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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斋先生文集卷之二
性斋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x 页
性斋先生文集卷之二
 经筵讲义(哲宗朝)
  
小学。凡子受父母之命章。
臣奏曰。事或不至于大害义理。则委曲宛转而从之可也。然若有害于义理者。而不白是非。直从而行。则是陷亲于不义也。故曰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庚戌二月十六日。弘文馆校理兼 经筵侍读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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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晋阮籍居丧无礼章。
臣奏曰程子有言曰魏晋一变而为旷荡浮虚之习。人纪不立。沦胥为夷。五胡乱华。盖谓阮籍之流致之耳。若使晋文听何曾之言。斥正其罪。而博选天下敦厚崇礼之君子。列于庶位。裨补风化。则天岂不祚晋。恭惟我 祖宗盛世。经典仪文。灿然备具。名分由是而正。教化由是而行。伏愿殿下近法 祖宗。远戒魏晋。以礼为国。益懋安上治民之道焉。(二十六日)
小学。当官处事章。
臣奏曰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循其本然之理。真实无妄者。君子也。不诚则人欲肆行。虚伪矫许。无所不至。内而欺心。外而欺人。甚者欺其君父。如是者小人也。大学曰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中庸曰惟天下至诚。为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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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性。诚者。圣人之极工也。故人君。以至诚率三公。三公以至诚率六卿。六卿以至诚率百官。百官以至诚率万民。则人各无自欺。而知天尽性。成己成物。天下皆化矣。然其工则敬是已。程子曰涵养。诚心之本也。又奏曰暴怒者。过中之怒也。子思曰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当怒而怒则和矣。至于喜乐亦然。苟或不当喜而喜。不当乐而乐。则亦非中节之和。况不当怒而过为暴怒者乎。是固当戒。而若夫当怒而不怒。则是虞舜不能服四罪。周武不能安天下。伏愿 殿下以至诚之道。待君子。以中节之怒。待小人。则中和位育之功。可以驯致矣。(三月二十一日)
诗皇皇者华篇。
臣奏曰。此诗遣使劳使之义。传注之间。无复馀蕴。申覆玩味。言外之旨。亦自可见。愚臣何敢赘陈。而第伏念古圣王保国之道。必以保民为本。每于保民之道。汲汲焉不自遑暇。然人君深居九重。去民绝远。有不得接于耳目。故管子曰堂下远于千里。门庭远于万里。步者十日。千里之情通矣。堂下有言。一月而不闻。步者百日。万里之情通矣。门庭有事。一年而不得知。盖指其所壅蔽也。况真在千万里以外之民哉。是以明君谊辟。知其然也。乃遣使臣。巡行郡国。陈上德而达下情。故周有掸人之官。诵王志道国政。以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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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使民和悦。两汉至于唐宋。亦皆有使。曰监察御史。曰部刺史。曰直指史。或岁遣之。或特遣之。或分遣之。或叠置之重设之。其人用谒者用博士。博士通经学古者也。用承相史。用太中大夫光禄大夫。太中光禄。秩高者也。至 皇明。每遣御史。一岁一易。又时遣大臣曰巡抚使。又有指挥按察等使。化之流塞。政之行废。俗之美恶。人之贤不肖。稼穑之艰难。暑寒之怨咨。鳏寡孤独废疾之穷无告者。无不博采而周访焉。其于清吏治除民害恤民隐也。若是其至矣。臣又按唐臣陆贽。以五𧗱八计三赋四科六德五要。说当时黜陟使。自古遣使巡按之条目。莫详于此。此在大学衍义补。可按而知也。臣又有愚见焉。三代用人。必先选而后试。故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官无瘝旷。虽以奉使一事言之。承君之命。忘己之劳。犹恐不及。使其在千万里之外者。如在冕旒之下黈纩之近。后世则吏道多端。为官者未必皆贤人。私意胜而公义沮。不能举职者踵相袭焉。虽遣御史。无益于治。而反有害。伏愿 殿下于择贤之方。更加勉励焉。(癸丑九月十七日讲。以副校理兼侍读入侍。)
诗常棣篇
臣奏曰常棣之作。周公之处变也。然用以为燕兄弟之乐歌者。盖一篇之中。八言兄弟。极道同气之至情。死生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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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往非相须之义也。故取以歌之。使人感发。此圣人之教也。夫教莫大于孝悌。故称尧舜之道则孝悌而已。文王之德则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君陈之命曰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先王之治。皆由孝悌而推之。故大学絜矩章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悌。此为修齐治平之本也。又奏曰唐开元初。赐五王宅。环于宫侧。而置楼于其南。名曰华萼相辉。取此诗首章之意也。又作长枕大被及五王帐。兄弟同寝处。史称玄宗友爱。后世帝王莫及矣。(十七日)
通鉴第八卷
臣奏曰帝王保国之道。在修德在得人。天险不足恃也。故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人和者。德之致也。人和则众心成城。天下无敌。不和则虽汤池千寻。金城万仞。非国之利也。今孙皓骄愎残暴。人心之离散久矣。一带横江。何足以固土崩之势哉。况孙歆,陆景辈。顾安有勇略智谋可能当杜预,王浚者乎。此兵志所谓将非其人。以其国予敌者也。(十月初二日。召对入侍。)
诗吉日篇
