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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欢堂收草文稿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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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欢堂收草文稿卷之四
 拟三政救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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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尝著拟策一道。是山野公然发愤之所作也。曷为发愤。伏遇 先朝因南扰旰食之日。 主有切心。廷有伟论。可大有为。而囿于时。屡失机也。曷为公然发愤。非愚贱之所宜愤也。既自知其公然发愤而愤。且至于有作。何也。窃不自揆以为 圣明之世。不可无此议论也。曷云拟策。虽尝以意拟之如此。然又自嫌其文不雅驯。辞多诡激。聊自抒愤而已。实未敢以进彻也。虽然。岂能已于情哉。龟玉毁于椟。则有惜心焉。兕虎出于柙。则有惧心焉。此策之作。以有可惜而可惧也。何以言之。往时湖岭三路之民大扰。若狂冠不可制。 上临朝悼叹。发使按抚。以为绥民之道。莫急于矫弊。命设三政釐正厅。以大臣领其事。命宰臣献议。三品朝士以及布衣。皆得对策以备采用。哀痛之音。靡日不宣。可感䐁鱼。民由是戢。当是之时。君臣兢惧。满国震駴。意若大乱之将至。尝时豪暴狡狯之属。无不颠倒错乱。而失其所凭。易其所守。上自庙堂。下至闾巷匹庶有识之士。皆欲殚思竭虑。以究弭变之策。而朝廷又许以不拘文辞。但陈所见。其所以广询博访之至意如此。于斯时也。诚有一策概于 圣心。当于时论。则将言无不择。举无不从。故于是有悉蠲籴逋。永革籴规之论。有遍查漏丁。亟举量田之论。有罢军门阁职之论。有减宫额员役之论。有变军制均户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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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论。是皆远符隆古制作。而切中时弊肯綮者也。诚以此时。 明良之遇。尧俞舜吁。何事不办。惟我元老辅弼之臣。训迪我 圣主念天命之靡常。哀民生之久困。惕然改图。洞究弊源。刬除群害。躬先节约。奖用清慎。复裁冗费。省冗官。汰冗额。以至郡国徵敛之数。确定常制。有减而无增。惟务所以阜吾之民。而国用自足。申之以讲求法度。维系人心之方。使政谟有本。举措一新。则万世太平之业。将肇基于此。不亦伟哉。此其际补华衮之阙。易于转环。而悉釐弊政。得亿兆之欢。顺于布令。流水之源。譬如大病。当发大汗。热至如潮。寒至如冰。神思瞀乱。百节抖擞。对投不差。尽驱群邪。淟然汗下。则畅然一快之时也。到今追惟。此其机可惜也。今夫朝廷无问贵贱贤愚。求策于一国之人。而对者何啻千计。然而卒无可用之策。则为国无人焉。设有而不能用。则庶民何望焉。故余敢于求策之初。窃忧不能用之害也。人曰不用则已。尚有何害。是则不然。今夫庶民之敢为扰者。为国无人焉。见倒悬而无能解者。又以为贤者无权。而以不肖涖民。故敢为此变也。则怨及于朝廷矣。民变之作。豪门巨族。首遭其厄。略无免者。则怒在于士大夫矣。 国家用人以阀阅。选士以文词。而求策而无可用。以实国之无人可乎。民曰果哉。阀阅之无人。而文词之无用也。则何以应之阀阅文词。乃 国家维持世道之具。而一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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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之无用。以实民恨可乎。况乎扰变既戢之后。以民岩为不足畏而上益玩。以鈇钺为无所惧而下益慢。吏肆其忿。民怙其顽。相与仇隙。甚于曩日。上下之情隔绝。譬如水火之不相入。恩泽不能感。法纪不能威。凡所以为国之具。举无所施。万口喁喁。如处涸辙。无安土之乐。而有揭竿之愿。顾无隙可乘耳。一朝土崩。孰能遏之。今民情如此。而无有一人导达于 人主。使斯民盻盻然无复望于斯世。则虽谓之国无人焉。可也。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又曰。惟我与汝。沦胥及溺。今时之谓欤。故少剧于此。则不瘳之疾也。后虽悔之。将复何及。此其机可惧也。余于是时。为民所劫而不敢从。以至家破而不暇愤也。奉老挈幼。流离四方而无恨心焉。如此者。为民情之可悯也。故余时有诗曰。众怒不可解。孤怀岂能伸。作何大功德。谢此千万人。非敢为矫情之言。其实愿如是也。道路中。闻有询策草野之举。北首攒手曰。甚盛举也。及至京师。则论说多端。然大槩罢还上行户赋。为时议之所宗云。时寓元辅经山郑(元容)相公之邻。颇闻绪论。以时议为大不可。及见其所为议。则真老成之见也。然会录还耗。原出国家不得已之政也。昔我 孝庙当兵燹之馀。国储荡残。姑为是取便一时之举。而原非 祖宗旧典。故老峰闵文忠公请遂已之以惠诸道。到今还瘼之尽刘斯民。又岂文忠之所能料乎。故革还之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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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刊也。至于户赋之论。则以某謏浅。亦尝讲之熟矣。窃稽邦典。户赋之法。国初已行之矣。今之乡民身役之外。又有烟役。则当今亦行之矣。而但贵贱不均耳。仲尼曰。为国之道。不患贫而患不均。今诚新布一令。使贵贱均赋。则不须更立一法。以求给代之需。而经用自敷。民志自定。此易知之数也。特因 太宗五年。有罢户布之令。而今人以为 国朝未尝行户赋之法。则不考之甚也。是时之民。户有贡赋。故为其敛重。而特除以户徵布之法耳。户赋之法。未尝除也。及贡赋有弊。而 世宗改定贡案。贡案又有弊。而 宣祖刱行大同。皆以户赋传变之法也。然以户赋之数归之于结。则敛田已重。名曰田赋。春秋之所讥也。班志曰。赋以足兵。税以足食。则赋以户敛税以田敛者。先王敛民不易之定法也。故春秋之讥田赋者。今时之以结加敛者也。春秋又讥丘甲者。今时之以户加敛者也。是皆在今之时。名曰民库者也。夫春秋之世。则朝廷一行加敛之法。而仲尼犹讥之。今使郡县私设民库。以行其加敛之法。而朝廷不能知其数。岂所以致治之道乎。故愚窃以为还上必可革。而民库又其次也。肆昔大同刱行之日。议制诸臣。以尽停科外。户结之敛。成约于民。无异汉祖之三章。故田敛虽重。而民以为便。斯乃大同革贡归结之犹为惠政而今时民库之敛。皆所谓苛政也。 宣庙之所不许也。而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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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更立一法。虽名革弊。而以其所资革除之数。复徵于民。则岂非所谓苛政乎。故为今之计。莫若均之而已。所以均之之法。又莫如还定户口之赋。而贵贱不别。以修先王之制。行 祖宗之意。而合于大圣人之所欲为。则藉曰不中。岂远乎哉。仲尼曰。藉田以力而砥其远近。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凡此三者。在于后世所谓调庸租者也。调庸租也者。世儒以为昉于唐令。而不知原出周公之籍。先王所以致治之具。无大于此。此古所谓三政者也。而虽在后世。驭民之法。亦莫良于此。故马端临氏曰。井田什一之后。其惟调庸租之法乎。然以马氏之博核。犹未知调庸租之法。即是井田。则考古岂不难乎。何以言之。三代井田之法。以民制兵。以田出兵。故有什一之税。夫家之征。所谓夫征者。口敛也。家征者。户敛也。夫以先王之宽仁。而田亩正税之外。又有户口之敛。贵贱均赋。顾刻于后世之政者。何也。先王之政。以周知人数为先务。而不以户口之敛。则人数无以周知也。不周知人数。则军制无以行。而军制不行。则又无以禁暴而止乱。故禁暴止乱者。王政之大端也。夫非禁暴止乱之事。而敛天下之财。以厚一人。以养许多所不知之何人。而反以害我。天下之情所不欲也。故苟得其情。则有以躬稼而有天下者。不得其情。则以天下之主而为独夫。圣明之主知其情。故以兵政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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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分数之法。部勒万姓。使溥天之下。悉听约束。以崇禁暴止乱之权。而亿兆同心。天下不乱。朝廷之事。人主之职。惟是而已矣。故周官复除。其限甚严。而汉法虽丞相子。亦在戍边三日之调。则所以周知民数之法。莫妙于此。而贵贱不别。通国而递征之。则亦出于大均之政也。肆昔我 世宗。令才臣朴訔。商定制度。而继下书于政府。谕以必行之意。惜乎。当时议制诸臣。未能深究本末。上追三古。以定一代之典。而遗永世之谟。甚可恨也。到今户口之赋不均。以致军制之大坏。而虽有民变。尚不足以弭之。则况能御外侮乎。以此观之。则户赋之论。(论军制处。救良役之弊一段。及入军者除赋一段。见漏。当补入。)又不可刊也。然窃见是时朝论所持。方镇所陈。皆以经费不给。而还上不可废。名分难紊。而户口之赋不可行。殊不知经费不给。由于还上之剥民。故民愈困而经费愈不给。则欲求裕用之策者。还上不可不革也。名分之尽紊者。由于贤愚之不别。而士大夫。惟以门地为凭。故民不贵贵而纪纲不可持。则欲求正名之策者。户口之赋不可不行。而兵政军制之又不可不变也。然诚有欲行此法者。又不能深究制作之本意。而但慕其名而遗其实。齐其末而不揣其端。撑上拔下。东支西倾。则不止失穷民之心。而并失良民之心。既苦贱者。而又苦贵者。举国之望。一朝弃之。则安石误国之谤。何以解之。此余每服郑相之见以为老成者也。久之朝议。咸以荡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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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为是。而 上从之。命具条例。颁于三道。方镇之臣。多以为不便。统营军校及广州之民。奔愬筹司。至于填街塞巷。 上疑前议之未尽善。而命枢臣更加商确。因起郑相而从其议。始布均还之令。列郡又无钱谷可以移送。因而久不能举。未几郑相辞免。而朝议欲以归结条例。先试于湖西一省。苟以为便。以次行之。然又值岁损。田民不能当税。以是籴法存革之间。汔未有定论。而至于减额之令既下而旋寝。久任之请朝奏而夕改。呜呼。民无信不立久矣。如是而欲民之信。胡可得也。此由二百馀年承平之弊。使人趣过目前。而不求远图。夫岂一朝之所能变者。可惜也已。可惧也已。余时在都。每闻一令之下。不胜鼓舞。既而事寝。即又懑然以愤。如是者几度矣。岂余一夫独然哉。亿兆之情。举当如此。夫一弊之不能救。而徒令亿兆。失望而同愤。将如之何。此余所为不揆愚贱而发叹于屡失机也。 圣上嗣统。庶政咸举。深轸穷蔀之困。而含灵回悟。择用循良。诛锄逋蠹。而奸宄无所容。猗欤盛哉。尚愿少须臾无死。及见德化之盛矣。虽然。伏未敢知朝廷之上枢密之地。有以大事功大规制大方略大议论。朝夕讲究而启沃者否。溟澨之陬。夐阻晟化。道路之言。种种无实。然颇闻近政施措之间。不无矫枉而过直者。亦有未及细讨深商而亟举者。以致未敷四时之信。而尚有三日公事之恨。传者之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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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朝岂有是也。然而恤纬之念。漆室之忧。盖犹未能尽释也。由是论之。此又机之不可失也。嗟呼嗟呼。孰使余发愤而有作也。论语曰。不愤则不启。殆将有启余者乎。然使余平心舒气。尽伎俩而为之。以求一言之有中。不敢望也。而况欲以摅愤激之衷。骋乖迂之辞。叫呶喷薄而出之。安能有中。况欲强副急就而为此者乎。此余所为公然之愤也。何以言之。是时余寓京无聊。将归海上。既俶装矣。过辞郑蓉山(健朝)阁学。阁学迎之喜曰。念子久矣。因出其所尝为议者。示之曰。子以为何如。对曰。甚善。是公家庭之论也。阁学曰。然。盖户赋之说也。阁学因谓余曰。南圭斋(秉哲)尚书为子地主。(广州留守)子知之否。对曰。闻之。圭斋固欲见子。子可见之否。谢曰。不敢。圭斋固欲见子之文。子可托时为辞以献之否。谢曰。不能。心庵赵相公(斗淳)当国。主更张之议。而时尝问子去住。子能以策干之否。谢曰。不能。阁学怒曰。咄哉于陵。因揖余。至小园子楼中。既就坐。目视左右。已而顾余曰。好自在。无作则不能出矣。即趋入内。视之户尽扃。求出不得。因遂不得已囚首蒙被。覃思数日夜。不遇一策。谢曰。东海鄙人之寡识如此。因又求出。阁学坚不许曰。是子之诈也。更图之。余既素无文。思家室苍茫。复急于求归。遂不得已胡乱涂抹写将去。惟以塞责速了为主。然每一段成。阁学取而览之。喜曰。可当鼓吹一拍。既卒篇献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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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浏诵良久曰。鳞甲太多。姑未可以示人。少加删润。则当更佳矣。敬应曰。诺。余既神竭思涸。至数日不能更易。又归思匆匆。不可复忍。辄取酒以浇笔神。痛倾三四瓯。乘醉一读。私焚于屏处。不告而归。不复置诸胸中。今四年矣。今秋余又到京。阁学出此卷。示之曰。子能认此否。余既见之。惊曰。安得有此。阁学笑曰。曩时为子。供笔砚者之所为也。余始思之。有闾巷人郑昌者。为余服劳。余每缮写一纸。辄取弃稿。叉之。郑君则私收之。余曰。此与正本不同。不足存也。郑君曰。但观命意如何耳。因见阁学。为余惋甚。编次其纸。精书一通而进之者也。嗟呼贤哉。郑君之用心勤矣。此卷不足存。而念郑君之勤。不可以不存矣。甚欲更搆精思。以就正本。而忧患之馀。琐尾之中。非但无暇而亦无兴。置不复作。余既耽懒。无意于文辞如此。且昔所为正本者。尚不可以示人。而况玆弃稿乎。虽然。尝值山空夜静。寒禽才歇。灯残香灺。良友忽至。试取一二策。一讽而一听之。痛好机之屡失。唉空言之无补。似往已回。境苦心烦。且其缠绵悱恻之思。忧愁感慨怨叹之音。蘋末风起。冰壑泉咽。往往言之刺骨。欲令人不能堪。大类天姿刻薄者之辞。若非余之所为也。嗟呼。蓄于余胸。吐于余口。脱于余手。使余读之而若非余之所为者。何也。今昔之异情也。嗟呼。今余惫矣。年迈志衰。时移事变。无复昔日贾勇之气。而尚有阅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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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得此卷而不忍弃也。叙其始末而投之敝笥。嗟乎。治乱有数。否泰相寻。游于大化。安于大命。曩时公然之愤。无复存者矣。青牛雷复日。古欢老樵。书于小匡庐石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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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政策御题
 
