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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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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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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平默录三
平默诵大学或问格致条。至上帝所降之衷以下云云。伯钦问曰。何不并举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也。先生曰。此段就人心上说。与统言天地万物之一源者。固不同也。上文所谓天道流行造化发育。乃太极生阴阳以下意也。(己酉录。下同。)
书不可以不多读。吾于中庸。至万遍矣。一读每有添见一理。自今更万遍。又不知添得几多。又曰。中庸凡言大德处。皆从天命一句来。凡言小德处。皆从率性一句来。凡言学问政事处。皆从修道一句来。
学须知道。道本通而不局。但为气拘欲蔽耳。去其拘开其蔽时。表里动静。无非道矣。不然。虽因资质所近。各有成就。谓之知道则未也。
平默问。程子曰不常其德则所胜来复。何谓也。先生曰。如夫差败越。不恒其德。越得反之矣。正常其理则所胜同化。何谓也。先生曰。如舜之征苗。正常其理矣。毕竟有苗来格。触类而长之。天下之事皆然。
先生写寻常细字。必注神着力。若当大事然。凡杂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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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为则已。为之则皆然。
崔伯亨出后族父。从俗不闻官。父事八年。一日读宋子书。至论李三龟事。及慎独斋初信鲁尹之说。为尤庵,完南,草庐诸公所正之事。瞿然欲请归本宗。时法令废弛。 定夺者绝无而仅有。先生闻之。忧所后父发怒。伯亨重得罪辟。至贻书用九。使劝所后父追呈礼曹。书未及至。而其所后父见伯亨请归。即从容出礼斜。先生闻之喜曰。近日正其头面者。无如伯亨家此事。
有人以先铭来谒。先生辞焉曰。此非贱者所堪。押孝子仁人。显扬其亲。不在于此。惟勤于学问而笃于仁义。不使一毫利欲为吾之病。虽欲勿显。不可得已。
平默问。盛贮该载。敷施发用者非气欤。先生曰。其如此者气也。所以如此者理也。(庚戌录。下同。)
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是圣人通造次颠沛而言耶。指平常时只当如此。而到急滚处则却须舍此。别求他术耶。知此则知役鬼之术。虽万万急滚处。决是不可施。若有时而可施。圣贤岂肯不言。岂但恁地说去。
平默问。 仁祖丁卯。横城贼仁居声言欲说主和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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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遂起兵。为洪霶,李擢男诸公所擒而伏诛。若仁居果成就此说。能使君父免下城之辱则如何。先生曰不然。凡曰兴兵诛君侧之恶者。皆逆也。使诸葛公将诛黄皓。率师向阙。亦逆而已矣。
先生尝有诗云。碧涧长流滋海国。青山不动煖 王城。(起落不传。)
治不本于三代。皆苟而已。三代之后。田制之近古者。惟有限民名田。如高丽之制。田皆属公。法非不善。而其流之弊。至于佃户为各衙所侵渔。无以聊生。至 国朝。一切属民。则其流又至兼并无节。今欲更张。当复用公田之法。
广储备荒。莫善于社仓。范民正俗。莫善于乡约。兵农合一。安不忘危。莫善于府兵。
先生说花潭理气说疑处。时平默偶看花潭集朴颐正字词。先生问此篇无可疑否。对曰未见。平默出。先生一番看了。召谓曰。子看文字不详。不是少病。他只仁义之源一语。已是大可疑。仁义上有甚源头。
杨根郡社屋雨颓。郡儒朴升汝问改缮之前。奉安木主当于何处。先生答以社以土地为重。不宜轻迁。用雨具庇覆为可。仍谓我国社宇之失。是不可不更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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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今宜因此会以言之。乃追书曰。古社坛壝陛门坎道树木斋庐方位长广。俱有定制。而其中以石为主。必受霜雪风露。而不设堂屋。以通上下四方之气。此大义所系也。今国制以木为牌。故虑其腐坏。别设堂以藏之。此非古制也。因此机会。讲遵古礼。釐正俗谬。不亦善乎。石主之制。崇周尺二尺五寸。上方一尺。前后左右同一尺。剡圆其首。下方半折以下。倍其数为二尺。前后左右同二尺。奉置坛上南边北向。不覆盖障蔽。受霜露风雪。此不可易之典也。今力量事物。固难一二濯新。而石主之制。不可不讲也。且计工费则治数石之役。易于建方丈之堂。左右与闻其论则必主此说可也。或曰。莫重之事。行之已久。不可轻改。则有不然者。昔鄂州倅刘子澄视其州社制有失。改而新之。一从古制。则朱夫子记其事褒其美而不加讥。夫岂无义而朱子为之哉。书成。旋自以为终非语默之宜。遂止不果送。
礼亡国之社屋之。 国家祈天永命亿万斯年。而乃屋其社。其为不详孰大焉。
或问。壬辰之难。 国家以关公显灵之力却倭兵。故设东南二庙以祀之。未知关公显灵却倭。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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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先生曰。不须问其有无。关公忠义。自合庙食天下百世。若 国朝之御倭中兴。乃 宣庙之德。 祖宗之佑。皇天之命。臣邻之力。 天朝再造之恩。而 宗社臣民之福。我有可胜之道。彼有必败之道。此是实理。岂关公显灵而致之者。设有霎时如此底。只是怪异。怪异其可依恃耶。
𥠧程曰。先生尝言兴献王追崇时。朝议多守正不奉诏。兴献王妃止通州不入。恐是张𤧚之谋也。
李念斋正观曰。华西少也。家有一猫。每祭祀具馔设牲之时。辄避去不知所在。祭毕则复入。一家咸异之。其猫死。华西命裹以粗布而瘗之。勿使陷首也。
