓦解之祸。目下必然之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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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如之何而可也。须是 圣上讲正学懋实德。真知此理。大奋刚断。进用英烈之辅。一心一力。以泄迩忘远为戒。以立贤无方为主。既又与大臣诸宰。日夕商确。评品在朝之臣。搜访在野之士。权其人望之轻重。度其才智之长短。知之有素。畜之以预。及其 咨命拟点也。勿屑屑于资级。勿规规于格例。勿拘拘于门地。冢宰则必其学术精明。秉心公正。士类颙然附之然后用之。司马则必其器量宽广。甄品精详者然后用之。度支则有斡局通民情者然后用之。宗伯则通古今识典礼者然后用之。司寇则明吏事屏干嘱者然后用之。 经幄则必用明经术有德义者。台阁则必用有风力善谏诤者。其馀内外大小百执事。今不一一遍举。而亦当以此意。为之期于置水不漏。然后仕路澄清而民国以赖矣。虽然。必须吾 君与吾相。正心克己。至诚透彻。以率群下。以杜私意。以袪文具。然后举朝一心。庶事从志矣。不然则徒法而已。淆浊之弊。何由可革。纵革一面。灭于东而起于西者。夫亦孰能御之。客并问枚卜救弊之道。应之曰。此诚至难也。然亦有说焉。昔者。尧之求贤也。放齐荐朱。驩兜荐工。皆不听。及扬陋命下。师锡虞舜则公论也。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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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试三年而后。立以为相。(此言知人甚难。大臣任重。不可不十分慎简。)武丁恭默思道。梦得良弼。以形旁求天下而相说焉。魏文侯以李克五视之说。定国相。文王一见钓叟。遽以为师尚父。汤与昭烈。以诸侯之尊。三聘三顾于草莱之贱。此不可胶于一定之法。只是人主讲学而物理明。克己而心术正。则师友臣僚。必得其人。师友臣僚既得其人。则所荐者非妄。(如师锡舜徽。庶荐诸葛。又安有妄。)吾之明哲之智。又足以辨别而无所失矣。(如尧不听放齐驩兜。昭烈于诸葛。信其为鱼水。)如此然后可以得相矣。由今之道而无变。则扪鼻大臣。惶恐政丞之外。更无可得之人矣。呜呼殆哉。
  
(右第四策。论清仕路。)
客曰。科举之说。请问其详。居士曰。男先于女。君先于臣。正理也。科举之自赴。分明是女先臣先也。臣先为定法。则 上失待士之道。下失自重之义。出身之后。君以恒调畜之。而无敬惮之心。臣以恒调自处。而无致泽之心。甚则君之视之如犬马虮虱。臣之自处如奴隶妾妇。顽钝无耻。根于内。趍走承顺。习于外。而人主以南面之威尊。傲然自恣于上。而莫之敢撄。则其不目前丧邦。幸矣何治之可兴乎。纵使守道循理。不至如此。始初出身。不见重于上下。大抵极害于事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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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君子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进。又叹其后世贤良之自赴。皆千古之至论也。况今科弊不但自赴一事而已乎。时尚所驱。士之所业。曰诗曰赋。剽窃作句。不足以言性情之邪正。经义书疑。拾芥成篇。不足以言学问之精粗。论策亦然。不足以言经纶。至于文章辞令。无一成言。应举文字外。如修己治人之道。与凡当世许多事务。梦寐之间。未尝讲习。监试时小学家礼之讲。只存名目。何尝有问难要义。以观工夫有无乎。故小学家礼。一不挂眼。皆得以赴试。至于场屋。则公贱私奴。官吏市丁。与凡卖酒卖糕之民。假冒儒冠。坏扰场内。以士为名者。目不识字十居八九而代述。代述禁防废弛。故此辈皆得呈券而出。扬扬焉纵横街路。施施然骄其妻妾。请札充羡于考官之座。私隶出入于网围之内。其他邪蹊曲径。终日言之而不可尽。及其出榜。则多钱者被擢。而无钱者落榜。有势者被擢。而无势者落榜。以故生员进士及第之人。稍有学识知耻自好者。几于绝无矣。明经科亦然。只就文句。音读记诵不差而已。寻常文义。未尝理会。又安知道术之为何物。寻常简札。不能通情。又安知文章之为何物。