 王若曰。有国之大政。厥目有三。曰田赋也。曰军籍也。曰还谷也。三政之设。初岂非经国理民之大柄欤。唐虞三代。尚矣无论。中国历朝。规模顿异。今当剥肤之忧。奚暇远引博援。支离其说乎。 本朝开国。近五百年。凡所规画。无非良法美制。以言乎田赋。则改量之限。其岁二十二年之分。厥等六九。改量不举。分等无别。自何时而然欤。以言乎军籍。则五卫之制废而三营设。上番之规弛而收布始。其沿革得失。可得以详言欤。以言乎还谷。则自罗济以来。已有之。其始未尝非先王省助之义。西京振贷之政。取耗补用。已出于不得已之政。仍作经费。亦有古制之可援欤。予非欲广访典故。困人于觚墨之间。使为誇该淹较艺术之意也。不详悉源委。毋以设矫救之方。故略举其概而询之。以予所识先为披露。 国初三政。本是为国为民而设。田不收赋。军不卫邦。谷不备赈。而能成国者。未之有也。国不成国。民将畴依。然则三政不理。其责在于君国子民之地。法久弊生。从古已然。今日三政。可谓弊到极处矣。豪势兼并而经界紊矣。狡黠逃窜而尺籍虚矣。奸猾舞弄而籴法坏矣。民不堪命。国将随倾。犹复沁泄。不思矫革。岂穷则变。变则通之义也。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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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从头釐革。不患无其说。经界紊则将改量而均齐之矣。尺籍虚则将查括而填充之矣。籴法坏则将蠲荡而宽纾之矣。救正之道。不外于是。第念此举。左右掣碍。做说矛盾。苟欲改量。先务得人。次又办财。人才已不逮古。而财力从何办多。苟欲查丁。宜刷冒称之幼学。又罢投托之闲丁。括签之际。易致混淆。苟欲蠲还。汉家之常平。隋氏之义仓。皆为良规。取耗谷。作经费。匪今斯今。此非予匪颁好用宫室宴乐之费。即是京司外营日支月给之需。蠲之固快。又将何取而以给其代欤。既不能蠲。又不能救。其将束手以坐。恝视民国之胥阽于危欤。呜呼。予以寡昩。承 祖宗遗大投艰之绪。忍见 祖宗赤子日趍沟壑。中夜绕壁。锦玉何安。民存。然后国可存。国存。然后家可存。今日廷臣。念之及此。岂无惕然兴叹。汪然流涕者乎。子大夫。子诸生。必有素讲于中者。救弊之方。其各无隐。悉陈于篇。予将亲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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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三政救弊策(壬戌)
【虚头】
臣对。伏以我 殿下光御以来十有三载。 一念图理。 德教远宣。股肱赞化。治具毕张。所以 祖宗默佑。天休滋至。乃者。南服乍扰。 丙枕靡安。涣发德音。广询治谟。至哉 王心。此诚尧舜之仁也。臣知今日嘉猷入告之臣。方正直言之士。咸劝 殿下制节谨度。任贤使能。一德匪懈。庶绩其凝。是皆皋夔稷契之言也。 殿下果能舍己从之。若决江河而莫御也。必能致雍熙之化无疑。臣愚死罪。 殿下非惟皋夔稷契之言。不能从也。即管仲吴起商鞅之言。不能用也。臣愚死罪。夫变周之制。作内政而寓军令。管仲之言也。捐不急之官。以养战士。吴起之言也。信赏必罚。任怨而不挠。以收富强之功。商鞅之言也。不审 殿下能用此三子者之言。否乎。臣愚死罪。臣非敢谓 殿下无虚受之美。与如流之盛也。顾今人情物议。狃于见闻。拘于制度。三子者之所言。 殿下虽欲用之而不能。臣愚死罪。夫人主审乎从违之宜。达于因变之权。不为时论之所夺而用中于民。然后能大有为于一时。安危之机在此。三代相承。损益不同。此为因变之祖而易变者也。方当百度鼎新之时。虽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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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必变者。人皆欲变之也。因其欲变而变之。何力之有。惟是祖宗相继。屡朝承平之馀则甚难。虽弊法之不可不变者。人皆逡巡却顾而不敢发口。惧讥谤之随后也。由是国势积弱。纪纲不振。而无以用威于豪强。国用浩繁。大农窘绌。而无以敷惠于穷苦。遂以委靡颓堕。百度俱废。故曰守成难。非胶守之难而修举之难也。汉文帝。仁主也。而洛阳年少。忼慨论事。辄发流涕痛哭之言。宋仁宗。圣帝也。而苏轼,王安石辈。辄陈奋发振刷之规。皆以其时言也。安石得志。乃以纷更误国。而天下之士。讳言变法。岂尽然哉。是乃安石执拗之过。而非变法之过也。 皇明朝张居正。非安石之变相乎。安石为之而败。居正为之而成。不可但以成败论也。惟我 圣朝良法美制。卓越百王。制治之具。无所不备。屡经 列圣。远引博访。揣摩切近而成者也。是以。能召五百年太平之福。而遗 殿下以无疆之休。历考前代治乱之数。百姓安堵。一尘不动。自壬丙以后至今者。惟我 朝为然。中国东国。所未有也。因循废弛。承平之弊。岂足异哉。肆我 英宗大王以为良役之弊。不可不变。临门询策。至于再度。忧勤以访之。流涕以诏之。不具措画而来者。毋见予也。其哀痛恻怛为民之心。千万古之一主也。当时诸臣尽心竭智。各陈所见。有主户徭者。有主丁钱者。寔万世之经法也。有主罢镇堡之议。有主游布之议。亦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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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权宜也。当是之时。名臣硕辅。充满朝廷。得 君如此。何事不办。而均役之设。未免牵补苟且而止。臣甚惜之。尚有有 君无臣之恨。岂非以承平时势难变之故欤。以此观之。 殿下虽得忠言嘉谟宏博之辩。独至之见。为 殿下洞析利害。有足槩于圣心者。臣知其终为俗论之所屈挠。必无所济。何也。今之时。比 元陵之际。又下也。今之议者曰。量田不可为也。括丁不可为也。籴逋不难蠲。而经费无可给代者也。辨之者曰。量田可为也。括丁可为也。经费无不可给代者也。以臣观之。以为不可为者之言。未尝不是。而以为可为者之言尤是。虽然。不有国都南门三丈之木。则只好与甘龙对头一场说话耳。孰知其言之果是也。恭惟 殿下。姿挺上圣。心慕至治。慨然发愤。访群下以天下至计。可以活民而保国者。乃群下若又以闾巷常情。公车陈言。反以沮 殿下淬砺奋发之志。则臣又惜之。 殿下深惟政法之弊。其来积久。至于今日。兵农两伤。上下俱困。民有朝夕之急。国无一年之蓄。脱有凶荒不虞之事。何以御之。况南服之扰。式日斯生。而靡所底止者乎。此 睿虑之所憧憧。而朝野臣庶叹息以为无策者也。然臣窃不揆愚妄甚不以为然。今 国家藉 屡朝熙洽之烈。生齿繁殖。田野尽辟。加之以二十馀年屡丰之谷。几百千万加铸之钱。而曰谷贵也。钱荒也。徵税于川浦也。督役于黄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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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斯曷故焉。千乘之国。介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荐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者。是何术也经费不给。虽是目下切急之患。古之为政者。不以此为甚忧。吾忧用不足。如之何盍彻乎。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百姓足。君谁与不足。百姓不足。君谁与足。苟若是论。民足则国足矣。然以今观之。岂不皆是迂阔无当。不切事情之言哉。然臣见古之君子。百事退让。而独于经邦一事。愈旧愈新。愈穷愈通。往往言之不让。过于子路曰。治国其如视诸掌乎。曰。以齐王。犹反手也。孔孟虽圣。何言之易也。臣意必有一副石画。易知易晓。施之于民。走弄一点。不得者也。今以杜佑,马端临,冯琦,唐顺之等所著之书观之。此辈尚不以此为难。而况圣人哉。东国之儒李瀷,柳馨远辈。尚不以此为难。而况杜,马,冯,唐诸大儒哉。主臣。臣以卑微。生长陇亩。闻见隘陋。略涉柳,李之书。笃信其说以为可用。夫何足道。辄能藉此以自壮而作是论。臣未敢知庙堂之上。枢密之地。学贯今古。知周万物。为国蓍龟。黼黻皇猷。岂无一策可以救今倒悬之民哉。今八域之民。皆延颈而望。翘足而俟。庶几三政之一新也。不审 殿下何以副其愿也。臣闻有非常之人。然后为非常之事。而建非常之功。臣愚死罪。 殿下自度圣德。能为此事功也否。臣知 殿下必谦让未遑也。然今 殿下赴盛衰之会。而履安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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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虽欲为常人而欲无此事功。不可得也。何则。当今之时。无论善为与不善为。不得不有为而不能无为之时也。何以言之。譬如人之将病也。志气颓惰。四体困倦。犹可将息而却医矣。及乎涔涔然方疼之时。能勿药而待瘳乎。譬如屋之方老也。材朽壁涴。垣刓砌缺。亦可姑息而舍匠矣。至于岌岌然欲仆之时。能据梧而安坐乎。中流扬帆而必用副手者。防其危也。轻车就险而将伯助予者。备其急也。 殿下不以此时为危且急则已。如其危而且急也。不有大议论大事功。而危者能安。急者能缓。臣之所未解也。今民志不定。狂扰失所。是民非民。似寇非寇。一邑才倡。三路同然。求之往牒。未有此变。 殿下尚以此时。谓为升平无为之时乎。其證则急霍也。其势则崩屋也。而尚可以调理之剂。补葺之工。苟完而收效乎。此又臣之所未解也。民变之作也。未敢知 殿下洞察其所为与所以然之故乎。臣在下邑。目击其状。耳闻其语。察得其情。故敢为 殿下诵之。伏愿 殿下。哀矜而勿喜也。戕杀营府之吏。搜夺邸人之钱。焚毁乡品豪族之家。劫逐官长。侮逼梱帅。此乃 朝廷所知之状也。吏胥弄奸。京邸怙势。乡品卖言。豪族骋威。守宰贪墨。梱臬苛虐。此又 朝廷所知之故也。然营邑弊政。匪今斯今。豪右兼并。其来自昔。何驯伏于前日。而鸷奋于此时也。百姓之言曰。结价之顿增。仓谷之一空。流民之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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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皆是廿年以来之事。则此其弊源不远也。一州之民其众数万。一路之民其众万万。一民倡之。数万齐应。数万倡之。万万齐应。一路如此。三路复然。则此其滋弊至广也。一州之弊。责在守宰。三路之弊。失在 朝廷。臣愚死罪。今 朝廷之威信不立。恩泽几竭。法纲大坏。下邑小民。敢谓 朝廷无如我何。悍然起怒以为此变也。默察其情。此其故可畏也。臣见数万之众。突如其来。白巾楞棒。景象危怖。为顺为逆。其意莫测。于抚于剿。梱筹何先。以为民耶。抱牍来诉。卸脱衣冠。非劫而何。奈何以将兵之臣。无备轻出。自取困辱。上累 朝廷。下误军机。百姓见其如此仓皇可怜之色。果然 朝廷无如我何。杀人放火。大泄其愤。列邑效尤。他路同声。封彊之臣。纷纷逃避。或被遮截。羞愧满面。或蒙污辱。举刃自拟。担来担去。任其所为。百姓之言曰。 朝廷无人。乃送此属。且任其去。毋令更来。或集官庭。笑而逐之。或聚客舍。哭而送之。纪纲到此。尚何望哉。真有寇难。有死封疆者乎。默察其情。此其故可畏也。守宰内疚。径怀㥘蹙。 朝廷视远。但得其影以为潜图不轨之类。必混于其中。有能拔山超海者。有能呼风唤雨者。有剑术者有神步者。咸萃于此。其祸莫测。以此煽讹。远近骚动。臣目睹之身尝之而后。知其不然也。是皆 殿下赤子。靡室靡家。无衣无食。困苦无赖之徒以为等死。相聚而为此耳。乡品不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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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族不与焉。吏胥不与焉。平民之自好者不与焉。其相与为此者。乃皆流民浮客。夯商佣雇之类。或有一二逆种贼徒。无复望于 圣世者。参错其间。乘民之愤。愿为前茅。一吐其胸中积郁怨恨之气而已。岂真有洛阳博徒。为其首。荆楚奇材。为之用。久蓄异谋而发者哉。故其酋魁之名曰接长。接长者。贾竖推尊其长之称。何能为哉。然而当今之世。流民多而土断少。周布诸方。声气相续。容易聚集数十百千。皆由本业无利。而趍末之致。亦民牧之过也。观其所为。拖尸入火。毁家攘财。欲以深结雠冤。激成声势。使平民不能自脱。而以乱人国。其意则然耳。默察其情。此其故可畏也。夫百姓者。至微也。至卑也。至不可奈何者也。乡品豪族。常时视之。不知为何物者也。流民浮客。夯商佣雇。百姓之尤卑微者。而百姓视之。不知为何物者也。是以。穷贱之极。无所归命。一朝发怒。其气喷薄。譬之于物。一豸一虫之毒。皆足以杀人。其身不铠也。其手不刃也。而劫制官长。有同要盟。守宰不能当。方伯无奈何。以遗忧于 殿下。真有寇难。有不以贼遗 君者乎。臣以为以致如此之方伯守宰。或罢或窜。毋或他迁。滋令百姓。不服 朝廷之举措也。臣以为刑先于上。惠先于下。然后百姓大服。百姓大服。而倡乱者戢矣。既戢之后。酋魁虽悍。有不就执者乎。百姓之言曰。不法之臣。晏然如故。苛政不改。但杀百姓。饿则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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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则当死。到今之势。挺刃则死。将来之势。槌剥则死。既其当死。不如速死。宁与接长。同死一坑。其令也疾如风雨。其集也繁如子蜂。其同心也坚如铁壁。所谓陷之死地。孙吴之兵也。同生同死。田横之客也。臣目击其状。耳闻其语。察得其情而后。知悖民之不可强杀。而亦未易杀也。其习虽顽。其情亦急。臣愿 殿下之哀矜勿喜。直以此也。以愚臣之虑。今我 殿下。不以此时。大布恩泽于一国。大昭法纪于中外。以威以信。四方风动。犹复如前因循玩愒。则土崩之势。未可遏也。臣在下邑。仄闻 殿下以民扰之屡 闻。天怒赫然。玉音震叠。贪吏则既斥逐之矣。弊政则既按问之矣。平民则既抚绥之矣。乱民则既诛杀之矣。民虽悖逆。彝性未泯。匹庶而抗 朝廷。无故而轻死生。岂民之情也哉。如非真造叛者。且感且畏。理宜知戢。而如是而不戢。则举军而剿之而已矣。然臣以为未可剿者。 朝廷恤民之意未孚。而百姓怨国之情转激。霈泽未降而操切太过。则未免乎驱之以叛也。故臣以为尚有所待。察其向背而剿之未晚。若霈泽既降。而骚乱如故。以臣所虑。必无此理。然如是而不戢则剿之之外。更无策矣。然若欲剿者。又以臣所料。毋论三南。与他五路。无兵无饷。何以剿之。 国计至此。可谓哀痛。此由承平以来。筹边之臣。畏慎太过。忼慨绝少。宜举者不举。宜革者不革。宜变者不变。驯致如今。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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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敝。上下危恐。此臣所谓 朝廷之失。而非守方之臣独任其咎者也。然则 朝廷之失。自 朝廷正之而后。可以制治而弭乱。又非守方之臣所能办者。然 朝廷之士。皆却顾而不敢议。则 殿下谁与办此者乎。然则 殿下独断而已。然劝人主以独断。其弊无穷。