先生谓平默曰。东莱赞。君看作含蓄讥贬意。失却朱子本意。这只是形容吕公分上十分停当。平默曰。若如所教则备四气之和。非圣人之阴阳合德。不足以当之。涵千古之秘。非圣人之无所不包。不足以当之。如何。曰。圣人时又有雷霆霹雳。非一于和而已。若所谓涵千古之秘。只是说该博。曰。朱子作是赞。浙中诸人不平。岂不以微寓抑扬故耶。曰。东莱,南轩。齐名一时。而二人象赞。悬然有别。如曰扩仁义之端而弥六合。谨善利之辨而析秋毫。曰恳恳乎致主之功。卓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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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任道之勇。曰扬休山立之资。与其不可传者死矣。曰见伊吕而失萧曹。吕先生赞。何曾有是耶。此所以不平也。(辛亥录。下同。)
平默问。生日祭。冯善刱开。而先贤皆非之。但先人回甲日。不忍昧然过了。且一献之奠异于祭。行之何如。先生曰。吾前书以难以义起答之者。盖将奠之时。就家庙请出先丈之主乎。非祭而出主正寝。恐涉重难。将就奠于庙如朔参乎。高曾祖皆在其右。独奠祢位。情理恐未安。将并奠诸位乎。其如黩神不钦何。触处难安如此。只当哭墓而已。又问。礼缘人情。继祢之家。则亡亲甲日之奠。恐无此碍。曰似然。亦不敢质言。
平默问。华玉先生尝学问否。先生曰。直是清介有守。学问则未也。(壬子录。下同。)
平默问。先生少从任颖西(鲁)游否。先生曰。先人少与同学。吾为先友也。故尝从游矣。问有学问否。曰然。大非俗儒比也。外此诸贤孰与之从。曰。最少闻竹庄李公(友信),骊江金公(直淳)之名。因骊州都会。造金公。金公方谢客不见。遂向砥平拜李公。真清修之君子也。从游久近如何。曰。数四往造。乐与讲学。已而道臣方荐士。此丈为之公诵称道过情。吾追闻之。心内不安。不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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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而此丈寻亦下世矣。又曰。此丈谨于细微。又能舍己从人。其贤不可多见。直是当时第一流也。
平默言危素不可谴逐。先生曰。然。负阴而抱阳。背暗而向明。物理人情之本然。如何可咈。
客见土地祝书 崇祯。诘之曰。既服清国。当用其年。先生曰。尊华攘夷。天经地义。王法民彝之大者。 皇明之于我国。有用夏变夷生死肉骨之 恩。其万折必东之义。亿万岁不易之正理也。且阳统阴而阴不得统阳。律统吕而吕不得统律。亦自然之法象也。东人不忘 皇明之纪元。乌可已也。客曰。然则何不用永历也。曰有是言也。桐溪诗曰 崇祯年号止于斯。来岁那堪异历披。此可以泣人。至于 永历。非我国所尝受用者也。后之秉史笔者。奉以承统则可。至于祭祝之类。当纪所尝受用之元也。
先生谓平默曰。圣人患不知人何意。此须深绎。
先生尝爱三汀浦原膴流抱。山古俗朴。为僦一老屋。至是就旧荣之东。展数架。名曰一鉴斋。(斋前有方塘。)先生将挈家入焉。筮得剥之坤。谓三子曰。有君子之德则应以得舆。有小人之德则应以剥卢。可不戒谨乎。
先生谓稚程曰。人有闻见愈博而心知愈昏者。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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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何也。
先生曰。今人不解天地人一理之义。舜九曰。何谓也。曰。譬之人身。手能持足能履。耳能听口能食。各有所职。各是一物。合而观之。只是一身。阙却一个。不成了身。天地人亦然。各有所职。各是一物。然合而观之。只是一物。这三者阙却一。是成甚㨾。天只是地之气。地只是天之质。人只是天地之心。问不可阙一者是如何。曰。非天无以生万物。非地无以养万物。非人无以财成辅相。
人家儿子未经痘与红疹。父母不得恃。学者亦须经两疫。方是可恃。贫贱忧戚。祸患变故。学者之两疫也。盖平时言行。斐然可观。到此一直循道守义。立身不败者能几人。故不经这㨾大疫。虽名大儒。不足恃也。伯钦坠马而殁。讣至。先生大恸食顷。分付治丧之节甚悉。天欲明。发向檗山。行至甲吉山。省视坠马处。长吁一声曰。始吾以埈也谓忽渊冰之戒。今平地被款段所坠。便至于死。则非渠之罪也。吾无憾矣。至溪上敛嫔之节。虽细必询。执事者或有疏谬。随处点检曰。古之君子治丧也。必诚必信。勿之有悔。今也不然。何如其仁也。柳谏议荣五来吊。先生哭先止。且止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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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恐伤老人气力也。
先生命殡伯钦于正寝之西阶上。平默曰。正寝先生所居也。是阶也乌得以殡埈氏。先生曰。朋友死无所归。犹曰于我殡。今以吾命。殡吾适子于吾室之西阶。于礼何伤乎。子舍有阶上可容则无事于此。今子舍西阶太窄而不可容。将复何之矣。或曰。山殡有通例矣。曰。死尸未冷而遽出原野。吾得安寝于温室乎。且子独不见渴葬之见讥乎。渴葬且不忍。况山殡乎。
吾闻汉人起兵长发。衣冠文物。使服华制。货色不犯。所过安堵。苟其信也。可以扫北虏辟洋氛而得志于天下矣。又曰。使斯人扫清夷狄。君长天下。则我国当用圃隐之义。背北胡而向真主可也。彼或复拾崔莹之馀论者。天地之罪人也。或曰。彼虏垂亡。索我以畴昔之约则奈何。曰。要盟非盟。人物安得而与之。吾未闻驱子女以与戎狄而为父母者也。
或问。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先生曰。一个形也。而上面底谓之道理。下面底谓之形气。昔贤以道理譬之元帅。形气譬之役徒。道理谓之上。尊之也。形气谓之下。卑之也。孔子曰。君子上达。达于道理也。小人下达。达于形气也。达于道理者宜在上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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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谓君子。达于形气者宜为下民。所以谓小人。今士君子恒言不离乎圣贤言行者。气味在上面故也。愚氓贱隶口不绝乎男女下体淫声者。气味在下面故也。今人有恒言。必曰道器不可不分。所贵乎分别道器者。为其日用之间。随处分别。上面常为主而下面从其令也。今也苦心血诚。分别道器上下。而究其意之所在。则以器为主。以下为帅。反不如无分也。
