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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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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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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谱
 先生讳恒老。(初讳光老。)字而述。姓李氏。系出碧珍。
壬子 皇明毅宗烈皇帝崇祯一百六十五年(本朝正宗大王十六年)二月十三日壬子(卯时。)先生生于杨根郡檗溪里第。(里在青华山西十里。)
 先生生未几。祖妣淑夫人申氏卒。申氏雅有识鉴。临终嘱家人曰。此儿非凡。必善教之。
癸丑(先生二岁。)
甲寅(先生三岁。)始学书。
 
始受千字文于塾师。字既通。塾师说连字读法。先生言下便了其意。手取二木枕。轮换相承曰。盖欲其如是也。见者大奇之。
乙卯(先生四岁。)
丙辰(先生五岁。)
 先生五六岁。仪表端重。俨若成人。祀事必参。皇考参判公甚器之。尝手写朱子白鹿洞书院学规。揭座右令观省。又于东坡文。见有素疾程某之奸之语。深恶之。戒先生勿读苏氏书。其教导之正。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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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巳(先生六岁。)
 读十九史略。作天皇地皇辨。
戊午(先生七岁。)
己未(先生八岁。)
庚申(先生九岁。)
 先生知识稍进。参判公为先生。博延当世文学有识之士。如华玉辛公耆宁雪下南公纪济,白石李公正儒,华盖李公正仁来会。辄置酒谈论经史。令先生侍坐参听。时年甫八九岁。一日南公忽曰。吾近日得一新见。天地间万事。只是一个气而已。先生进前曰。以小子观之。天地间万事。只是一个理而已。南公笑曰。此非尔所及也。毕竟一个气而已。先生曰。长者一向力主此说。则将来长者脚下。必有当街打人之人。将何以禁之。盖先生平生主理之论。实出于天成定见也。
辛酉(纯祖大王元年。○先生十岁。)
壬戌(先生十一岁。)
癸亥(先生十二岁。)
 受尚书于华玉先生。至期三百注。华玉先生掩注不授曰。吾所未讲。先生不肯受其次。遂退处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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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穷昼夜覃思。夜则挂席于户。不令见灯光。盖恐参判公知而禁之也。如是凡十馀日。尽通其数。布算无差。
甲子(先生十三岁。)
乙丑(先生十四岁。)
 先生晚年。自言吾十四五岁时。已知天地间只有此个事。是吾合做底。尝作诗记怀。有镜心虚不留纤芥。水力深能运巨船。得失难将当世较。是非聊待后人传之句。
丙寅(先生十五岁。)二月十九日冠。
 
华玉先生为宾。
三月一日。聘夫人朴氏。
 朴氏系出高灵。学生最焕女。己卯名贤笼潭公世豪之后。
丁卯(先生十六岁。)夏。读书于双溪寺。
五月。往拜颖西任公鲁。
 颖西参议任公宗周子也。参判公少从任公学。与颖西契分甚笃。自童子时至晚暮如一日。至是先生以参判公命往拜之。
十二月。哭华玉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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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尝学时文于华玉。华玉殁。传二世而嗣绝。先生割产置田。守护其墓。谋诸本宗。竭力立后。如告君之节。不随俗放过。教育成家。甚有本末。未几嗣孙又亡无嗣。先生每语及。必忧形于色。
戊辰(先生十七岁。)冬。赴泮试径归。
 先生以亲命赴泮试。时先生词艺夙就。名振都下。有时宰一人遣人相要曰。若与吾儿游。今年可得中试。先生曰。此非士子涉迹之地。即日还家。
己巳(先生十八岁。)发解汉城试。
庚午(先生十九岁。)
 
先生尝言吾十九岁时患疟。盖自始疾。便欲与病为敌。逐日盥栉危坐。自力看书。自力愈猛而疾益笃。几不可支吾。然不欲中变其志。首尾二百直。未尝一日卧。以此积丧元气。受害平生。此少年没知识时事。可以为戒也。盖其以志率气。自少如此。
辛未(先生二十岁。)
壬申(先生二十一岁。)十月。长子埈生。
往拜竹村李先生。(友信。)
 竹村先生见先生。处之以畏友。倾倒论说。达夜不倦。家甚贫。灯烛不继。手出祭用黄蜡烛燃之曰。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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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固是重事。与高士一夜讲说。所系亦不轻矣。其后先生数次往拜。既而道臣方荐士。竹村见族宰一人曰。今番京畿荐剡。无出李某右。先生闻之以为有情迹之嫌。遂不复往拜。
癸酉(先生二十二岁。)
 先生为学。不由师承。初因学为举业。博极群书。及其专用力于为己。则遂以四子书为主。而一依朱子集注章句。泥酱烂熟。反复研究。知朱子之学。真有以上承群圣。折衷百家。至二十馀岁。专门大全。积以岁月。而微言大义。以次跃如。继读宋子大全。又见其洛闽全体。春秋大用。始终条理。实为朱子后正宗。钦崇服习。亚于朱子。常言学者不宗主朱子。无以入得孔子门庭。不宪章宋子。无以接得朱子统绪。此盖深造默契之言。非苟唯诺前言。阿私所好者也。
甲戌(先生二十三岁。)
乙亥(先生二十四岁。)
丙子(先生二十五岁。)十月。丁参判公忧。
丁丑(先生二十六岁。)三月。丁母夫人李氏忧。
 先生事亲极孝。母夫人常患积聚。先生侍汤。或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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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不交睫。虽已差。亦省候无时。未尝解衣而寝。因而成习。至晚年虽在大病。犹不解肚带脚紧。以为不如是。心神不宁也。居丧哀敬备至。送死之事。虽小节必慎。尝为参判公备岁月之制。依温公说裁深衣。后来追觉袂缘失接出向外之制。痛恨无已。因考究全制。得玉藻本文正意。更定图式而著说以明之。士友家多遵用云。
戊寅(先生二十七岁。)
己卯(先生二十八岁。)服阕。
 先生既当室。御家有法。每日昧爽。谒先庙讫。就正寝。与夫人相揖并坐。受家众拜。乃命各从其事。男读女织。夙夜矻矻。无一人游惰者。其奉祭祀。克尽诚敬。如蓄牲种蔬之事及器皿筵席之属。皆分职责。井井有措置。祭土神。必别卜日曰。时祭讫。祭土神。此固正礼。然吾力量不及前人。每时祭累世。酌献仪文甚繁。到行事毕。诚意不能不少懈。诚意一懈。不容更交神明也。其接宾客亲旧故礼贤德。各称其情。有笃志向学。贫不自给者。或割粥分衣。或设馆延接。以达其志。其于宗族则推近及远。周恤备至。尝割田立小庄。每岁时及祀事。皆给物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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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于乡里则常忧峡里残户有乏粮失农之虞。为设一社仓以赈之。又念繇役甚繁。往往有流亡之户。又捐财付里中。以资应给。墙下比邻十馀户。又就洞里田段。计亩均给。岁不收一斗谷。盖先生家业受之先公者。勤力其中。仅足免饥。未有剩馀。而其内外浩费如此。其所以自奉者则极其朴陋。人所不堪而处之泰然。知旧尊长。或虑其致疾。劝稍加意而不从也。尝曰。吾治家有三法。曰勤曰俭曰豫而已。古之善谋国者。其术亦不外此也。子女生到七八岁。为置一匮。每岁机杼所出。必先除若干纳之然后为他用。至嫁娶时。发匮给用。自足成礼。其所谓豫。盖此类也。
冬。读书于高达山寺。
 先生平生读书。最多在高达山寺。尝有诗云石泉三十年。几来此山曲。亹亹千古怀。读书常不足。先生读四子三经。轮回熟复。不记遍数。中庸则至于满万。游览山川及往来士友家路中。常默诵不暂辍。
庚辰(先生二十九岁。)郡学设讲座邀之。辞不就。
 学中长老致书强之。有先生不起。其如后学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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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辛巳(先生三十岁。)
壬午(先生三十一岁。)十一月。仲子墣生。
癸未(先生三十二岁。)闻竹村先生讣。为位哭。
 有祭文。
甲申(先生三十三岁。)夏。游加平朝宗岩。
 朝宗川在加平郡西南。以东流故得名焉。岩在川傍大报山下。始沧海许公格。与郡守李公齐杜,乡士白海明。奉刻 大明毅宗皇帝御书思无邪三字。(金清阴拘沈时所得。)及我 宣庙万折必东四字。再造藩邦四字于岩面。又刻尤庵宋文正公所书 孝庙赐白江李公 批辞日暮途远至痛在心八字于其左方。又将建祠。以祀 神宗皇帝。宋文正公闻而善之曰。 毅皇何可阙也。盖事虽未成。而后来万东庙之设。实本于此也。先生重其地。同山中诸公往游。后置小庄于其对谷瀛登村。欲迁居未果。又尝于岩畔。相地一处。欲搆小亭。亦未果。诗在文集中。门人柳重教经纪茅栋。预定名刻岩面曰见心亭。盖取易复卦彖传文也。○后数年。 皇朝人后裔王德一。就岩傍设坛。祠 高皇帝。名曰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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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庙。(始将建庙。为郡守所沮。乃设坛而仍其名。)
作井闾图。
 手图周人井田闾族之制。常自省览。盖欲观圣人治平之规模也。先生自少慨然以斯民为念。每说凶荒流转之状。必泫然出涕。或出游山水间。店舍所停宿及路傍休息处。必询访居民生理及三政利病。闻有弊瘼。辄咨嗟不能去。又或为之商量矫救之方。常言孟子胸中动不动。不忘百姓。吾辈正坐无此本领。所以学圣人不得也。其论治法。事无大小。必本之三代。以为三代后田制之稍近古者。莫如限民名田。而其润泽之术。又在随时损益。如高丽之制。田皆属公。法非不善。而其流弊至于佃户为各衙所侵渔。无以聊生。至 本朝。又一切属民。以矫其弊。而其流又至于兼并无节。今若大家更张。为民制产。又须用公田法乃可。又谓广储备荒。莫善于社仓。范民正俗。莫善于乡约。兵农合一。安不忘危。惟府兵法近之。又谓守望之政。筑堡最要。我国海邑。尤不可缓。周制民各有两庐。而不惮其迁徙出入之劳者。以其秋冬非邑庐。无以团聚防患。春夏非田庐。无以散处耕作也。盖其初起。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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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接壤多年。所以锻鍊得此两全之术也。今行筑堡屯田。庶得此意矣。
乙酉(先生三十四岁。)十二月。季子塑生。
丙戌(先生三十五岁。)
丁亥(先生三十六岁。)春。游江都。
戊子(先生三十七岁。)春。行长子埈冠礼。
 县监沈公兴祖为宾。
己丑(先生三十八岁。)
庚寅(先生三十九岁。)夏。游金刚山。
 四月。发行至永平。遍赏溪山诸胜。转入金刚。时龟岩权公曦。自英阳解官归。才到家。闻先生行。追发至断发岭遇焉。遂同游阅月而还。登毗卢峰。有千山揖让皆同德。万水朝宗作大家之句。
辛卯(先生四十岁。)二月。行乡饮酒礼于溪坛。