安石之辙。不可蹈也。然臣闻明主不偏听。而亦不从举世风靡之一辞。盛德不违众。而亦不袭古今沦胥之一规。故能用一人而安天下。行一策而万世利。然则 殿下殆未得此一人也。然今仕于 殿下之朝者。皆是 四朝耆旧休戚之臣。乔木世家。诗礼之士。四方髦誉。举集于此。岂遂无此一个臣者。臣恐 ▣(一作殿)下未尝引为枢密。托以肺腑。夙夜访之以国家之事。故旅进于 朝。未免为 殿下具臣而已。是则我 殿下之责也。臣愚死罪。臣闻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人主之所好。下必从之。今一国无善治之臣者。臣又恐 殿下未尝切切于字抚之政也。是则又 殿下之责也。臣愚死罪。然则内无猷为。而臣欲责于 殿下。外无善绩。而臣欲责于 殿下。臣欲不望 殿下之独断。岂臣之情也哉。然臣以举朝所不敢言者。辄欲陈于 殿下。而望 殿下之独断。自知其悖。无益而有咎。然而中有所不能已者。又岂臣之情也哉。然臣闻白刃交于前。而十指不辞断者。以其急也。今我 殿下临事持疑而不能断者。由未睹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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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诚知其急乎。何惮举手之劳。而不以截方来之势也。今民变已作。而 朝廷不知惧以为是固吾之民也。何异子西恃白公之卵育乎。是乃晋帅出谕之前车而不以为戒。而欲践其迹可欤。晋帅之出谕也。其意岂不曰谕之而可止也。今百姓之欲。未易满也。其欲未满则复将起而为变。是臣所谓方来之势也。不审 朝廷。何以制之。今不先究制变之策。而但罢都结。劝洞布。作卧还。以塞其望。则民必不以为感。而疾视官长之毒。迁于 朝廷。一呼而揭竿之势成矣。 朝廷其能制之乎。今远民之情。既不可剿。又不可抚。欲抚也则如火得膏而愈炽。欲剿也则如水遇石而愈激。又如乖證。补泻两难。轻投一剂。臣又恐庸医之杀人也。故不操华佗臂胸之术者。不足以愈斯疾也。虽然。乱者。治之机也。民变之作。正我 殿下大有为之机也。何则。 殿下于此。不能无动心。而熟思可以弭乱之策。则其于为国。已得其要领。而三政之理。决之如破竹耳。何以言之。为国之道。不在多端。是在我 殿下念天命之靡常。察民心之易去。惕然改图。躬先节约。奖用清慎。以至郡国徵敛之数。确定常法。惟古惟 祖宗。是遵是式。而一变今之所为而已。
【中头】
虽然。岂易言哉。臣窃思惟。今我 殿下惓惓于民生之倒悬。而察三政之俱弊。欲一举而正之。非天地之仁而圣人之勇。何以及此。又详 圣教。未尝吝恩于蠲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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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经用不给。卒未可以一切尽除。则臣恐 睿筹于此。尚有所遗也。臣愚死罪。臣愚以为不忧经费。或非 圣主之念。而先忧经费。又非 圣主之所宜言也。何也。是 睿虑未切于民情之急。而朝议专注于国用之赡。则其与为民救弊之本意。何翅南辕而北辙哉。臣愚死罪。夫人主之职。颛于治人。而三政者。先王所以致治之具也。今以先王致治之具。适以致民之扰。则岂非中外经费之广。有以祟之欤。然则今之息扰之道。釐弊之柯则。岂在远乎哉。亦复于先王所用三政之旧。而裁省经用。务为民之称便而已。故诗曰。不骞不忘。率由旧章。孟子曰。导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窃考先王征敛之法。不过乎户口田三者。以制劳心者。代耕之资。要之为振荒御侮之用而已。此乃军田仓之所以设。而人主治人之职。无大乎此者。此古所谓三政也。而更未闻有科外之敛。然此户口田三者之敛。先王著为常法。以令于民。而随时权其轻重。实未尝一时尽用之。故曰用其二则父子离。用其三则涂有莩。至于汉朝。单用口钱。而停十四年之租税。则况隆古之政哉。所以丘甲田赋见讥于春秋。犯法苟用。圣人之所不许也。至于 本朝。土贡之法。不能无弊。及刱大同之日。朝廷以尽停科外之敛。约于民而行之。则 先朝敛民之法。亦已有常数。宁可时时有蠲减之惠。而不可更议分毫之增矣。当是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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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债库还仓之设。而中外经用。未尝有不给之患。及经大乱而尚有馀储者。 国家之政。能藏富于民也。自夫债还并用之后。民之脂膏已竭。而 国将随之。岂不痛哉。为今之计。莫如悉革债还之制。而大均户口田三者之敛。经用之不给者。省冗费汰冗官。以称其数。惟务所以阜吾之民。而国用自裕。是岂难知之数哉。虽然。冗费未省。冗官未汰。则虽使弘羊析毫。刘晏握筹。必无裕用之理。盈庭以谋之。必无归正之曰。是臣所谓奇祟在脑。不劈而取之则不瘳之疾也。然则今曰三政当救之弊。不在郡县而在于 朝廷。治乱之机。不决于庙谟之得失。而决于 圣躬。故臣愿 殿下。谋于圣心。舍经用之说。而颛诚于治人之职。则先王所以致治之具。臣请依三政之目。按典故而条陈之。惟 殿下恕其愚而择焉。
【逐条】○说救○军政
臣闻人主者。人之主也。人主之作。以治人为职。不周知人数。又乌能治人乎。然则凡人之老少存亡象寡强弱贫富贵贱。无不知之。然后可以为治。此版籍之所以修而军制之所以作也。军制之设。不能无费。是以。有户口之敛。周官所谓夫家之征。而班志所称赋以足兵。税以足食者也。故周宣王。丧南国之师。欲料民于太原。而仲山甫谏曰。民不可料也。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多少。司民协孤终。司商协民姓。司徒协旅。司寇协奸。牧协职。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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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场协入。廪协出。是则多少生死出入往来者。皆可知也。于是乎又审之以事王。治农于籍。蒐于农隙。狝于既烝。狩于毕时。是皆习民数者也。又何料焉。以此观之。必习于民数而后。军制可定。而三代之治。可几也。军制定而后外侮可御。国乱可弭。则人主之职。又无大于军政者。此又版籍之必可修。而军制之必可先定者也。夫军制之得失。非臣白面之所能解。然臣窃怪夫卫兵之法。高丽太祖用之而胜。亦我 太祖用之而胜。而龙蛇之乱。以不得力。设训局而罢五卫。训局之制。即戚将军李提督得胜之奇法。而丙子之役。又不得力。臣未知其孰得孰失。意者。不在法而在人乎。然故承旨丁若镛曰。三代之制。选民为兵。授之以田。所谓井田也。汉魏以降。授之以屯田。其或无法者。宁竭天下之财以养兵。未闻有收布也。居者出财。兵者出命。古之道也。将责出命。先责出财。有是理乎。故相臣南九万曰。倭人督使农民。悉敛其谷。以养其兵。而农人食土芋。清人选入披甲。则廪给甚厚。九族贺庆。我国则不然。疲孱佣丐。未免军役。今不能一变旧制。使民乐充于编伍。则虽减九而存一。必无得精之理。今观二臣之说。则养兵之未善。槩可知矣。臣尝试论之。节制者。人主之大柄。而军政者。节制之所以行也。故节制之行。居是国者。无有一人脱于节制之外。出赋出力。惟上所命。进退生死。惟上所令。是之谓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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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人主于是乎布之以大信。合之以大均。数天下之口。皆隶军役。数天下之户。皆助军用。贵贱之品不殊。良役之等无别。故周官复除。其限甚严。汉法虽丞相子。亦在戍边三日之调。然后总天下之赋。以洪天下之用。而天下之人。不敢私其财。合天下之力。以应天下之役。而天下之人。不敢私其身。以为万民之司命。司命也者。天下之人。不敢有其命。生死之进退之。惟上所为。是之谓军政也。是故。圣明之主。乐修军政。以行其节制。而亿兆同心。天下不乱。是之谓军政之理也。叔世失其理而节制不行。凡民之生死进退不系于国。而人数不可知。复有贵贱良役之等纷然相较。而穷民有偏苦之怨。经用有不给之患。由军政之不修与不均之害也。户赋口钱之制。原出周公之籍。而由失军政之理。历代不讲。以致养兵之无法。可胜惜哉。汉初之口赋。魏晋之户课。 本朝之贡案良役。虽皆户口之敛。而不由军用而作。故致有或出不出之异等。而又充于他用。而不以耑制养士之需。故军制屡坏。军制虽善。将何赖哉。故臣尝深考 本朝制军之始末。而掩卷流涕。恨政理之难究。而哀民生之久困也。何以言之。高丽太祖。统一三韩。始置六卫之号。上下相维。体统相属。其制甚善。此 我朝五卫之设。亦仿其意者也。及乎女真构衅。而改置别武。鍊习十一般武艺。虽不合于古制。然用之一时。而收效有足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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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又我 朝训局之设。规制略同者也。然所以养兵之道。俱无善策。丽代授田。我 朝给保。而末流之弊。亦复大类。最可伤者。丽氏之衰也。尽括京都。无问贵贱或阅文武散职。白丁杂色。或签四品以上家僮。或以屋间多少为差。养兵无法。乃至于此。然物极则反。人思其平。乱国之政。治世之所资也。恭惟我 太祖大王。圣武天纵。南征北讨。代丽受命。以渊深之思。定久远之制。自宗姓异姓文武两班及两班之子若弟。以至百姓。皆隶卫籍。随次上番。其有故不能上番者。纳布。城戍不能赴役者。纳布。以此观之。居于是邦者。无一人非军者。而亦无一人不可纳布者也。若使此制。至今尚用。岂有良民逃役之弊乎。 太宗五年。又定烟户之役。见任一二品为上户。三四品为中户。五六品为下户。以次递减为下下户。计口有差。行之中外。苟使此法。至今不废。岂有户口隐漏之弊乎。养兵之需。于斯可办。而定制之初。佐理诸臣。虑未及此。乍行旋罢。臣甚惜之。收布之议。始于梁渊。而先正臣李珥论其不善。欲移于结。后来结布之议。昉于此矣。然于此时。惟有骑兵正兵而已。至于壬辰倭寇之后。五卫罢而五营设。一曰。训鍊都监。 宣祖戊辰之始设者也。二曰。御营。 仁祖甲子。始置使。而 孝宗壬辰。设营者也。三曰。禁卫营。 肃宗壬戌。减训局军总而设之者也。四曰。守御营。刱置之典。臣未能记。为守御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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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设。 正宗置广州留守府而移置者也。五曰。总戎厅。 仁祖甲子。始设者也。是即所谓五军门也。守,总两营。其签军不出京畿。惟训,禁,御则其签丁收布。遍及诸路。正军有户。户各有保或二或三。以收米布。使为资装。纳米则十二斗。纳布则二匹。纳钱则四两。自南汉兵退之后。四郊无垒。则正军停番。亦无资装。乃收装布。以输京营。其停番者。亦收身布。输之京营。或雇军以立其代。或补用于本营。以塞其费。是曰良役。至于 英宗九年。良役之弊已极。始议变通。量减其半。于是乎民力少纾矣。而签军之额。岁增月衍。良军收布。在 肃庙初年。不过三十万名。至 英庙均役之时。已为五十万。良役实总之案。分排所载之数。大邑或至数万。小县犹过一千。京纳之外。巡营兵营之军。本邑除番之军。诸库诸厅私募之军。学宫书院保率之军。使令官奴奉足之军。京主人保率。营主人保率,烟军保率,营匠保,邑匠保,四色保,三色保,竹保,漆保,纸保等。许多名目不可殚纪。若自 朝廷。遣刚明御史。查括公私杂色之军无一隐漏。则通计诸路。必其数恰过数百万矣。五十万人者。人纳钱四两也。则其钱当为二百万。二百万人者。人纳钱二两也。则其钱不为四百万乎。 圣主有减半之惠。而州郡敛四倍之赋。民安得不困也。由是转辗。至于今日。所谓良民。又以役名为大防。既厌其役之为终身之苦。又恶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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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一乡之贱。抵死难冒。百方规免。而贿行于其间。贿行而富者免。贫者不免。亦其势也。于是有幼学冒称校院。投托豪家廊户。驿村墓村。及禊防村许多路数。一签之役。更难移动。始为叠役。终至虚伍。如是等弊。谁能禁之。虽 朝廷罪守令。守令罪民吏。莫能禁也。况穷苦之民。撕挨不得。聚而为变。又孰能禁之乎。故军政之弊。至不可胜言。而举其尤者。名曰游额。游额也者。一夫之役。动签十夫。十夫规避。乞于军吏。军吏既饱。乃签于无赖之穷民。穷民不堪。安得不逃。尺籍之有逃额。实由改签。而签之如前。逃者益众。万夫之役。萃于千夫。千夫不堪。故萃于百夫。百夫不堪。故萃于十夫。愈下而愈不能堪。自然之理势也。其尤无理者。名曰降年债。降年债者前充兵役者。年满当除。而吏不为之除代。但降其年而仍充其代。又徵所谓磨勘债于仍充兵役之夫。至于孙曾而未已。承平之弊。乃至于此。故积久不已。遂令郡县无一实兵。徒点虚簿。 国家不能常安而有事。则有执干戈卫国者乎。 国之大事至此。可谓寒心矣。然原其所以致此者。则本由军政不修。而收布有定额。版籍囫囵。而上不知民数。故户口增减。无关乎 国家之政。而但据军案旧总。勒捧于民间而已。查丁之役。无以复举。而举辄生弊。不如勿查之为愈。治民恶事之讥。有难免者。遂以贫富俱困。远近同弊。民以有身为苦。而更无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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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可适。故民间不得已或倡为洞布。或置田防役。则长吏以为甚幸而许之。丁额有无。有不暇论。军制之坏。无可言者矣。夫政自上作。民或慢上。政自下作。何以令民。民上之失职。无大于此者。而姑息之论。以是称便。臣实耻之。今承平日久。民数之有登无耗。夫人知之。故 朝廷之士。乐闻隐漏之说。遽议括丁之举。则臣又以为甚难。 朝廷既失穷民之心。而今又并失良民之心。则其孰与我脱一失机。而民心尽去。则当事者之肉。其可食乎。 朝廷不知聚敛之祸于今已极。虽有善者。无如何之际也。故上下苟安。而犹有易民之心。臣尤畏之。夫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犹惧不济。而加之以易民之心乎。故臣愿 殿下。克慎克畏。十反以思之。所得之策。有本有末。然后可以施行。今夫诛求穷苦之民者。以为安用假名于军需也。假其名而遗其实。故以为无益而民不从也。 殿下诚能致其实而尽心于制军。则民且忘其身而顾爱其财乎。故 殿下诚有必正军制之意。持人主之柄以节制之。则乌有民不从令之理也。今之所难者。特以有贵贱之族。贵族之不隶于军籍久矣。贵族之弊。以无爵而居贵。非盛事也。而良民慕之。以求附于生贵。则圣王之政所不许也。无爵而居贵。虽贵族。亦皆自知其无理。而亦知 朝廷之令。不敢不从也。 朝廷之令。先施于贵族。而贵族从 朝廷之令。则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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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不从者乎。