先生谓朱子圣人也。其言一句一字。或有所晦。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且 皇明以来。天下之学。三分五裂。而独我东土专主朱子。退溪先生注释节要。而宋子演而通之于大全。农岩先生以后注家因而相踵。或详或略。其功甚大。不可不裒辑而表章之。况今贤泽寖远。异说交乱。而古注之支离纷挐。得售于海隅乾净之邦。则此事尤不可缓。命伯钦以宋子劄疑为主。而并取诸家之书。逐段分付。如语孟精义之例。名曰朱子大全劄疑辑补。又命删繁就要。补以按说。别为集劄一部。其考据之博。训释之精。伯钦之力为多。而其纲领之大。皆出于先生也。伯钦没后。先生又就切要处。不住修改。
先生拜 斋郎不起。(庚子正事。)亦不受铨曹吏封历。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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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曰。他人拜官虽不起。例受封历。曰。铨吏每岁供历。及除外邑。必蒙行下。所以偿之也。不起者无外除之望。然且受之。不亦害义乎。
人传乱民借力之说。众歆羡之。先生曰。如其有道。虽力弗胜匹雏可也。如其无道。固有之力。亦不胜其可忧。而况于长之乎。或曰。可得闻欤。曰。今夫力弱之人。捽批人颊。其批不能痛人。然被批者必怒而反之。祸患起于即席矣。小力如此。况借而大之。以济无道之事者。又非批颊之比。则祸之及身。乌可量欤。吁其可危也哉。
汉王拜韩信执戟。韩信逃去。萧相不告王而追之。王如失左右臂。相国至。且怒且喜。以至设坛拜将。是三人打成一片约定。恁地此恶极妙极。非但后人不知。当时三军莫之觉。非但三军。记史者亦漠然不省。所以有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一军皆惊之辞耳。三人智术。恁地神诡。不然而遽拜大将。则楚之亡卒。素所见轻。诸将必不肯为之下。受其号令节制。狼狈之道也。程子谓汉之君臣。只以智力驾驭。此类可见。
金元履论禀岁差法。屡反争益力。先生曰。岁差法吾得元履而益精焉。大纲虽是。若非此友主张如彼。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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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以考究及此。故凡讲磨。言下便同非有益。不同处彼此方有益。为其讲研之熟。见得是者。由是益密。而见得差者。由是亦悟也。今人才与己不合。便置之。知安得明。又安有资益。
先生数年中失两幼孙。伯钦,季明又相继而殁。先生节哀保躬。必谨送往之礼。平默曰。先生其知命乎。曰。顽命不死。诚苦矣。丧性则不可。且夫天下之动。吉一凶三。非人所能为也。吾于彼何哉。惟修其在己者而已矣。(甲寅录。下同。)
季明之葬。凡百必亲照管。无遗漏。有少隙。辄与门人商论义理。
先生送往之礼。主于略浮文而敦本实也。
金参奉箕焘尝卜穴翁安山中。为身后地。季明之葬。金公予之。先生往视之。乃南宫氏先墓来龙也。先生使人通南宫氏。人皆止之曰。第葬之。何烦闻之。此人易制。且相去甚远。坐立不见。 国典所不禁。何疑之有。先生曰。不当禁固也。但似此形止。今俗禁者十八九。岂能令南宫独不禁乎。似此皆行险徼幸也。遂邀之南宫氏来。果争之曰。公葬之。我且被窜也。先生笑曰。我无葬也。公去矣。欲守先山而掘人勒葬。孝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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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吾岂葬子于必掘之地。而刑配人家之孝孙哉。南宫氏退。或恨其狼狈。先生曰。与未及求山同耳。有何狼狈。已而南宫氏感之。遂许葬焉。
先生葬季明。尽其情文。一如伯钦时。人不知其为手下丧也。
自伯钦之丧。童孙服。始据一说作首绖。平默主沙溪说。力言不可。先生悟。亟命去之。或有难色。先生曰。知非时须是速改。不容留瞬息。
赠玄纁。置东傍柩隔板之间。玄上纁下。
翣不去柄。预于隔板内面。镌陷当翣处。
棺书某人之柩。如铭旌。下棺不覆旌。国俗通礼也。先生以为书之棺上。礼虽无文。义实无害。又为备事变之一助。从之覆旌。则又如仪焉。
平默言容叔言行。虽多疵颣。然其长处不可没。曰。然。曰。其中有大焉者。舍世论而归于正。此其难能也。曰。固是难能。却见其有未尽处。曰。指女婿还取北人。廉耻节俭。不能法尤翁之类否。先生颔之。
心只管做气看。大源头安得不错。
心有以气言者。有以理言者。朱子复起。不易斯言矣。
心是在我之理。理是在物之理。须知心为主。又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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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我一理。
历法只算得日月星。故久便差了。须据辰推之。方无差。尧历象日月星辰至矣。一行只理会日月星。便休。虽尧典注亦然。洋历却能据辰推得。恁地不差。所以说历者于西胡。便竖降幡。殊不知尧典历象日月星辰。固已恁地不待西胡为然。又曰。邵子云天无星处都是辰。固是如此。又须知辰是天之分限处。又曰。这㨾是极微细。秦汉以来。无人觑破。某幸得发出来古人未见底。或问。如此则西胡反复胜于中国先哲乎。曰否否。不然也。夫妇之与知能行。而圣人反有所不知不能者。且如蜜子能造清。而在人则虽易牙。反不能造得恁地甘。固有此理。
或问。天包地外。地在天中。上下四旁。都是此地。今所谓中国。特昆崙之东丸泥之地也。自天观之。均是地也。固无华夷中外尊卑主客之别。而圣人乃立中国外夷之说。著尊攘之义。无乃伤于不公乎。先生曰。六合内外均是天也。而太一之居。独天之枢也。四肢百体均是身也。而方寸之心。独身之主也。四方八面均是地也。而风气之均。独土之中也。知此说者。知夷夏内外之妙。尊攘扶抑之义矣。又曰。中国所在。北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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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三十六度。此天道然也。中国所在。日月左旋而山海右旋。天地之气。交互博易。此地道然也。惟其如是。钟得全气。是生群圣群贤。继天之道而立人之极。元亨利贞天之道也。仁义礼智人之极也。是以天理以明。人心以正。五典以惇。庶事以理。两仪以位。品物以育。而万世以赖。此人道然也。三者中国之所有而外夷之所无也。是安可诬也。问。吾东亦外夷。而贤德辈出。仁义礼乐侔并中华何也。曰。此则帝出于震之理也。若舜之诸冯。文王之歧周。则虽曰东夷西夷。然迫邻中国。风气不甚相远故也。若此之类。又岂蒙古女真西洋之比哉。