 精舍东数里。临溪筑台曰敬坛。春秋行礼以为常。○是岁夏。任公圭直来受学。任公北人大家也。自幼博学强记。英迈盖世。及从先生。闻为学之要。欲委己而事之。然贫甚无以为资。时无耻堂白公弘镇罢官居南湖。与先生讲道。因闻任公名。设馆以请。任公卖宅为资。自汉师溯流而东。路闻白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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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不得迎接。先生即虚宅傍小屋。出而迎之。悉资柴粮服用。任公于是得朝夕函丈。请业惟勤。然为世论所诖误。见先生推尊宋子拟之孟氏。心悍然不服。与人语。锋颖甚锐。先生谓之曰。各守世论。互相诋排。不济于事。宜放教此心不容一物。去读朱子书。教理明义精然后。细究彼此心迹之实。则其是非邪正之归。无所逃于吾心之权衡矣。于是任公专读经书传注。以及大全语类。得其大意。则又就宋子书。俛首诵读。喟然太息曰。微先生。几误平生矣。因言朱子圣人也。宋子大贤之德也。学问当以朱圣为主。欲学朱圣。当以宋子为法。扁其居室曰晦尤堂。以示意云。
壬辰(先生四十一岁。)
癸巳(先生四十二岁。)
甲午(先生四十三岁。)十一月。 纯祖大王升遐。与乡人行望哭礼。
乙未(宪宗大王元年。○先生四十四岁。)正月。往龙仁。拜圃隐先生墓及寒泉书院。转入丹阳遘疠。
 先生之遘疠也。独留长子埈侍汤。谢遣门人。从行者皆归。惟李公用献侍侧不忍归。先生言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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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可涉危。李公引檀弓所在致死之说。固守不去。终始调护焉。李公。陶庵先生高弟旺林公行祥之孙。天赋方正。见识明剀。自见先生。笃志力学。造诣日高。士友皆期以远到。未及中身而没。先生每痛惜之。
寄诗门人任圭直。示述作之志。
 诗曰。朱书拟辑东儒说。青史行删北帝编。先生尝谓孔子之道至朱子而大明。其言一句一字。或有所晦。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且 皇朝以来。天下学术。三分五裂。而独我东之学。专主于朱子。其注释其书者。至十数家。此不可不裒辑表章。以示后世。孔子作春秋。朱子述纲目。其义莫大于尊中华攘夷狄。而夷狄之入据天位。统一海内。自胡元始。此不可不立定书法。以明其僭而非正。伪而非真。变而非常。以严万世之大防。然朱书注释。自退溪先生始。至宋子而广之于大全。胡元夺统。目丘文庄公始。至宋子而又大肆力发明之。然则此二书之作。实所以成就宋子之志云。○先生在丹阳。又有一诗。与释朱书删北帝之意。相为本末。诗曰弊屋宽如斗。安储万斛忧。乾坤春寂寂。风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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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黑水波澜阔。西洋鬼魅幽。东溟犹未浅。吾道讵长休。盖于此时。邪说之害。丑类之盛。若未有逼切著显者。而其深忧永念如此。到今观之。所谓知几其神者。殆庶几矣。
二月。还溪上。
夏。跋伊川先生上太皇太后疏。
 先生在丹阳病中。念及此疏至请太后亲临帘下观讲之意。三复感叹以为非至诚爱吾。明达事理者。孰知斯言为万世母后视政时龟鉴也。及归手写全疏一本而识感于后。盖是时 新上幼冲。 东朝垂帘。其爱君向国忧深虑远之意。不以草莱而有间也。
九月。长子埈中生员试。
 先生率以诣华玉先生墓。为文以告之曰。昔小子以亲命受科举学于门屏之下。先生命之曰。举业所以事君之阶梯也。事君之道。自不欺君始。凡国家立法设禁之科。皆不宜身犯。余遇宿搆。不敢誊呈。笔意甚拙。不敢倩人。坐此晚成而不悔也。汝辈当先知此意也。小子志之于心。今儿子蒙 恩入格。而问其所由。庶几不得罪于当日所命之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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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十二月。答任圭直书。论世论之说。
 任公以不守世论被谤。以书告先生。先生答曰。人生天地间。非父不生。非师不知。非君不养。无此三者。不可以为人。故古昔圣王设教。必先斯三者。使之事之如一而各尽其道。若曰父亲君尊。不可更容从学他人。致贰其亲尊云尔。则圣人设教。只可使人各师其父师其君而已矣。何为设一师位以贰之耶。顾其理势必有不可得兼。而亦必有不可偏废之故也。何也。非父不生。非师不知。非君不养也。人而不知。则子焉而不得尽事父之道。臣焉而不得尽事君之道矣。师之道顾可已欤。然父与君有定位。一定而不易也。师无定位。就先觉有道者学之耳。是故取之于当世不足焉。则尚论千古而取法焉。是以孔子师周公。孟子师孔子。若有难之者曰孔子何不宪章于父祖之殷宋。而反师革命之周人。孟子何不绍述于渊源之鲁卿。而反学异论之孔氏。则其可成说欤。吕东莱家庭闻见。浸淫眉山。而朱子与之辨论邪正是非之际。不少回互假借。而未闻当时以背父背祖之说勒加毁沮。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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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今之君子而然耶。今日此说。与宋之国是之说。同条共贯而害尤大焉。何也。国是之说。似乎敬君。世守之说。似乎爱亲。愚人钝根骤而听之。其可辨欤。然国是之说行。则公论虽蔽于上而犹可以相善于下矣。世论之说行。则公论废于下而永无私淑图治之日矣。思之痛心也。任公得书。益以自信其志。不但独复以成己。又遽眷眷有贯鱼以宫人宠之意。开口泚笔。每每悉敷肾肠而不知止。虽先生戒以内而不出。密于自治。而亦不能从。以此谤议溢世。齮龁之口。及于先生也。
丙申(先生四十五岁。)秋。栗里柳公荣五。率子孙来访。
 柳公以台官言事。忤权贵远窜。既归。挈家入杨根之潜江居焉。闻先生名来访。一见知其为命世大儒。屈辈行执经请问。又托教诸子孙。筑书馆于精舍傍。使朝夕请业。盖自是四方之士闻风归向者日益众。邑宰荐先生。有广开门庭。士赴如渴之目。
往清州拜宋子墓。入华阳洞。奉审 万东庙。
 先生尝曰。孔朱宋三夫子。天之养得最不寻常。盖春秋以前。三纲五常。如大明中天。生孔子无甚紧要。及周室微弱。诸侯僭乱。夷狄猾夏。三纲沦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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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斁。则不得不生一孔子。孔子生。作春秋。尊周攘夷。讨乱诛贼。然后君臣父子之道。得以不坠于地矣。然孔子之时。周室犹拥王器。文武之泽。桓文之世。犹未甚远。扶抑尊攘。犹为小易。若至汉宋之末。曹丕称帝而海内皆为己有。女真入据而神州皆被腥膻。昭烈之跨有汉川。高宗之偏安江南。天下谁肯比数。然而朱子生于其际。则西蜀江南保全一隅者。乃为真天子真大统。而曹丕不过一篡逆。女真不过一夷狄。其功于孔子有光矣。然汉宋之末。犹保全一隅耳。若尤翁时。自 永历以后。并与一隅而无之。大义宜无处可伸。而犹惓惓于尊攘拨反。至死不变。然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衣裳免于裔戎。人类免于禽兽。而为阳复之基。是其功于朱子有光矣。剥之为卦。有硕果不食之爻。则一阳犹有存者。坤之为卦。天地已闭矣。讵有一点子阳气哉。然而圣人嫌于无阳也。曰龙战于野。以明阳之终未尝无也。此非知道者。孰能信之。孔朱当剥之时。其事较易。宋子当坤之时。其难又有甚焉。
十月。往寿湖。会故县监权公瑜迁窆礼。
 权公即忠烈公顺长曾孙。中间数世。颇为尼尹之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九 第 516H 页
论所浸染。至公始归正。当 景庙癸卯。宋子见黜于道峰书院。以儒生抗疏争之。时年十六。先生每壮其风节。以为当与忠烈之所就相配而无愧。深惜其为世所掩讳而泯泯也。至是闻本家自杨州迁奉其柩于杨根寿湖。特往会焉。门人李公寅龟,任公圭直从。
著说论洋教之祸。
 略曰。异端邪说之祸人家国。如毒箭之中人。虽即拔去。而毒烈已深入肌肤腠理筋骨血脉之间。逐旋烂毁迸裂。不可复救。岂不可哀。若不急下秦缓,华陀倒仓刮骨之方。怎生奈何。西洋之学。以乐死为极致。以通货通色为当然。乃夷狄之所不屑为。而亦夷狄之所不容有者也。夫圣人设教立法。凡奸色盗货之罪。与杀人伤人者同科。彼奸色盗货。虽非本欲杀伤人物。而其祸必至于害生戕生。无有噍类乃已。故断之以偿命之重律。是即天讨王章国法之炳如日星者也。然古之为是说者。不讳乐死。故易得以诛之。今之沉淫陷溺者。掩其名而匿其形。故人不得以辨之。后世之诛禅学者。不必问其剃头净发。凡为外伦理废事务之说者皆禅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九 第 516L 页
也。诛洋学者。不必问渠读何书。渠修何行。阴主通货通色无分无义之说者皆西洋也。此非其人慕悦其学而效法之也。如死虎之鬼。为虎之伥而迷不觉悟。悲夫。又尝曰。彼说之极凶绝悖。自是瞒不得人。但歧异于吾学之说者。以为其历算医药器物制造精巧。非中国所及。慕向歆服。并与其说而师之。然其所长。亦不过禽虫之偏智曲技耳。如蜜子造甘。非易牙所及。鲛鱼产珠。非鲁般所能。岂其智不若耶。禽自禽人自人。工匠自工匠。道德自道德。合而同之。其可得乎。又曰。彼说之粗浅者。掇拾佛家堂狱之绪馀。以诳诱愚夫。其高者乃谓理本无为。不足以主宰天地万物。而别讨一之一根之根。以为造成天地之主。此其为说尤荒怪不足言。然究其所由来。则盖亦因中国儒者说理不明。转辗讹谬以至此耳。○先生又常言洋夷之必欲传播其术者。岂真出于行道之诚哉。盖将诳惑愚氓。广结内应然后。乃恣行其所欲耳。今天下中毒已久。如衣服饮食声乐器玩。皆泯然相杂而不之悟。不几年。将见鱼肉之惨矣。居常忧叹。若何㨾祸机迫在呼吸。时人无不听之藐藐。虽林下宿德。亦或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九 第 517H 页
以为过虑。有谓西之极。其如东之极何。先生曰。我国与西胡通工易事几年矣。通工易事则万里而邻比也。又有谓洋胡直是海浪贼。无能为。先生曰。料敌贵㥘不贵骄。大抵其亡其亡。治世之大训也。山东盗不足忧。亡国之邪说也。
丁酉(先生四十六岁。)三月。跋 英宗大王御制北苑帖。
秋。与栗里柳公同舟往骊江。拜大老祠。溯流至数百里而还。
戊戌(先生四十七岁。)
己亥(先生四十八岁。)三月。约诸同志。作骊江之行。至寿湖。值雨而还。
 孝宗大王升遐。在 崇祯己亥。 正庙于再周之岁。亲临清心楼。追建大老祠于 宁陵傍。是岁二月十三日。 上遣大臣。酌献于 宁陵。仍致祭大老祠。先生同栗里柳公,睡翁南公启来发行。将进瞻 缛仪。从者甚众。至寿湖权龟岩宅。醇溪李公正履与其弟念斋正观。亦自京来会。会大雨三日。不得前进。因分韵赋诗识怀。雨歇。行乡饮酒礼于权公书馆。乃还。
行仲子墣冠礼。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九 第 517L 页
醇溪李公为宾。
设月讲之规。
 用朱子读书次第排课。每月一会。或于精舍。或于萧寺及泉石胜处。生徒会者常百馀人。先生与诸生讲说。神采动人。遇义理肯綮处。辄揽物取譬。剖析痛快。虽蒙学钝根。莫不耸然神爽。要其为说。如生龙活虎。未有一句虚套假式之语。以故门人录其言者。谓录他人说话。如临写纸上画。皆易依据。录先生之言。如写生人面目。全然无着手处云。
庚子(先生四十九岁。)春。往潜江。行乡饮酒礼于栗里精舍。
六月。以道臣及吏曹荐。 除徽庆园参奉。不就。