臣奏曰此虽但言蒐狩之礼。而为国之政令制度。皆举之矣。古者兵农为一。乘马出于井田。乘马者。一乘四马也。故首章曰四牡孔阜。他诗亦必以四骊四黄称之。夫天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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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封百万井。则出兵车万乘。诸侯十万井则出千乘。所以立武备也。每于农隙练阅。以示安不忘危之意。此佃猎所由行也。然则车乘者。佃猎所不可阙。而井赋又车乘之所本。是以吕氏以为车攻吉日。可以见王赋之复焉。周之再昌。实本于王赋之复古而已。后世则分为二涂。农无制产。兵皆游食。农之力作。反耗于养兵。此农困而兵亦无赖矣。至于我东。田赋名虽什一而益轻之耳。 祖宗成法。非不尽美。而法久生弊。今之横敛。或有过于五六倍者。或有预收来年之税者。故民不聊生。凶年则饿殍相望。虽值丰年。愁叹之声四起。诚可哀也。 上曰贾谊所谓恸哭流涕者此也。自予登极以来。屡值凶荒。生民失所而离散。其势固也。丰年何为其然也。臣对曰小民所纳。田赋之外。又有还谷也身布也杂役也。凶年则或有停退。而丰年则并惩新旧。故民力竭乏。不能办备。毕竟至离散矣。 上曰王赋自有常定。倍收预收何为也。臣对曰无状吏人。偷弄惟正之供。乾没居多。而莫重上纳不可阙。故敢为法外之事。以充逋欠而然也。 上曰如此民弊。儒臣亦知。而大臣不言何也。或不知而不言耶。亦似无不知之理矣。讲官曰大臣自下种种申饬矣。臣对曰向者大僚以都结事。奏达而董饬者。臣亦得见于朝纸。而在下者不能奉承。每以因循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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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事。以至于是也。此在 殿下得人而任法也。(十月初三日)
诗祈父,白驹二篇。
臣奏曰鸷鸟猛兽之所用以防身者爪牙。故禁卫之士。引以为喻矣。夫圻甸近地也。旅贲亲兵也。近而亲者。犹且转而之于忧恤之地。则况于其远者疏者乎。诗人虽不敢斥王。然责祈父者。乃所以责王也。咎由祈父。而怨归于王人。君之用人。可不慎哉。汉郑氏以为刺用祈父。不得其人则职废。臣谓非但司马之于军士。小大临民之官。莫不皆然。必贤者处之。然后黎民无失所之叹矣。是以继之以白驹。此则刺不能用贤。而又必其诚心好贤。如此之笃也。(十一日日讲)
通鉴晋纪
臣奏曰惟辟作福作威。而晋惠昏愚。倒授太阿。故齐王囧骄奢擅权。无所顾忌。人臣而擅权。乱亡之端也。况骄奢以益之乎。是以张翰料其必败。洁身远引而去。其亦异乎鄙夫之患得失者矣。苟使囧降志卑身。乃心王室。引用此等之人。夹辅共贞。则岂有异日之祸哉。 上曰囧杀赵王伦。而渠反如彼何也。臣对曰初非断断为国之忠。专出于猜疑忌克之心。故竟又见杀于颖等。颖等又如是。故竟取灭身。刘渊所谓骨肉相残者此。而晋祚所以不长也。 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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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之逐成都王。更立豫章王为皇太弟。必是炽弱而易制故耶。臣对曰似然矣。 上曰食饼中毒。谁为此也。臣对曰纲目云太傅越鸩之也。 上曰其意有在矣。臣对曰 圣教至当矣。此逆心也。(同日召对)
诗黄鸟,我行其野二篇。
臣奏曰今所讲二诗。大意略同矣。民不安生。散而之他国。是岂治世之事乎。婚姻云者。妇党婿党之称也。人情自不能不相爱之地。而犹不收恤。则此必由于我躬不阅矣。孟子曰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育妻子。凶年不免于死亡。夫如是则父母妻子之不能保。而奚暇于姻亲乎。民穷到此。其亦戚矣。伏愿 殿下于此等诗。留神省察。参之以当今之事曰吾东穷蔀之民。能无流离失所如此诗者乎。以时咨访于臣邻。饬谕于牧守。则自然有补于阜安之治矣。 上曰安不忘危。致治之道也。宣王称明主。而何至于是也。臣对曰此必末年事也。其或倦勤而然欤。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圣王之德。所以贵乎成始成终也。昔宋臣李沆日进四方水旱盗贼之奏。便是安不忘危也。(十二日日讲)
诗小弁篇
臣奏曰读关雎麟趾之诗。则便有欢忻和悦底意。看小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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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诗则便有叹息痛恨之心。此乃诗之教也。盖有文王大姒之德。则众妾化而诸子仁。有幽王褒女之惑。则正耦废而长嫡逐。于此焉知周之所以兴亡矣。非独此也。有国之兴亡。未有不由于闺壸。夏之兴以涂山。而其亡也以妹喜。殷之兴以有娀。而其亡也以妲己。此圣人所以修身齐家而后可以化天下者也。且褒姒虽有长舌。苟无虢石父之比周为谗。则亦何能独行其计乎。噫。里克与谋而晋有申生之祸。江充为乱而汉有戾太子之冤。杨素怀奸而隋有子勇之变。是以宰相得人则国家安。宰相非人则国家危。可不惧哉。夫谗人者。好其言甘其辞。似是而乱真。故虽自谓明智者。或不能分辨。堕其术中。若其昏谬之甚则天性之恩。骨肉之亲。犹此间之。况不为父子者乎。故宋儒真德秀于此诗中。特拈出君子信谗以下数句语。讥之曰幽王一听谗言。如受献酬之酌。得即饮之。不复徐究其实。此太子所以不能自明也。盖伤之也。臣谓变雅之诗。大抵是世之变也。以变而参之于正。推以反本。务尽关雎麟趾之化。而远佞人堲谗说。则万世永赖矣。 上曰不属于毛。何谓也。臣对曰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毛发。血气所生也。言己之血气。相连于父母之血气也。 上曰东莱吕氏所言唐德宗之将废太子而立舒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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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臣对曰德宗听李升之谗。欲废太子而立侄舒王。召李泌。对曰臣爱家族。故不敢不尽言。愿陛下从容究其端绪而思之。间一日。德宗召泌言曰朕父子。赖卿得全。此臣所谓宰相得则国家安者也。(二十二日日讲)
诗都人士篇
臣奏曰此遇乱思治而作也。是时风俗奢丽。习尚巧伪。士无常德。民不归壹。都邑尤甚。故诗人追述古昔圣时以嗟惜之。盖都邑者。政教所先。德化之本。上有文武之圣。下有周召之贤。则草偃桴捷之效。日新月盛。非但在位者。咸有君子之德。虽妇人女子。亦皆知礼法之为美。故服饰则不过狐裘也缁冠也。草之笠也石之瑱也。知发之曲而卷也。此所谓服与德相称也。至于容者德之表也。言者身之文也。威仪之则而可畏可象。德性之发而为经为法。则其为万民之所望。岂不宜哉。故箕畴五事。貌言为首。貌曰恭。恭作肃。言曰从。从作乂。肃乂之效。终致雨旸之以时。顾不重且大欤。是以孔门九容之训。程子四勿之箴。实是造道之功。复礼之本。此奚独人臣长民者之所观感哉。实为有国之所当鉴诫也。易曰出其言善。千里之外应之。书曰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十二月初三日日讲)