蔡九峰书集传序固善。然但言二帝三王之存此心。以精一执中建中建极。而不言夏桀商受之亡此心。以气质物欲之故也。在朱子则必双下说破。不如是疏脱矣。又曰。此书中心字。果是形而下之气耶。
健顺阴阳也。仁义礼智信五行也。喜怒阴阳也。哀乐爱恶欲五行也。又曰。仁礼健也。义智顺也。信于六性无不在。又曰。爱者喜之始。乐者喜之终。恶者怒之始。哀者怒之终。欲于六情无不在。又曰。惧与乐同宫。
戒惧自动而该静。慎独自内而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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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通而不流。介而不激。恭而能节。慎而不葸。俭而不固。
金新溪(在重)访平默于屏山之下。时平默衣短穿。采桑于野。下树而迎之。金公归语先生曰。𥠧章迎客桑林之下。而无羞赧之色。读书之士。尽与常人别也。先生曰。渠闻其宗祖潜谷之风者。岂足为此人高也。因诵潜谷把锄迎东阳尉故事。
曹夏望祭尼尹之墓。其文诬辱尤翁。罔有纪极。其玄孙锡雨为岭伯。刊布其文集。于是搢绅章甫交章请罪。平默曰。此举不为不正。所可疑者。年前玄逸复官时。恬然不以为意。今日却如此。夏望之罪。岂大于己巳之巨凶耶。先生曰。今日老论太无条理。不但此事为然。平默曰虽然。为尤翁御侮。所执则正。恐亦有一半分维持之理。曰。有甚维持。息邪以反经为本。今老论于尤翁之道。邈然不讲服。今日区区举措。乌足以维持得他。曰。然则此疏不当参涉否。曰。非谓是也。但不可恃此便休。须是上下内外汲汲讲明尤翁之道也。尤翁之道大义数十。而讲明朱子之学。其最大者也。
地在天中。见在底是阳火世界。下面是阴水世界。(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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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下同。)
大地全幅。人迹所通处居半。不通处居半。
平默割半后阽于死亡。遂奉老入春川南山。教授三年而当厄。移接同郡之三川。先生闻之。谓平默曰。夫子去鲁不脱冕。去齐接浙而行。圣人行色。何其太率也。对曰。朱子于权舆诗。载申生穆生之事。程子于明夷初九之传。亦说此义矣。曰然。稍缓则不得去矣。或问奚而不得去。曰。祸已作矣。徽纆加矣。刑戮及矣。逃遁则四处物色之矣。于橐于囊。无由办备矣。又将极之于其所往矣。故圣贤能见几即举。不问时人之疑怪。于是君相有勉留之辞矣。又厚其粮饷。导之出疆矣。主之恶不彰。而宾之名不伤矣。异日礼数不绝。情义相保矣。非见几之明。孰能与于此。曰。是则闻命矣。使孔子无十数里治行之具。无数椽一顷可以依泊之地。则虽知几如神。如之何。曰。圣贤虑患也深。先事有备。不至如此。(丙辰录。下同。)
李业,谯玄,王皓之流。皆是晦翁所谓困善也。晦翁于否卦本义。明言处乱世之道矣。使谯李诸子能收敛其德而不形于外。则公孙述何由得知而致此乎。
人心陪奉处。须是让。道心成就处。须是不让。今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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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反是。
山云(李侍郎亮渊)六臣墓诗云。今日江上月。历照旧日明。万人六人死。万人岂长生。生前凡几岁。死后千百岁。平默问此语如何。先生曰。凡人固可风之以此。乃若君子之心。初无计较。特天理当然。吾不得不然耳。
山云讥 万东庙诗云。 帝德环东土。衣冠尚不更。何独华阳洞。区区属 大明。梅翁曰。李之入华阳洞。为作此诗计也。此人生家非老论乎。亦为不善变矣。平默以告。先生微笑曰。是欲我东家家而设此 庙乎。抑欲举国而无一 庙乎。家家而设 庙则行不去。举国而无一 庙。然后始为尊周。则天下宁有是理耶。平默曰。衣冠不更之中。能知夷夏之辨君臣之义。怀忍痛含冤迫不得已之心者几人。夏服而夷心。外 明而内虏者。相环也。今以衣冠之不更。为足以尊中华而报 帝德则末矣。先生点头而笑。
君子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丁巳录。下同。)
崔山堂老海曰。理气之辨害于事。古之圣贤未尝言之。先生闻之曰。此盖排诋程朱之意也。然自舜禹授受十有六言。圣贤千言万语。孰非理气之辨乎。循乎义理而上则君子之路径也。徇乎形气而下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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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路径也。夫安得不辨。乃若理气之辨。害于从欲尚气之人则诚有之。谓圣贤不言。则五经四子明如日月。岂可诬也。
山堂言理气之辨害事。余则曰理气无辨害事也。理犹帅也。气犹卒也。帅卒无辨则城陷。理犹君也。气犹臣也。君臣无辨则国亡。此理甚明。
气之源头。澹一清虚。吾非都不省悟。但以虽曰澹一清虚。而便唤做心之本体不得故耳。
都下有病平默峭直者。先生曰。然有之。惟其峭直也。故在己为害。在人为利。曰。害己则然矣。利人者何也。曰。今之君子与人接。有劝善规过之风乎。惟此友则有之。盖此友言行。虽未能一一合于中正之则。然其纲领则正矣。有能受用其利益。又岂小小哉。故自家利害姑舍。若求台阁之才。则如此辈人。正不可弃也。任安州(翼常)问曰。闻老兄以明德为理。有诸。先生曰。乡曲陋儒。岂有实见。但见章句曰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小注卢氏曰。只是本心。而栗翁从之。故妄意以为明德。似是心之本体矣。大学之明德。即孟子所谓良心。而孟子说良心。必以仁义当之。明德章句亦曰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故妄意以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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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似是以理言也。设疑问难。常有所云云矣。岂有定见而敢自质言乎。任公顾谓人曰。此说极是。士友何故诋之。