推此而观。虎榜杂科。不言可知。设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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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止于如此。而苟然充之于内外大小之官。顾欲其庶绩之熙。呜呼。其可乎。其不可乎。况奔兢躁进。奸欺争窃。祸乱之源。不可长也。孟子不曰后义先利。不夺不餍乎。况在今日。后义先利。为歇后题目乎。吁。亦可畏也已。客曰。然则当奈何。曰。惟 圣上。明理克己。澄清本源。而大奋刚断。畴咨列辅。擢心公眼明。通经术能文章。练达世务者。俾掌考试。而罢自赴之规。京中则五部汉城府官。各其搜访。审之又审。拣之又拣。送姓名于太学。太学之长。招延馆接。详试经礼史文。与夫当世之务。须月馀凡一善一艺以上。汇分条列。(言某人长于某处。某人长于某处。)荐之考官。八道则各面执纲校院斋任及乡所。一听本土公论。条列所长。荐之本官。本官延接。考试数日如太学。入格则亦汇分条列。报于监司。监司令本邑。给仆马。敦遣于营门。至则亦延接考试月馀。又入格则敦遣于太学。(监司。给仆马路费。)太学以礼延接。不复考试。直荐于考官。考官总合中外额数。开场延入。各试所能。明经则取其晓达义理。切勿屑屑于字句音读论策。疑义则取其学识经纶。而兼取其文章诗赋。亦勿拘程式。而要以观其人性情之邪正。四六亦取近古尔雅之文。(明经。亦须设生画。)入格则自 上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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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殿前。一番面试。然后与考官。商较高下。或赐第。或赐生员进士。中生进者。吏曹便即量才拟官。积年历试。察其优者。与登第者。通同职任。至于虎榜及杂科。亦稽旧章。稍加变通。而严其防范。其外如节制,应制,别试, 庆科许多名色。一皆废阁。(如国家有庆。则自公卿大夫士。以至中外士庶。覃 恩之式。别为理会。)慎斯以往则名虽今日科目。实是古之荐举。奔竞可息而贤能可得矣。若京外一味自重之士。招延之际。不肯就赴。则京则太学之官。乡则本邑之宰。造其庐而请焉。可也。然且不起则是逸民也。太学报于京兆。邑宰报于营门。因名核实。果伊吕之流。则 圣上三聘三顾。可也。如严光之流。则用光武之事。可也。如漆雕开之流。则始勤聘召。终许遂志。俟其大成而用之。可也。若欺世盗名之流。则察之审而明示弃斥。勿使紫得以乱朱。莠得以乱苗。可也。大纲如此。若因是而润泽之。则名器自重。 朝廷自尊。国无倖位。人无遗材。而善治可兴矣。然必人存而后政举。自 上苟不明理克己以正其本。则所行者依旧是私意文具而已。虽使变通一如所云。层生叠出之弊。又岂下于今日之科举乎。(追后更思。诗赋以观士子性情。其说觉得迂阔。只得依朱子贡举议。罢之为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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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五策。论科举。)
客问考绩殿最仍旧可否。居士曰。不可。纵使任贤使能。又须久任责成。乃有实效。尤庵先生为吏曹判书。白 孝庙曰。近缘卿宰以下。诸司官员。不为久任。朝拜夕遆。虽有贤才。未能尽职。又皆有姑息苟且之计。下官之待上官。吏胥之待官员。无尊重难动之心。职事由此旷废。体统由此渐乖。仍请久任庶官。此今日之所宜遵行也。况今外方监司节度而下。瓜期朔数。已甚不久。而满其瓜限者。亦且无几。非但内职为然。他弊则且置勿言。而迎送之际。伤财害民。已不可胜言矣。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今往何监。亦法大舜而已矣。三考黜陟。才过其任者。右升之。才不堪任者。左迁之。才任相当者。终身其任。可也。有罪无绩者。论刑勘法。亦有差。可也。然必吾君与吾相。秉心公正。爱恶无私。以率其下。然后殿最赏罚。驯致平明。不然则虽久任。亦无益矣。故尤翁之陈此等事。每以朱子正心克己之训。武侯宫府一体之说。为正事之本。此不易之理也。
  
(右第六策。论久任。)