 时朝廷令八道别荐经行之士。大臣以为诸道所荐人数太多。宜令吏曹取道荐别选以 启。吏曹判书权敦仁启十人。先生居首。次第当授官。当路诸公闻先生盛名。欲先试民杜而后大用。除是职。盖是时 上方幸 东陵。 幸行后本园官。例升六品授外任甚捷故也。先生呈病。吏曹不出代。令四十日调理行公。先生竟不就。○先生蚤废科举。隐居求道。年几四十。学明德尊。而益自收敛。不形于外。足迹不出鹅江以西一步地。京中朋友。虽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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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甚笃。若迹涉权要。不通书尺。人或有言。谢曰。性懒不能为也。戚臣有欲引以为用。使门客来探其意。先生辞以万无肖似。分甘丘壑。客固要一言。则乃曰。设令学术可堪。恐未必不弃。客曰。何谓也。曰。初见便道苞苴不当受及外戚不当干政。客失色而去。至是朝廷始授一命。亦不就。云石赵相公寅永欲试民杜。使人问其意向。答曰。 朝廷官人。当问其能否。不当问其情愿。且如某浅陋。实无百里之才。只合弃之嵁嵓也。自此终 哲庙之世。不少槩见。盖其气像皎皎霞外。亭亭物表者也。然先生尝言圣人不忍恝然于天下之民。其心如仁人孝子不恝然于父子兄弟之亲。以此知荷筱者为忍人也。又曰。圣人之在天下。一人不能服化。一物不得其所。便如四肢百骸三百六十骨节三万六千毛孔。才有一处窒塞。便觉刺楚牵痛。全身不安。然则士之处天下。无一人见知。无一物得意时。便是全身刺痛。呼吸不通。要非舍死坚忍耐不出。观此两语。则知先生之学。居仁由义。内外不偏。而百世之下。必有掩卷而太息者矣。
辛丑(先生五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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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先生五十一岁。)冬。行季子塑冠礼。
 龟岩权公为宾。
癸卯(先生五十二岁。)秋。游谷云。转入金刚山。
 长子埈,门人李建畴,柳重镇从行。是行。先生手书主敬集义四大字。刻于九龙洞口。又刻正中二字。正字先生前行所刻。中字槐园公此行所刻也。先生尝言金刚山名本出佛经。所谓释王峰,地狱门,毗卢峰,众香城之类。皆用其语。永郎,南石,卢春祖师之属。荒唐不可诘。天荒绝险之中。邃古风俗之陋可知也。逮至 本朝。崇儒辟佛。栗谷先生游此山也。觑破佛学之误。的见吾道之真。遗迹著人耳目。尤庵先生刻朱子青云白石霁月光风等句于万瀑洞。后人又刻朱宋壁立四字于灵源洞。此虽匹似闲事。一呼一琢之间。亦足以见消息显晦之一端。吾所刻数语。盖亦有深感于此云。
八月。 孝显王后升遐。行望哭礼。
甲辰(先生五十三岁。)答徐嘐嘐斋忠辅书。论世儒立异朱子之失。
 书略曰。人之有生。必有道焉。天不能自教而必借圣人之口以发之。圣不能自传其义而必待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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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手以释之。故圣人者天之工祝。而孔子最工者也。贤人者圣人之良译。而朱子尤良者也。自学者言之。若无朱子。则初不通圣人之声音。不通圣人之声音。则初不识天地之性情矣。天地人之父母也。为子而不识其父母之好恶向背。则尚可以为人乎哉。开卷之前。所可先知者。彼圣我凡。彼觉我梦。彼如青天白日。我萤爝耳。彼则海涵地负。我坐井耳。彼在堂上。我未免杂处众中耳。彼登高岸。我未免出没胶盆耳。彼以天纵上智之资。用终身死工夫。贯穿百家。淹博群言。一一从分金枰上。称停出来。盛水不漏。其广大光明之极。则极古极今。无细无大。苟有一长可取则不遗。可谓集天下之粹。合天下之善者也。我则卤莽灭裂。未尝一日用力耳。是知其言必与我万万不同矣。其见必与我万万不侔矣。所贵乎读其书者。正为其一一核其所不同。而黜去克化。琢磨洗濯。冀至于同耳。不然则何以读书为哉。如是逊志虚心。熟读精究。则始焉异者多而同者少。久则异者半而同者半。又久则异者少而同者多。至于用力之久。豁然贯通焉。则不欲其同而自无不同。虽欲异之而自不得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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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先贤有言曰言言皆是者。朱夫子也。事事皆是者。朱夫子也。苟非实用力于此学。而精神气魄与之俱化者。安能及此也。窃观世之读朱子者异于是。才见朱子说格致。必谓其浅近支离。不合简便。遂为顿悟之说。才闻朱子说诚正。必谓其迂阔高远。不近事情。遂主管商之说。朱子曰有无极。必曰无无极。朱子曰无不善。必曰有不善。朱子曰大学有阙文。必曰无阙文。朱子曰周易主卜筮。必曰非卜筮。朱子曰诗首后妃之德。必曰非也。朱子曰书有古今文之疑。必曰误也。不问其是非得失。不究其利病效害。苟有一字半画可得以异于朱子之说。断断然以为朱子尚有不知之事。而我独能知。便自主张。便自高大。闻者喜其新而悦其异也。亦不甚为骇。甚者真以为高出前人见解。靡然尊尚。不知自陷于侮圣诬贤之科。而自误而误人也。既往之迹。斑斑可考也。浙江永嘉之说。一转而为阳明白沙。再转而为毛为阮为戴而极矣。○先生尝言陈氏所谓愿为朱子忠臣。不愿为朱子佞臣。似是而实非。夫朱子言言皆是。事事皆当。所谓考三王而不谬。建天地而不悖。俟百世而不惑者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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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贤比也。顺之者。非佞臣。乃纯臣也。违之者。非忠臣。乃逆臣也。或曰。不知理之如何。而惟事苟从者如何。曰。是亦畏威而寡罪之良民也。与跋扈将军异矣。
答门人金平默书。论明德说。
 略曰。明德只是天命之具于人心者也。以心言则虚灵不昧具众理应万事者。心之德也。以性言则仁义礼智浑然在中者。性之德也。以情言则恻隐羞恶辞让是非随感而应。无不中节者。情之德也。自形体言则聪是耳之德。明是目之德。手容恭手之德。口容止口之德。足容重足之德。自人伦言则孝是事父母之德。忠是事君上之德。别是交男女之德。悌友是待兄弟之德。信实是接朋友之德。以至接一物应一事。莫不各有当然不易之理。是所谓得于天者也。何谓得之于天也。是皆出于理之自然而非人之所为。故曰得于天也。是所谓具于心者也。何谓具之于心也。人为万物之灵。而心为万事之纲。其虚灵之体。足以管万物之理。其知觉之运。足以应万事之宜。故包万德而总会于人之一心。而合而名之曰明德也。何以谓之明也。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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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自光明正大。而特为气禀之所拘也。则有时乎偏而不周。为物欲之所蔽也。则有时乎掩而不显。于是乎暗闇幽黑而失其光明正大之本体也。故曰明德。盖欲使人去其拘蔽而复其明也。明德之义。不过如此而已。朱子释之。乃曰人之所得乎天。于此可以见人所独得而非万物之所可与也。而又可见此出于天而非一点气质一毫人为所可杂也。又曰虚灵不昧。于此可以见心为人身之主。而虚灵乃其德也。又曰具众理。于此可以见众物之理咸备于此。而其总目则仁义礼智是也。又曰应万事。于此可以见感通天下之故而泛应曲当之妙也。合是数者而观之。则理气之分。内外之合。动静之妙。体用之原。无不全备而昭详。非朱子几乎圣者。决不能及此也。后之学者。若不会其人字之义。而泛以万物之理当之。则昧乎偏全贵贱之说矣。若不会其得乎天之义。而以形而下之气杂之。则昧乎道器上下之说矣。不会其虚灵不昧之义。而但以民彝物则当之。则昧乎总领主管翕聚敷施之妙矣。不会其具众理之义。而以昭昭灵灵者当之。则昧乎仁义礼智之体实根于我矣。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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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应万事之义。而以玄玄空空者当之。则昧乎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用。流行于物矣。乌乎可哉。合是数说而仔细玩索。则不待他求。而朱子释明德之义。了然于胸中。虽欲乱之而不可得也。
乙巳(先生五十四岁。)七月。孙钟亿生。
 行内则生子咳名礼。
丙午(先生五十五岁。)命长子埈。著朱子大全集劄。
 以实丹阳诗朱书拟辑东儒说之句也。朱子大全劄疑。凡二十馀家。先生积岁鸠聚。至是略备。顾精力已衰。无以亲执笔砚。令长子上舍公代之。并收诸说。逐节汇分。如语孟精义之例。凡七十册。名曰朱子大全劄疑辑补。盖以宋子劄疑为主而以诸说补之也。既又删繁就要。补以按说者。为二十册。名曰朱子大全集劄。其纲领大指。皆出于先生手定。而其考据之博训释之精。则上舍公之功为多焉。
哭睡翁南公启来。
 南公东冈彦经之后。隐居杨根之北山。固穷力学。不求闻达。于先生丈人行也。而素服德义。为忘年之交。尝曰。而述观其所存。庶几所谓天民王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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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得志。必能上格 圣心。少回今日之世道。今五十授 寝郎。不起便止。中夜以思。不啻嗟惜而已也。至是卒。先生诵其贤。深致悼惜之意焉。
七月。著人心道心说。
 先生为学。以人心道心说为大宗旨。以为心之存亡得失。人之贤愚邪正。家国天下之治乱安危。皆从此处判断。舍此则更无可着手斡旋之地也。朝夕与学者亹亹说话。十八九在人心道心之说。门人权钟纯方读尚书。问其说。先生为写出一通示之。略曰。天地间只有一个道理而已。彻上彻下。亘古亘今。周流充满。不可移易。然道理本自无形。而其有形象可见者皆气也。气乃所以运行此道理之器也。故道外无器。器外无道则一而已矣。尚何彼此微著之可言哉。然道理也形气也。既有此二者。则只此二者之间。不能无顺逆常变强弱胜负之差。此则气数盛衰淳漓之说也。参天地赞化育者人也。人之生也。得其理为之性。得其气为之体。而其神明灵觉。主乎一身而应乎万事者曰心而已。是心也固知觉此道理上事也。亦知觉此形气上事也。是以其用有此人心道心之分。所谓人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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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欲味目欲色耳欲声鼻欲臭四肢欲安佚。凡系形气身体之类皆是也。所谓道心者。爱亲敬兄忠君悌长好善恶恶。凡系仁义礼智之类皆是也。二者在人。固无废一之势也。然此则天下之公物也。至大至重。彼则一己之私物也。至小至轻。虽然形气身体有象之物也。性命道义无形之理也。有象也。故易见易知。无形也。故难见难知。易见易知则得失利害切近而紧急。难见难知则是非存亡迂远而缓歇。是以寻常发用之际。切近紧急者。为主为内。迂远缓歇者。为宾为外。道心虽曰至大至重而反小反轻。人心虽曰至小至轻而倒大倒重。人心常为一身之主万事之纲。而道心之幸而未尽泯灭者。时或发见于人心间隙之中而若存若亡。终不足以自做主张。甚则消磨灭息。荡然无复存者。是所以为善如登。从恶如崩。天地之间。治日恒少。乱日恒多者此也。尧舜禹天下首出之大圣也。就人心术发用之中。分别此二路。丁宁指示。使知大小轻重之等安危难易之势。精以察之。不使人心杂乎道心。一以主之。不使道心流于人欲。自治治人。只用一法。革旧为新。转乱为治。参赞化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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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不外于此。是所谓千古道学之祖也。孔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又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不足与议也。又曰。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孟子曰。口之于味也。耳之于声也。目之于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逸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之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也。又曰。人之有道也。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即近于禽兽。又曰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而失大也。又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此皆人心道心惟精惟一之注脚也。故紫阳夫子于中庸序。释此一段。分明光洁。如日再中。有目者皆可睹也。愿景辂熟读此说而得其指。反以体验于吾心发用之几。则何者是人心。何者是道心。既可以默喻而不可乱也。循人心去则为小人为乱为亡。从道心去则为大人为治为存者。皆可以次第呈露。而不待问人而知矣。○先生尝言退溪先生理气互发之说。若施之于人心道心。则其或主理义而发。或主形气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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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不妨如此说。但以此而论四端七情之分。则终似未安。若栗谷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之训。乃不易之论也。又尝疑栗谷先生人心道心为气所掩不为气所掩。直遂不直遂之训曰。朱子明言上智亦有人心。圣人亦有掩于形气。不能直遂底情否乎。此则三渊人心亦天机之论。恐不可少也。