庚申。宪书赍咨官手本至京。闻洋贼陷燕。清主奔热河。本国若将朝夕被洋祸。而中外臣工。只忧家属。漠然无为国防患之策者。辛酉春。平默至溪上。语次发叹。先生曰。是奚足怪哉。君子喻于义。故主忧臣辱。王辱臣死。竭忠授命。保存邦国。小人喻于利。则全躯保妻子足矣。虽以其君予贼。以其民予贼。以宗社予贼。何恤而不为也。曰。当是时也。独能全活安乐乎。曰。奚而不能也。子独不见丁丑之乞和诸公乎。动不动。只乞怜二字。皇太极虽强暴。岂肯害乞怜于己者乎。顾欲安全之。以劝其馀也。故彼皆得享其福矣。必如三学士诸公然后。方有死亡之虞矣。今夫黑鬼广蛮。虽曰丑胡猛兽。立云则立。坐云则坐者。岂肯加之以挺刃哉。富贵安乐。决知其自如矣。仍及开市事曰。我国不待彼请。海上交易。已历年所。此则恐无事于复请也。(辛酉录。下同。)
未有好义而后其君。未有好利而先其君。君子小人规模情状。元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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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谓朱子之学。实本于二程。其全书当与朱子大全相表里。命平默略为注解。平默就宋子所定分类本。草创若干卷。讨论修润。尚未之及。
先生谓宋子继朱子而作者也。宋子失尊则朱子不可独尊。而世无知德。视之殆同一国之士一代之贤则非细忧也。尝命伯钦,容叔。草创劄疑编辑节要。而二子皆早世。经始未就。
先生道安参奉景伟之行曰。安素恶国人中毒于洋胡也。学者每及门。视其服洋织。即正色而谢之曰。苟从我学者。速去洋织。更着本国所织来。不者断无对坐教授之理。于是及门者。不敢以洋服入。可谓贤也已。
安参奉每食。有落饭在席者。拾而啖之。此为过当。落在于地则已为兽食。非复为人食。凡事界分不可侵夺。
心之德是灵。具仁义礼智四性。如乾之德是健。具元亨利贞。坤之德是顺。亦具元亨利贞。
观其志向言行规模气象。则其人后来如何可知已。如浴沂章子路率尔而对。已见行行不逊之一端。又其对语必拣师旅饥馑强敌大故危险处以自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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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气象。后来死于兵戈。于此可卜。如冉有言志。又大故卑逊。带得柔弱底气味。又其足民之对。志在理财等处。后来以聚敛被了鸣鼓之诛。即此可见。子华则后来如何。却无可考。但将对语。参以适齐乘肥马衣轻裘。恐文饰边胜耳。曾点言志。便有尧舜气象。缘是行有不掩。不得传道。然其见识气象如此。子孙脚下。生养出传道大贤。此已见其兆矣。
今之学者多言学问不须立标榜。是占便宜之计也。若故立标榜则不可。若诚心做克复敬恕。则岂得无自然标榜。
敬甫为甲山府使。遗先生貂皮及他种。先生据栗谷不受守令馈遗之义。欲还之。平默曰。栗谷时守令无禄。故与者受者皆有罪。后世有官需衙禄等名色。则门人朋友所遗。受之何害。曰。固知异于栗谷之时。当今民穷财竭之时。馈之终似未稳。受之终似未快。今欲商量裹送。而勖之以砥励清俭仁活赤子之义。未知如何。平默有间曰。如此则恐更恰好矣。
先生气力甚弱。且少时善病。老而哭子孙四人。然惟其爱养精力。制节嗜欲。功夫充积。故老而完强。行年七十。昧爽而起。唤起家人。洞开门户。屏除恶气。躬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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帚净扫居室。然后盥栉而入庙。日以为常。祭祀皆躬亲。不行老传之礼也。
内虚则外邪必入。今只从小学之方。无一个人诚实践履者。彻头彻尾。只是燕佚怠惰纵情灭理。西胡安得不入。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圣人截得如此分晓。上达则为三五。下达则为今日。
吾辈前日学问。皆空荡荡地。觉得无甚发明。今且从小学洒扫应对。著实讲习。
主忠信讲实理二者。阙一决不济事。
先生尝下厕。不见浣手。老来必浣。辛酉。先生年七十。用九,平默从游鸣玉亭。先生忽去上衣挂石上。入林薄便讫。攀磴下溪而浣手。水抵林薄数十步。其享年益邵而检身益密。不敢荒宁类此。
国人满说洋贼所向无敌。至曰我国虽尽力为备。若黑鬼广蛮一入。无救于为齑粉。今日不为预防之举。只讲顺从之策。却为得计也。先生曰。此但见今日至庸劣底中国被他蹂躏。便生分外畏㥘耳。西洋虽强。当三代时中国。其敢生心乎。非但三代。当汉唐宋 明之盛。其敢生心乎。彼见今日中国。故以为中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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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过如此。便生侮蔑之心。遂蹂躏指使。恣其所欲。如虎之于黔驴耳。我国虽褊小。倘 君臣一心修德行政。如三代貌㨾。则洋贼亦有智者。岂敢无难入来乎。只为今人宴安字成习。当变时投降字惯却。不肯为内修外攘之苦事。故倡为此说。瞒过一世。噫谁欺。欺天乎。
国人为鉴录所动。移家深入。以致败亡者。前后甚众。平默曰。谶书不知杀了几千万人命。先生曰。谶书不能杀人。乃人自昧理。被他杀了。秦始皇见录图书。筑万里长城。天下骚然。不旋踵而乱亡随之。使秦帝理足以胜私。智足以辨惑。则虽见是书。岂有长城之役。又岂有乱亡之祸。
无皿之器最可恶。是欲无限高排。暴殄了天物也。如今鍮钵之制。大小不均。不合古意。然却是有皿。故饮食之盛贮有节。如大楪之属。虽高排数尺。亦无不可。享神燕宾。岂在于高排无节耶。先王之制。无不皿之器。今虽不能易俗。然自吾家作木器。器必有皿。以为祭祀之用。谁能御之。(此条追记甲寅所闻。)