客曰。科规如是切严。则不学无术之士。无复通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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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矣。在乡者归于农亩则可矣。若在京之士。势将不得保家。寒饿致死者无数矣。此辈怨恨彻骨。鼓煽乡士。相与致乱。则奈何。居士曰。不然。上之人至公血诚。立此良法。则风行草偃之效。必使举国之士。自能勉力于致用之学。学既致用。则当次第拔擢。何为其怨恨也。若其下愚不移。终没奈何者。则除 王子驸马及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不迁之位。奉祀适孙之外。各以所长。分授农工商贾之业。使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保其身家。以济其有无。以事其公上。于是乎劳心劳力。各效其能。贵贱相资。贤愚合同而生养无不遂。夫如是。何乱之足虞乎。故为治者。必先正经界。分宅里。均田制禄。然后百度毕举。而无左右掣碍之患矣。其说从当毕商也。
  
(右第七策。论分四民。)
客曰。礼称四十始仕。何谓也。居士曰。善哉问也。朱子曰。四十。君子道明德立之时。盖国家之官人。非偏爱其人。故欲荣贵其身也。将以任天位治天职。使之致泽于苍生也。此岂无道而否德者。所得以叨窃滥据哉。故程子曰。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择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复之农亩。盖自十五入学。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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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仕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又无利可趍。则须去恶趍善。便自成德。至是而君求之。非有预于己也。是以人皆有定志。而天下之心可一。今也不然。学语之初。父兄诏之。师友教之。年甫十馀则已有进取之志。营营汲汲。惟在于此。何暇念及于古人之所谓学乎。是以人无定志。无定志故益不安分。躁竞成风。仕路混浊。于是。名器日亵。朝廷日卑。庶政日紊而百姓日熬于膏火矣。须断自圣心。正身修德。立经陈纪。咨命大臣有司。四十始仕。定为律令。凡儒逸抄选。各色荐剡。及科目举试。年未满四十者。非才德成就如颜渊子奇之伦。不得荐引。若拔例荐引。必十分审核。无渊奇之实。而有徐淑之滥。则台谏论劾荐主而勘其罪。如此则四十以前。士无他念。只得专心于所学矣。于是。学官一以古人之所谓学者。教诲而长育之。及到始仕之年。则随其才质。菀然皆为可用之实材矣。是其遏绝利源。培养士学。澄清仕路。莫要于此。不可不著实理会也。
  
(右第八策。论强仕。)
客曰。虽得人而任官。吏习之恶。何以止之。南冥不曰我国必亡于吏胥乎。居士曰。噫。此岂惟吏胥之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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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国之无政。致之也。子独不见农家之待佣奴乎。日馈三盂之饭。数杯之酒。使之无饥渴。时制衣服。使之不病于寒暑。给其雇价。使养其父母妻子。然后忠不忠。可言也。今吏胥终年阅岁。趍走使令于官家。而无升米分钱之原禄可以资一身之衣服饮食。与夫父母妻子之养。祭祀宾客婚姻丧葬之用矣。欲学农工商贾而自备乎。则官事之馀。无其暇矣。欲遂忘情乎。则裸其身。饿其腹。任其父母妻子之死亡而能供官事者。又人理事势之所不近也。中庸曰。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虽士大夫。禄不足以保家。则不能使之轻去就励廉耻而止贪窃也。况于吏胥之贱乎。而无升米分钱之原禄。顾使之奉公爱民而为伯夷之行。其可得欤。是其奸欺盗窃之外。