诗白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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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奏曰读诗之法。以意逆志。最是吃紧工夫也。即辞而论事则有胶固不通之时。如此章之作。乱世事也。且置勿论。就周南之诗。反对而观之甚好矣。夫有文王太姒之德之化。则关雎樛木之咏。不期作而自作矣。此圣王之所当知者也。又有一说焉。此虽嬖宠妾之事。推之于君臣之道。则亦有可以旁通者。盖菅茅之相须则明良之相得也。云露之下泽则君德之下究也。桑薪之美者而烘于无釜之灶则贤人之沉于卑位也。宫钟之响者而鼓于相闻之地则下情之可通也。鹤清鹙浊。而或饱于梁或饥于林。则养小人而弃君子也。石之卑而履亦卑则臣之恶而君之累也。如是看亦自有益矣。讲毕。 上谓大臣以下曰殿壁之书视之乎。诸臣仰瞻。乃 上所亲书龙字也。书法迥出寻常矣。 上命内侍取所书二张来。分赐大臣及讲官。又命取所馀一张来曰此则赐玉堂。臣起而拜受。更伏而禀曰 殿下于燕閒之时。以笔法为工乎。 上曰此是近日之书也。臣对曰笔力遒劲。一笔挥洒气象活泼浩浩。幸蒙 恩赐。荣宠极矣。感颂极矣。将以为传家之宝矣。第伏念程子之言曰作字时甚敬。非欲字好。即此是学。又曰书札于儒者事最近。一向好着。亦自丧志。作字而敬。不害为为学之要。而若好着则亦足为玩物丧志之归。不必以此致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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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见 国史。 宣祖大王笔法精妙。提督求之甚恳。 王辞以疾。盖不欲以小技示人也。无益之书。不若有益之学。近日之久停召对。臣未知何故也。 上曰非欲故停。神气不平而尔也。臣启曰夫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经纶之业。与章句有异。玩经观史。以明理为先。以爱民为先。数召大臣。频接儒士。又延访群臣。问以稼穑艰难。闾里愁怨。人材贤否。政令得失。古今治乱。则 圣德日新。王业日隆矣。此非臣之言。乃程朱之言也。惟我 列圣朝讲规备至。有朝昼夕三讲。又有召对夜对之无时晋接。讨论吁咈。不遑自暇。非为讲其文辞而止。实政教德化之所由施措也。 殿下虽有神气不平之时。使诸臣问难论辨。参酌取舍。则神气亦自清快矣。汉帝谓我自乐此不为疲。伏愿 殿下念哉懋哉。臣本以冗陋。学问卤莽。知识浅短。猥厕经幄之列。不敢不少塞一日之责。而至于终始启沃之任。有非如臣无似者所可堪承。请亟退之。博选贤士。置诸左右。以备顾问则民国幸甚矣。 上曰儒臣岂谓不能于学问乎。臣对曰臣少习功令之业。以科目进身。何敢有儒术哉。 上顾谓大臣曰儒臣之言。忠爱之言也。其言恳挚。予将召对矣。(初五日日讲)
书舜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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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奏曰帝王之德。莫圣于尧舜。故孔子序书。断自唐虞以下。尧舜。百王之祖宗也。尧典与舜典。言虽殊而道则一。尧有是德之光。舜又有是德之光。故曰重华。其曰浚哲文明温恭允塞者。总举德之全体也。乃命以位者。命之以职官之位也。慎徽以下。任之以职官之事也。职事而必先五典者。人道之本也。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老老恤孤。而修齐治平之道尽矣。继之以总百官亲四方而众功成矣。然后帝乃询其致治之事。考其为治之言。验其底绩于三载之久而始命摄位。盖询事考言。即知人用人之要也。人君深居九重。聪明有所未及。则百官之事。何可周知乎。所以曰都曰俞曰吁曰咈。政之得失。人之贤不肖。无所逃于旒纩之下。则尧之则哲者此道也。若乃玑衡齐政则帝尧钦昊历象之义也。天道协于上。人事应于下。其理无间。故圣人尤敬重之。伏愿 殿下体察而心得焉。则尧舜之圣也。(甲寅九月十四日昼讲。进定于朝。)
臣奏曰此虞舜摄位之初。示天下以履端正始之义也。故日觐岳牧。时巡四方。岁月日时则协而正之。律度量衡则审而同之。五礼五器则修而一之。使国无异政。人无异俗。咸囿于大一统之中。此莫非为治之大经法也。孟子所云一游一豫。为诸侯度。子思所云议礼制度考文。皆是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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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礼者。尊卑贵贱等级隆杀之秩然有序而不可乱者也。所谓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而有国之不可一日无者。故曰坏国丧家。必先去其礼。礼之所系甚大。此舜所以急先修治也。猗欤我 朝。圣圣相继。制作大备。 经国六典及五礼仪等书。实损益乎周礼仪礼之意。而尧舜三代之治。其在斯矣。挽近以来。礼之弊久矣。纪纲由此而解弛。名分由此而紊乱。品式由此而乖谬。侈滥之风盛。奢僭之习长。国何以为国。民何以为民哉。今我 殿下远法尧舜。近法 祖宗。亟修礼典以导率之。则大顺之治。可庶几也。(十五日)
臣奏曰圣人之治天下。必先德教。故尧之为君。大哉则天。而其所以平章协化之本则明峻德而已矣。舜法尧之心受尧之位。临尧之民。则率之以仁。使斯民日迁善远辜而不自知者。亦惟曰徽五典修五礼也。此孔子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者。而实百王之准则。万世之经法。大学之修齐治平。中庸之中和位育。岂有外乎是道乎。然而德教。兴平之粱肉。刑罚。治乱之药石。人未尽纯善而无恶。世未必长治而不乱。则为之刑以锄其强梗。亦不得已之政也。此所谓德威惟威而设为佐治之具。以禁制其为害于德教者耳。故有曰刑期于无刑。无刑则德教也。又有曰画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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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章服而民不犯。不犯则德教也。彼或迷于教而触于法。若赤子之入井。则哀矜而勿喜。此钦恤之谓也。然而元恶大憝杀伤攘窃奸宄之党。钦恤之中又有辟焉。此四凶所以显戮而天下咸服也。夫刑赏大柄也。有刑无赏则善不劝。有赏无刑则恶不惩。是以上章言车服以庸。盖善善先而恶恶后也。二者不可偏废。而矧玆世级渐降之际。必用上赏重典以激励之。然后庶免徒善徒法之叹。抑未敢知今日之刑赏。果有符于帝舜之世否乎。此在 殿下深察而断行之。伏惟念哉念哉。(十六日昼讲)