天下之物。有气有理。无单气单理之物。则曰神曰心。何独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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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力言本心之指理而言。因曰。人使吾不言则能之。乱吾言则不能也。
中庸至德心也。至道理也。若曰至道是理而至德是气。则是可成说乎。
壬戌七月逆狱起。金贼顺性所拱大意。谓李燉言前参奉李某。(顺贼不详先生名。妄云学鲁。)有经天纬地之才。今世第一人也。俺学于其门。今为其家畜。居三浦别业。故深知之。若欲举事。必邀为谋主。事乃可成。故俺已与之谋云云。鞫厅诸公。素闻先生名德。知顺供之不可信。然以鞫体重大。遣禁郎一人于檗溪。逮先生。一人于三浦。捕李燉。是月壬寅夕。捕卒先至围溪舍。子孙门人仆隶皆痛泣。先生笑而譬之曰。读书几多年。何为是庸劣也。有罪当诛。无罪当免。但当顺受天命。设使死而不还。汝辈只管勉学而已。颜色不变而就缚。捕卒许辞庙而出。先生不从。盖据朱夫子奇陈了翁之闻命即行。而不满于伊川请见叔母之事也。既就缚。谓禁郎虽未到。已凭捕卒。知有 拿命。不敢宿于家。便欲发行。而捕卒不听。遂不得已经夜于溪上。夜诵中庸敬斋箴。捕卒私相谓曰。异哉。此进赐于斯时也。亦能诵书耶。明日。先生促发出山门。俟禁郎于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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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溪舍十里馀。)俄而禁郎追至。具格拿去上船。天忽大雷电以雨。船几垫没。午过平丘。舜九时持先人斩衰。猝闻之。仓皇出慰。其弟益敬及其宗族皆骇惧力止。舜九曰不然。吾雅敬此丈。今无罪就捕。何忍不出慰也。万一连累于朋友。岂今日不出。所能免耶。乃出慰从者曰。门人在远者。宜速使闻知。万一不得伸白。伏 閤讼冤。不可缓也。行中登溷。卒欲以休纸为拭溷之具。先生却之曰。平生拭溷。不敢用纸。卒遽曰。唉进赐之道学。今日破灭矣。先生正色曰。怪汉也。身体可灭也。道学可破乎。暮入禁府。雷雨又如上船时。人异之。明日甲辰就供。先生问委官为谁。问郎曰。某大监(赵相斗淳)在某座。先生曰。圣人入太庙每事问。此等事理。虽鞫厅何以异哉。山野之人。不识格例。合称矣身乎。称罪人乎。抑虽非 亲鞫。以 君命鞫之。不害称臣乎。问郎曰。称罪人。先生乃供曰。区区平生。虽不足言。落地以后。所受于父师而与朋友后生茶饭讲服者。只在忠孝二字。不知其他。实状如此。更无可供。问。知李夏铨乎。对曰。不知也。曰。和姓贯不知乎。先生正色曰。虽山野孤陋之人。岂不知夏铨之为 国族也。所谓不知者。未尝接其面目。通其游从也。曰。知李燉乎。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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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则和氏族而不知。非特面目而已也。问顺招言李燉状如何。对曰。杨根则生长老大。岁月久而知识广。故容有记姓不记名者。若问以杨根李燉。则难保其必无是人也。今曰洪川李燉。则洪之寓居日月甚浅。知识甚少。姓名历历可记。而无以李燉为称者。则从学家畜等多少云云。尤不足辨也。大抵自在家就捕时。见贱名二字皆错误。已知为素昧人所诬也。复何多言。曰。然则何为就捕。对曰。地名不差。官名不差。名字虽差。而方音则相近。拒而不就。其在人臣之道。恐涉傲慢。须一番就供然后心安理得。故就捕而来耳。辨白无辜。诸公之责也。诸公不能辨白。则 圣上须照烛于上。若今日终不蒙伸白。则后世须有公论也。只合付之天命。岂容插入人为。仍发一笑。盖问情之初。先问委官及自称之类。是格外之事。而又其始终顾眄谈笑。无异衽席函丈之时。问郎戒之曰。不宜如此。先生又笑曰。山野之人。例习如此。且今查覈忠逆为急。何暇问细行得失。诸公注目啧啧。委官因曰。虽然待拿燉都事复 命然后可决也。先生乃厉声言曰。为忠为逆。定于当人之身。岂宜求之他人。伯夷之清。不求之伯夷之身。而取决于诬伯夷之人则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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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官遽曰。此言甚善。原情既上。更讯顺贼。顺贼乃服其诬。于是 启请白放。 传曰允。时先生还就囚。府中知已蒙 允。使卒径入脱枷。先生不许曰。不见 允下明文。岂宜脱枷。盖据郑松江江界时故事也。卒曰。法例如是。无伤也。先生曰。尔们知法。我则不知耶。自未至戌。着枷如故。见 允下之文然后乃许脱枷。作诗曰。含笑入囹圄。白头轻死生。午天 恩霈降。涕泪忽纵横。先生之拿入也。所过百姓男女。莫不冤惜流涕。及蒙 宥。都下无不驩喜。诸公见从容谈笑而辞直理顺曰。惜乎老矣。先生出城。暴泄奄奄。路次笑谓从者曰。不死于鞫狱而死于道路夫。舜九闻之。出迎于路。力请入留。先生曰诺。与其死于道路。毋宁死于朋友之家乎。既入。舜九调护甚勤。明日少痊还溪上。李侍郎乐重召所亲禁卒。问其颠末。卒以实对。且曰。此进赐疑若不慧然。李公曰。何谓也。对曰。被逮而不见其惧色。蒙 宥而不见其喜色。
先生就鞫。门人从者惟李秀直,柳𥠧程。在远者皆未及闻知。善卿时方读书于城东山寺。闻之亦后。仓皇赴禁府门外。则已蒙 宥而出矣。平默时在朝宗西山。得洪最秀得老书然后知其事。冒雨发程。临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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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以书报得释。即赴溪舍而泣。先生殊无几微色。止之曰。老子却泰然。何乃效儿女子为。仍笑曰。无以举颜而见人也。年至望八而不识忠逆之辨也。平默曰。先生日光玉洁。何为出此言也。曰。忠孝尽性。信及一世。则岂有此事。故上不可以怨天。下不可以尤人。
先生宥还。见学者。便说囚中所思量心性诸说。其与平默语终日竟夕心说。异同十居八九。盖学有定力。处患难而方寸不为其所役。事应既已而我则如故也。