臣尝究此策以为可行。而每访于守土近民之臣。老于吏事者。则无不大駴以为不可行。叩其说焉。则曰 国家纪纲。无一可恃。良民摇足。则乱必作矣。此说诚有然者。然以臣所虑。乱不作于良民。而必作于穷民。何也。良民。是土著者也。穷民。是浮寄者也。土蓍之民。有田宅之业。可以资生。而又顾身名之可惜。谕以义理。而使知 朝廷之意。则虽劫之以兵。决无造叛之理。惟此浮寄之氓。既无聊赖可以得活。日夜怨望。思乱久矣虽以义理谕之不从也。天下之可畏者。在彼而不在此也近见南民之扰。皆此属为之倡。而良民特其胁从者耳。以此观之。为今之计。莫若改修军制。均徵其役。先务安顿穷民而后。其扰可息。穷民靖而无倡扰者矣。然又无役之民。一朝得役。则其骚动理也。然其骚也。止于口而已。何能为乱。久则当知 朝廷之意。非利其米布而出于大均之政。则宁有不格者乎。夫以孔子子产之为政。先毁而后誉。孔明之治蜀。尚严而多怨。其势然也。故臣意不止以良民充役而已。隆古之制。无论国中及野。能任者皆征。其舍者。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而已。夫以三代之仁政。岂无优待士族之意。而除此七种。举不免役。何也。所以使人趍于事业。而勉为贤能。辞贱而就贵。孰能御之。是以中国之人。自汉以降。其役愈重。以至于今。其制愈密。而未闻执此为辞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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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何我 国门地之人。一落仕籍。耻徙他业。絷其手足。擦掌忍饥。其自为谋则如此。而其所谓向上之道。则屡世终身。不出一文以助县官。无补于国而自受其困。其尤不肖者。布列京外。豪夺民产。无所不至。国之巨蠹。无大于此。池奇之祸。兆于南土。宁可不畏。而户徭之论。未究本末。才入于耳。罔不怪骇。况此丁钱之法。今欲行之。则能无杨佺期并韶之变。接踵而起乎。臣曰不然。民之所愿。天必从之。今此之法。愿者众而不愿者少。则今纵不行。后必行之。此法若行。何法不行。格人主之政令者。天必厌之。故金铁虽刚。入冶则融。玉木虽坚。遇钜则断。民虽强御乎。孰敢不从仁主之政令乎。 殿下诚以大公至正之心。行一视同仁之政。而振之以刚确不挠之气。示之以久远不废之形。虽百倍难于此者。皆可举而行之。临阵对垒。有进无退。视死如归。以报国家休养之恩。此何人哉。若朝令而夕改。狐埋而狐搰之。虽万倍易于此者。民将不信。其安能行。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行法之要。亦在人主信之而已。故臣愿 殿下。稽古酌今。先定军制。无问贵贱之族。使之悉隶军籍。修明籍式。洞里则月报生死。郡县则年终上计。其有隐漏者。申严徙边之律。则人数可以周知。节制可得而行。而又使之悉出户口之敛。以佐军用而重之以节省。则国赋顿裕。而患经用之不给哉。孔子谓为国之道。不患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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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患不均。此大均之政也。故 殿下诚行此法也。则三代之旧典。而圣人之所欲也。节制行而天下治。顾矻矻于褊小之壤哉。
田政
臣闻圣王之德。以治人为大。而治人之政。以田民为本。故曰王政。必自经界始。田民安则国安。田民不安。则国不安。故曰安民哉。寓兵于农。以治节制而谨修疆理。定为什一之税。有减而无增。三代之制也。重本抑末。转民以缘南亩。汉初之政也。隆古之制。惟有户口田三敛而已。以关市之征。节制游惰与兼并之弊民。汉初之政。得三代之意者也。言利之臣。或献奇计以为科外之敛者。慎不可听。国有大役及兵兴之事。策应之需。不出于户口田三敛而已。则况承平之冗费哉。然后生民之休戚。可得而察。而轻重之权。归于上。此又人主之节制也。故隆古之政。军与田民。唇齿之势也。取于民而用于军。民困而军蹶。不待敌至而自败。故常厚田民以养士。治本之政也。 本朝债库还仓之设。大失师古之义。征艺无法。而债还俱弊之后。凡百科外之敛。皆敷于结而取之。哀此田民。安得不重困。而军蹶之弊。其可不预图哉。然今 国朝无军。而田民皆吾敌国也。则其虞甚于军蹶。民心去而国随之。天下万古之常理也。而在位百僚豪贵之族。不少念及于此。可欤。故臣请陈当今田政之弊。与生民困苦之状。为 殿下一诵之。而乞议护惜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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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策也。昔者高丽之兴。时当唐季。军田之制。大率貌袭中华。而精义则遗焉。科受之法。无以久行。而及其末也。小民无田。林廉池奇。不保其族而国以不振。恭惟我 太祖大王受命之初。首正经界与损实之法。 太宗 世宗屡审辨壤视年之规。暨于 孝宗 英宗。而田制大定。土品则五变而为今式。年分则三改而成事目。量尺则再更而无遗憾。惟我 列朝致力于彊理。如此其勤矣。 国初。百物土贡之法。始因丽制。 太宗始定贡赋。 世宗又定贡案。 宣祖行大同。 英宗行均役。亦我 列朝尽心于赋税。如此其盛矣。惟是量田之政。自昔以为难。 肃宗以前。以道量。 英宗以后。以邑量。而 英宗四十三年之后。以邑量者。亦无几矣。臣以是知创制之未易。而修举之尤难也。田制之难。在 中叶神圣之世。犹苦其彊界渐紊。赋敛不均。而屡改之矣。到今之弊。乃不止此。陈税虚卜白徵之弊。且未暇论。其外隐结,馀结,都结,加结,宫结,屯结许多名目。已为民国难支之弊矣。乃有官欠之再徵也。吏逋之代输也。邸债之布敛也。民库常用閒杂之费也。营员使客不时之需也。无大无小。皆敷于结。一结之出。多或至三四十两。民何以聊生矣。一年耕作之谷。尽输于官而诛求未已。民将尽去田里而无务本者矣。加之豪富之民。占田既广。而勒令作者。输太半之赋。圻湖之俗。虽则输半。而犹徵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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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主。至于两南。则并与结而徵于作者。又有官徵之结还结布及科外不时之结敛。一切徵于作者。视为常宪。是皆谁所制法者乎。虽或有刚明之官。有减捧减斗之令。而豪民不从。作人又畏豪民而不敢愬。由是。小民积怀不平。南扰之作。至撤豪右之家以泄恨。岂不痛哉。荀悦以为官家之惠。优于三代。豪强之暴。酷于亡秦。而慨文帝之不正其本。在今 国家之政。所当亟正之痼弊也。今债还良役之弊。已使生民。不可支存。而服田无利。又至于此。故民皆轻去其业。以图苟活。而 国家钱货之用太广。以致逐末者众。流离迁徙之徒。襁属于涂。或聚深峡。托于楮铁之广。或集绝海。出没鱼盐之场。范金合土剜木之卡。流亡所辏。其数不止以千万计。是皆昔曰畎亩之民。为国家出税应役者也。然则财赋从何而出。而国用安得不缩也。其尤不聊者。挈妻负子。朝东暮西。宛转乞丐愁怨之象。 殿下不御郑侠之图。则何从而得其状哉。然今 辇毂之下。庄岳之间。有东西南北之乡音者。皆其舍业逃役之民也。凡人之情。安于土则重迁。苟有朝夕资活之方。则虽有泰山之虎。而不去也者。何为一朝至此乎。今山海之间。已自多盗。少剧于此。则都市皆萑蒲也。而可不念欤。 殿下任父母之责。而怀保赤之诚。臣知屑旰之 忧。必当先及于此。虽以兵戈之际。尚有两税土断之令。见称史策。而在今安戢。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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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其方。臣闻御动以静。制乱以理。臣愿 殿下亟修军制。以知人数。次正田政。以系人心。今 国家之军。尽失于投托渊薮。流亡沟壑。而应 国家之正役者。谁欤。几万军总。徒拥虚簿。则军制之失。首当变通。而查丁之法。不可不深商也。又今 国家之田。尽委于 王家私恩。官驿折受。豪民漏结。猾吏隐结。而元帐之四百万结。应 国家之正税者。不过九十万结。则经用何以能给。田制之失。又当釐正。而量田之役。不可不亟举也。臣愿 殿下稽三代之典。复 国初之制。制民以军。制军以田。出入相知。动静相须。则军田之政交修。而民国之势相倚。岂有民散之患。均户口之赋。定什一之税。则宁有重敛之怨。此制若定。则籍式尤宜精修。而经界在所先正。然而从前 朝廷百僚有识之士。见说当行量田者。则辄摇手曰毋妄言。亡国之事也。臣自幼习闻以为当然。夫以俞集一之敏妙精详。在当时犹遭弹驳。诚哉其难行也。难行之端。在乎未得其人。今详 圣谕。亦以是为难。然传曰。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臣以为其政举则其人存。其政息则其人亡。何也。今玆量田。欲得之人。是何等人也。以为方直句股圭梯解数之人。不可得欤。自云监度支。以及外方人吏儒生。当不止以十百计也。以为老实不欺之人。不可得欤。 殿下布之以诚。随之以威。持之以久远不弛之规。则自方伯守令。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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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监官。或有不肖厕于其间。以及奸猾之吏。桀黠之民。与于其役。皆将化为忠勤老实之人。谁敢欺 殿下者乎。诗云。不骞不忘。率由旧章。今有二十年一量之限。 祖宗典宪。昭如日星。而百馀年不举。不几近于骞忘欤。至于办财之方。亦在其中。今 国家有得而无失者。惟玆役而已。臣谓宜特设均田所。专掌量田之事。三百六十邑。以次量之。二十年之间。可尽量而有馀矣。周而复始。至于无穷。不亦善乎。凡事熟则精。精则巧。行之既久。则安知不有辨壤如神禹。辨稼如后稷。辨方如周公者。出于其间而疆理。万古常新也。朱子曰。以天下之大。公卿百官之众。商量一经界。屡年而不成。有大于此者。将若之何。旨哉言乎。
还政
臣闻一治一乱。天下之大数也。故国事不能常泰而有否。年事不能常实而有损。所以古之圣王。有振荒御侮之备。此积储之不可无。而粜籴之所由兴也。然则积储者。民国之大命。而又不可不先事预图者也。故曰无一年之蓄。则国非其国。然其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而有九年之蓄者。是乃正税之谷。而非今所谓还上也。故出于民有常数。而无抑配白徵之弊。所以民国俱可恃以为命者也。今之还上者。以几千几万之数。布徵于民者。皆抑配也。白徵也。掊克之术。莫乖于此。而割剥之痛。又莫切于此。当其敛也。民输精谷于官。溢斛以捧。且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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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而及其散也。负空苫而去。朝受小详定百二十文。而暮徵时准价八九千。此其际百姓之心。以为如何。其不以官长为盗臣。而不怨及于 朝廷乎。故 朝廷之失民心。又莫辱于此。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刑。有耻且格。夫圣王之政。要之使民有耻也。而今自无耻如此。冒辱如此。则何以导民乎。故臣以为古今弊政之可恨者甚多。而未有如今之还上者也。况配以债库。以 朝廷之尊。行商贾之事。则事之污贱。又莫甚于此。商贾之牟利。或输什之一二。多或输什五六。其最刻者。止输子母而已。今所称官钱者。有所谓救弊钱,息利钱,赈库钱等无数名目。其始不过以几百千立本。而一立之后。勿限年收利徵于民者。不知为几千万几十倍。则商贾之所未有也。事之无理。又莫甚于此。到今之弊。无论债还。俱尽消耗于吏奴之逋。而一登逋簿。则又有所谓虚勘之例。以谷则本上加本耗上加耗。几年之间。为百千万硕之多。以钱则本上加本。利上加利。不几年而为百千万贯之多。及其多硕多贯。则始乃遍徵邻族。甚至令民代输。毕竟虚簿。皆为民间实徵之数。故 国家还总之多。由于逋簿之多。而按此虚簿。督民实徵。不几近于罔民之政乎。以若无根蒂之物。日蔓月延。网罗一国。尽刘其民。是谁之为。而立视其死可欤。今者小民。不胜其毒。往往乞为卧还积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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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又往往以为无奈而许之。则又为常定之加敛。而乌有所谓预备积储。以救民之本意哉。故为今之计。莫如荡逋。以其馀谷。别议粜籴之规。以为济民缓急之需。而国家经用。一以户口田三敛。为正则。仓制虽弊。庶不至为危国耗民之归。伏况 孝庙以前。 国家之经用。未尝仰此。则 孝庙以前。果何取以为经用乎。今 国家之政。万不逮 中叶以前者。以债还之持国命也。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今 朝廷诚革此二弊也。则邦命庶其复新欤。然今 朝廷之论。方伯守宰之意。将兵之臣。皆持经用之说以难之者。非不知民弊之已极。而会录还耗之非古典也。特以目下经用给代之方。非此则万无奈何。而犹未深考反本之为反易。故臣愿陈籴政之始末。而乞 审于取舍也。在昔高句丽古国川王。作于僻陋之方。战争不息之世。而能法隆古之政。出官谷计口振给。以济三节之穷。谷熟还纳。其意甚盛。而其制亦严密矣。以为其法之善。而丽朝因之。至于我 朝。道置义仓。复循丽制。以谷敛散。名曰还上。始仿社仓。今作官库者也。法有分有留。留所以备水旱不虞。分所以资振贷补助。后世之政。万不逮古。惟籴法。是三代之遗也。分留之制。折半留库。折半分给。亦有二留一分者。亦有一留二分者。有尽分者。有全留者。有限年改名色者。有因种粮不赡。而道臣状请。则亦计加分者。无非因民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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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之情。随时制法。如此其至矣。道臣之擅自加分者。论罪。守令之虚录反作者。重勘。法至严矣。谁知于今谷化为钱。钱化为谷。米租豆麦。递相幻化。东挪西撺。山转海移。遂为天下不可究诘之物。上之所用以补经费者什之一。诸衙门之以自为廪者十之二。郡邑小吏翻弄贩卖。以自作其商贾之利者十之七。一粒之谷。民未尝微见其末。而白输米若粟。岁以千万。此是赋敛。岂可曰振贷乎。此是勒夺。岂可曰赋敛乎。苟究厥初加敛于民者。雀巤之耗一斗五升耳。 仁祖丙子以后。国谷告罄。始议会录。常平仓耗三分之二。故相臣闵鼎重之启曰。常平取耗。元非 朝宗旧典。只是乱后。不得已取便一时之举。特许蠲免。以惠诸道。当时之论已如此矣。求之于古。三代之君。衣租食税而已。毋俟乎籴也。旅师所谓春颁而秋敛之者。乃正税之储留也。至魏李悝。始有籴法之名。然丰则取之于民。歉则捐以济民。凡以为民而已。军国之用。未尝仰此。历代因之。自唐始以和籴。充他用。至于宋而遂为军饷边储之一大事。熙丰以后。始有结籴寄籴俵均籴博籴兑籴括籴等名。为弊不一而足。青苗抑配取息徵钱之法。与今还上之弊。如出一规。然至于白徵。则宋朝之所无也。而民安得不困乎。臣请举其大端而略陈之。见今籴谷偷弄横敛之术。守令所为者。其目有六。曰反作。曰加分。曰虚留。曰立本。曰增估。曰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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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者也。吏胥所为者。其目十有二。曰反作。曰加执。日立本。曰暗留。曰半白。曰分石。曰执新。曰吞停。曰税转。曰徭合。曰私混。曰债勒者也。然如是等弊。或邑有之。或邑无之。一自取耗作钱之后。弊尤不可胜言。甚至有守令之滥用。而以吏逋悬录者。邸钱之作还。而以耗条取用者。又甚至有巡营之加作也。换作也。移贸也。添饷也。而后弊遂不可救也。何也。吏胥之作奸者。守令或禁之。守令之犯科者。监司或纠之。今也则监司自为之。而大农不问也。台阁不问也。庙堂不问也。 殿下何以闻而知之。设知其知此。以为察渊而不问也。百姓以为 殿下未尝闻而知之。故敢群聚而号之。冀其声之彻于九重之天也。可不哀乎。孔子曰。去食去兵。签丁收布不改也。则民不可支。是所谓当去兵者也。结敛耗作不变也。则民不可支。是所谓当去食者也。故臣以为八路籴逋之指。徵无处者。一切蠲荡。卧还取耗。毋得举论。以今馀在之谷。别议常平社仓之规。或充目下经用。而用户口田为常赋。以体三代 国初制作之盛意。然后出于民有常数。而振济之资。支给之需。可薄敛而裕如也。