臣奏曰询于四岳以下。乃即真以后事也。舜德为圣人。固与天地同大。而天地犹不能独运。必待四时五行之佐。圣人亦不能独治。必须贤人之辅。盖天下之事为无穷。一己之聪明有限。况深居九重。门庭千里。则有难周知而博施。是以一初之政。以第一急务。询问于四岳。岳之对。史虽不言。君臣间都俞相孚之意。自在其中矣。遂洞开四方之门。显示一家之像。而收天下之俊彦。为吾才德。广天下之耳目。为吾视听。舜之为舜。好问好察。取诸人以为善而已也。故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百工技艺之人。亦各以其事谏。此时未有谏官。人皆可以谏之也。谏官之设。先儒以为李斯,赵高之徒。用其人为之以杜馀人之口。非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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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事也。惟我 列圣朝卓越千古。言路极广。荫官学生。并无所禁。逮至 肃英之世而然矣。近日则言责之官。无非是噤乌仗马。 圣上何由识外间之是非乎。此正明目达聪之时也。十有二牧者。十二州之诸侯也。如汉之郡守。唐之刺史。我东之监司是也。而必谓之牧者。养民为王政之本。而养本于食。食本于农。农本于时。时为大矣。故孟子亦以不违农时。告之人君。一或违时则欲天下无饥。不可得也。无故征伐则时违。妄兴土木则时违。侵扰离散则时违。王制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者以此也。夫既养之。又从而厚其有德之士。信其仁善之人。拒绝其匈恶之类。则虽蛮貊夷狄之如禽兽者。皆率循教化而心服之矣。彼犹如此。则五服之内王畿之近。而于变熙雍。更何足言哉。奋庸者。奋振起也。庸民功也。凡事不振起则颓惰委靡。玩愒因循。终至于莫可救药。矧玆民功之重务乎。舜承尧熙绩之馀。非必有不振不起之患。而惟以是敕励于命官之时。则后世人主。岂可忽哉。今我 殿下有大舜之姿。而尚有逊于大舜奋发之工何哉。夫奋发者勇也。子思子曰智仁勇。天下之达德也。虽仁且智。苟无勇断。则仁智亦无所施矣。惟 殿下于勇字上。益致力焉。佥。众也。谓在朝之众官也。众皆推荐则孟子所谓大夫国人皆曰贤者是也。百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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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舍禹其谁也。舜之明。非不知禹。禹之德。非不堪任。而君必咨而后命之。臣必让而后强之。其公正审慎之意。尤可见矣。今我 殿下亦于官人之际。亲临朝堂。下询诸臣。其有某让于某。某贤于某。则何患乎不得人哉。亦念哉念哉。上章既言食哉惟时。此又言播时百谷者。非但重民之大本而然也。彼是近民之官。故先命之。此则在内而职主者。故不能不总命之。而且养民与教民。不可无先后缓急之序。故命稷命契。相继而发。盖饥饿不能保其身。则不暇于礼义也。饱食逸居而无教则亦近于禽兽也。故管子云衣食足而知礼节。周礼大司徒以六德六行六艺教万民者。亦此义也。至于敬者。一心之主宰。万事之根本。圣人无往不敬。而事莫大于教化。故特言之。伏惟 殿下敬之哉敬之哉。(十七日昼讲)
书大禹谟
臣奏曰二帝之大经大法为典。四臣之嘉言善政为谟。而舜之德惟禹继之。故禹谟继二典之后而为三谟之首。此史臣所以形容得三圣人心法者也。文命。犹言德教也。德之著见曰文。教之诰饬曰命。与尧之明德。舜之敷教。前后一揆。而祇承之祇。亦从二典中钦恭来者也。克艰二字。最有深意。君能知为君之至艰而尽其至艰之道。臣能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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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不易而尽其不易之职。无敢忽忘。务自责励者。乃所谓克艰也。且克有刚克之义。伏愿 殿下先以刚克之道自勉焉。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乃是克艰之效。而允为致治之本。何也。君臣上下。夙夜祇惧。咨访善道。招延贤士。则刍荛之言。可以入告于后。草莱之彦。亦必愿入于朝。如是而国不宁民不安者。未之有也。然不稽众论。偏听偏信。则谗说乱而私臣进。嘉言未必不伏。贤人未必不遗矣。故昔我 仁宗盛世。命举遗逸曰贤人君子怀才抱道者。虽重于出处。而惟在人君求之诚不诚如何耳。得而果贤则擢置宰相。亦何难哉。如或拘于旧例。置贤人君子于不可求之地。古人所谓野无遗贤。其亦诬后世之言耶。此其非深得此章之旨者乎。无告云者。天民之至穷无依者也。如今之民。虽有疾痛冤郁。欲诉守令。守令昧昧。欲诉监司。监司藐藐。哀此煢独。死耳死耳。人所易虐而圣人能不虐。舜禹之德。至此而益见其大矣。 上曰舍己从人。真是难事。臣对曰 圣教至当矣。舍己从人。即是取诸人以为善也。尧舜所以为尧舜者以此也。然苟不稽于众。何以知善不善而取舍之乎。臣谓从人之本。在乎稽众。稽于当世之众。又不若并稽往古之众。欲稽往古之众。莫如历代之史矣。夫史者。国之治乱。政之得失。人之贤不肖。具载焉。实帝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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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辙也。先儒云诗书如药方。春秋如用药治病。春秋者。孔子因鲁史记以寓褒贬。其文则史。其义则经也。至于纲目之书。亦是春秋笔削之义也。正宜讨论讲究。而近日久停召对。臣窃为 殿下忧之。 上曰予知召对之为善。而书传乃治天下之经法。故期欲多读。读至三四更。故无暇于他矣。臣对曰 圣教及此。诚钦颂万万。而第伏念帝王经纶之学。有异于韦布章句之习。况万机之暇。聪明有所限焉。何可字字尽诵乎。书序曰二帝三王之治本于道。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则道与治。固可得以言矣。今 殿下勿以章句为费神之端。惟以得其心。为要领焉。就以今日所讲言之。如文命克艰嘉言遗贤稽众不虐等处。心得而躬行。则是亦禹舜而已矣。臣谓少分讲经之功。兼讲历代之史可矣。且夫经者。如布帛之有经。史者如布帛之有纬。经为体纬为用。无体则用无所本。无用则体无所施矣。故曰河图洛书。相为经纬。伊训说命。相为表里。然则经与史。亦可以相为体用矣。 殿下于经则专工而熟读。于史则以时讲之。如有困倦之时。使臣僚读之。仍令相与问难。而 殿下察听而可否之则亦大有益矣。臣于直次。敬读 国朝宝鉴及羹墙录。伏详我 列圣朝学问之勤。卓越前代。非但昼日三接而已。又有夜对或兼讲经史。或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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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数经。自成家法。敢以 成宗时一事言之。尝引儒臣入内殿。讲至夜分。诸臣请退。 王曰古人云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气质变化。自然而成。今日得闻所不闻。殊不为倦。此真我 殿下所当鉴法也。(二十七日昼讲)