丁未(先生五十六岁。)夏。筑霁月台。
 精舍东麓。旧有小台。修筑增广。命名霁月台。作铭刻石。台三面陡绝。横临溪潭。枫林周匝。上有槐荫覆之。又其东有所谓鸣玉亭者。先生朝夕盘桓于此。或与诸生讲习经礼。又沿溪上下。有锁翠岩挥手台乐志岩欸乃岩喷雪潭石门太极亭五自亭之胜。东行六七里。又有所谓一柱岩者。特然挺立数十丈。其下溪曲又幽夐可坐。盖皆平生杖屦之所也。
七月。闻砥山李公敏行讣。为位而哭。
 李公竹村先生子。先生重其学行风节。李公尝书立岩二大字。贻先生曰。壁立千仞气像。惟公可以当之。先生书作雨岩三字报之。盖待之以需时之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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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游三神山。
 山在洪川治东八十里。先生尝手书箕封疆域 洪武衣冠八大字。藏于家。以为吾东山川。合有一处刻此以传后。但难得许大石面。是行。于三神洞口。得所谓德滩者。滩上有壁甚阔。遂定议入刻。先以诗志之曰。 崇祯四丁未。重阳德滩边。岩面题八字。留镇洞中天。
戊申(先生五十七岁。)命门人金平默。著二程全书集疑。
 先生谓朱子之学。悉本于二程。而其全书。当与朱子大全相为表里。命金公草创注解。金公就尤翁所为分类本而下手焉。草藁已成而未及再修。
著说论心性理气之辨。
 先生初年。尝以心专作气看。但比血气之气。有精粗本末之分耳。故以为理如至尊。心如朝廷。血气如野人。自野人视之朝廷。固是至尊之所在。不妨混称。至就朝廷言之。则朝廷自朝廷。至尊自至尊。又不容于无分矣。既而寝觉有未安者。盖心能尽性。性不知检其心。心统性情。性情不得统心。此定理也。若心只是气而已。则是气常统理。而理不足为万化之枢纽矣。遂更就经传中。凡说心去处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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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大全语类。用岁年之工。反复考究。如孔子所谓天地之心。孟子所谓本心。程子所谓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之心。邵子所谓心为太极之心。既皆以理言之。而朱子则乃有曰人心太极之至灵。曰性情者天理之自然也。心者天理之主宰也。此类不一而足。于是始知心固有以气言者。亦有以理言者。而其以理言者。乃此心之本体也。乃著说略曰。心者人之神明而合理气包动静者也。性则心之体而理之乘气而静者也。情则心之用而理之乘气而动者也。以理言则心犹太极之统四德。性犹利贞。情犹元亨。利贞者万理之归藏也。元亨者万理之发施也。以气言则心犹元气之统四时。性犹秋冬。情犹春夏。秋冬者万物之成终也。春夏者万物之生始也。又曰。分言则心者万理之总会主宰者也。性者寂然不动而万理咸备者也。情者感而遂通而万理发用者也。各有所指。不可混沦看也。合言则心也性也情也一理也。浑然无彼此内外终始本末之间。此理之全体也。以理言则圣凡之心一也。舜蹠之性一也。尧桀之情一也。理同故也。以气言则天下之心。有万不同也。天下之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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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不同也。天下之情。有万不同也。气异故也。又尝曰。心性情由所载者而言则理也。由所乘者而言则气也。故心有人心道心之分。性有本然气质之分。情有天理人欲之分。又曰。易者合道与器而立名也。单指道一边则曰太极也。心者合理与气而立名也。单指理一边则曰本心也。曰道心曰主宰曰天君曰气帅曰明德曰本原曰本体曰天地之心之类。皆指理一边而言也。又曰。心包形气神理四字。形阴而气阳。形而下之器也。神用而理体。形而上之道也。形乃心之所舍。气乃心之所乘。神乃心之妙用。理乃心之实体。物皆然。心为要。是故于形于气于神于理。皆可以言心。但理先气后。理通气局。理帅气役之序。造次不可乱。此则只争毫发。柳洛隐晁读先生心说。有诗一绝云。情为达道性为中。自有此心主宰功。斯文一脉终难晦。左海天降活理翁。○先生又尝论心与理合内外之说曰。自理而言则理固一也。而无内外彼此之间。自人而言则在己者为内为主。在物者为外为客。安得无内外主客之分乎。是故以存诸人者谓之心。以散在万物者谓之理。所谓心者。神明知觉恻怛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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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恭敬羞恶之类是也。所谓理者。耳目有视听之理。父子有爱敬之理。天地有健顺之理。水火有寒热之理之类是也。虽曰彼此之分。各有攸主。然其理则未尝不一也。譬如鉴之明。即鉴之理也。而物之照于鉴而形者亦理也。钟之鸣。即钟之理也。而物之撞于钟而响者亦理也。不可道此是而彼非。此无而彼有也。是所谓合内外之道也。事事物物。各有天生不易之则。而心之在我者。飘散走作。失其主宰酬应之职焉。则不可以得其理也。心之在我者。虽无走作杂扰之病。而理之在物者。茫然䵝昧。不分其向背头面。则不可以达其心也。又曰。能所之说。本出禅语。而吾儒借用之。于理于气皆可通。使若胶固编配于理气之分。移动不得。则梗碍不成义理。如中庸所谓达道达德。至道至德。及修道以仁。惟至诚为能尽其性之类。及程子所谓在物为理。处物为义者。皆能所之分也。若以曰道曰性曰理者属理。而以曰德曰仁曰诚曰义者属之气则岂可乎。盖先生于说理则必曰一理字内面。元该体用。元包能所。不待假借而自足。于说心则必曰一心字上面。必分乘载。必严帅役。不容斯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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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忽。此其平生讲说之宗旨也。
著易序记疑。
 所谓易序者。本不知何人所作。而冒称程氏文。混载于二程全书拾遗。及今见行易大全之首。传来已久。至农岩先生。始辨其伪。先生以为其文不但文体与伊川他作不相近。其所言皆恍惚幽深。不可测知。危殆臲𡰈。不可方向。使人不作禅会者几希矣。遂著说逐条辨析之。
己酉(先生五十八岁。)六月。 宪宗大王升遐。入郡庭受服。
九月。与金平默论典礼。
 
大丧后以 魂殿祝式收议。领府事赵寅永议以为 纯宗室当称皇考。 殿下称孝子。 翼宗室之称皇兄。 殿下称孝嗣。亦不必更论。若 魂殿,徽定殿祝式。不敢质言。惟唐宣宗之于敬文武之室。本以叔继侄。而只称嗣皇帝臣某昭告于。则其直书庙号可推也。祭酒洪公直弼议以为 殿下于 孝定殿。当称皇侄。于 徽定殿。当称皇侄妃大王大妃殿。传曰。皇侄皇侄妃之称。依儒贤议施行。嗣王臣之称。依大臣议施行。至是金公从洪公门下至。见先生。先生曰。帝王之家。以承统为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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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其恩。故虽以兄继弟。以叔继侄。亦当以相继先后为父子。不以本属称之。今 上于 大行本属。虽曰叔父。何敢以侄称 先君之尊乎。春秋曰跻僖公。以属则闵弟僖兄。然以所继之序。则僖公继闵而立者也。闵公僖公之称也。僖公闵公之子也。而乃跻僖于闵上。此孔子所以讥之也。故传曰子虽齐圣。不先父食。四传皆以僖公父视闵公为礼。朱子述周公之意。大全周七庙九庙图。以懿,共,穆,昭。为孝王四世之庙。仪礼内宗三年。诸侯绝旁期。则可见君臣之间。一以君臣相视。而不以亲戚相视也。不以亲戚视之。而敢以亲戚之卑行称之乎。沙溪先生以书辨崔完城礼说曰。帝王家叔继侄。从祖继从孙者甚多。若如令意则称所继之君。当曰皇从孙皇侄。而自称当曰孝祖父孝叔父耶。尤庵先生以传道之高弟。撰沙溪行状。剔出此语而表章之。然则皇侄之是非。先正己为断案矣。假令大行传位于今 上而为上王。则今 上上疏于上王。当曰再从叔父某上言于再从侄乎。当曰臣某上言于 上王殿下乎。此非难明之义也。且自称既曰嗣王臣。则于 大行。以君父称之可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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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既曰皇侄。则其自称必曰叔父可也。今称 先王曰侄 先后曰侄妃。而自称曰臣。则 义理当否姑舍。当句内舛错而不成说话。且皇之为言。若是皇帝之皇。则不当称于我国矣。若同于显字云尔。则此乃用之尊属者也。安可用之于弟侄之卑乎。且服之与名。一串事也。斩衰三年。子服父臣服君之服也。亲侄之于叔父。则相为齐衰期年。再从叔侄则相为缌麻三月。今 上称 大行为侄。则当服叔侄之服。而服斩何也。既已服斩则是以臣子自处也。以臣子自处而侄其先君何也。称号一失。百礼皆坏。吾恐无伦悖理之说。因是接迹而起也。曰。可得闻乎。先生曰。既侄 宪宗。则说者曰服制亦当为叔侄之服。又曰。侄丧三年内。无不娶之礼。 因山之后。当行舟梁之礼。许多邪说。日甚一日则奈何。且若 宪庙为侄。则其势必 纯庙为考。 正庙为祖。而 真庙为曾祖也。三年后谓 真庙曾祖而不祧。则是诸侯而僭用天子七庙之礼也。谓当祧乎。则是国君而贬用大夫三庙之礼也。斯二者不亦难处乎。且曰 纯庙皇考也。则 翼宗是皇兄。 大行是 皇侄。以无后之旁亲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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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将如之何。统序不正则民志不定。民志不定则祸乱起。方是时。吾不知所以自解矣。或曰。今日为梅丈门人者。当如何而可。先生曰。当力陈其详。劝上待罪请改之章。曰。索言得失。恐伤此丈奈何。曰。此何说也。天下之义理无穷。而人非尧舜。不能言言皆是。虽以梅山之贤。而何害于今日之失礼乎。虽有此失。而屈己取人。不惮速改。则又何害于日月之更乎。○或问。今于祝式。便云 皇考。为允当否。曰。理合如此。亦有赵时庵之说。但沙溪于此。却有难之之语。未知何故也。南塘云只当自称嗣王臣。而称所继。只云某谥大王。