无他计策。而其情示(一作亦)可悲也。今若定其禄俸。使足以代其耕而忘其忧。则彼亦人也。虽赏之不窃矣。然且不悛则刑一。足以励百矣。士夫亦然。内外官惟正之供禄。乞食之外。无他道理。所以苞苴行而横敛作。举世同然成俗。则遂以为法例之当然。而直道之民。由此不得聊生。则亦皆化而为盗贼矣。于是焉不有变通。则可以亡国者。岂特吏胥而已乎。然则百官之禄。又不可不增。此皆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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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急。不容少缓者也。客曰。方今国贫财竭。见定之禄。尚患难颁。何可以增百官之禄。给吏辈之饶乎。曰捐不紧之官。汰冗吏之数。行饴酒南草之禁。防杂技众嬉之费。崇尚节俭。痛革奢侈。始于上躬。达于朝廷。以至于四境。则上下纾力。贪窃少息。曲曲处处。财有馀赢。于是焉推移变通。则百官之增俸。吏饶之新定。何忧其不足乎。所患者。今之君子无心于民国耳。
  
(右第九策。论增官禄定吏饶。)
客问饴酒南草禁之。当如何。居士曰。饴只合养老。其外甚没紧要。而街市卖买。以为妇孺无赖悦口之资。其米麦之费。日不可数计。除人家要用私造之外。凡市肆卖买。一切当禁。酒之为害。则又百倍于此。荒思废业。由于此。狱讼杀越。由于此。尤当切禁。但酒之为物。其来甚久。武王作酒诰。周公为酒礼。只修为祸而已。不得永绝根本者。其为合欢之佳味。百神之所飨。一有之则不得以更无也。今为永绝之论。则矫枉过直。行不去也。惟是京外街市。逐日卖买。与夫方伯节度守令。纷纭馈献于京宰贵近之门。其米麦之费。岁不知其几千万斛。而究竟祸害。不翅如右所言。则不可不一切痛禁也。须自 君相。体夏禹之心。服卫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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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戒。而为之表率。凡曲蘖酒杯。无得卖买。有见捉于讥诇者。无论谁某。一切不贷。俾以屠丁同条而待之。然且不悛受赎。受赎不悛。杖流。杖流而不悛。则武王所谓予其杀者。可法。外方有馈献者。绣衣探启。台谏举劾。勘法如右。若要用私造则勿禁。至于南草则尤是天下之妖物也。数百年以来。天下之人。视之如饮食。以我国言之。沃壤腴土。皆入草田。良铜美锡。皆入草具。逐日事务。草政居三分之二。伤财害业。莫甚于此。此亦上自 君相。弃绝不吸。以为表率。凡中外市廛。贩买草与草具者及田地种草者。一切痛禁。与酒禁。同其律。可也。客问杂技众嬉之禁。应之曰。书不云乎。不作无益害有益。杂技众嬉。皆所谓作无益。害有益者也。姑以耳目所及言之。如春帖之 颁赐。八日之悬灯。以至樗蒱(一作蒲)博奕骨牌投笺之属。固不可胜举。而此类果有补于治心修身乎。果有补于谋政度事乎。吾见其农以此废农。工以此废工。贾以此废贾。士以此废学。公卿大夫。以此废出治之猷。此已蛊心灭德丧家败国之资斧。而造作赏玩之费。聚会燕乐之需。岁不知其几巨万。上之人不知禁。又或躬行以率之。如教揉而升木。噫。民穷国危。未有甚于此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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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知。今日道理。 君臣上下。一心相戒。牛毛袜绵。不敢妄费。分阴寸晷。不敢虚度。思所以各尽职责。相与有济。可乎。抑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习。而胥及于溺也。可乎。由后则诚无可言。由前则亦须上自 君相。正己率下。凡系无益之技嬉。无用之糜费。自大至细。自上达下。自近及远。一切禁断。如酒草之例。可也。果能行此数禁。则非但颁禄有馀裕。国俗亦庶几乾净。而上下庶几其专心于所职矣。客曰。子言良是。但今中外之民命脉。付之酒卖者何限。今用一切之禁。则此辈不亦可矜乎。曰。不然。天下之法。无纯利而无害者。只看分数多少。利分数居三分之二则行之可也。害分数居三分之二则不行可也。禁酒一行则失业者。不过酒卖数千百户。而环东土百万生灵所赖甚大。乌可以彼而易此。又况如此做去。弊革政举。则目下虽少失业。日后恒久安堵。又奚为而不可哉。
  