臣奏曰谨按此篇。盖有纲领焉条目焉。而又其中有一篇之纲领条目。有一章之纲领条目。如克艰厥后。乃一篇之纲领。而其馀几章。为一篇之条目。儆戒无虞。乃一章之纲领。而其下几句。为一章之条目。此陈戒之大旨也。体验之至要也。读书之法。撮其旨要。则用力省而收效速。伏惟念哉。陈戒之时。先以嗟叹者。警之欲切而听之使审也。
曰此吁字。与尧典吁咈之吁有异矣。臣对曰然矣。 上曰比于字之义何如。臣对曰谟之尽善处赞美之。此于字之义也。未善处违拂之。此咈字之义也。至于戒其未善而务归尽善处则嗟叹之。此吁字之义也。仍奏曰以大舜之圣。岂或有万一之过失。而益犹戒之如此者。安不忘危之道也。后世人主可不监欤。法度者。治天下之经法制度也。舜受尧禅则舜之法度。即尧之法度也。安有失坠废弛之虑。而若是勉勉乎。此特商书监先宪周诗率旧章之义也。伏惟念哉。臣于任贤勿贰之义。窃有请焉。 殿下其体认否乎。 上答曰贤人则委任而无贰意也。臣对曰 圣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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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矣。然而朱子以小人间之之义。释贰字。盖君子与小人。每每相反。若使之混处则毕竟君子为小人所陷。国受其败矣。昔齐君问于其臣曰郭之亡何也。对曰郭君善善而亡。曰善善何故而亡。对曰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此所以亡也。齐臣之言。深得此章之旨者也。伏惟念哉。疑谋勿成者。凡于发政行法用人等事。必先询谋。然后可无后悔。故诗曰周爰咨询。周爰咨访。周爰咨度。周爰咨谋。洪范曰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圣人之处事决疑。若是之难慎矣。此章先言八条。末又曰无怠无荒者。总结上文之意。尤可祇惧之道也。伏惟念哉。帝王之德。莫大于善政。政莫善于养民。民不自养。必待六府之修治三事之和协。夫水火金木土五行也。地有五行。天有四时。木属春火属夏金属秋水属冬。而土无所寄。所谓四时之佐。五行之吏。宣其气者而岁功成也。正德。即父子兄弟夫妇之伦也。人道之大者也。此亦先富后教之义也。伏惟念哉。(二十八日昼讲)
臣奏曰禹之称皋陶之德。惟曰黎民怀之。帝之称皋陶之刑。亦惟曰民协于中。臣亦推是说而陈之。伏惟念哉。夫治民之道。养与教而已。夫养者。均田制产。使之有菽粟布帛。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育妻子也。教者。建学立师。使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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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也。二者不可偏废。然养而后教。然后民之从之也易。何也。饥寒切肌。死亡熏心。则欲其无为奸邪。难矣。奚暇治礼义哉。是以舜之命稷命契。有先后缓急之序。实万世之大经法也。若夫刑罚者。禁制其为害于养与教者而已。故虞之士。夏之大理。周之司寇之治。乃是攻劫之寇。杀人之贼。奸宄暴乱之丑。而其有不孝不悌不睦不姻不任不恤者则亦乡刑之所必纠也。此皆关系生民日用彝伦之大者。故为之堤防。驱而纳诸迁善向道之域。安生乐业之地尔。故曰辟以止辟。圣人之世。何尝有罔民之刑也哉。降及后世。井地废学校坏。民之为草芥为禽兽极矣。而所谓刑罚。只为掊克聚敛而设。淫为虐威以厉民耳。史记平准书曰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子长其有见矣。盖法令严则刑罚酷。刑罚酷则民惧死。民惧死则重身命而轻货贿。虽倾家破产。苟充酷吏之欲而图生则为之也。故酷吏是贪吏也。孔子曰苛政猛于虎。傅尧俞亦谓万虎狼散于民间。百姓何由生。今之吏无非虎而冠。然不凭公则无以逞私。于是租税则刑。征役则刑。粜籴则刑。徵布则刑。索钱则刑。无事不刑。无民不刑。无时不刑。及夫催科之际。三百六十之州囹圄充塞。桎梏旁午。其官则方斧方刀。其民则为鱼为肉。痛楚之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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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恻怆。愁怨之气。天地郁结。竟使之荡败散亡。则民减一半而刑增一倍矣。民愈减而刑愈增。势所必至。几何不民靡孑遗而刑无所施乎。噫。衣食足而教化洽。教化洽而刑罚措。圣王之治民也。(二十九日昼讲)
书益稷
臣奏曰慢游者。怠惰逸豫。其流必至于荒淫。傲虐者。骄肆拂戾。其害终归于残贼。此乃自暴自弃与自贤自圣者之为也。大舜之君而夫岂有万一之失德。大禹之臣而夫岂有万一之妄言。而其丁宁告戒。犹在于是。则舜之所以圣而益圣。禹之所以臣而尽臣。亶以是矣。后世人主其可忽哉。窃覸我 殿下临御以来。栗栗危惧。恒若临深而履薄。加以睿质天纵。圣学日就。决知其无此数者之过。果能终始惟一。则是亦巍巍乎其舜已矣。第伏念进德之道。克己之工。致治之方。不本诸学。则无以得其要矣。今 殿下于讲学一事。不无孟子所谓一曝十寒之忧。臣恐此为慢游之渐也。臣于向日敢进召对之规。后数日有召对之 命。此成汤之从谏弗咈也。臣等钦叹而相贺矣。又不过数次而止。旋作旋撤。伏未知 圣体不瑕有不安之节。有妨于讲读而然欤。 上曰果然矣。臣启曰今已勿药。日御法讲。诚万万庆幸。而此篇亦已垂毕。盖每一卷讲毕则温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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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禀停。规例则然矣。七日之久。更不与贤士大夫相接。则安得闻至言正论。发明其奥旨乎。臣谓亦必以时召对。问难质疑。参以诸议。然后心法治道。咸得其要也。今臣民之所爱戴者。莫不欲圣德之隆也。所期望者。莫不欲圣学之修也。故臣于公退之时。辄有宾友先问 经筵讲义。臣敢以德日进于光大。学日进于高明答之。此君陈所谓顺之于外者也。而问者便欢欣蹈舞。思见德化之盛。伏愿 殿下益加缉熙之工。克致位育之治。则八域黎庶之情。尤复何如哉。诚愿 殿下必以慢游二字。戒之戒之。(三十日昼讲)