哭禹下柳公
 柳公栗里公长子。与弟洛隐公相从讲业。先生重其文行。至是卒。为制挽词以悼之。
十月。参 因山哭班。
读易于高达山寺。
 门人朴庆寿,柳重教从之。
答徐嘐嘐斋书。论典礼。
 书略曰。盛说上段。不当称侄云云。此无可疑。但孔朱之说。沙尤诸先生之文。不啻明白。而单證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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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亦未周。至于下段称考于本生一款。愚昧者不胜滋惑。斯义也已明于周公礼经。此实万古为人后者之大经大法也。汉宣称悼考悼妣于本生之失。程子论之甚严。断以乱伦失礼。而朱子取以笔之于纲目之书。则生于程朱之后者。更何疑于其间哉。以私家昭穆言之。则汉宣昭帝之孙行也。以孙继祖。似或未熟于常情。然帝王家则承统之序。至严至重。故贵贵之义专。而亲亲之恩掩焉。是以或以兄继弟。或以叔继侄。或以从祖继从孙。无所不可。既承统矣。则其为先君之臣子则一也。先君君也父也。嗣君臣也子也。问其服则斩衰也。斩衰服于君父者也。他不可以贰斩矣。问其庙则祢庙也。祢庙祭于君父者也。他不可以贰称矣。既断其本生之斩。移之于此。既移其本生之祢。祭之于此。而乃反复称考妣于本生。则乌乎其可哉。窃料汉宣时。议礼之臣以为宣帝承昭帝之统。则昭帝于序为祖。不可无称考之地。故以本生之史皇孙当之。骤听则似若可疑。而此实有大不然者。以旁支入承大统者。宣帝之身也。入承大统。故降其本生固也。若以史皇孙为考。则考之父。非祖而何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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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戾太子为祖乎。抑以孝昭帝为祖乎。以戾太子为祖。则乌在承昭帝之统也。以昭帝为祖。则考之考不得为祖。而考之叔忽来为祖何哉。此所谓不可以小宗合大宗之统也。一言以蔽之。断之以礼经。则汉宣乃昭帝之子也。武帝之孙也。景帝之曾孙也。文帝之玄孙也。惠帝之五世孙也。高帝之六世孙也。太公之七世孙也。史皇孙即其本生父。戾太子即其本生祖也。惟如此然后。情文名实。四亭八当。上下左右。都无窒碍。而周公之经。孔子之笔。程朱之训。暨我东先辈之说。于是章章著明于天下矣。夫何异说之可贰乎。又曰。人之大伦。君臣父子二者而已矣。父子主恩。亲亲之义至重。故实兼君臣之道焉。易所谓严君是也。君臣主义。尊尊之义至严。故实兼父子之道焉。礼所谓君父是也。子之于父。不问其爵位高下而尊之如君。臣之于君。不计其亲戚疏近而视之如父。此乃两行而不相悖之道理也。
庚戌(哲宗大王元年。○先生五十九岁。)正月。定著闾塾讲规。
 就旧设讲规。略加整釐为一编。约束严密。仪文悉备。著讲戒一通。每于讲讫。令善读者抗声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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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凡十数条。略叙读书次第及为学大意。末乃结之曰。北虏毁裂衣冠。西鬼蛊惑心术。当挺身立脚。明心张目。不坠圣贤之教父祖之业。是儒者彻上彻下法门。
九月十五日。奉审朱子遗像。
 是日。即朱子十二回庚生辰也。奉审大全附录墨像。焚香致敬。作诗志感。是岁十一月庚子。又孔子四十回庚生辰也。约同志会讲论语。又作诗志感。○后命画师金起烨。移摸朱子遗像。藏于书楼。又欲求孔子尤翁遗像。移摸并奉而未果焉。
游雪岳。
辛亥(先生六十岁。)六月。 孝定殿大祥。行望哭礼。闻典礼改正之举。
 礼堂启 孝定殿禫祀后行祔庙礼。则 真宗大王神位。似当祧迁。事体至重。请问议于诸大臣及儒贤。诸大臣及儒贤议皆以为当祧。惟领相权敦仁以为不当祧。 传曰。帝王家以统序为重。 宪宗大王君临十五载。缵承 正,纯,翼嫡嫡相承之大统。今若奉祔于二昭二穆以外之位。则其于天理人情。尤当如何也。然则 真宗大王之祧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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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得不然之礼也。遂令仪曹择日举行。后数日。权敦仁因馆儒捲堂。施窜配之典。祭酒洪公上疏言臣于己酉六月。猥蒙 下询以 魂殿徽定殿祝式属称。请加 皇侄皇侄妃之称。议者谓称 皇侄。或欠尊尊之义。故以致邪说之肆行。其言有理。请博询在廷。务归尽善。于是 命礼曹。更收 两殿祝式议。左议政金兴根以下皆以为以统序之重而曰嗣王臣。以亲序之难于称谓。而只举 庙号及谥号。庶无牵掣。乃定议改正。盖自己酉以后。先生力主不当称侄之论。在洛如白溪金公博渊亦主此论。至是中外上下莫不识其义。洪公疏所引议者之言。盖指此也。先生闻典礼改正。喜甚曰。国家大伦。今幸稍正。然 孝定殿之称皇侄。实本于 纯宗室之称皇考。而昭穆之不明。彼此一般。但皇考之称。比皇侄之称。不至有尊卑倒置。故人不大骇耳。今只救其末而未正其本。此为可憾也。是岁春。栗里柳公除掌令。欲一出拜命。疏论典礼。束装治行。以春秋跻僖公传。入装袋至檗山。见先生告其由。先生曰。公今年过致仕之限。非复出仕言事之时。且闻朝议已有归正之渐。恐无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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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也。柳公遂止不出。
壬子(先生六十一岁。)迁居三浦别业。
 庚寅金刚归路。历洪川见三浦。甚爱地势宽平。江流湾回。以为可容。若而同志。团聚奠居。讲学明农。其后一再往来。子上舍公又经纪小庄。以承其意。至是遂迁居焉。门人从往者亦三四家。次第有措置。未几上舍公遽没。皆未有所就。先生初到。有诗志怀云。筮得无妄一。轩当以此名。朱亭明饮射。张井讲治平。狂浪安西海。腥尘霁北清。磨砻无一点。此物方施行。
命门人柳重教。修宋元华东史合编纲目。
 以实丹阳诗青史行删北帝编之句也。合编之例。每岁中国纪年之下。附注高丽年数。其载事亦依年月次第错见之。盖窃取郑丈岩史略之遗意也。其书法则一遵朱子纲目旧例。惟事变创出及时势不同扶抑异宜处。不得已旁照起例。如于元主僭据以后。不大书纪年而分注之。不称帝而称主。不书崩而书殂。即其最大者也。上舍公尝问此书名篇。当以华史为主而东史附焉可也。今名以合编。疑于尊卑之无等。且吾东之进于中国。固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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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而纲目之于中国侯邦。未有别纪其年于正统年下之例也。先生曰。天之生物。使之一本。故君臣之义。亦由本国而推之。以达于天下。孔子鲁人也。其修史必因鲁史而及天下之事。此至义也。今此书虽以中华正统为主。而其所本之在吾东。则又不可掩。故其名篇与纪年之体。不得不然也。
癸丑(先生六十二岁。)春。闻中国有事之报。
 时冬至使在燕都还书报朝廷云有洪秀川者。起兵南境。衣冠复华制。所向民皆响应。先生见书本喜甚。时子上舍公在檗山旧庐。因书及之曰。中原消息。未必得实。但复衣冠三字。令人气涌如山也。恨不使尤翁见此也。所谓闭关绝约之便。非此之谓耶。朝臣谓奇渥温为中朝。尤翁大斥之。今唤义旅为贼。唤薙发为皇。若九原可作。又当谓之如何也。然司马公亦寇伊吕辈人。此何足言。崔莹扶元之论。容易亡人之国。极可虑也。正义明伦四字。政是今日承述祖武圣功之大者。此义不明。吾国何以发明于天下万世也耶。念及于此。耿耿不寐耳。先生常言中国有义主出。则我国当用圃隐之义。往从之可也。或曰。我国北面事清二百年。一朝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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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可乎。曰。丁丑城下之盟要盟也。要盟非盟。春秋之义也。且虽清之臣邦。见义主兴。则无不可往从之理。盖尊华攘夷。天地之大义。不易所事。犹属小节也。垓下二十八骑以死从羽。而君子不以节义处之者。以其所从非其人也。今为北虏守节。其义亦类此。
三月。哭长子埈。
 埈字伯钦。自上庠后。不赴科举。一以承训传业为事。文章学识。冠绝伦类。至是卒。年四十二。士林莫不痛惜之。
甲寅(先生六十三岁。)二月。哭季子塑。
冬。答门人朴庆寿书。论惩讨时义。
 时曹锡雨以岭伯。刊其祖夏望文集。行于世。其中有所谓祭酉峰文者。诬辱大老。罔有纪极。朴公以儒生。倡率京外章甫。抗疏请毁其板本。仍加罪其祖孙。先以书禀先生。先生答书曰。盛意专出于卫道闷俗。名正言顺。不胜钦仰。愚意以为尊贤卫道自有缓急。盖近日洙泗龂龂。专由吾道之不明。吾学之不诚若使尤翁之徒。人人皆明其学而得其心。使尤翁之道灿然复明于世。则其或有不知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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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不悦尤翁者。辨之亦可。不辨亦可。何也。孟子之辟杨墨。岂不是粗拳大踢。亦惟曰反经而已矣。经正斯无邪慝。朱子之斥老佛。岂不是苦心血诚。亦惟曰得吾学之所安。则其异于我者。论亦可。不论亦可。此与内修外攻。同一轨辙。若不汲汲专力于自治。而惟战伐是务。则吾恐其适足以益蓄其怒。益来其侮。而终不足以张吾之势而弱彼之进也。盖尤翁之学。其炳如日星者。大义数十。而举其要则讲明朱子。为第一义谛。幸须以此说遍告于同志之士。熟读其书。精究其义。深有所得。日引月益。此道复明。则庶或有消融开廓如青天白日。人得咸睹之日矣。
仲子墣绘藏先生像。
 先生自题云。道理愈求愈邈。疾病愈治愈痼。慨莫竭力于少壮。矢不负心于衰暮。
六月。哭仲子妇辛氏。
 辛氏有妇德。以奇疾无育而卒。先生悼甚。为作圹志。
乙卯(先生六十四岁。)冬。题岭人请 追崇 庄献世子疏。
 先生见岭人疏。谓 英庙有二世子。不幸皆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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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真宗于序为长。告庙册封。为承统世子。遗命追崇 庄献世子。以天伦则处叔齐之地。以父命则处伯夷之地。其不承统。可谓两顺夷齐求仁之心矣。今不论天理之所安。而切切然以得位失位为屈伸。则是为 先世子设心。不在于仁而在于怨也。且礼为所后父斩衰三年。所以正公义也。为本生父心丧三年。所以伸私恩也。圣人权度斟酌。已极精微。欲以一时偏见。轻议大礼。以为必负 先朝之遗命。纳本生于凌僭然后为足以尽孝。则岂不大误哉。特题数语于疏后。以示学者。
丙辰(先生六十五岁。)著周易传义同异释义。
 先生于易。用工甚多。始尝以程氏传求之积累岁而不可得。然后以本义求之。得圣人作易之本意。乃立筮室。崇奉圆神。一如朱子筮仪。命曰五十斋。有大事则齐明致诚。以礼筮之。所遇繇辞。必以本义为主。而参之以程传之说。以施之于事。至是著此篇。主释传义同异。而附以己意。盖不但致详于训释文义。往往有推明大义。发前人所未发处。先生又于易象如先后天河图洛书之属。致力甚深。所得皆活动流转。左右逢原。而于日用彝伦。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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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近受用。别有著说。