先生言稚程近来所见。大故端的。吾党可仗者。无出此人右。平默曰。使其见用。必有所发明。曰。然。又其从侄汝圣。亦大有可望。其心地通明。有志向学。且日用间发见。蔼然是恻隐之心。事亲之孝。已有绝人处。推及他馀人伦亦然。向自科场出人海中。见其有六岁儿饥仆其中。被了践踏。将至于死。遂曳至饮食之肆。哺以糜羹而活之。询诸街人。知无主丐儿。固与之行。育之沈桥之第。似此岂非极好本领耶。大抵潜湖柳丈。其后必兴。盖自其考佥枢公。已以学问从事勉子孙。此丈于八十九十。犹课诵经传程朱书。矻矻不已。只此一事。已见其门内生气。今其脚下。有此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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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非偶然。又曰。洪思伯才志趍向。甚不易得。曩答渠书。以尚德谨言四字许之。非礼待说话也。十八妙龄。步趣已如是。接续下工。他日造诣。其可量乎。
心者性情之权度也。(癸亥录。下同。)
太极一阴阳两。是不易之理。
忍字百馀固善。然才倚一偏。又便不可行。
某能论理。不敢论事。理事一致。论理即论事。
心之所以为主宰。非语其气也。乃语其职也。
先生谓平默曰。子知心之所以为火藏乎。对曰未也。曰。居吾语之。五行之为物也。木金水土。皆有界限。而火之用独无穷已。如一金只得为一金之用。用二金时衍不得。一木只得为一木之用。用两木时衍不得。一勺之水。只得为一勺用。不足以更灌圃畦。一顷之土。只得收一顷所出之粟。更讨二顷所出不得。火则不然。只一点火予之人者。不以少为辞。求之人者。不以少为欠。传之于薪。可用于无穷。心之妙用。其广大无穷称是。又火之为物光明照彻。而心之本体光明照彻称是。又阳主阴。心主百体万物。如说两仪。这心是阳仪。说四象。这心是太阳。说八卦。这心是乾。又曰。火居一岁之中。心居一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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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明二字。是心之职。
退溪先生谓许太辉不学问则是善人。此言极是。草堂固亦名流。但源头所见不是。是以立 朝行事。恁地乖错。大抵花潭之学一传。须得草堂来。又曰。看思庵集答李叔献书三纸。其论理气冲漠大小阖辟。恐于天地本源造化妙用。漠然不透了。平默问二公受学于徐文康。其于大本。均之为差谬。而思庵却与栗谷,牛溪。同心一力。岿然为善类领袖。不似许公作怪。敢问何也。曰。思庵资禀煞好。见李先生至诚贯日。所以乐与之合耳。
南睡翁煞有才学。可用不可废。
平默言自修未至。何暇怨天尤人。先生曰。自修至无事于怨天尤人。
癸亥冬。平默见先生。先生叙寒暄曰。惜也近黄昏耳。素日与朋友许多商量。恐皆了不得。中夜不寐。只管忉怛耳。仍提心性说。究覈同异得失曰。凡同处却没意思。异处正好十思透悟。出多少义理来。𥠧章近来讲论。多立异反复不置。草草抵当不去。故更搜索前日放过处。熟复烂思。参伍證佐。以有多少新得耳。
先生时年七十二。本质甚弱。夏间经泄痢。又患毒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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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以遗屎之症。而当老炎之中。犹正衣冠束带。终日左右经籍。坐起思索。对学者孜孜讲论。至夜深不倦。有新得。疾取册子或铅椠而悉书之。老来文字尤平顺洞达。易知易读。而遒健有精采。不衰于平日也。
先生之言。书之文字者。词约而理备。(含蓄不露。故愈看愈有味。)不似文士之文词多而理少。(只少底理太露无馀味。故一看后便厌。)或疑先生之言。粲然分数太胜。而浑然分数太少。恐亦非知言也。(又按先生患学者乐浑全而恶分析。故讲论之间。必剖析于几微之际。辨别于毫忽之差。是以粲然似胜耳。或者覸其然而云云。如仁智之见也耶。)
先生之德。内外隐显。只是一致。如青天白日大川乔岳。彻底是这个物。无纤介之可疑也。
心统性情。太极含阴阳。心是太极。性是阴静。情是阳动。
心统性情。譬如指统屈伸。脚统行止。门扉统阖辟。
是冬。平默又谒先生于溪上。先生迎谓曰。今老病垂死。神思耗落。呼唤婢仆。往往忘名。只有旧日商量道理。觉得益瞭然于心目。虽欲遗忘。不可得也。
柳参判荣五卒。先生曰。说柳公之行。当以八九十邵龄。只管读诵语孟等书。昼夜不释。为第一好处。他人父母有治命。少间便忘了。柳公能不忘其佥枢公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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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之命。
或问。芣苢诗孔子录之。恐没意思。先生曰。奚为其然也。此见化行俗美。闾巷妇人。皆性行端详而室家和平也。如今闾里妇女。才两人相遇于舂汲之所。采穫之地。则淋淋漓漓。琐琐细细。只是泣涕之色。怨讪之声。例皆姑诋其妇。妇诋其姑。或妯娌相詈。结在心曲。安能恁地采有埒襭而无馀事乎。
宋元史。先生既命稚程。削其元统。因谓我东中国之属国也。自高丽时。骎骎然知尊周之义。有变夷之实。而至我 朝则纯如也。又自圃隐先生倡程朱之学于丽季。以至我 朝。一二先觉。扩大推明。以承统绪。则古所谓进于中国者莫如我东。而其在神州陆沉西洋昏垫之时。正如重阴之底。阳德来复也。又当表章于始。昭布百代。示法四裔也。令每岁纪年之下。分注高丽之年。而附载国史之略。总名曰宋元史华东合编纲目。又命平默共之。整其书法。发其指趣。
修华东合编。平默欲因栗谷说而斟酌之。截自宋高宗称臣金虏之年。削其正统。至三十一年金亮入寇。帝决亲征。复还其统如故。先生曰。高宗称臣于金。固是可恶。然徽钦乃中华帝统之所在也。朱子是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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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统之所在也。高宗为徽钦之宗嗣。为朱子之所君。后之秉史笔者。何忍夺既予之统。而降辱于金虏之列乎。愚以为前史仍旧勿改。以严华夷之名。前贤直截之论。备录无遗。以彰得失之实。似合事宜。平默退而语𥠧程。𥠧程曰。既大书奉表称臣。足为万世鉴戒。至若正统则当依十月称阳之义。仍续纲目旧文为安也。
先生自夏入冬。出没宿疾。犹蚤起冠带。谒庙行祭。应接门人宾客如礼。平默侍数日。夜深乃退。商确义理。究极精微。无倦意也。平默曰。慎节如此。非复平日筋力。钟亿年长。非朱鉴藐孤之比。又有墣兄助之。奚为不行老传之礼也。曰。如此则祭时终有如不祭之叹。到万不强时。亦没奈何耳。