所怀(宾对之日。玉堂所启日所怀。)
伏以臣姿性庸愚。学术荒莽。不足以任论思之责。不足以备顾问之列。何敢以见职自居。但区区愿忠之志。彝性有不能自已焉者。每登 经筵。不揆僭妄。思欲罄竭鲁钝。而天威咫尺。心惶身慄。言不出口。惟敢冒万死一陈狂𥌒之说。则天听甚高。无所可否。毋其辞不达意。又其语之浅者。无足有概于圣心而然欤。夫所贵乎讲讨者。都俞吁咈。酬酢如响。导之使尽言。然后上有询荛之盛。下尽献芹之诚。情志交孚。谟猷毕进。不然则何以开不讳之门。何以决壅蔽之路乎。孟子于战国时君。犹尚以尧舜之道陈之。孟子之意。真欲使是君为尧为舜而已矣。臣敢不以尧舜之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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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于我 殿下乎。 殿下有尧舜之姿。又有尧舜之位。又有尧舜之民。宜其措斯世于尧舜之域。而尧舜之泽。犹未洽于方内者何也。不行尧舜之政故也。欲行其政。莫若先求其心法。所谓心法。不过曰道心为主。人心听命也。宋儒之言人心如船。道心如柁。此非善喻乎。然求心之要。舍讲学亦何以哉。 殿下自御极之初。时敏之工。日新之业。不以寒暑少有间断。大小臣庶。欢欣蹈舞。咸以为吾国庶几。夫何近日以来。渐不如初。作撤无常。此而望道大德成。从欲以治。难矣。况今节届隆寒。法讲禀停。规例则然。其将一向停阁耶。谨稽 列圣朝经筵之法。自有程课。朝昼夕三讲之外。复有召对焉别讲焉。伏愿 殿下奋发猛省。克轸终始之念。频接臣邻。讨论经史。推之于教化政令。则德何以不若尧舜。治何以不及尧舜哉。(十一月十五日次对○大臣以下宾对)
书五子之歌
臣奏曰禹。大圣也。所承者尧舜之道统。所受者尧舜之心法。而其所以贻谟垂训者。断断以民惟邦本四字。为治天职保天位祈天命之第一先务。岂不以有国之莫急者安民而然欤。夫本者根也。民之于国。犹木之有根。国无民则蹶。木无根则颠。故善养木者。厚其㘽培。适其灌溉。禁其爬摇。远其斧斤。然后植根固而枝干盛。养民亦由是也。无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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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寒。㘽培之厚也。渐仁涵义。灌溉之适也。薄赋轻徭。爬摇之禁也。除残祛暴。斧斤之远也。如是而民不安国不宁者。未之有也。然其要则又有所谓纪纲者。纪纲正则天下安。纪纲乱则天下危。故下章以其乱纪纲。为致亡之由。盖张之谓纲。理之谓纪。网无纪纲则不可以为网。国无纪纲则不可以为国。是以朱夫子以正纪纲之道。告于其君曰。四海之广。兆民之众。总摄而整齐之。辨其贤否。以定天下之分。核其功罪。以公赏罚之施。使大小之臣。各举其职。又曰县总于州。州总于诸路。诸路总于台省。台省总于宰相。宰相兼总众职。以与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人主之心。公平正大。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又其馀屡数百言。无非至言。故先儒云自古论为治之纪纲。莫切于朱子。臣敢推衍朱子之意。而为今之计。则莫如先立纪纲。然纪纲不能自立。必待乎君上之奋发而振作之。诚愿 殿下建中极以正朝廷。壹道德以崇教化。来谏诤以广聪明。杜侥倖以镇奔竞。公荐选以登俊良。厉廉耻以遏货贿。务节俭以抑奢侈。拣牧守以久任使。严考课以明黜陟。慎赦宥以惩怙终。则纪纲不期立而自立。邦本不期固而自固。享有万亿年丕丕(丕衍字)基。 上曰货赂者。何谓也。臣对曰近来私情公行。便成风俗。凡事惟以请托为主。就以一二事言之。则不读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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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科者。不修行而求仕者。滔滔是也。 上曰予漠然不知有如此事矣。今因上番玉堂之言而始闻之矣。仍教曰为此者谁也。臣对曰古语云紸纩塞耳而听于无声。冕旒蔽目而视于无形。 殿下以四方之视听为视听则自知之矣。 上曰不读书而求科者。果有之乎。臣对曰虽以今秋监试言之。应赴乡试者。预聚于京师。旁穿蹊径。惟事躁竞。而试官亦被讥谤。其虚实真伪。有未敢知。而丑声则有之矣。(二十五日昼讲)
书胤征
臣奏曰古之圣君。未有不以好谏而益圣。尧嘉言罔伏。舜好察迩言。禹闻善言则拜。汤武谔谔而昌。唐臣陆贽言于德宗曰哲后兴王。求谏如不及。纳善如转圜。谅直者嘉之。讦犯者义之。愚浅者恕之。狂诞者容之。犹虑忠实之不闻也。置敢谏之鼓。植告善之旌。垂戒慎之鼗。立司过之士。犹惧其未也。又设官制。以言为常。史献书。瞽为诗。工诵箴。大夫规诲。士传语。庶人谤。犹恐其怠也。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而振警之。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盖不如是。不足以尽天下之情。达万事之理。惟 圣明念哉。(二十六日昼讲)
孝经(当宁元年甲子二月。以右副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入侍。)
臣奏曰读书要法。最先通晓字义。次则分明句读。徐徐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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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讽咏之际。审察下文则自无碍滞矣。至于释义则全系于语助辞。如之字则在句读之下者。结辞也。在句读之中间者。上下相接之辞也。于字则先释于字以下之文。后释于字以上之文之辞也。乎字在句读之中间者。与于字相似。在句读之末者疑辞也。亦断之之辞也。则字则则字以上有将然之义。则字以下有必然之义之辞也。(上冲年始学孝经。故先陈字义。冀其易晓也。)
臣奏曰子于父。以亲爱为主。亲爱者仁也。臣于君。以严敬为主。严敬者义也。仁义皆是天性。而必曰父子之道天性者。仁包四德也。且行仁自孝始。而移孝为忠则是为义也。
孟子不动心章(己巳五月。以同 经筵进参。)