冬。 迁奉 绥陵。进参祗迎哭班。
 是行。访青墅任公翼常。任公即颖西子也。
丁巳(先生六十六岁)八月。 纯元王后升遐。行望哭礼。
冬。著临川吴氏太极说辨。
 临川吴氏曰。太极无动静。动静者气机也。气机一动则太极亦动。气机一静则太极亦静。故朱子释太极图曰。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此是为周子分解太极不当言动静。以天命之流行。故只得以动静言也。又曰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机犹弩牙。弩弦乘此机。如乘马之乘。机动则弦发。机静则弦不发。气动则太极亦动。气静则太极亦静。太极之乘此机。犹弩弦之乘机也。故曰动静者。所乘之机。谓其所乘之气机有动静。而太极本然之妙无动静也。说见性理大全。先生辨之曰。天地之间。只有动与静而已。动与静虽为两面事。而动是静之发。静是动之根。其实一而已。以言乎天地。则天属乎动而地属乎静。以言乎昼夜。则昼属乎动而夜属乎静。以言乎鬼神。则神属乎动而鬼属乎静。以言乎礼乐。则乐属乎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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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属乎静。以言乎仁义。则仁属乎动而义属乎静。终日言之。无往而无是物也。故自其无形者而观之则太极也。太极者。即一动一静之道也。自其有形者而观之则气机也。气机者。即一动一静之器也。无是动静则既无所谓太极者矣。乌有所谓气机者乎。濂溪先生祖述孔子太极之训。而手写一图。自为解说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朱子又从而释之曰。太极便会动静。则其义固已跃如矣。又虑后学之迷于道器之界也。则曰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朱子又从而释之曰。神以形而上者言。物以形而下者言也。为后世虑。可谓周且密矣。今临川吴氏之言曰。太极无动静。而动静专仰于气机。然则太极沦于空寂而不足为气机之本原矣。气机疑于专擅而反作太极之主宰矣。朱子尝辨诸家之说性曰。无善无不善之说最无状。盖为无善无不善则沦于空寂。而还不如性恶之犹有骨子也。然则无动静之云。与此何异哉。太极既无动静矣。则动静之主宰者。专归于气机固也。然则天地之间动不动。只有一个气机足矣。尚何待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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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也哉。得非圣贤明言有太极。而终不敢道他不是。故虽曰有之。然多费辞说。委曲婉转。假借安排而后。仅见其尊号虚位之不替。而其无真实妙用自如也。百家害理尚气之说。无所不备。而苟求其所差之原。则临川太极无动静之说。未必不为之兆。故不敢不疑。不敢不录。以俟知者扣质云。
戊午(先生六十七岁。)
己未(先生六十八岁。)再修朱子大全集劄。
 先生以集劄初本。未经再修。多未稳处。亲加一检。于紧要去处。略行梳栉。未及终帙。
庚申(先生六十九岁。)冬挈家还檗溪。
著尹鑴中庸或难辨。
 先生尝言尤庵先生忘身攻鑴而尊卫朱子。其功甚盛。可当一治之数。而犹恨止骂其外。而不曾就其论说。条辨邪诐。如朱夫子之于泰伯。常语叔友折衷。岂无事于屑屑而然耶。僻处一隅。鑴之全书。未易得见。而独其所谓或难者。传播于儒绅之间。故因而辨之。以掘拔其始终悖缪之本根所以然者。九原可作。则宋先生当莞尔而笑矣。
辛酉(先生七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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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先生七十一岁。)七月曾孙承祖生。
逮诬狱蒙 宥。
 时有金顺成逆狱。顺成供招以为其党有李燉者。自称李某之门下人。而盛说李某是当世第一流人。不可不与之共事。故仍使之往就通谋。其人今方在李某之洪川别业。鞫厅诸公。知其乱招。然以鞫体至重。遣禁郎一人于檗溪逮先生。一人于洪川捕李燉。所谓李燉者。初未有其人。搜之不得。先生就狱。供对明白。于是复鞫顺成。顺成乃服其诬。以为欲苟免毒刑于禁郎往来之顷也。先生即蒙放还山。先生之被逮也。创卒遇变。祸机莫测。而处之裕如。捕卒知其无实。特劝入辞家庙。先生据义不从。路中寝食如常。诵书不辍。就狱供对。谈笑从容。或杂引诗句。如屋下私谈。比蒙 放。府中知已允下。使卒脱枷。先生以不见明文执不脱。自未至戌。待明文入府释枷。还山之日。与坐客复理前言。讲论亹亹。若初未有事者然。门人问临危不动心有道乎。先生曰今人平时放意自在。所以被他动。若恒存敬畏。则便安危一致。又问平时所处非危地。虽欲存畏心。终是不诚。故不得力。曰此则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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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理不精切。见理精切时。何蹈而非薄冰深渊乎。
癸亥(先生七十二岁。)正月。著辟邪录辨。
 因南八滩肃宽,安顺庵鼎福,李念斋正观所辨洋学之说。计其得失。断以己见。究极源委首尾凡屡千言。其大要不过上达下达喻义喻利之分而已。盖亦平日所主人心道心之说也。
命金平默。再修华东合编纲目。
 柳重教修是书。始宋太祖建隆元年。至胡元至元二十五年。金公续修七十三年。而终于我 太祖皇帝北定中原之年。整理全部书法。又著发明三编。附于后。
八月。哭寒松斋金公箕焘。
 金公孝友清直。先生甚重之。至是卒。有祭文。
十一月。哭栗里柳公。
 先生尝以柳公老而好学。九十大耋。犹日对经传。矻矻不倦。为后辈倡。甚敬重焉。至是卒。有祭文。
冬至日。书壁述志。
 书云承羲黄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孟朱宋之统绪。立五常五伦天地人物之本体。死生不足以动其心。贵贱不足以易其守。古今不足以限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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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哲宗大王升遐。行望哭礼。
甲子(今 上元年。○先生七十三岁。)正月。因大臣 筵奏。除掌苑署别提。转全罗道都事。呈状辞递。
 领议政金公左根请选用经术之士。左议政赵公斗淳奏曰。李某早从性理之学。开门授徒。到老不倦。年前缧绁。公冶之非其罪也。远近衿绅。无不惋惜。际值初元汇征之会。似此有志之士。合有嘉奖之举。宜先以六品职调用。凡系通选之任。节次检拟。于是有是 命。
六月。哭长子妇辛氏。
七月。除司宪府持平。
 近例凡宪职除拜数日。不待疏辞。便即递代。以故山林诸公拜是职。无辞免者。先生以为既蒙非分之 恩命。豫度其径递。泯默无一言之辞。亦非分义之所敢安。即治一疏。授仲子墣。入京使写进。比至果闻径递之报。不得上。
著罗整庵困知记记疑。
 先生尝以为整庵与王阳明并世。能力排其邪论。不可谓无功。但理气决是二物。此朱子不易之定训。而整庵乃立异于其说。往往加轻侮之辞。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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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见既如此。故于古今圣贤凡说理气界分处。例皆变幻其面目而漫漶之。其为吾道之害。又有不可胜言者。取困知记。将逐条记疑。顾精力难强。未及几段而止。此为学者千古之恨。○金公平默深病整庵称许衡出处为得圣门家法。有所言说。先生曰。此固悖戾。但比理气做一物。人心道心分属体用。则其失犹轻。
冬。除司宪府掌令。
 递职后几日。先生始闻之。以为实职虽免。爵秩犹存。自顾丑差无似之质。老病垂死之日。累玷命德之器。有非分义之所敢安者。欲一番陈疏。乞永刊仕籍。勿复混入于拟注之间。疏具不果上。
乙丑(先生七十四岁。)有疾。
 先生受气清弱。少时又累经大病。然持志涵养岁月得力。至中岁寖刚健。六十后灯下作细字。盛夏理屐上溪山绝顶。未尝有烦渴意。曰。胸中常存清凉宽绰之意。自然不为外气所动。七十后渐衰。自经鞫狱之厄。益复凘缀。至是委床不能起。是年正月。诸生作讲会。先生强起。令侍者加上衣。犹端拱危坐。诵朱子行宫便殿奏劄。自是不复临讲。令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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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书所行之有疑义则就质之。先生乐为之酬应。或凭几或扶坐。谈笑怡怡。不知沉疴之在躬焉。先生初拟自是年正月。始设乡约于书社。令柳重教就朱子乡约文。采补石潭约条。又或附注新规。约员既集。时事有少碍。不立籍。只令于四孟朔讲讫。读约文一通。令同讲共听。惕念自修焉。○柳重教尝言先生精力日衰。平生著述。合行一番整理。先生曰。吾之记述。多是随手劄录。自试所见而已。未尝以立言垂后为念。故散漫猥杂。其间合商量处极多。盖欲俟知见小进之日矣。转眄间滚到此境。已无精力可以及此。然赖有𥠧章及贤友辈在耳。吾言之不是。君辈可正之。君辈之不是。后人又复有正之者。此盖公天下万古之事。岂一人一家之私哉。世闻事用意要整齐者。未必能整齐也。
题地球图后。
 先生尝言洋人谓地在天中。混圆如鸡子。初无彼此中外之可言。盖欲乱夷夏之定位也。(说见李光也榕村集中。)然其言极胡乱。夫鸡子自人视之。固若混沦。而其里面为头为尾为翅为足。自有一定位置。况山河大地。其上下背面中边正偏。又较著易见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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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道言之。中国所在。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三十六度。四时寒暑之节。昼夜长短之差。最得适中。其外则或阳太过。或阴太过。或阴阳无等差。以地道言之。中国山水皆右旋。与左旋之天。相配交媾。钟得全气。其外则皆背天涣散。只成偏气。以人道言之。中国人物。尚德执中。建立人极。以尽参赞化育之职。其外则类皆尚智尚力。偏能曲见而已。故四方八面均是天也。而太一之居。独天之中也。四肢百体均是身也。而方寸之心。独身之主也。六合内外均是地也。而风气之聚。独土之中也。此乃天成定分。安可诬也。至是有人以见行地球图呈览。先生曰。此亦来自洋人之手者也。其主意所在可见也。且阳界阴界大分已定。风气截然相反。阳界人物。岂能往来阴界。目睹其山川物产。如是之详也。时人被其眩惑。信如金石。是可闷也。因略题数语。以明其不足取信云。
八月。哭龟岩权公。
 权公即县监公瑜(见上丙申年)之孙。见识峻正。性度宽大。有君子长者之态。先生尝言吾于朋友。得薰陶德性之益者。惟龟翁为最多云。有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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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先生七十五岁。)八月。洋舶入 京江。