(右第十策。论饴,酒,南草,杂色技嬉,糜费之禁。)
客曰。 上心既正。国纲既立。贤能既任。则将何先。居士曰。制民之产。可也。夫四境之内。孰非吾 君之赤子。而或者田连阡陌。终身安乐。或者地无立锥。穷丐死亡。如此而曰为民父母。民孰信之。又岂仁者。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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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乎。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谓生物之心者。初无彼此饶欠之殊也。人君奉承天命。以作民主。须以天地之心为心可乎。抑坐视其然。而恝然不救。徒以南面之乐为乐。可乎。客曰。试言之。曰。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貊。我国赋税虽亦什一。但无田而贳作者。以所出之半。偿其田主。则是什五也。田主则十指不动。而廪有积粟。醉饱衎衎。拟于公侯。贳作之人。则分半之外。徵纳多门。虽曰乐岁。已不免称贷以足。而无仰事俯育之资矣。而况于凶年饥岁乎。酒肉之臭。冻馁之骨。并萃于咫尺之地。在在皆然。足伤天地之和。此无他卖买之弊。致之然也。民惟邦本。本亡而国随之。可不惧哉。为今计者。 君相一心。罢卖买之法。讲井地助彻之制。而润泽得宜。然后方为善国矣。客曰。井田。朱子亦尝谓难行。而吾子容易言之。何也。曰。有是言也。夫悉画井形。四亭八当。虽周公。必不能一一如是。诚以平原旷野则可。山泽崎崛则势不可行也。于此则但当较量一井九百亩之数。分授八家。而使之助彻。则非井之井也。至如后来。废井田。开阡陌。已千有馀年。虽平原旷野。若新画许多井形。作许多沟洫。则民穷财竭之馀。劳敝已大。而又其变更之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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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势重大。阻格多端。恐事未成而有意外之患。此其所以难行也。今吾所云者。只欲讲求法制。斟酌得宜。要令均而无贫。不失三王制产之意耳。何尝泥于古而不思适于今耶。盖自正经界以下。孟子之告毕战。大略具矣。若夫斟酌之说。则井形也。沟洫也。权行倚阁。只量田计户而给之。以当八家九区之数。其大纲也。如此然后自君十卿禄以下。至于九品之官。皆食公田所出有差。中外吏胥。亦得以食于公上。以至圭田世禄之规。无不自此理会。而王政之梗槩举矣。此非造次所得悉也。客曰。子言则诚善矣。 君相假欲行之矣。内自贵戚巨室。外至豪户富族。百方阻格。甚则相与煽变必矣。何以制之。居士曰。诚有如所虞者。然玆法之行。终是悦之者众。而不悦者寡。 君相苟能至诚一心。则以其所悦之众。一其不悦之寡。有反手之势也。何则。今世仕宦之门。素封之家。只是目前安乐。都无久远之基。昨日遆平安监司。而明日朝夕不继者有之。父兄家积万金。而子弟流丐道路者有之。岂有他哉。国家制禄制产。初不师古而然也。此法若行。则分田制禄。均平如一。君子野人。皆有所养。无多寡饶欠之异。朝盈夕涸之虞。 君相以此利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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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至末。详悉条列。布告中外。如盘庚之用亶。则其中稍黠之人。岂不晓然而从之如影响乎。如此则不识利害。望风观势而从之者。亦且纷然不可胜数矣。若迷不觉悟。不肯堕田。而顾欲阻搪者。须是亟改官名。制刑书。前期告喻曰。从者爵赏以荣之。阻者显戮以威之。如此则从之者十必八九。而不从者无几。于是乎信赏以劝之。必罚以惩之。如此而复有阻格煽变之虞。则吾决不之信也。
  
(右第十一策。论制民之产。)