上讲孟子不动心章。问气之塞于天地之间。何为其然也。臣传对曰人禀天地之正气以生。此气本至大至刚。故养之以直而不以私害正。则其气充满天地之间。此所谓天人一理者也。仍奏曰圣人之言。自有本末纲条。心者本也纲也。气者末也条也。故先儒皆以此章为不动心章。而今之俗士谓之浩然章。此不知本末纲条之所致也。学问之道。先审其本与纲。则其末其条。随而举之矣。盖心之所向曰志。志为之帅而气从而听命焉。则养心养气。相为终始。故孟子所以云持其志。无暴其气也。臣窃伏睹我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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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读之际。不无一二字音差错之处。恐是心有所动而气失其正也。伏愿 殿下正其心养其气。则非但 圣学之日就月将。实为修齐治平之本矣。
孟子存心章(庚午三月。以同 经筵进参。)
上讲孟子存心章。臣传释义讫。仍奏曰此章要旨。在于存心二字。心者一身之主宰。万化之根本。然自非圣人。操则存舍则亡。故孟子特言君子所以存心者此也。若其存心之道。则仁与礼。又为其要。仁者四德之元而爱其用也。礼者天人之仪文而敬其主也。易之乾卦言体仁足以长人。礼记首篇言毋不敬。曾子曰为人君止于仁。程子曰涵养须用敬。此莫非存心于仁礼之谓也。故君子造次颠沛。非仁不居也。视听言动。非礼勿行也。二帝三王之所以为二帝三王。存此心而已矣。臣于昨年夏。猥厕 前席。 殿下讲不动心章。今日又讲存心章。诚非偶然。然而昨夏至今几至一周。 圣学宜臻缉熙光明之域。而犹有未尽善处。窃恐 殿下存心之工。有所未尽而然欤。伏愿念哉懋哉。惟以二帝三王之精一心法。存诸 圣心。其于爱民敬天之道。无一毫未尽者焉。则此论语所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者也。
孟子万章篇(四月十二日。以同 经筵进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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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讲孟子万章篇首章。臣传读讫释义。因奏曰往于田。在侧陋时也。号泣于旻天。痛极而呼天泣诉也。怨如下文太甲自怨之怨。是自咎之辞也。慕者思亲之心。念念不忘也。盖舜虽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夔夔烝烝。惟恐不顺乎亲心。竭力服勤。恭尽子事父母之道。而终至瞽叟底豫。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所谓人伦明于上。教化行于下者也。 上曰此舜之所以为大孝也。又曰公明高曰非尔所知者何也。臣传对曰舜之心。惟孟子深知之。而有非凡人所可忖度。长息之问。有若致疑于号泣者然。故公明高之答如此。盖意在言外。亦不屑之教也。大臣对曰云云。臣传复奏曰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即此章之大义。然父慈子孝。乃人道之本然也。圣人之学。贵在推广。君者民之父母也。民者君之赤子也。殿下以止慈之仁爱民。则民亦以移孝之忠事君矣。伏愿念哉念哉。
孟子百里奚章
上讲百里奚章。臣传奏曰事君尽忠。人臣之义也。二人之谏不谏。不可但以智不智论也。当以其位之尊卑责之重轻而言也。窃意宫之奇则位尊责重而密迩。故不可含默。百里奚则位卑责轻而疏远。故不可妄言。其迹似异。而易地则同矣。是以宫之奇谏而不听则竟以其族行。不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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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智也。仍奏曰二帝三王之所以为二帝三王。以其来谏也。尧舍己从人。舜明四目达四聪。禹拜昌言。汤从谏弗咈。文王不谏亦入。盖圣人以天下之视听。为视听也。 上曰直言。常人所厌闻。而圣人则不然也。对曰伊尹告于王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盖言之逆者。忠直之臣也。逊者谄谀之人也。不以其道求之则何以辨之。虞公不明于此。至于失国而不悟。此不用谏之害也。伏愿 殿下广开言路。务尽容受之道焉。
孟子告子篇
上讲孟子告子篇湍水章。臣传读新受音释义。因奏曰天命之性。即理也。纯善无不善。气质之性。或有清浊粹驳之不齐。故可使为善。可使为不善。告子不识理与气之别。始有杞柳之喻则荀卿性恶之说也。又小变而为湍水之喻则扬雄善恶混之说也。此全无定见也 上曰人性本善。为物欲所蔽而为不善。告子异端。故其言如此。臣传对曰物欲所蔽。是气质之病也 圣工及此。钦仰万万矣。彼告子者。天赋之初。其性岂不与人同也。而惜乎既不能全其性。又不能悔悟于孟子之言。而竟归异端也。仍 启曰帝王之学。与俗儒记诵寻摘有异。识其体则可以达诸用矣。如衣之絜领而馀裔尽举。网之提纲而众目皆张。此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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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性善为纲领。 殿下益勉尽性之工。则是亦尧舜所以性之者也。
孟子公都子章
上讲孟季子问公都子章。臣启曰性中有仁义礼智四德。而分言则仁虽一事。而专言则仁包四德。故仁为四德之元。且仁为体而义为用。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孟子言仁。亦必以义配焉。仁义不可以贰之也。孟季子未达仁之为仁。故亦不知义之为义。有此疑也。(十五日)
孟子小弁小人之诗(闰十月初十日)
上御慈庆殿。讲孟子小弁小人之诗章。臣奏曰凯风之母子失爱而已。故不可激怒也。小弁之父子。伤恩之甚。故不可愈疏也。过之小大虽殊。其为人伦之变均也。故章末以舜之至孝言之。似有微意存焉。舜则烝烝乂不格奸。至于底豫而终身慕之。宜臼则(臼一作咎又名白奇)自以为无罪。至于废黜而终身怨之。故程子曰小弁之怨。与舜不同。盖幽王之虐。瞽叟之顽一也。而宜臼之怨。大舜之慕。煞有不同矣。 上曰犬戎之乱。太子在申则为不孝矣。臣对曰太子被黜而奔申。其立也。晋文侯郑武公迎之于申。则在申明矣。然幽王伐申则申侯应变之兵。非宜臼之所能沮遏也。幽王之遇变。在于骊山。则又非宜臼之与谋也。不然则必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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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弑逆之诛。孟子之言。岂如此乎。以此观之。孟子只论小弁之诗。而诗又在奔申之前。其又太子之傅所作而然欤。
孟子尽心章(十一月十六日)