 七月。清人移咨本国。告以洋夷构衅之由。至是洋舶猝入 京江。都下大警。避乱人填咽峡路。讹传贼锋已犯都城。先生以为吾受国厚恩。且在郊关百里之内。今虽奄奄垂死。在家宛转。义所不安。当舆疾奔问。命仲子墣。先往视缓急。墣方借骑治装。闻贴息之报。乃止。是日柳重教进谒。先生笑曰。吾固知君来。盖平日曾语重教以奔问之义也。重教见案上有短牍。牍背手题云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又题云一散不可复聚。一分不可复合。又云盗窃货色者斩。遗弃君父者斩。又云择地筑堡。一堡受敌。众堡来救。又云悖礼乱伦。罪当诛戮。废祭侮圣。法不假贷。又云潜踪秘迹。越海害人。彼国头领。亦必不乐闻。盖先生病中。多用笔谈。此皆与座客酬酢语也。先生因喟然曰。吾后生时。见竹村先生。先生偶说士子一命以上者在平日。固当以退让为义。到国家有难时。却以奔赴为义。若胶守而不知变则害理甚矣。某识之于心不忘也。不谓临死之年。奉副此老之教也。门人有言奔问义无可疑。但 朝廷先招之以爵。或既至而加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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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有难安处。曰。身则进而官则辞。何疑之有。
九月。洋贼陷江都。因大臣 筵奏。特拜承政院同副承旨。有 旨驲 召。
 洋贼犯江都。留守李寅夔弃城走。且驰 启告急。因言时刻犯京之状。朝廷宴安日久。百度解弛。而贼情浅深。无路侦知。且年前洋贼猝入燕都。君臣逃窜。城阙灰烬。其已事不远也。于是上下遑遑。计不知所出。或言当开门请和。或言当播迁向南。左相金炳学请召用先生。于是有是 命。
丙寅。舆疾赴 召。
 
先生闻 命即发。不用官马。令家僮肩舆而行。仲子墣及金公平默,柳重教徒步从之。路中都人鸟兽窜者相续。有一朝士垂涕谓从者曰。先生来耶。时事万无一幸矣。将何以副吾 圣主之望也。先生谓门人曰。吾之为此行。只伸外臣奔问之义耳。诣 阙辞职。势须一番附陈所怀。然诚浅识薄。何望其有所济也。只得卧了城底。如有不幸。继之以死而已。入城。馆于朴公庆寿家。(后以室狭。移住于其傍近空舍。)命家人追送岁月之制。常置卧侧。
戊辰。到 阙下上疏辞职。兼陈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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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略曰。今国论两说交战。谓洋贼可攻者。国边人之说也。谓洋贼可和者。贼边人之说也。由此则邦内保衣裳之旧。由彼则人类陷禽兽之域。此则大分也。粗有秉彝之性者。皆可以知之。况以 殿下之明圣。岂容左腹之入也。但恐宗社危急之祸。迫于呼吸。而计利徼倖之论。乘间抵隙。则未知 圣明果能持之如一。刚决镇压。如孙讨虏斫案之勇也。此愚臣之所大惧也。其主国边之论者。又有两说。其一战守之说也。其一去邠之说也。臣愚以为战守常经也。去邠达权也。常经人皆可守。达权非圣人不能也。何者。盖有太王之德则可。无太王之德则无归市之应矣。百姓一散。不可复合。大势一去。不可复来。此愚臣所以先事深忧。愿 殿下脱有事变。宁守常经。而毋遽以圣人之事自况也。 殿下若于战守之说。坚定 圣志。虽万夫沮挠。不动毫发。则喑聋跛躄。且增百倍之气矣。况簪缨世臣之族。草野忠义之人。孰不愿激劝小民。为 殿下效死哉。臣愿 殿下亟下哀痛之 教。自讼致寇之由。明示善后之意。十行丝纶。丁宁恳恻。足以泣鬼神而动木石。则其鼓发民情之端。得之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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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敬信大臣。以尊体统。三司之外。广开言路。选将缮武。极用人望。八道之内。又各择本道人望所归者一人。为号召使。假之以威权。示之以尊宠。爵禄之荣。及于副贰。使之收拾忠义气节之人。以为义旅。与官军相为应援。贼来则折冲御侮。以卫 王室。贼去则修明彝伦。以息邪教。则其转祸为福之几。又得之于此矣。昔者隋炀帝以百万之众。来攻高句丽。其大小强弱之势。不翅若万斤之压鸟卵也。然而乙支文德能以褊师。败衄其众。隋以不振。唐太宗之英武。天下无敌。而自将击安市城。城守不克。天师摧败。为天下笑。丽氏之末。红巾贼率貔貅熊罴之师二十馀万。来陷松都。我 太祖与郑世云。一举而破其十万。斩其魁关先生。逐破头藩。于是乾清坤夷。丽室复安。今我 朝虽当文恬武嬉。不识兵革之馀。凛凛若不保朝夕然。地方千里。山海险固。财粟之出。鱼盐之利。虽在战国之间。犹当伯仲于赵魏燕韩。决非高句丽丸泥之比也。 殿下自今伊始。夙兴夜寐。君臣相誓戒宴安之鸩毒。致勤俭之实德。私意不萌于心术之微。文具不设于政事之著。则群臣百姓。莫不精白其心。丕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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徯志。何事之不可济哉。仍请收用经学孝廉武才之士。疏远怀利忘义后君之辈。停土木之役。止敛民之政。去侈大之习。养好生之德。充不忍人之心。以为如此然后洋贼可逐。国家可保。不然。虽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前知预计之士。日效其能。无救于土崩瓦解矣。 批曰。所陈诸条。莫非药石之论。予当体念矣。时举朝以言为讳。寇至。皆袖手浩叹而已。先生首陈此言。朝野动色。莫不跂踵焉。
己巳。肃谢。入侍 熙政堂。
 连日本院牌召不止。先生以为疏逖之臣。既到 阙下。一瞻 天颜。亦所深愿。乃肃谢登对。时病惫益甚。神气昏塞。不能备 顾问。乃袖进小劄。请 上勉学正心建立大本。仍论朝廷节制将帅之非。又以年限已过。喉院供职。实关廉耻。非但疾病难强。无耻伤廉。何以事君。恳辞乞免。
辛未。升拜工曹参判。差下政府堂上。上疏辞。
 批曰。望卿也切。故任卿也重。此岂备例之时乎。即为肃命。益陈良策。是日又有 经筵入侍之 命。
壬申。再疏辞职。并乞还收登 筵之 命。
 时兴宣大院君心善先生言。贻书政府。以战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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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论。以去邠乞和交易及诸般杂术。为邪妄祸国之资斧。严辞而痛绝之。先生于疏末。附陈其事曰。只此一着。喑聋增气。倘 君臣一心终始勿挠。则何患事之不济。然则今日庙谟纲领已正。其馀数件。亟令庙堂适其先后缓急之宜而施行之。则人心悦忠义劝。而事有头绪矣。于是信赏必罚以继之。则纪律张而将士劝矣。
丁丑。除都总府副总管。上疏辞本兼诸职。
 时 上用先生言。有诞诰中外之举。先生于疏末附陈曰。臣伏读朝纸。十行丝纶。足以见罪己责躬收拾人心之盛节也。第今物情。下不信上。痼疾已久。徒言无实。不足以济事。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如亟罢土木之役。悉禁敛民之政。大开从谏之门。深讲用贤之方。不留一毫私意。不杂一毫文具。不容一毫吝执。使举国晓然知 圣意之所在而必信不疑。乃所谓仁声也。不然。百姓至愚而神。彼其怨咨离叛。又非奉天一诏所能回也。又因前疏信赏必罚之说。以为怀利忘义。偷生苟免者。不可以不诛。好恶不明。功罪不章。偾事之所由也。时大臣三司请诛李寅夔。 上皆不从。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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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郁。故疏中及之。又言洋夷之祸。如洪水猛兽。 殿下宵旰忧悸。使有司诛邪学之党。将士征入海之寇。人兽之关。存亡之几。决于呼吸。诚不可缓也。然徒治其末而不拔其本。徒止其流而不塞其源。则臣又恐根本之萌。源泉之涌。虽善者无如之何矣。朱子曰。正其本者。虽若迂缓而实易为力。救其末者。虽若切至而实难为功。臣愿 殿下断自睿衷。凡服食器用逐日常接。一有洋物介于其间。则悉行搜出。聚之 阙庭而烧之。昭示好恶之有在。则是克己正心之符验。而 殿下之身正矣。以是警动于宫闱宗戚。则宫闱宗戚。莫不从志。而 殿下之家正矣。以是警动于朝廷。则内自朝廷。外至遐裔。莫不从志。而 殿下之国正矣。身修家齐而国正。则洋物无所用之。而交易之事绝矣。交易之事绝。则彼之奇技淫巧不得售矣。奇技淫巧不得售。则彼必无所为而不来矣。此与诛捕征伐。本末相资。不可不加之意也。
壬午。上疏辞职。蒙 递。
十月丁亥。除同义禁。上疏辞。
 首陈癃疾垂尽。莫可承膺之状。且曰。使臣疾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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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承膺者。其亦有说。近日洋贼猖獗。苟求其故。则实由于我民之内应。我民之内应。由于民心之怨叛。民心之怨叛。由于恒产之罄竭。恒产之罄竭。由于聚敛之不息。聚敛之不息。由于土木之张大。夫驱怨叛之民。以充卒伍。而使之赴汤蹈火。固已难矣。况若此不已。则舟中皆敌国。萧墙皆颛臾。岂但洋贼之为可忧而已哉。臣深忧永叹。不量其力。敢溯本而论之。请罢土木之役。请止敛民之政。侧听屡日。迄未闻施行之实。反见其科目益广。是以已叛之民心日益叛。已骄之贼势日益骄。此臣之所未解者一也。臣于前疏。再陈信赏必罚之说。盖有所指。夫 国家五百年保障之地。何等重大。而守疆之臣。一遇小贼。弃城图免。使国势危如一发。制刑论辟。死有馀罪。 殿下过于宽仁。罪止屏裔。诚如是也。则凡封疆之臣。出战之帅。 殿下将何以警示乎。彼独无全躯保妻子之心哉。风声鹤唳。在在效尤。则 殿下将谁与为守乎。此臣所以不量其力。再发其端。冀悟 宸衷。而 殿下不之省。至于三司合启。大臣连劄。而 殿下不之听。此臣之所未解者二也。洋夷之潜入我国。广传邪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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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他哉。欲以植其党与。表里相应。侦我虚实。率师入寇。粪秽我衣裳。夺掠我货色。以充溪壑之欲也。其遏绝内应之机要。则在于禁绝洋物也。故臣于前疏。敢请 殿下服食日用之间。一有洋物。则悉聚 阙庭而烧之。以是警动于 宫闱宗戚之家。而爰及于群臣百姓之耳目。使中外上下。晓然知 圣意所在。如青天白日。而莫不从志。然后洋贼之来。可绝其根源矣。此上行下效。捷于影响之说也。此非微妙难知之理。高远难行之事。特在 圣明克己从善之实心而已。 殿下循例赐批而迄无施行之实。此臣之所未解者三也。其馀所陈。不蒙施行者。今不暇一二焉。大抵天下之义理无穷。一己之明睿有限。故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是故尧舜之圣。犹曰稽于众。舍己从人。曰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仲虺之告汤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伊尹之告太甲。有曰先王从谏弗咈。有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孔子曰。悦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 殿下亲御经筵。日接儒臣。所讲者何事。而今此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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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处。疏脱乃尔者何欤。不用其言而徒亵命德之器。在 圣明失举措之宜。在臣身毁廉义之防。此理甚明。不可冒没承膺。故玆敢沥血陈情。而仍及殿下之阙失。窃附古人毕义愿忠之义。妄窃自谓虽以此获蒙 天怒。万被诛戮。有所不辞也。 批曰。此时此言。实是光明正大。可不体念乎。
壬辰。答徐汝心应淳书。论去就之义。