客曰。牛禁可行乎。居士曰。然。此是不可已者。礼曰君无故不杀牛。人君且然。况于其下乎。须稽 国典。合用几处外。一切禁断。可也。盖人既食其力矣。又从而食其肉。其为不仁甚矣。且其有功无罪。觳觫就死者。日以千计矣。是其积怨伤和。足以致凶荒灾沴矣。程,朱,栗,尤。岂欺我哉。况其杀牛如此。故见今十家之村牛。不能三四匹。是以耕作失时。田壤不粪。尤可闷虑也。须自 上躬。明理克己。先立乎大。水刺。不得进牛肉。一如 先王成宪。以率宫闱。以及朝绅。则不出数年。家畜数头。耕无失时。田无不粪。冤气消融。灾沴不作。功加于百姓。而恩及于禽兽矣。客曰。此固然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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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禁断。牛数蕃殖。则土地所出禾藁秕糠。虽大有之年。有不足之患。于此无区处之方。而硬行是禁。则其立视饿死。与屠食之为不仁。何能以寸。而又安足以厚生而弭灾乎。曰。善哉问。此正近世之所未讲也。禾藁秕糠。则储以为炊爨之用。可也。若牛马之食。则时乃刍茭。可也。今国家无政。草莱尽垦。山林不禁。板房不设。而习处于温突。故山野童赭。而刍茭之贵。反有甚于藁秕矣。若经界一正。原田之外。悉禁草莱之垦。仍设山林之禁。自 上达下。居处板房。饮食烹煮。必用藁秕。乏则不得已贸柴以补之。如此有年。则山野原湿。地力蕴畜。雨露之所养。斧斤之所远。刍茭不可胜峙矣。讲此然后牛禁。可得而行也。客曰。禁草莱之垦。则原田少而人口多。如之何其可也。曰。天下岂有此理。木虽多。尽根于此山。人虽众。尽食于此土。田少而不足以给人。必无之理也。且夏后之授田以五十亩。殷人以七十亩。周人以百亩。此其多寡悬矣。然而夏之民不加贫。周之民不加富者。礼之有缛简。而用之有丰俭耳。今分授百亩而田不足。则减以七十。然且不足。减以五十。五十而不足云尔。则吾决不信也。草莱之辟。孟子之所深恶也。而子谓不可禁。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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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曰。是则然矣。舍温突而居板房。则以今人物冻疾死伤必矣。此亦有说乎。曰。此须先行山泽厉禁。斧斤无得非时而入。则非但刍茭无乏。材木且不可胜用矣。树林之茂密。禽兽且将蕃殖矣。一边稽考 国典。自 王子贵戚。至大臣卿宰之家。间数多寡。无得踰于定典。其有踰滥者。先从 王子贵近。一并毁撤。仍施板房之制。使上下内外。一切举行。一边则每农隙。官饬所领土民。猎所居山林。则蕃殖之禽兽。不至害人矣。民间之武技。自然精强矣。以其肉。充公之庖。入私之厨。以之飨神。以之燕宾。以之自养。而无事于宰牛矣。以其皮或献于公。或用于私。以之为裘。以之为帐。以之为衾。以之为褥。以之为席。而板房居处。无波吒之苦矣。此是一事修举。而百利丛萃者。非但无冻疾死伤之虞而已。何苦不行而一任其杳杳也。
  
(右第十二策。论牛禁。仍及板房之设。)
客曰。见今还弊。至于不可为国。若一切革罢。而行社仓则何如。居士曰。官禄不厚。吏禄不给。无以励廉耻而防奸欺。则社仓独能无弊乎。且单行社仓。脱有缓急。则猝乍之顷。何以凑合而备军食乎。此不须恁地说。但分田制禄。下及吏胥风约。禄足以仰事俯育。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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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弊之类。救之犹反手矣。
  
(右第十三策。论还弊。)