【破题】
何以言之。臣闻上年京外所用还耗之数。折米为三十八万四千六百九十八石。折钱为一百一十五万四千零九十四两。厥数既多。充办为难。然臣又取考京兆上年献民数。八道民户为一百六十馀万。男口为若干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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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其老弱。当不过几分之一。则应出赋者。当为若干万口。今若制每户布一匹。而按结多少。为上中下户之等。视户贫富。为六七八升之数。贵贱不别而均徵之。惟将兵赴战者许免。奉使出疆者许免。兵士应调者许免。馀户毋得私免。免者有律。虽甚贫残之户。一岁所纳。止于六升布一匹。而尽除科外之敛。则当无不办之理。不能办则游惰之户也。游惰有罚。制每口钱百二十文。而入官者许免。从戎者许免。应 国役三日者许免一年。馀丁不私免。免则有律。律皆徒边。除非癈疾之人。又岂有不办之理乎。故废疾者许免。不问贵贱之族。通国而均徵之。此其数岂止仅当还耗而已乎。 国家元帐田为百五十馀万结。而今应正税者。不过于五十万馀结。此宜大加釐正。凡系公私免税折受之田。尽行还收。以应 国税。而使度支制中外之用。虽宗亲仪宾。一依外廷之例。给以廪禄。有田则出公税。然后财用之权统于上。而军制可得以修。中庸曰。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重禄以亲亲。治国之经法也。今以百五十万结之正税。益之以户口之赋。更制国用而复减冗员。裁冗费。以务适于宜。则太平可以坐致。而患经用之不给哉。虽然。积储要不可无。而粜籴更不可废。则必以正税之储留。议定仓政。若不严防奸弊。则又非善于备预之策者也。今籴政之弊。至不可胜言。而举其尤者。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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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犯法也。大吏之犯法者。由追赃之不严也。逋簿之多硕者。由刷逋之不早也。吏民之俱困者。由逋簿之已多也。宋臣苏洵曰。贵重大臣。不可遽施刑戮。惟当罚锾特重。至于倾家破产。庶不为非。夫贵臣之有罪者。未必皆犯赃律。而其论如此。则况犯脏者耶。臣谓宜方伯守令之犯赃盗之科者。无论还上与他公货。一依国典所载本数徵出之外。加用罚锾之典。至于倾家破产不恤也。不以贵近。或有饶恕。用法不挠。以正其罪。然后有以折奸萌而厌民心。权猾吏乡犯逋之类。依律科断之外。自今伊始。邻族之徵。切不举论。特严厅徵之规。则庶可互相纠察。不至大弊。已前负逋指徵无处者。一与蠲涤焚烧虚簿。毋乱人意。百姓闻之。必当蹈舞。是 殿下失谷于虚录之簿。而大得欢心于一国之民。不亦快哉。历代理逋。只有此法。特严其律。毋得经犯而已。始逋掩逋。其罪尤重。尤宜特严其律。虽始逋者。所逋不多。掩逋并无所逋。并皆科罪。视犯逋之最多者。一例罚徵。如苏洵之论。不但施于守令。而乡监吏奴。亦以为例。则或者其少戢乎。今世以赃污被论者。或流或窜。罪名虽重。不久荡涤。甄叙如旧。复膺分忧。贪虐倍前。郡县小吏。藉称刷逋。遍徵邻族。反置美庄。是何道埋。是何政令乎。臣谓赃污得罪之臣。宜勿复畀治民之职。逋负布徵之吏。永勿复属人吏之案。则庶乎其少艾欤。故臣以为追赃之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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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则虽革仓制而新之。粜籴之末弊。终无可为也。
【大抵】
臣闻天下之财。只有此数。不在上则在下。不在下则在上。故曰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然则财之聚散。众心之去就也。故曰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圣王之政。宁失财而不失民。故曰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先用而后财。则贡赋不给。先财而后土。则田野不辟。先土而后人。则战争必蹶。人主之德。于斯可徵矣。故曰先慎乎德。此本末之数也。故曰德者。本也。财者。末也。理财之臣。或未能深究本末。而遽以经用为先。则必有言利之臣。抵隙而来。劝人主设法以得财。故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苟有是。岂非决不可从之言欤。然今不得财则无以裕用而救斯民之急。不设法则又无以得财。然则同一得财之心。同一设法之论。而言利者谁欤。不言利者又谁欤。一切以为不可行。则又非救弊之本意。而其于斯民。何也。昔者狙公赋芋。朝三莫四则众狙怒。莫三朝四则众狙喜。臣见近世治赋之臣得民誉者。朝四者也。致民谤者。莫四者也。其芋则只七而已。狙若据朝四为例。则其术穷矣。何以应众狙乎。今外邑守宰。皆佯许以革瘼。实则百姓之言。要不可尽从。何以继其后乎。其术又下于狙公。其怒岂止如众狙乎。故臣以为须有一番大变通大更张。浚财赋之源。浩如源泉。革百姓之心。如生再世。然后民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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纾而经用无不给之患。然则今日所讲者。非理财变法之说乎。不变法而理财。臣恐无其说。然当今之世。变法又岂易说乎。然臣闻忠质文三者。如环无端。周而复始。然则今其文返质之时乎。臣请言其质。臣闻国家理财之法。有本有末。有大有小。得其本而末自至。举其大而小自从。故圣王之政。用其本者大者而遗其末者小者。待其自至而自从也。曷谓本者。国附于民。民附于地。土地人民者。国之所以为国也。不务此而他理。皆所谓秕政也。故重地著而尽人功。生者众而食者寡。此天下共由生财之道也。曷谓大者。量其土地。稽其民数。以均赋税而公徭役。量入以为出。此古今不易理财之法也。所以经土设井而塞争端。立步制亩而防不足。以之同风俗。齐巧拙。通财贿。黄帝之政也。尺步亩顷。以量其地。比闾族党。以比其家。师旅卒伍。以制其军。周官之制也。当是之时。无有尺地不系国课。无有一民不供王职。而殖财之原厚。三年比簿。岁时入书。而出赋之政均。故敛少而财多。加之以节用。而财不可胜用矣。天下之富。岂苟而已。是以中国之人。世守其法度。以至于今。有加密者也。要之尧舜文武之所刱。周公孔氏之所修。而历代鸿儒之所纂述。施之天下后世。可立券而责效者也。奈何世主不念土地之重者。以亲耤为可笑。而经界必漫。不知民数之大者。以拜受为虚文。而版籍不明。阿大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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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日闻于朝。而邹有司之难民不胜诛。以致人如鸟兽。飞走莫制。皮之不存。毛将安传。所以赋愈重而财愈少。加之以侈滥而天下不能胜其求。千乘之患贫。不亦宜乎。至论我 国生财既卤莽。而理财又无法。邵农之政。不行于吏课。均徭之论。见格于时势。公私俱匮。中外赤立。无人不困。无法不弊。臣闻穷则变。变则通。今三政之弊。可谓穷矣。不变而通之。犹塞黄河而望其不决也。其势不浸九州之田不止矣。琴瑟不调。解其弦而更张之。今三政之不调久矣。不更而张之。臣又忧縆急而弦绝也。故臣谓今欲讲理财之术者。莫若反其本矣。
【当今】
今之议者之言。臣虽未能尽闻。然窃以意揣之。槩有两种。曰仍旧。曰釐革。今世之士。莫不知釐革之为当也。而然 朝家设厅。而以釐正为题。则又不可无仍旧之论也。此不但老成之言。或当如此。而策士翻题之法。不如此则不奇也。 殿下勿谓陈庸而察之。则必当有可采者。今臣所陈釐革之说。非臣一夫之狂言。亦举世之所称。则 殿下又不谓雷同而察之。或当有可采者。以臣谬虑。窃意仍旧之论。适得其半。而设有为釐革之论者。又适得其半。何以言之。臣闻举世所称釐革之说。曰。括丁以补虚额。量田以查隐结。则即此二者。所得必不些。革还以正经用。而经用尚有不给者。则户敛结敛之间。从时议之优者而定之。盖今经用所取还耗之数。以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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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三十八万四千六百八石。以钱则一百一十五万四千零九十四两。欲以户敛。则岁抄民数。上年为一百六十馀万户。户敛一两而有馀也。欲以结敛。则时起实总。上年为九十万馀结。结敛二两而又有馀也。然又以户结相较。则户之贫富难定。而结之多少有准。且户赋之法。 国朝之所未尝行。则不如荡还归结之为便。此则釐革之论。近于端本者也。臣又闻老成仍旧之说。曰。曩者西路御史。欲行查丁。则一境衣冠之民。咸聚遮路而噪。若将为变。御史惧而止焉。八路民心。举当如此。则查丁不可行也。虚额填充。意虽不止于收布。然见今军制。既不能从头釐革。则权宜之道。亦不可废。方今诸路。有行洞布之邑。有以役根田徵布之邑。此皆丁虽有阙。而布则无减。法虽有违。而民则苟安。故洞布役田。不害为便宜之政。则多有前人之论。此等处。不必毁其已成之规。而从民所为为便。又有南道守令。独行量田。既量之后。非但不得隐结。较诸元结。欠缩过当。不得已加等徵结。而民甚苦之。几欲为变。则量田不可行也。且田政之坏。不专在于经界。则都结加卜等弊。去其太甚而已。至于随时敷结之敛。行之已久。而视为当然。此亦从民所为为便。至于还上之当存而不可革。则上而 国家经费之仰此者。百十五六万。下而外道营邑属之仰此聊赖。又不止二三十万。一朝绝其沾溉之源。则谁与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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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使令者乎。故常平取耗。虽非古典。而此亦行之已久。未可猝革。不如可荡者荡之。尚存者存之。仍使道臣。量邑大小。均排谷数。一均之后。毋得移换。毋得增减。毋得作钱。另立科条。毋得作奸。已行卧还之邑。亦许听民所为。则经用不须更办。而使令亦且有人。此则仍旧之论。近于救时者也。然臣妄意二说。皆未免适得其半者。 国家三政。非颛以野人养君子之义也。所以为生死缓急。民国相济而设。则今用仍旧之论。以图目下经用。已觉苟且。而何能虑及于凶荒不虞之备。维系人心之道耶。且所谓还上者。留一石则于民有一石之害。留千石则于民有千石之害。愈多愈害。毕境尽刘斯民之物也。为民上者。岂忍为此。故揆以本末。则得其半者弱矣。不正军制。而但括丁以补虚伍。不正田制。而但量田以查隐结。不正籴法预图积储之厚。而但计给代之需。易还为结。则国用之数初无得失。而徵敛之数未尝增减。非所谓朝三莫四者耶。惟是革还之论。可袪痼瘼。而移结之后。则田民必然重困。此又不可不念者也。且给代之需。以钱而不以谷。则专仰谷粟之地方。名实绝不相侔。统营之军。已自骚动。此又不可不念者也。大小经用。专仰于结。而年事不实。则国计尤当窘绌。此又不可不念者也。然则其比仍旧之论。虽若差强。而与设三政之本义。得无所遗者耶。求所以立论之意。不过经用上磨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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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则揆以本末而得其半者。又弱矣。孔子曰。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二者救弊之论。俱在半涂。臣忧其必废也。今以上帝之尊。而临下土之卑。民在水火之中。而谋于厦毡之上。是以难知也难议也。 殿下诚察下民之情。则隆古制作。即日可复也。而岂容姑息弥缝之论。 殿下诚究制作之义。则钜细本末。即一事而毕举矣。奚取得半遗半之策。故臣曰不忧经费。或非 圣主之念。而先忧经费。亦非 圣主之所宜言也。何也。为国之道。必究其始。而极其末之所至而后。谋之臧否。事之利害。毕举而无遗。何以言之。夫军田仓三者。其势相因。其在为国。不可阙一之大政也。故军制不能独立。而必依于田。田税不能常裕。而必藉于仓。仓政一坏。则田民必困。田民既困。则军政必坏。军制一坏。则田民必离。田民既离。则仓政必坏。军仓俱坏。则田民独受其弊而田政大坏。田政大坏而国存者幸也。故衰季之世。以田为祟而有弃田券于涂者。宋季之民。以田与人。 明末邵长蘅。知将乱而卖田者。是也。故军仓者。为国之大政。而田民者为政之大本也。三政之理。如鼎三足。如贯一丳。不可舍此而取彼。自然举一而反三者。相因之势也。故三政之为弊者。必皆从头查究。一一釐革。毋相为病而后。民安其生而国受其福。如欲从头查究。一一釐革。则今之三政。皆有可议。如右所陈。然必也先正军仓之政。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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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政随而正。何则。军仓之设。所以护田民者。而今反为厉于田民。则先去其厉而后。治理可图也。故使田民。知 国家爱护田民之念。如护眼睛。挢救军仓之弊。如救头燃而后。承平之时。民心可格。而危难之际。 国家有赖也。然则今此荡还查丁量田三事。苟得其本。则皆今致治之道也。故舆望方菀。时议大同。臣未敢知 九重之内 丙枕之上。寻常 睿算。必先有以的见隆古制作之本意。与时弊之肯綮。万压不倒。确有所讲定者。故以是三事设难以问之。且已设釐正之厅。以示民有举措也。猗欤盛哉。斯诚旷古一遇之熙运也。满廷臣僚在野父老。无不欢欣蹈舞。庶见 德化之盛。有 君如此而不以此时对扬 德心。推阐 圣旨。使三代仁圣之法。粲然复明于世。济涂炭之困。而成 中兴之烈。则由后论者。又岂无无臣之恨哉。臣愚过虑。恐今釐革之论。未克施行者。由经用之说持之也。其所以为经用之说者。由存还之论。又持之也。经用之见未袪。则还上不可革也。还上无以革。则三政不可理也。所以如此者。皆由未睹隆古制作之本意与时弊之肯綮。故臣曰为国之道。必究其始而极其末之所至而后。谋之臧否。事之利害。毕举而无遗。