先生辞持平疏尾。陈人主一心万事之本。而心有理气之分。主理主气为治乱存亡之所系。且言北虏僭主于前。西洋沉陆于后。当此之时。非道心为之主而形气听命焉。无以为橃乱一治之本。大意如此。只此见大规模严心法宏识远虑。非世儒所能窥其际也。时仲文,稚程,平默侍坐。三子者俱谏大意谓 嗣圣年方冲幼。不能 照览。诸公虽见之。亦须一番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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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为政院故纸。于实事恐无裨益。不如控辞而止。先生曰。古人如徐孺子只管不言。是固一道。但山野贱臣满腔血忠。无路一摅。今不及此略陈。岂不饮恨而死。三子者固谏。先生叹息而从之。(甲子录。下同。)
所谓心放者。岂方寸血气透出躯壳之外哉。谓失此心之理也。昔有同姓人狂妄流丐者。余曰。惜乎其丧心也。答曰。何谓丧心。吾心依旧在腔子里。此人只认方寸一块肉为心。所以道保在腔内。殊不知由识者观之。其理已失。非丧心而何。
学者言程朱大全。当分初晚同异。先生曰。程朱书非但有初晚同异。有事物同异。初晚以得失分同异。事物以地头分同异。又曰。事物同异。圣贤之书莫不皆然。譬如人身。耳不容同目。口不容同鼻。手足不容同肠腑。骨脉不容同毛发。形各不同。理不得不异。知此则知随其事物。言行不得不异也。如父兄在一也。求也则进之。由也则退之。馈金一也。在齐则辞之。在宋则受之。不如是。不足为圣贤。不足为知道。
先生之学无他说。只是严上下之分。(论心。谨道器帅卒。论几。审理欲顺逆。)备内外之道。(心理相须。)充得尽时是圣人。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此双立说。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三 第 396L 页
此致一说。有太极则有阴阳。此双立说。太极为动静阴阳之枢纽根柢。此致一说。阴阳相资不容相无。此双立说。阳统阴阳为阴主。此致一说。君臣是双立。君为臣纲是致一。父母是双立。事之有隆杀是致一。天道人事。莫不皆然。须看他双立。又看他致一。独阴独阳而不双立则是之谓诐。阴阳相敌而不致一则是之谓疑。诐不成务。疑必致乱。
前辈诗有云居乡事业二其端。于读于耕废一难。专务锄犁昧识见。徙耽书籍柰饥寒。但说双立。未谙致一。孔子曰谋道不谋食。朱子曰使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如此方是见道之言也。
天道人事。不两则不成物。遏恶扬善。命德讨罪。须是并行不失。夫然后真能导迎和气。
朱子高宗时仕于州郡。尹鑴诋以失身。此说大故诐了。
平默言先辈自 皇朝罗整庵以下。皆攻王阳明之说。然所攻之说。又觉未然。阳明谓事亲。不当于亲上求孝的理。事君。不当于君上求忠的理。都只在吾心。心即理也。如此则物我更不关涉。而吾心之全体大用。终于空寂而已矣。此其病痛骨子。而攻之者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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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气也。而阳明谓之理。是认气为理。非儒家之说也云尔则失之矣。盖心者理之全体在我者也。理者理之散殊在物者也。在物之则。以在我之心为之主宰。此千古相传之宗旨也。主心而绝物之则。主理而不本于心者。大抵皆诐淫之说也。先生曰。然矣然矣。
性命全则形气亦全。性命败则形气亦败。论语曰。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朱子曰。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千圣万贤之言。一以贯之。只是这个。
天子不仁。是性命败底。不保四海。是形气败底。诸侯不仁以下亦然。
学习而悦以下。皆道心之所以主宰也。其不愠则人心之所以听命也。愠是出于形气之私者也。
愤与乐。道心之为主也。忘食忘忧。则超乎形气之外矣。在齐学韶三月。不知肉味亦然。
贤其贤而亲其亲者。得闻大道之要也。乐其乐而利其利者。得蒙至治之泽也。君子全其性命。小人全其形气。此君子小人大小之分也。
语类谓若无太极。便不翻了天地。先生言南塘以不字为衍文非是。平默言翻了天地。谓造化发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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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摇首。平默拱手请教。先生曰。如云阳降阴升。阳变阴合。天地交泰。皆是翻意。
帝尧之德。钦明二字尽之。钦是心存。明是理得。
不患人之不己知。不患无位。欲其人心听命。患不知人。患所以立。欲其道心主宰。
如乡党所记服食居处之类。是圣人之人心。如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删诗书修春秋之类。是圣人之道心。同是圣人之事。而公私大小迥然不同。
先生尝诵睡翁才学云。恁么休了可惜。又云性素夷旷。细行亦有照管不到处。
睡翁诗多可诵。如云世路虽云险。平易在我心。气象甚好。又云睡翁诗带得寒素气。且少雄雉末章意。
睡翁大纲正。但不肯仔细讲学。又所作文字。都不收拾。或问之。则曰只合覆瓿。收拾何为。这是他病处。所以后来无甚发明。
语默切不可放过。非时漫说。岂徒不济事。又能偾事。气者理之迹。神者理之妙。
平默问。先生不祭祢。岂遵栗谷先生丰昵之说耶。曰。非但祢位加祭一番。不安于心。冬至祭天于郊而配始祖。季秋祭帝于明堂而配父。同是王者之大祭也。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三 第 398H 页
朱子既以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为似禘祫而废之。则季秋祭祢。亦似明堂之祭。行之未安矣。问。然则朱子晚废始祖先祖之祭。而祢则不废何也。曰。朱子生日。适在季秋。是日念劬劳之恩。增孤露之感。故曾前所行。不忍并废。非欲令天下后世通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