上讲孟子尽心上篇。问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如此者真贤人也。今亦有之乎。臣传对曰古人以道自重。不轻以失身。惟大有为之世。可以得志而行道。则于是焉出而致君泽民。故尧舜之世。野无遗贤。今虽曰不如古昔盛时。山野岩林之间。岂无其人。 朝廷之士。许多文荫武。虽至微末庶官。又安知无怀材抱器之伦乎。旁招广延。明目达聪则可以得之矣。然人君不致敬尽礼。诚心以待之则不至矣。汉昭烈之于诸葛亮。三顾而后。鱼水之契合也。 上曰佚道使民。生道杀民。则民果无怨矣。臣对曰先王之政。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而亦必农隙。若其播种耕穫之时。则田畯以劝之。保介以董之。此所谓佚道使民也。若有奸宄暴乱之类。为害于民者。则不得已除去。而民得以遂其生。此所谓生道杀人也。仍奏曰战国游说之士。类多句践者。不知道义之重。惟以徇名外求为事。故孟子告之以嚣嚣。嚣嚣者。如伊尹处𤱶亩而乐道。终至佐汤以救民。此则独善而又兼善者也。盖有汤之圣则必有伊尹之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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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尽心篇(二十五日慈庆殿入侍)
上讲孟子。问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何所指也。臣对曰柳下惠虽与袒裼裸裎者。与之处。不以为浼而油油焉。所以为圣之和也。盖人之和者。易失于流。而惠则不流。不流者即其介也。介者特立而刚确不拔之意也。其不卑小官。直道三黜。皆刚介之验也。 上曰掘井不及泉。犹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臣对曰 圣教切当矣。半涂而废则靡事不然。为学而未至于孔子。为治而未至于尧舜。皆是也。故古人曰贤希圣圣希天。伏愿 殿下益懋圣工焉。 上曰太甲不顺义理。故放之而民悦。贤而反之则民又悦。惟伊尹为然。臣对曰论语云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太甲之谓也。孟子的见伊尹之心断断为宗祀生民。无一毫私意。故曰有伊尹之志则可。然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称也。亦有微意存乎其间矣。且放者。非如放驩兜放桀之放也。乃止而不去之义也。书曰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桐宫汤墓所在。故欲其止于此而法汤之训也。且古者君薨。百官听于冢宰三年。故汤崩三年之内。俾宅忧于先王墓侧。处仁迁义。克终允德。至于三祀。练祥毕而奉归。则太甲之位自在焉。断非废之而复位也。 上曰霍光则废昌邑王。为严延年所覈。臣对曰霍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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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审而立之。终又专擅而废之。不可与伊尹比拟也。延年覈之当矣。
 商书曰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祇见厥祖。百官总己。以听冢宰。又曰王徂桐宫居忧。又曰三祀十有二月朔。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孔子序曰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传曰汤崩踰月。太甲即位。奠殡而告。又曰太甲。太丁之子。汤之孙也。太丁未立而卒。汤崩而太甲称元年。三年服阕。踰月即吉服。(汤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阕。)按可信者莫如经文及孔子之书。而司马迁史记有外丙即位二年崩。仲壬即位四年崩。伊尹迎立太甲之说。此甚可疑也。姑书之以疑传疑云。(自 经筵退后。以曾所考见者。追书于后。)
孟子尽心下篇
上讲尽心下篇。问春秋时。王室微弱。诸侯强盛。故无义战。惟召陵之役。似有尊周之义。故曰彼善于此耶。臣对曰召陵之事。亦非禀命于天子。则不可谓义战。而但责楚以包茅不入。王祭无以缩酒云。故谓之彼善也。城濮之战。始虽擅自兴师。末乃献俘于王。是亦足谓之彼善也。桓文假借仁义之名。皆此类也。 上又问梁惠王以土地之故。驱其子弟而殉之。真不仁也。臣对曰惠王亦必有天性之仁。而为利欲所蔽。只爱不当爱之土地。不暇念及于所爱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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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可谓失其天性也。仍奏曰孟子七篇。一言以蔽之曰遏人欲存天理而已。人欲者利心也。天理者仁义也。故天理之公。有以胜利欲之私。然后可以无弊。故何必曰利。亦有仁义两句。为开卷第一义。此是切中惠王之病。而亦所以拔本塞源。救当时之弊者也。今于终篇之首。特言惠王不仁之祸。此七篇始终之意也。夫仁者。爱之理也。仁之所施。有轻重内外之别。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故推是仁则足以保四海。不推是仁则无以保妻子。圣人垂戒之意。至矣尽矣。(十二月初三日)
孟子尽心下篇
上讲尽心下篇。问说大大则藐之者何如也。臣对曰大人者。非谓大德之人也。大德之人。固可畏也。此所谓大人。不过当时富贵尊显者。下文所云乃其巍巍然也。战国游说之士。不以直道事人。惟以容悦为意。虽有可言者。畏怯于严威。不敢尽言。此孟子所以警俗也。 上曰人君严威则臣下岂敢尽言乎。臣对曰雷霆之下。靡不摧折。虽有逆耳之言。和颜色受之。然后可以开不讳之门。故朱子曰天颜温粹。酬酢如响。此来谏之道也。堂高以下。此虽谓当时贵显者言。而为人君者。亦不可不戒也。 上曰节俭则无此矣。臣对曰 殿下之言及此。社稷生民之福也。孔子曰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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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爱民。易曰节以制度。书称克勤克俭。又曰慎乃俭德。禹汤之谓也。卑宫室菲饮食。禹之俭也。其训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未或不亡。下章所言寡欲二字。实为节俭之本也。养心以寡欲。寡之又寡。以至无欲则纯是天理。而圣人之道尽矣。伏愿念哉。(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