【主意】○论说所本以大事功大规制大方略。大议论作章法。以禁暴止乱为焰应。以运机通变为神趣。
何以言之。 国家之政。其目有三。然实则只一兵政而已。 国家只修一兵政。而太平之治可立致也。何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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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然也。臣于近事。目击而知之。夫禁暴止乱者。人主之事。朝廷之职。兵政之所以作也。今有暴而不能禁。有乱而不能止。臣密求其故。不觉太息而流涕也。曰。此诚人主之事。朝廷之职。兵政之所以作也。非此则君道从何而立。朝廷从何而设。兵政果何为而作也。故人主之事。无大乎禁暴止乱。而朝廷之职。莫先乎兵政。盖匹夫出于千里之途而不恐者。恃有朝廷也。而今华门大族。不能保其居。服公事者。不能保其命。 朝廷闻之。欲禁之而不得者。非不欲禁之也。无可禁之具也。民非不知 朝廷欲禁之意。而不畏也者。知 朝廷无可禁之具也。人主受命于天。持禁暴止乱之权。以令于天下。而天下莫不受命。非颛以德位也。以有可禁之具也。君道之立于天地之间久矣。莫究其始。然臣意必作于暴乱之世。智者诈愚。勇者苦㥘。强者凌弱。众者暴寡。纷然大乱。非一夫之所制也。故圣人者作。刱为兵制。五人为伍。五家为邻。如是聚集百千万人。百千万家。众议以正之。合力以拒之。众合而为兵。兵合而有君。即是自然相因之势也。君道由兵而立。而兵制由众而成。故众散则兵法不能自行。而兵弛则君道不能独立。是又自然相因之势也。是以君人之度。专职于兵备。而合天下之众。以尊禁暴止乱之权而后。司亿兆之命而天下宁息。故兵示天下莫抗之形。而君为亿兆独尊之位。此势一成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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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劳而治。此为万古圣人第一成就之大事功也。夫以圣人之才。竭其神思。极其力量。仰观俯察。刱造一法。使一天之下。悉听约束。如马之含勒。如鱼之不能脱于渊。命之曰军。其制曰井田。井田之作。所以制军也。制军之政。其纲有四。一曰土地。二曰人众。三曰财赋。四曰分数。治天下犹运之掌者。分数之谓也。分数之法。其目有三。一曰田数。二曰家数。三曰人数。圣人设官。以稽国中四郊都鄙夫家之数者。治天下之第一要务也。分数之法。以五为率。田数之法。五步为亩。亩百为顷。顷八为井。井方一里。里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一同之地。提封万井。实为九万顷。三分去二。为城郭,市井,官府,道路,山林,川泽。与夫硗确不毛之地。定其可耕与为民居者。三千四百井。实为三万六百顷。一顷之田。二夫耕之。夫田五十亩。馀夫以次亦如之。总二夫之田。则为百亩。百亩之收。平岁为米五十石。上熟之岁。为米百石。二夫以之养数口之家。盖裕如矣。总八顷之税。为米十有六石。钱三贯二百文。此之谓什一井复一夫之税。以其人。为农正。掌劝督耕耨赋税之事。且收十有五夫之税。总计三千四百井之税。为米五万二千石。为钱一万二千贯。以此为一同之率者。此宋朝林勋之说。陈亮以为稽古酌时。为井田之议。无如勋者也。臣按此在先王之法。以田而敛其名为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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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数之法。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是卿大夫所掌国中家数之名也。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酂。五酂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此遂大夫所掌郊外家数之名也。司马之法。因井田而制军赋。畿方千里。有赋有税。税以足食。赋以足兵。故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一丘之中。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一甸之中。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为乘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巷路。实三千六百井。定出赋二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是为百乘之家。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是为万乘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一井之田八家耕之。总之六十四万井之田。为五百一十二万家。家之一夫。为五百一十二万夫。以此夫众而供万乘之赋。是为七家而赋一兵。故孙武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盖言一夫从军。而七家奉之也。此汉朝班固之说。臣按此在先王之法。以家而敛。其名为赋者也。人数之法。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乡遂之官。以岁时登。夫家之众寡。辨其可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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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自七尺以至六十。野自六尺以至六十有五。皆征之。惟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则舍之此六种人外。未有一人免于征者。此用覈数之法也。小司徒受其书。均土地稽人民。而定其数。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以其馀为羡者。此用宽数之法也。于是节其劳佚。量其厚薄。而立力役财敛之制。凡徵发人民。以治城郭涂巷沟渠焉。牛马车辇。以转委积焉。是谓力政。此乃军役军赋之外。以口征者也。力役之制。以岁上下。丰年则公旬用三日。中年则公旬用二日。无年则用一日。凶札则无力政。王制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者。是也。岁不必有力役。则以布代之。或其例也。汉时六十三钱。当是三日之雇也。汉曰口钱。周曰夫布。布即钱之异名也。周官三日二日一日。或又无焉者。以力为役。有时增减除免之数。而王制三日者。以布代敛。无增减之数也。臣按此在先王之法。以人而敛。其名曰布者也。然则凡此田税家赋夫布三项之敛。寔先王敛民之常法也。夫先王设法敛民之财。而万民受命者。盖先王诱民以禁暴止乱之事。而民以为然。故应之也。不然则皆今乱民之心也。其有肯公然出财以奉人者乎。今以积势所劫。民情尚然如此。而况制法之初乎。是以国家之政。其归有二。一曰练兵。二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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饷。非此二者。人主无所事。而朝廷无由设也。故朝廷万官。皆知兵事。万民所敛。只为兵饷。今亦以此令民。其有不从者乎。况今酷被暴乱之祸者乎。酷被暴乱之祸。而朝廷有此令。而其有不从朝廷之令者。是皆平日作暴乱于民者。以朝廷之令。因民之愿而除之可也。故臣历观三代制治之规。无一不为止乱而作。而举其大者。在祀与戎。祀者。所以尽孝之道也。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则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盖未之有也。则祀者。固所以止乱之本也。祀莫隆于泽宫。所以祭天祭祖。示万民以孝顺之道之所。则此为王道止乱之大端。而选士之极致。必比射于泽宫而取之者。士之行能。又以能武为极选也。泽宫为进贤之关。而其制如此。则凡官于朝者。其有不习武事者乎。玱珩黼黻以修其外。而其中皆干城之勇夫也。故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天下之至荣也。当是之时。欲为士者。其不以不武为大耻乎。惟其如是。故无一人之不隶兵额。无一家之不出军赋。非但制于国法而然。其情愿如是也。是乃井田之作。为千古极盛之会。而王者之兵。无敌于天下者也。然则凡此身家田三者之敛。又万古圣人第一成就之大规制也。而笺注之家。或不了此义。故以为夫家之征。周官所以罚无职事者。何其误也。闾师之职曰。凡民无职者。出夫布。载师之职曰。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职者。大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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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司之位。而事者。田夫赴军旅之役者也。唯大夫士有有司之职。而后免夫征。唯田夫赴军旅之事。而后免家征。除此二种人外。未有免夫家之征者。无职则民也。故称民焉。此岂难明之义乎。其解春秋用田赋。其说尤误。彼以欲别其田及家财。各自为赋为大谬。而不知孔子原以不别其田及家财。各自为赋为大谬也。今以孔子之言推之。藉田以力而砥其远近者。唐令所谓有田则有租之义也。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者。唐令所谓有家则有调之义也。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者。唐令所谓有身则有庸之义也。此三者。周公之籍赋民之常法也。曰赋里以入。则以里科敛而非田也明矣。曰量其有无。则计其家财而为等也明矣。此非家征之法。欲别于田租者乎。孟子曰。有谷粟之征。有布缕之征。有力役之征。以此推之。先王赋民。只有此三项。而田出谷粟。家出布缕。身徵力役。或其例也。宋臣马端临曰。井曰什一之后。其惟租庸调之法乎。盖叹其法之美。而深致望于世主之行之也。 殿下以为可行而行之。则兵食两足。而经用顿裕。此三代之政也。昔我 世宗大王议行租庸调之法。使朴訔商定制度。而继下书于政府。 圣教昭昭。悬诸日月。而 文宗大王。又置五卫之兵。 御制阵法之文。昭回云汉。 殿下按而行之。亦我 祖宗之意也。臣以为我 朝八结作夫之法。即古井田之遗意也。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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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总。今为四百万馀结。以林勋之法推之。则可得八百万兵。以班志所载七家奉一夫之法推之。则一调可得五十万兵。岂不壮哉。中外户总。今为若干万口。总又为若干万。又依上项所陈租庸调法。使贵贱之族。一心体国。行均徭之制。则兵饷顿裕。但精选兵勇。有法以节制之。则大国且畏之。而患无禁暴之力哉。是以。臣欲 朝廷讲究古制。以八结之法。制一国之兵也。夫八结者。古之一井八百亩之地也。魏李悝曰。一夫治田百亩。亩收粟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一夫五口人。月食一石半。百亩之入。以其十五石为税。九十石为食。其馀四十石。石钱三十。计钱千三百五十。而社闾尝新春秋之祠。只用钱三百。而其馀钱以为五口之衣。以此观之。百五十石为百亩所收之总。而十分取一。为十五石。是所谓古者什一之税也。我地土瘠。邵农之政。又不逮古。一结之地。仅收粟八十石。十分取一。为八十斗。以八十斗为米。三十二斗。故丽朝及 国初。皆取糙米三十斗。白米二斗。以足三十二斗之数。是今所谓什一也。什一也者。春秋传以为不可多不可寡。取于桀貊之中。先王所以致颂声者也。今 国家田税之法。上地取十二斗。下地仅取四斗。至于关东未量之邑。一结之地。守令私受他邑十结之税而民不怨。是何义也。是以杂色科配。皆敷于亩而民益困。宜立一定之制。以杜其弊。臣欲朝廷先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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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之制。依国初之法。取米三十二斗。而尽除科外敷结之敛。违者。以违制律论。而并禁豪强太半之赋。依结定制。不得过于 国家所取。惟佃仆。为主将兵屯田。不在此例。然亦略为限。毋得过取。则兼并之害自去。而务本者众矣。其义则以备军饷而取者。盖古所谓税也租也。古者行授田之法。故民之贫富。大略相等。征敛之法易均。而犹有上中下地之别。今则授田之制废。而民之贫富。未可以悬断。不得不视田多寡而为等也。上项田税三十斗内。以二十五斗为税。馀五斗为赋。而均之于户徭。其法每负收米五合。则一结之数。合为五斗。是则议均役时诸臣之说也。臣按司马法。依井而制赋。则计六畜车辇之外。有依亩而取者。稷禾秉刍缶米。是也。臣又欲以田满一结以上者。为上户。满五十负者。为中户。以下至无田者。为下户。而皆徵绵布一匹。以升数为差。如上所陈视田为差者。所以抑兼并也。无田而亦取者。所以起游惰也。魏令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者。虽合户口之赋。而其敛太重。不可为法。然至于户调以布者。是乃中朝历代之法。取义于布缕之征。而计屋间架者。繁碎而不可行。又非三代之制也。其义则以备军物而制法者也。盖古所谓赋也调也。自夫田制失而民散久矣。有有身而无家者。有有家而无田者。是民牧之过而非民之罪也。故今欲制口钱者。不可不从轻也。汉时。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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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钱。更制一百二十文。后又制过更钱三百文者。钱货随时贵贱。钱贱而加赋也。然于是时。百金为中人十家之产。则钱贵于今可知。而随时加赋。则吏缘为奸。臣又欲斟酌汉制。取百二十文。如上所陈。而一定之后。毋得随时增减。以绝吏奸。其义则以供国役而制法者也。盖古所谓力政也。身庸也。其制兵额之法。则林勋之说。臣有取焉。每十六夫为一井。提封百里。为三千四百井。每井赋兵二名马一匹。率为兵六千八百人。马三千四百匹。岁取五之一。以为上番之额。以给征役。而无事则分四番。以为官卫以给宿卫。是民凡三十五年而役使一遍。其支给之需。则上番者岁食米。万九千馀斛。钱三千六百馀缗。无事则减四之三。皆以一同之租税。供之而足。此勋之说也。今若依此论。