客曰。请问养士。居士曰。古所谓家有塾。党有庠。州有序。国有学。而教之以人伦者。不可不密切理会而诚实施行也。诗赋论策疑义明经四六。以至武艺之科。皆须以此为本领。而廿家之村。必立一塾。塾必有训导。诸校院。亦皆各立训导。而必其有望实可为师表者。然后立为训导。师弟之礼。则使与父兄君长。同科。塾师常禄。则廿家备供。校院训导。则官长定给。京中之学。亦加斟酌变通。其教自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自正心修身。至于平治天下。如此则文武举子。皆为学道之人。而随其所就。皆为实用之材。此其养士之大纲也。客曰。请问其馀。应之曰。兵事。吾固未之讲也。但如伏兵于农,屯田,筑堡等许多事目。皆不可不详细理会也。昔高句丽乙支将军。以褊师。御隋帝百万之众。而我国乃以数千里。为雠人役。不亦痛乎。况今外有西洋之虞。内有土崩之势。不幸有缓急。以今貌㨾。将若之何。此岂泄泄沓沓之时乎。客又问其馀曰。若谨权审量。读法平价。正器皿。限葬地之属。不可造次悉举。而皆系国之治乱。民之休戚。不可草草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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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之断自 宸衷。为学必以尧舜自期。致治必以三代为准。勿以为陈腐。勿以为高远。逊志来修。不冀速效。不废半途。以袪夫己之私。而复其天理之公。则表立影随。龙兴雨致。畴咨敷求之际。担当庶事之人。自然布列 圣明之朝矣。
  
(右第十四策。论养士诘戎等事。)
客曰。此外无可说乎。居士曰。尤有所明目张胆。不容少缓者。西洋是也。西洋必陆沉中国。而唇齿东韩。胥及于溺矣。于是时也。其祸岂不十倍于清虏之毁裂冠冕乎。客曰。可得闻欤。曰。西胡有七克三誓之教。而为士者。惑其宗旨矣。有奇技淫巧之诱。而举天下悦之无斁矣。兼爱交利。(通货)男女无别。(通色)而天下之游手饥民荡子佚女。靡然趍之矣。不拜至尊。上下无别。而天下之不定志安分踰滥而觊觎者。必增气而助势。潜滋而寔繁矣。是所谓四面张网。百道攻城者也。姑但以我东言之。布帛之产于本国者。不为不足矣。而必贸洋织。费重价而不惜也。医药农圃。业于本国者。不为不足矣。而苟曰西洋。则口液津津。歆羡爱慕以求之。又有所学非必耶苏之教。而夷考日用。不谋而合。打成一片者甚多。如方外犯色。搂人妻女之类。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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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彼之通色也。非理横财苞苴穿径之类。无异于彼之通货也。奉先不诚。淫祀徼祸之类。与彼之废祭祀而礼天主。无以相远矣。遗亲后君。不忠不孝之类。与彼之仇父母而雠君长。无以相远矣。且其民间专门彼教者。挽近以来则殊未闻其讥诇而捕治之。至于以儒名世者。方且著书立言。辨斥彼教之邪。而至于历法。则顾以为贤于大尧之敬授。七克则以为符于孔颜之四勿。其他技艺之绝胜于中国。则又娓娓然赞不容口。由此观之。东韩数千里。几于举沦为西洋。可知矣。我国如此。则左衽之中国。亦可知矣。此其贼天理灭人伦。鱼肉生民之祸。甚于洪水猛兽远矣。顾乃惑之甚悦之深。而与之俱化。遂使横流稽天。将沦胥以亡而不悟也。呜呼。其亦伤痛也已。客瞿然变色曰。为之奈何。曰。自 上不作无益。不贵远物。凡服食器用。非其土产不近。以率 宫闱。以达群下。既又操束众译。无得赍异国之物。禁切商贾。无得与异国通货。申严讥诇捕治之政。任贤使能。制民恒产。缮诘戎兵。皆方今急务也。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经正则庶民兴斯无邪忒矣。朱子释之曰。经常也。万世不易之常道也。(君臣之义。父子之仁。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四民之业。九畴之法。万世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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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常道。一有所易。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天地间生道绝矣。)世衰道微。大经不正。故人人得为异说以济其私。而邪忒并起不可胜正。君子于此。亦复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复。则民兴于善而是非明白。无所回互。虽有邪忒。不足以惑之矣。此万世之至论也。要在 圣上讲学明理。克己正心。日用之间。所以反经者。豁然如青天白日。而无一毫之氛翳。则凡在政府 经幄台阁文衡百司之位者。必皆反经之人矣。教之于闾塾校院。教之于国内诸学者。必皆反经之教矣。如此则右所谓急务者。本末一致。表里相因。而西胡之骋邪。与凡邦人之符合者。无容于疆域数千里之内矣。呜呼。孰有以此。上告下喻。一日有以聚精会神。以救一世之陷溺耶。
  