 先生自赴 召以后。数疏所陈。皆未蒙 施行。而徒见忤于当路。士友之相爱者。皆以为当奉身而退。徐汝心上书。亦略及此意。先生答之略曰。恒老今日之来。初非有毫分智虑可以为国献策。只是国家危难之日。草野疏贱。自合有奔问之义。而 召命适及此际。故不揆猥越。冒昧出脚。随分贡愚于辞免之章而已。则其进退去就。岂专以所言之行不行为决哉。高明恐责之太过矣。愚意以子思如某去。君谁与守。孟子有师命。不可以请之意推之。则今于寇退之前。遽已告归。终有所未敢。故姑且跧伏 阙下。挨过时日。但贱疾时刻凛缀。若遂溘然于城里。则于事体。又不知如何。方且次且未决。幸望与金尹两兄商量再教。则当奉以周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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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尹即金洛铉,尹致聃也。先生此行。士友至者。各陈所见。先生皆虚受而采用之。少无吝色。故金尹徐诸人。皆乐为之效忠焉。
癸巳。闻贼退之报。留疏还山。
 门人梁公宪洙以巡抚千总。入鼎足山城。设伏却贼。前日夕。贼退报至。是日凌晨。先生出城还山。夜治一疏。令仲子墣留后呈之。首引径出都门。打乖径情之罪。仍乞递免政府金吾职名。且言近来物情。贼来则太㥘。贼去则太安。太㥘则百事颠倒。太安则万务废弛。二者不同而祸根则一也。遂略陈毖后之策若干事。又言孔子之作春秋。大义数十。而尊周最大。朱子之修纲目也亦然。此义也有一民之不讲。而一日之不明。则三纲沦而九法斁。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钦惟我 大明太祖高皇帝以神武之资。扫清胡元。奄有万方。圣子神孙。继继绳绳。为华夏之义主。我国自 太祖大王受命立国。世为东藩之臣。字小之恩。忠贞之节。三百年不替矣。至于龙蛇之役。 神宗皇帝动天下之兵。再造土宇。则义虽君臣。而恩实父子。东韩千里草木昆虫之微。孰非 帝德之所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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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丁丑之变。迫于事势。行权宜之道。而忍痛含冤之意。不可一日而忘也。况甲申以后。天地翻覆。冠屦倒置。则诚四海之所共愤。而圣贤拨乱一治之秋也。故 孝宗大王以天纵上圣。厉志修攘。而先正文正公臣宋时烈。与一时同德之臣。协赞 圣谟。头绪略定。天不悔祸。 仙驭上宾。而事皆瓦解。则西归之思。无地可泄。故先正临没。惓惓教其高弟文纯公臣权尚夏。与当时贤士大夫。刱立 万东庙。盖天地腥膻。而王春一脉。独寄于此。其心诚苦。而其义诚不可已也。然此岂无稽而设哉。楚人以一间茅屋。享祀昭王则以韩愈之高识。不以为非而作诗以称之。静江虞帝之庙。宋儒张栻脩之。则以朱子之亚圣。不以为非而作牲石之文。迎神送神之词。据此则 皇庙之建。其义固已俟百世而不惑矣。又况孟子尝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此言何谓也。盖使天下万世。家家而距杨墨。人人而距杨墨。则杨墨无所驻足。而孔子之道著矣。以此例之。倘使我国之士民。家家而讲尊攘之义。人人而讲尊攘之义。则夷狄无所容身。而 孝庙之志伸矣。 孝庙之志伸矣。则华夏之运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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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然则只此岿然一宫。岂不足以有辞于天下后世哉。是以 皇坛既设之后。 祖宗不以重叠为嫌。而致意引重。画给官田。以供粢盛。 亲题扁额。以示表章。而曰虽家尸而户祝。未为不可。一哉 王心。大哉 王言。其真万世之定论。而后王之法程也。呜呼。今天下薙发左衽。而西洋者。又夷狄之尤者也。伊欲强此之衰而艰彼之进。则凡尊攘所系。讲明施设。正宜靡不用极。虽曾前未遑者。亦当追举。岂宜辍其已举之仪乎。岂不曰有其举之。无其废之乎。君臣之义。华夷之辨。天经地义。万古之公理。不以贵贱而有间。内外而异视也。岂宜专奉于 禁苑而废辍于民间乎。此国人之所大疑而深惑者也。以故年前撤 庙之后。两湖儒臣。封章以谏。列邑章甫。叫阍以争。此足以见其公议之所在也。 殿下负荷 祖宗之重寄。兼遭裔戎之猖獗。 国家之艰危何如。而凡系公论所在。咈而不从。以失群臣百姓之望何也。呜呼。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愿 殿下渊然深思。涣发德音。亟 命复享。则国人知攘夷之义。洋寇怀畏惮之心。其风声气势。反有过于三军之威矣。卒之以勉进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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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及选儒林重望若干人。致敬尽礼。 召致经幄。久任勿贰。成就 君德之说。 批曰。出入 经幄。裨补不逮。是予所望于卿者。而今其因病还乡。怅然如失。所陈诸条。无非切实。而 皇庙事。年前 慈圣处分。卿亦承见矣。遂递职名。付护军。先是工参时。大院君使人来戒无得复言土木聚敛事及请复 皇庙。先生曰。善为我报焉。公贻书政府。痛绝邪议。大经正矣。有经须有纬。经纬相须。凡事可成。今所谓纬者无他。如所谓舍己从人。好问则裕。自用则小。正宜亲切受用也。治疏将彻。欲预见草藁。以法义所无。秘之不出。仍再谏土木聚敛事。积忤其意。至是见请复 皇庙。怒詈益甚。闻者至为先生危之。先生既去国。前献纳朴周云疏言驲 召耇臣。欲用其言也。而言之切切。听之藐藐。卒使纳履而去。臣恐一线言路自此绝矣。副护军朴奎瑞言李某前后章疏。悃款倾尽。事理明白。际此千人之诺诺。幸有一士之谔谔。而未见采纳之实。使不得安于朝廷。诚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古人云虎在深山。藜藿不采。朝有善士。敌国所畏。揖让于樽俎之间。折冲于千里之外。宋以司马光为相。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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饬边吏曰。中国相司马。慎无生事边境。胡铨斥和议。金人以千金募疏本。叹宋朝之有人而不敢犯。今洋夷之强。不及辽金十分之一。李某之贤则过于胡铨。若备礼延致。复其官用其言。则尧天舜日。廓然清明。而裔夷畏服矣。
丁卯(先生七十六岁。)四月。门人编先生雅言。
 先生病益笃。不能复为诸生讲说。金公平默与同门人。共取手稿。抄出其关于大体而切于日用者若干言。又门人所录问答语者。数十家并取而节略之。釐为三十六篇。以为书社诵习之资。名曰华西先生雅言。编成。柳洛隐读而味之。谓金公曰。此吾东之一经。其明道发微之功。足以配食于圣庑也。
撰祖妣申夫人遗事及皇考参判公遗事。
 遗事见文集。
戊辰(先生七十七岁。)三月十八日。考终于正寝。
 自前日夕病革。气息甚微。若无省觉。夜间。侍者适私语于傍。语意有偏倚处。先生抬眼顾视曰。何不叩其两端而竭焉。盖先生平日说理论事。常对举两端而竭尽之。见人为诐辞偏论则不忍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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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朝颐。使侍者迁居正寝。金公平默,李浩,柳重教闻急报。仓皇赴卧侧。侍者告某某至。先生开眼有喜色。已不能言也。贞夫人朴氏。率诸妇女出诀。少焉。挥手使退。怡然无怛化意。已而乃逝。即酉末也。是刻有大星陨于东南。赤光亘天烛地。久而后灭。继有地震之异。○先生病中对家人。未尝一语及身后事。所言惟祧迁位别庙一事耳。门人有来谒者。只问日用进学节度及新进有可望者而已。亦未有后事之托。或有问之者。则曰此自是后死者之责。我何与焉。不当与而与焉。是亦侵职也。
闰四月。权厝于同郡鼎山。
 门人巾绖会者百馀人。行士林葬。礼葬讫。又行场室轮居之规。
冬。门人崔益铉上疏伸诬。
 崔公益铉初以掌令。疏论时政。停土木罢聚敛等四事。辞甚直截。司谏权钟禄投疏弹劾。拟之以春秋无将汉法不敬。而又溯及于先生。以为年前李某之请停宫役。可谓不量之甚。而即亦钓名沽誉之计也。益铉以其门徒。传袭既久。自不觉其和盘托出焉。于是崔公因辞敦宁都正。疏讼其诬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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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故参判臣李某。以命世之学。当洋贼猖獗之际。舆疾陈疏大义数十。虽不试验于政令之间。而其一出于至诚恻怛陈善闭邪之苦心血恳。则可以质诸古昔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谏官所谓不量之甚。钓名沽誉之云。殆同诬大禹以堙洪水。毁孟子以言性恶。真所谓蜀犬之吠日。越狵之嗥雪。何足为轻重损益。而缘臣无似。不虞之诬。及于泉壤。则臣亦有人心。何敢冒没前进。乖了名教。以犯不韪之罪哉。
己巳三月。 遣礼官致祭。
 
祭文曰。惟卿百年间气。三代上人。明睿刚果。绝类离伦。蚤知为己。不由师承。洛闽宗祖。潭华矩绳。主敬明理。以道宰物。体用相涵。显微惟一。大义星陈。微言毫析。譬如长夜。炳然其烛。充实光辉。厥立孔大。如玉其色。而月斯霁。有识月朝。天民王佐。考槃在阿。清风立懦。 景陵吁俊。遐心莫回。逮予初服。宠之霜台。王公尊贤。岂无予心。悯卿耆艾。任卿嵁岩。海鲸扬波。万夫心寒。卿奋忠赤。曰捍予艰。舆疾登程。匪以召命。加额而呼。留活百姓。国有一老。贼破其胆。忠言嘉猷。乙夜省览。皎皎白驹。虽不可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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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只君子。悠悠我思。谓卿如虎。卫我山藿。黄耇无疆。寿我道脉。胡不慭遗。视天冥冥。君子气塞。小人涕零。矧予冲人。丧此老成。谁乞而宪。不失周行。殄瘁之忧。心焉如惔。第卿所学。地负海涵。其身既没。其道益寿。若山有岱。如北有斗。髦士济济。讲明践修。国为磐宗。行赖卿休。伻宫致酹。增玆悼惜。英灵不昧。歆此泂酌。知制教赵秉肃之词也。
庚午五月。门人奉先生画像于遗室。行朔望焚香礼。
 祥禫既毕。门弟子追慕未已。就先生燕室喷雪窝。奉安遗像。朔望参谒。其来留书社者。每日展拜于门外。
癸酉八月。门人金平默撰行状成。
甲戌冬。门人金平默,柳重教刊雅言。(追附下并同。)
 二公与同门人。经纪板刻于汉城。梁公宪洙董其役。既讫。藏其板于檗山遗宅。
己亥夏。门人李根元,柳重岳刊全集。
 用活字印出于忠州屏山洪承义书斋。远近之士。多与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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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谨道器。行备内外。知及仁守。厥立孔大。幽兰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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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凤祥麟。子所雅言。功盖八垠。
     金平默撰
画像赞[柳重教]
望之栗然而可敬。即之温然而可亲。始焉自治。常惧帅役之或倒而子贼之或混。及其成德。不见内外之有间而巨细之有分。恒耿耿于幽室。盖有其忧之无疆。或洋洋于明窗。莫知所乐之何事。呜呼后之人。俯而读一部雅言。仰而观七分仪形。庶见其来也必有所为。其去也必有所赖而不坠。
     柳重教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