而制兵宿卫之兵。可无事乎。募养而州郡。亦有兵也。然臣特举其大纲耳。至其制度节目之详。有非更仆之所能数者。 朝廷欲行之。则诸家之论具在。所谓举而措之者也。臣按柳馨远之说曰。若以地为本。正其经界。随人科受。以是均租税出兵役。则虽非井田之旧。实得井田之意。可百世无弊也。若以人为本。搜丁定役而后。计口分授。则增减无常。经界不定。虽有暂时之效。未免还废。隋唐均田之制。是也。二者。名虽相近。其是非得失之归。相去天壤。体国行政者。所当深思也。五代史论赞。周世宗尝夜读书。见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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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均田图。慨然叹曰。此治国之本。王政之始。乃诏颁其图法。使吏民习知之。期以一岁。大均天下之田。其规为志意宏大如此。汉朝师丹辅政建言。古之圣王。莫不设井田。然后治乃可平。今屡世承平。豪富吏民。赀数钜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帝下其议。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皆以丹言为当。遂具条奏。期以三年尽行。时田宅奴婢价为减贱。贵戚近习皆不便也。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古今以为恨。臣以数说考之。均田之可行如彼。而均田之难行又如此。均田既不可行。则终无制兵之道乎。然臣以为兵制之不行。以均田之说持之也。夫田则已均。何事乎又均之也。税法一定而贵贱均徵。可不谓已均乎。臣按三代井田之制。有授田之说。而无还田之说。又何也。譬之草木。数易其地而望其活难矣。故公羊氏三年换土易居之说。臣又未敢信也。圣王之政。恐不当若是之烦猥也。马氏以为书生之论。不亦宜乎。臣意但以田制兵。如班志所载之法。则使一丘之田。出戎马一匹。牛三头。一甸之田。出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如此而已。若用林勋之说。则八顷之田。出二兵一马。如此而已。国家但以田数知兵数。以兵数计饷数。使治兵之臣治兵。治赋之臣治赋。如此而已。而百里之邑。有兵六千八百人。马三千八百匹。以之戢内乱而御外侮。在乎人主之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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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将帅之能耳。史称项梁之在吴中也。阴以兵法部勒宾客。以是知其能。臣谓三代圣王之能。亦阴以兵法部勒其民也。是以治国治民之法。内职外官之设。求其制置之故。皆兵制也。周官之制。臣既屡陈之矣。齐威公之霸。管仲亦用此法。盖非此法。则所谓如彼之功烈。亦无由成就。而况三代之治乎。臣请言管仲之制。昔管仲制齐参国起案。以为三官。臣立三宰。工立三族。市立三乡。泽立三虞。山立三衡。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焉。五人为伍。轨长帅之。十轨为里。故二百人为卒。连长帅之。十连为乡。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师帅之。凡三军教士三万人。车八百乘。盖如乡之法五鄙。制鄙三十家为邑。邑有司。十邑为卒。卒有卒帅。十卒为乡。乡有乡帅。三乡为县。县有县帅。十县为属。属有大夫。五属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属焉。立五正。各使听一属焉。是故正之政听属牧。政听县下。政听乡。乡自邑积至于五属。为四十五万家。率九家出一兵。得甲十万。九十家出一车。得车五千乘。可为三军者四。盖如遂之法。每一役。率车用六之一。士用十之三。大略依周。变从轻便。臣按三代之兵。得其制者。管仲也。管仲之兵。得其制者。武侯也。故管以九合。葛以六出。管葛之兵。得其制者。林勋也。故林勋之说。臣有取焉。臣愚死罪。今 国家三百六十州郡之设。是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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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法而制者欤。小大不均。兵民不定。散乱无统。遇敌辄溃。苟求其故。岂不由于制兵不以民。而制国不以兵欤。臣愚死罪。臣愿 朝廷欲致三代之治。霸国之烈者。必三国起案。以制三军也。何以言之。今国家元帐之田。为一百五十万馀结。臣欲每八结。出一兵一马。则万结为兵马之数。各为一千二百五十。以制一治。得治五十。则结五十万。得兵马之数。六万二千五百。以制一军。置使一。以领之。又置亚使二。各领二十五治。节制三万一千二百五十兵马。每五治。置一镇管。以为五营。每一营。节制一万二千五百兵马。如是则一百五十万结。得治百五十。以五十治制一军。则为军者三。置使三,亚使六,镇营十五。合兵马之数。十有八万七千五百。清兴以二万兵。取天下。兵岂在多乎哉。然后置三军营于内。各置一将。分主团操。而以兵曹长官提调之。以给宿卫。以维中外。则可以居重驭轻。而州郡亦皆有兵也。臣按周制。诸侯三军。而 国初亦置三军府。则又不失为 祖宗之旧典也。狂僭之论。至于此。臣愚死罪。臣见 国家给保养兵之弊。至使八路无一兵。谓宜一变其制。使一国之民。悉为兵。然后可以制治而弭乱。故辄敢以意拟之如此。然狂僭之论。至于此。臣愚死罪。昔贾生劝天子以改正朔易服色。是绛灌之所不敢言。而贾生言之可乎。可谓狂矣。然以贾生之识。岂不自知其狂而犹言之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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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恃文帝之圣也。言可用则采之。言不可用则置之而已。则何事之不可言乎。此文帝之所以圣。而贾生之所以能言也。狂僭之言。至于此。臣愚死罪。闻天下之道一而已。故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于是。天下之士。求其一而未得也。臣以为天下之道。莫不是二。昼夜寒暑。强柔虚实。是也。是所谓两端也。执两端而通于一。是之谓一贯也。昼夜寒暑强柔虚实。特特相对。各致其德曰两。昼变为夜。寒变为暑。强者化柔。虚者化实。倏忽相易。莫察其形曰一。圣人操其一。而运其两。命之曰道。臣愿 殿下。但致其德。而勿忧物之不变也。狂僭之言。至于此。臣愚死罪。臣谓治兵。即所以治国也。治兵无法。即治国无法也。故治国之政。莫大乎制兵。治兵之法。莫急于制饷。今 国家不治兵而兵饷隐矣。今以兵饷令民。民且不应。而况不以兵饷乎。臣愚过虑。 朝廷或未悉行三代以田出兵之制。而遽以唐令令民。则民之不从决矣。故臣不揆愚妄。敢进瞽说如此。此又臣之狂也。臣以为诚行以田出兵之制。贵贱均赋之法。则田敛自正。军弊自袪矣。而 国家经用。岂至仰于还耗乎。今使民生倒悬。国计哀痛者。皆由 国家之用。专仰于还耗之所致也。臣见窭家小人。或以钱货邀利。一朝暴富。赀至千万。以为天下之利。莫厚于此。求殖不已。实未置田。一值凶荒。负者尽逃。萧然空屋。有朝夕之忧。然后始知孔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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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灾也。今 国家之事。何以异此。夫田民者。财赋之原。而兵饷之所出也。舍此不务。而但治籴政。籴利甚厚。故能使二百年来。中外经费。大小廪用。一切倚办于此。当是之时。岂不以为 国家之政。无大于此乎。由是。量田可不必亟举也。由是。版籍可不必精修也。而那知其间蠹窃花消。 国库先枵。剥肤捶髓。民力随竭。以致于今经用之方无处著手。而不悟籴耗之作俑则惑矣。故臣以为取耗以补国用之法。 朝家亟罢之而后。上下巨细。始可专治田民。而练兵备饷之事办矣。虽然。臣惟井田之兵。自我东方有国以来。盖未尝行此法也。今猝告之。其有不骇者乎。臣愿 殿下。深念君道之所以兴。兵政之所以作。一如首出圣人。开谕鸿濛之民。曲尽其理。肯出财赋。以办禁暴止乱之大事也。夫非禁暴止乱之故。而劝民出财。民必不从也。然人情未睹切身之害。则虽谕之以禁暴止乱之故。将强者以为诱。弱者以为劫。而又不从也。故臣愿 殿下。必先清用财之路。减膳节服。尽汰繁冗。使知 殿下无一毫自私之心。而显其公理。则民必从之。夫然后举一国之土地人民。正色端委。与臣下料理之曰。予于前日。未知有禁暴止乱之事者。盖今日而始临朝也。汝等亦未知有禁暴止乱之事者。故敢侮 朝廷如此。汝等自今日从予令。则是予臣。不从予令。则非予臣。臣知八域之民。感激流涕。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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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殷之高宗。楚之庄王。齐之威王。要革承平之弊。皆用此法。英雄之主。所见略同故也。臣愚死罪。然臣犹虑此法之未易行也。盖我国之人。有涂其耳目。痼其神思之一疾。是疾不去。则虽知是法之良。亦未易行也。昔者武王下车。进三老而问焉曰。国有妖乎。二人各奏三妖。武王以为然。今我国中。见有二妖。使军制不行。而剥民过当。臣请言其状。古者士举于乡。必以贤能。爵之于朝。必考其绩。车服庸之。以章有德而后。谓之贵者。故当时之士升诸司徒。然后不征于乡。升诸司马。然后不征于国。是真所谓贤者能者贵者。今则不然。未升于学。而皆是贤能。不爵于朝。而无非贵者。自有门地之族。至于乡民。一名幼学。 国不敢征。古者无其实而有其名。最能惑人。故命之曰妖。是臣所谓人妖也。古者。玉出于禺氏。金起于汝汉。珠产于赤墅。东西南北。去周万里。水绝壤断。舟车不通。其得之若斯之难也。故托用于其重。命为三币。以易衣食而救饥民。是真所谓宝也。今也不然。铅铁为钱。其村甚恶而亦谓之宝。岁铸千万。以攫民产。贱流网利。国赋不入。是臣所谓物妖也。人妖满一国。而国无车甲之赋。物妖据要路。而民竭瓶罂之储。臣谓二妖不除。则国之为国。未可知也。然而 朝廷贵人。有识之士畏妖为祟。忍见民刘国敝而不救也。臣实痛之。臣请陈胜妖之方。昔者仲尼晓鲁曰。以鲁之众。加齐之半。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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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矣。夫鲁之不能胜齐也审矣。而料其胜者。得齐之情也。今也举国小民之情。谁不愿行户徭者。谁不愿行口钱者。谁不愿行均田者。其不愿者。特巨姓大族及乡里豪猾之民耳。然今之时。巨姓大族豪民之势。不足以胜小民之众。又今小民不胜穷苦。一肆其毒。而众豪巨族不能敌。此其机可乘也。机者。骇疾之喻。得失立判。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此其机可畏也。 殿下办此。则亦我 殿下第一成就之大方略也。然则 殿下须有一番大规制大方略。立经陈纪。焕然改观而后。始能办此禁暴止乱之大事功也。然 殿下必欲行此者。则争之者必多。而臣知争之之言。则不过曰政由旧三字而已。臣请以所闻于师者。因其言而一辨之。窃惟我 朝军田之政。非惟力量之不逮于三代也。亦其制度之未密于中国。岂徒时政之弊。至不胜言。而即于制作之初。原有可议。臣愚死罪。臣闻齐一变则至于鲁。鲁一变则至于道。夫以太公,伯禽之邦。仲尼犹望其变之也。为政岂不难乎。然一则因俗而制法。一则变俗而为治。此二邦之优劣也。臣请举 本朝制度之源流与东方风俗之始末。以略陈之。以见齐鲁之政。所以当变也。自夫箕圣东来。天开左海。八条之教。肇辟鸿濛。而洪范九畴。何以不传。三国之际。卤莽极矣。高丽太祖始大一统。田赋军旅。悉仿唐制。寓兵于农。亦合周官。文教始通。学士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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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非树立宏达。声明之国哉。然科授之法。势不能久。唐弊于先。丽坏于后。田制既乱。军不独立。府兵变为长征六卫变为别抄。其势然矣。兼并之害。与国终始。兵柄下移。内乱频作。臣尝考其本末。而太息乎制作之未易也。夫异邦远土避难之人。杳然来斯。而辄屈一国之君主。率众而听教。此其志岂易及哉。惜其不遇过量。大儒膺时出来。指示三代以来经邦之大猷。而沿海穷边。秀才之人所见。不过时王之制。而不甚知其里许。又急于矫众而从己也。故崇尚士人。抑贱杂技工商之类。至于锢其子孙。岂不过哉。立贤无方之义。甚不当若是也。因是以启门阀用人之弊。而俗以浮靡华采而无实。夫制度之失。若止于一时。而风俗之渝。乃传于无穷。四民之业不分而国贫。两班之势独尊而民散。即此二事。流为 圣代难救之弊。岂不痛哉。恭惟我 朝有国于坏乱之馀。而致治于文明之会。 太祖以神武而愈宽大。 世宗以仁圣而加邃密。在 国初而制度定。未百年而礼乐兴。此诚东方始有圣作物睹之世也。 圣神相继。重光屡熙。儒术不岐。古道复行。以囿民于五百年纯粹之域。可谓尽善而尽美者矣。但恨开 国之初。当事宰相。未能尽鉴前代之失。自成一王之制。而又依仿唐制。因循丽弊者多矣。是以网目尚疏。规方多略。或行之未久。而即废。或变到极处而始变。臣请略举其大者。夫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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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调。名虽美而未得其详。贡法卫制。义虽古而莫会其要。以奴婢之残酷。而以为士夫之利。盖积世而才罢。以良役之毒痡。而以为军国之需。迄至今而未变。免税折受。赐牌立案之规。首坏田制。鱼箭盐盆。铁冶工匠之属。不定税额。以此科制而取士。安望得人。以此官方而考绩。何能尽职。流来之弊。已自如此。到今痼瘼。安所底止。以为 祖宗法度。不可变也。则五卫之制。何以罢于乱后。而大同之法。何以行于 中叶也。列邑为政。无非剥割之事。而犹曰率由旧章可欤。万夫失所。谁无推纳之恨。而以为 祖宗之意乎。况今 朝廷设官。冗员太多。将相所都枢密之地。臣虽不敢斥言。而二三军门。第一阁职。自昔以来。言者已多。丽朝都评议司宰枢之臣。至为七八十员。史氏讥其六部虚设。百事无统。徒尚浮华。文任太夥。比今朝仪。毋或相近欤。防镇之设。徒乱兵制。而实无所事。戍堡屯牧。磊落相望而民不堪命。此犹假名边备。其职若不可阙者。而其来已久之弊也。至于宫额之有补无阙。额外之额。其数不下三四百名。其为冗糜廪料。亦当不赀。岂谓无此属则使令不足于前欤。各司员役之添设。加出员外之员。其数又为三四千人。其所滥费 国储。何可尽量。而其弊乃不止此。外邑小吏领纳米布人情之费。辄等元数。吏犯巨逋。民苦再徵。利归于此属。而害归于民。怨归于国。此岂皆不可无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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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乎。