(右第十五策。论反经息邪。)
客曰。若如吾子之论。功成治定。则攘夷狄而清中国。似又不可已者。子以为如何。居士笑而应之曰。是殆不能立而言步者。虽然。准的则必如是而后。可也。三纲五常。天经地纬。人所以为人。国所以为国。于其中。又有最大而尤切者。所谓仁莫大于父子。义莫大于君臣。是也。君臣之中。受恩罔极。又未有若 本朝之于 皇明也。然则清虏之于我。实所谓万世必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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雠也。 孝庙与清,慎,尤,春群公先正。密勿谟猷者。真可以考孔朱而不谬。俟后圣而不惑者也。但今之事势。则 皇明之屋社已数百年。世远泽斩。天下之视之。与秦汉之帝王无异。则岂复有讴吟之思乎。而我乃声夫已冷之罪。以号令于中原。则中原之人。举必相顾而冷笑之。何事之可成乎。故不识时势。亦不可以语天下之事矣。然则准的当如是。何谓也。曰。北辰为众星之主。天之道也。心君为百体之主。人之道也。中国为四夷之主。地之道也。此往古来今。不易之正理。非人智力之所强为也。清虏。以北方腥膻之种。秽乱尧舜文武之境土。使之毁冠裂裳。沦为禽兽。此诚天地之大变。古今之逆德也。是故。 孝庙之将大有为。诸先生之义。在于为 皇朝复雪。而尤翁则又异焉。必以尊夏攘夷。为大题目。而复雪义该在里面。尤庵所以集大成而继孔朱者。此可以见其槩矣。况今去孝庙之世。又甚远乎。傥功成治定。势满气饱。足以有为。必以夷夏之辨。号令于天下。则名正言顺而事成矣。客于是。喟然而叹曰。子之言则至矣。窃恐此生未易见也。盍言其次。倘有如 洪武圣人。起于中国而建号。则我国当何以待之。欲臣事乎。则前既事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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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又如此。虏必怒我之不守臣节。而其败亡之馀势。犹足以蹂躏我国矣。欲不臣乎。则逆顺强弱之势。又必致六师之问矣。如之何则可。曰。此皆计较利害之说。异乎吾所闻者矣。昔丽朝固尝事胡元矣。及我 高皇帝初定天下。文忠郑先生。首倡夷夏阴阳之辨。背胡元而事 真主。岂可以此为不守臣节哉。是其背阴而向阳。盖愆而归正。虽孔朱复作。在所必予也。亦越我 康献圣祖。威化回军之举。实春秋尊周之大义也。以故。不但 天朝宠眷。视同内服。天理以明。人心以正。式至于今。 国家享磐石之安。是知正义者。未尝不利。而明道者未尝无功也。况我于清虏。本有必报之雠。而金珠皮币之往来。特所谓忍痛含冤迫不得已者。则当真主之兴。效忠贡顺如不及。尚复何疑之有。客曰。统一之前。真主与否。有未易察。而内迫于彼虏之馀势。则如之何。曰。此则当察几观势而应之。未可率易预定也。曰。若统一者。又夷狄则如之何。居士曰。请且止之。不能自强我事。大则如太王。小则如句践。安往而无是羞也。不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云乎哉。呜呼。有雠之地。尚且臣事。无雠之地。不事何辞。孟子曰。如耻之。莫若师文王。故上策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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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自强我事。自强我事之本。惟在 圣上勉学。以正心而欲责难于 君父者。亲于其身。学又不可以不勉。心又不可以不正也。客举手而谢曰。大哉言乎。此说若行。太平之盛。可见于斯世也。居士莞尔而笑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快也。乃悉书其语。要与同志者。更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