收涓滴而注尾闾。虽竭一国之力。何以奉之。传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解之者曰。君子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今 殿下既亡己之财。而又伤民之力。欲望国泰而民安。安可得欤。子苟不欲。虽赏之不窃。康子虽未善。岂至导民为盗哉。但其不欲人为盗之心。未能峻截。使人畏之。若烈火之不可蹈。故人多纵弛而至此。责有所归。未可辞也。夫以一陪臣而圣人之厚望如此。况人主之政一心而为万化之原。率天下而从之者欤。臣愚死罪。今国家取用还耗之数。不过一百十五六万耳。今若尽汰宫额员役之添加者。其数庶足相当。如其不足。又取防镇革之。而外邑军制。以镇管归重。复五卫之法。取其廪而补之。则宁有不足之理乎。推而上之。虽罢军门阁职。可也。何则。量入为出之法。应如是故也。况庶官之设。本为养民。君子岂以养人者害人乎。然臣又思之。方其汰名散送之际。其以国储为窟穴。寄命于诛求者。一朝绝望。其叫号宛转愁怨之象。有所不忍。岂止如见堂下觳觫之牛者乎。然此所谓小不忍也。少俟之。皆有衣食之线路。况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者邪。然臣知此事终不可为。此事犹不可为。国家事宁有可为者邪。臣以此知 殿下虽吴起,商鞅之言。不能用也。欲杜私门。捐不急之官。比诸此事。何如邪。然私门不杜。不急之官不捐。亦无可为之事。是以欲有为者。吴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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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可不用也。况夷吾得君。制其国为二十一乡。士乡十五。工商之乡六。通国之数而递征之。然后可以养士成军。其变周之制。举措一新。比于二子。又何如也。臣以此知 殿下虽管仲之言。不能用也。然士工商之乡不分。不通国而征之。亦无可为之事。是以欲有为者。仲父之言。不可不用也。臣愚死罪。臣姿卤学驳。少好管商之书。而晚有激于孤愤,五蠹,说难之说者。故辄敢造论如此。甚非必称尧舜之义。然我 殿下以实心实政。询于草野。而小臣不以质对可乎。臣不揆愚妄。以为一语无效。请伏斧锧者。此又臣等草莽之踪。平生第一大议论也。臣愚死罪。臣窃谓 国初至今。议论虽多。当以 英陵朝改定贡案。 宣祖朝刱行大同。 英宗朝设均役厅。为 国朝三大议论。是皆关于生民休戚。 国家盛衰之运。大政实事。而无涉于空谭义理之论也。然其事必皆需久而成。辄有发者。于百年之先。而后必推明以成之。盖由事不需久。则议论不明而事理不鬯。且物不久则不壮也。今臣所陈租庸调者。 英陵盛际。欲行之法。而国朝每有救弊之论。则辄一举而拟之。盖又议论之最需久者也。然臣之所论。又与曩时之论有不同者。诸名臣之意。以理财为要。臣则专以兵政为主。其欲理财者。比之药则蔘,朮也。而臣欲举兵政者。施于病针,砭也。何以言之。臣观历代治平之馀。其政则必滞壅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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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相知也。譬于證痿痹也。故必用清通之剂以救之。过于清通。则必为泻泄。其政则官箴变为偏党之时也。故又用保和之剂以济之。久则党论消而是非无辨。士大夫走势嗜利之时也。其證则复为滞壅。不用清通之剂则不救也。其弊皆由不知君臣之道由兵而立也。诚知寇之在门也。其有敢解衣酣寝。而不察户外之动静者乎。故臣以为当今之时。用药必驶而后。其疾有瘳也。然则 殿下必用控名责实。询事考言之法。然后其政可举也。故今之大小臣僚。其有不任治赋治兵之职者。皆以师律节制之。使能者在位。不肖者亟去之。然后国纲可立。民变可弭也。虽然。冰雹雷霆。岂天道之所常行者。其时则适然尔。 殿下若问天道之常。则春生而秋杀。以造万物者。能运而已。若问君道之常。则裕于用民。严于官人。而随时通变。不滞一机。以崇禁暴止乱之权而已。
【篇终】○另陈己见
臣拜手稽首。臣因节制之说而有激于里者。愿进而毕其说。夫节制者。人主之所以动天地也。故经曰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其曰人者。人主之谓也。其曰杀机者。人主之节制也。子为政。焉用杀。不嗜杀人者王。而今言杀者。何也。势不可以不杀也。必杀者。人主之怒也。杀而止杀者。人主之德也。所以制杀以止杀之具者。人主之节制也。然则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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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有必杀之心哉。其势不可以不杀也。世有不畏人主之节制。而敢擅杀人者。则报之以杀。而擅杀者息。不可已也。故天道之杀物。王法之杀人。止杀之道也。故世有敢擅杀者。而王法不能致之于杀。则人主之耻也。世有敢擅合众而大杀人者。王法不能致之于大杀。则人主之大耻也。故武王耻之。一怒而安天下者。能致大杀之谓也。血流漂杵。未必真有是事。而史以是赞武王者。武王兵势之大。苟有御者。足以致之于是也。以此而观。兵势不大。则不足以致大杀而止大杀也。人主之怒。不足以致大杀而止大杀也。则大乱不可止也。此所以兵势之不可不大。而大兵之不可不也制也。今欲制大兵者。岂别养数万精兵之所能致者乎。必合天下之众以为兵。然后始可谓之大兵也。夫合天下之众以为兵。而天下之众愿为兵者。圣人之大义有以致之也。然则非圣人之大义。亦不能合天下之众以为兵也审矣。圣人之大义者。即臣所陈禁暴止乱之说也。合天下之众以为兵者。即臣所陈以田出兵之说也。是之谓王者之兵。而非偏将之兵也。偏将之兵。以勇斗以诈斗。而王者之兵。以众斗以义斗。而勇诈非所尚也。故舞干羽于两阶而有苗格者。以众以义。示天下以不可胜之形而敌国服。非徒习礼乐之谓也。然则此兵一制而天下其有不服者乎。天下大服。则非曩日之天地也。故经曰天地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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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赞其德之辞也。然则人主之德何修而致此乎。人主能发杀机之所致也。机者。人主之心也。杀机者。人主之怒也。人主能发一怒安天下之心。则天地可以翻覆。此其机也甚矣。人主之不可不怒也。其机如此。故制法以极其机之所至。而天下大服。是所谓人主之节制也。今政法俱弊。南服之民。干分犯纪。至于合众以擅杀人。而 朝廷无以止其杀者。由州郡之无兵也。州郡之无兵者。由 国家节制之失也。 国家所以失节制之故。则由知养兵之难而不知治兵之易也。曷谓治兵之易也。夫神圣之人。固不世出。而中人之材。粗有见闻。五人之动静。皆可以周察也。五人之进止。皆可以管束也。而况在上之人。与之生杀之柄以御之乎。夫临阵对垒。既鼓之而欲退者。伍长得以斩其伍。非与之以生杀之柄乎。二十五人之长。节制五伍之长。而二十五人。皆听其节制。百人之长。节制此二十五人之长四人。而百人者皆听其节制。五百人之长。节制此百人之长五人。而百人者听其节制。二千五百人之长。节制此五百人之长五人。而二千五百人。莫不受其节制。万人之长。节制此二千五百人之长四人。而万人受其节制。此井田之兵制也。然则人主之节制。只节制此万人之长数人而已。苟行此节制也。则以 殿下之神圣睿知。拔乎其萃。凤凰之于飞鸟。麒麟之于走兽。泰山之于倍塿。未足喻其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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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也。今以 殿下拔萃之知。数人之进止。岂不可以周察也。数人之动静。岂不可以管束也。况御之以在手之太阿乎。 殿下之节制。行于此万人之长数人。而亿兆受命。三百六十州郡之兵。一号可调。皆宿卫之节制也。然则人主之所治者节制而已。虽然。以生杀之柄。辄与五人之长者。是所谓国之利器也。任之非其人。用之失其理。则五人之长。得以擅制而妄杀人。况万人之长乎。是所谓不可示人者也。民可使由之者。必使巨细由于人主之节制而不能脱也。不可使知之者。不可使其臣徒知生杀之器可利也。此所谓司杀者杀。而人主之大柄。不可以假人者也。可不慎欤。虽然。人臣受人主特达之知。而身任天下之事者。人主不假以生杀之柄。则亦不能以有为。孙武之斩宠姬。穰苴之诛庄贾。此其节制之所以行也。故政失其理。则万人之长。且不可以假柄。而政得其理。则五人之长。无不与以生杀之柄。然后得以节制其伍。夫五人之长。且可与以生杀之柄。则任万人之长。以国家之大事。而不假以生杀之柄可乎。然既不可假。而又不可以不假。则不周察之管束之。而遽假之可乎。故虽以万人之长。必受人主之周察管束以后假之以柄。况其下者乎。况五人之长乎。五人之长。且可周察管束而后假之以柄。而况万人之长乎。故传曰若有一个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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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而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此即人主周察万人之长之一法也。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而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此又人主周察万人之长之一法也。惟仁人放流之。迸诸四裔。不与同中国。此又人主管束万人之长之一法也。夫以万人之长。受人主之周察管束。如此其至矣。况其下者乎。况五人之长乎。惟其如是。故人主之周察管束。止于此万人之长数人。而天下之名为人者。皆可得以周察也。天下之名为人者。皆可得以管束也。是之谓人之主也。是之谓人主之节制也。故节制行而上下相附合为一体。如身使臂臂使指。而手足之捍头目也。虽谓之一人可也。孔子曰。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人主能行节制之谓也。以此观之。治兵岂不易欤。故臣妄意 朝廷。只用以田出兵之一法。而谨治其节制。使小大之体相维。上下之情相通乎。则可使四都八路三百六十州郡皆有兵。一州一郡之一里皆有兵。山无盗贼。道不拾遗之俗可致。而给保以养京兵之法可革也。何则。举国之人。皆军人也。举国之田。皆军田也。则何事乎募人以充伍。给保以养兵。示民以小也。丽朝之君。以三十六所御分田为私田。而其臣以养家僮为私兵。何其小也。今小民之苦给保久矣。若给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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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一变。而夫兵之法一成。则田不待官量而民自量之。丁不待官查而民自查之。兵不待募。饷不待籴。而民自募自籴之不暇矣。图帐籍之法。不待官修。而民自修之矣。民堡之制自立而兵精。社仓之法自设而饷足。平粜之权自归于上。而兼并之弊袪。暴乱之患熸矣。何以知其然也。其势不得不然也。天之所以万物咸遂者。附于地也。君之所以庶政皆理者。附于民也。君民相附而谁敢为祟于其中间者乎。故身中之痒。不待警而自觉。眼中之屑。不待察而自知者。一体故也。臣谓以田出兵。而行之以人主之节制者。是乃君民相附为一体之道也。臣愚死罪。昔者子路率尔而对。仲尼哂之者。为其不让也。今臣以荒谬之论。冒渎 崇严。死有馀罪。岂足以当 圣主之一哂乎。然臣闻之。圣王闻竹则思廉直之臣。闻革则思将帅之臣。闻石则思死封疆之臣。 殿下或以臣言。为物声而思其类之臣。则恐不为无助。然臣又安敢望也。特以臣目击时弊。上下相玩。其弊至于国不知民。民不知国。上下之情。互不相知。臣见历代如此之时。靡或不乱。而或至于大乱。臣甚忧之。臣且见之。其以长衫广袖游于国中者。皆非 朝家周察之臣。又非 朝家管束之臣。而况穷山绝海之陬。道路之上。睢睢盱盱。往来不绝。是何人哉。今以承平之势。悍然不畏。倡众作扰。而脱一有警。则其肯低首下臂。以听 朝家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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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欤。臣窃以为是乃百世之患。而非止一时之弊者。故感愤而有是言。非臣之质也。臣愚死罪。若夫陈善美之论。喣和平之福。致君民于万世太平。是乃卿士大夫之事。公孤之职。非草野之臣所能言也。臣拜手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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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欢居士拟策跋
昔年。有一客自称风句病头陁。游行域中。闻有名山胜境辄造焉。必穷高极险而后止。始余遇于白头之旒。班荆而谈。色似甚喜。后又遇于蓬莱之灵源洞。共处山中既久。习睹其为人。无一技能。又泊然无所营。时尝好瞌睡。对客不醒。客往往不能辞而去。能饮酒至斗。然非劝酬。不自谋也。喜讽咏。间值寒宵景佳。往往吟诵达曙。然不知所记者何书。或自有著述否。皆非近人所习也。未尝以巾衍自随。又不蓄笔砚。故人莫窥其所造。所止辄以肱支首而卧。若就睡状。起辄微讽。若有所会。然不以告人。叩亦不应。或疑其有道。与之谭。及玄理。辄大笑。以手曳空而已。有僧窃记所讽二小诗以告余。诗曰。几度欲为僧。见僧心复慢。忽瞻常白峰。稽首大罗汉。欲捉九条龙。行穷八潭趾。此物已神变。化作蓬莱水。余遽惊喜。知其为所作无疑。与余虽久处。然无所辨难。但余每与小徒说。辄旁听。以手叩膺曰快哉。已而。又曰奇哉。余虽不能问。盖处余以相契也。一朝别去。不复知其所在。且二十腊矣。是秋余有黄梅之行。路经匡庐。忽又遇于三瀑之傍。方濯足晞发。遽辍洗。相持喜甚。指树间小茅茨曰。是余所住也。余遂造焉。松摛竹屋。萧洒有仙致。具黍饷余。见其子焉。余诧曰。头陁安得有此。笑曰。聊应缘尔。余为留一宿。与之谈往事讨本怀。扬扢古今。出入儒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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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不厌。非复昔日哑头陁也。因得所著拟策。骤阅一过。未及深究。然事理畅然。词采晔然。盖又世法中宏论也。余又哂曰。头陁竟为此念所累也。太息曰。有是哉。然久已谢遣之矣。于是。余喜前日之遇。以无言为奇矣。而今日之遇。又以言为奇。默如雷霆。言如墙壁。岂二法乎。出世经世。亦犹是耳。且其变军制均户赋之论。非但切中时务也。运机通变。非闻道者。则不能道矣。奇哉。头陁其真闻道者欤。虽然。昔者。维摩居士。为世示疾。头陁而为此乎。则头陁果病矣。夫沸星出日。长白老人蜕翁。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