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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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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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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第 355H 页
金平默录二
问。语类训节文之文字曰文者。不直回互之貌何谓也。先生曰。如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是礼也。有后入者。阖而勿遂。亦礼也。何谓礼。开故亦开。阖故亦阖。虽有后入。不敢不阖者。为其本阖也。虽阖而不敢遂者。为其有后入者也。此皆节文也。不敢直遂。而曲折反复。参酌调适。故曰不直回互。若户开而直阖之。或户阖而直开之。或见后入者而擅开之。或阖之而并遂之。是直也。非回互也。乌得为节文。不直回互四字。不可做不好底看。(甲辰录。下同。)
吸南草而百害备。损气也伤明也。喉易触也。仪甚傲也。𤱶亩费也。歉岁难继也。休事闲居之时。尤害俨若思工夫也。
谓门人曰。讲论贵于和顺。如此则纵不能归一。无害于相长之道也。今诸君只是争气。
朋友讲论。甲乙各执己见。不能相合。吾当究极两言之所由而审其义理之所安而已。譬如听讼。听金哥辨呈。精设以身处金哥之地而审察曲折。究极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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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只辨呈时亦然。则虽情伪迷暧。其变千状。不能逃于吾心之鉴空衡平也。不然而先以是此非彼之心。横却胸中。则甲之言。言言似是。乙之言。言言似非。而吾之权度。一不得其公正矣。
先生燕居。瞑目危坐。如泥塑人。而常惺惺如也。无昏昧之失。
先生与学者终日横竖讲辨。细大不遗。毫末不放过。而常安定辞欣欣然。无激厉之声色。有舍己从人之量。而无是己非彼之心。是故人皆乐告以善。有怀必陈。畏约慎言。内而不出。然而阴阳淑慝。义利是非之际。辄一刀两段。无少依违。
先生读宋子书曰。此书无一篇绳墨不正者。
先生眼镜围饰见破。门人有请饰以玳瑁。为久坚计者。先生笑曰。欲为奢侈者。每每托于坚久之说。以御人口也。眼镜只取其明。糊纸为饰。独不久坚乎。
先生看东史。至始林金匮之说曰。天下之藏头含尾。眩惑愚人者。无如佛家之说。新罗之时。上下贸贸而崇信佛法。故这㨾神怪无理之说。每每诓人耳目。此等处。都是人做底。非所当信。
平默曰。或言鑴辈诋闵慎代父服祖。固出于倾陷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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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之计。若平心论理。则尤翁之主张代服。恐亦未安。此言何如。先生曰。朱子丧服劄所论。安见其独可行于天子诸侯而士庶人不可行耶。然则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云者非耶。代父服一也。而宋宁宗行之则不陷于无父之罪。闵慎行之则必陷于无父之罪何耶。岂凡民犯此则上得以诛之。人君犯此则莫得以诛之故然耶。如此则是世俗炎凉之说。乌足为礼乎。大全原劄所论。断以天理人情之当然。而为通上下可行之训也。附注郑玄一款。引重先儒说而證其原劄之意也。岂可以此为家国不同之说乎。父子人伦之本也。彼虽谓帝王之代父服重。在国家宗统故也。然所贵乎帝王者何也。为其明大伦。标准天下也。若诿以帝王统系之重。而身犯废父之罪则何用彼帝王哉。故闵慎有罪。则宁宗亦有罪矣。宁宗无罪。则闵慎亦无罪矣。尤翁之说未安。则朱子之劄亦未安矣。朱子之劄无未安。则尤翁之说亦无未安矣。况礼经已有老传之文。尤翁之说果非耶。则是自礼经已教人废父者也。其可乎。尤翁之论。本之朱子。本之礼经。而犹存慎重之义。使呈文宗伯。 榻前定夺而行之。则何尝有一毫未安耶。且日用之间。子代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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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何限他。事可以代父。而如此大事。独不可代父何耶。又曰。如闵慎所遭。只得代服。此非废父。乃代父之事。盖父之愆。成父之孝也。又曰。文谷议引唐荆川一段。尤为明白。然不信朱子者。肯信荆川乎。
喜怒哀乐爱恶欲。犹言健顺。仁义礼智信。犹言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犹言阴阳金木水火土。曰。可得闻其详乎。曰。喜怒阴阳之象。健顺之发。属变宫变徵。爱仁之发。属木属角。恶义之发。属金属商。乐礼之发。属火属徵。哀智之发。属水属羽。欲信之发。属土属宫。又曰。惧与乐同宫。
平默问。天地位万物育。似是一致。而朱子分言于中和何也。先生曰。天地安其所。阴阳五行之体所以立也。万物遂其生。阴阳五行之用所以行也。
先生与人居。久而益亲。
洋说毋妄念毋妄言毋妄动。此言似矣。然不识道理之真。而只曰毋妄而已。则其所不妄者皆妄而已。只此三毋。要已见其无状。又论通货色曰。洋术佛氏之糟粕。佛氏之祸缓。洋胡之祸急。佛氏犹有五戒。洋胡即使人纵欲。
梅山尝云。礼家异同。己当折衷而行之。先生闻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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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不敢如此说。夫折衷。惟理明义精者能之。不然。何敢以己之从违为必是。如我辈当反复研究。取其自家心中稍安者而姑行之。
或问尤翁地位。先生曰。所谓大贤。亚圣之次也。
不学尤翁。学朱子不得。
太极。就万物上统言。五常。就人性上立名。(太极。一作天命。)
或问。纳大同时。吏胥私有所受于民。是何规也。先生曰。谬规也。当初吏胥无定禄。故不上蠹公物。下夺民财。无以生活。此作法之疏漏处。若厚其禄而励廉耻。则虽赏之。不作奸猾矣。曰。百官颁禄。常患不足。况可以又制吏胥之禄乎。先生曰。省冗费革奢侈。则不惟吏胥之禄。又并增百官之禄而有馀矣。百官之禄。亦不可不增。要无仰事俯育之累。然后可以责廉耻矣。又曰。罢官休居者。亦当有禄。如宋之祠禄是也。我国军职禄。亦是此意。而其禄已不足以救饥死。堂下则又不得与禄。今日解官。明日冻馁。安得而责廉耻乎。或曰。厚其禄矣。然且贪窃奈何。先生曰。然则随其轻重而刑罚之废弃之。
有人传明川民欲立白公希洙生祠。先生曰。白明川遗爱如此。而却被下考。不亦寒心乎。平默问。遗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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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曰姑以一事言之。府伯之本家祭需。例取于渔户。白公独谓明川之民。渔户最残。而为民官长。取此以封祭需。心所不忍。禄俸馀赀。足以供祭。悉除之。他事皆类此。及罢归。匹马而东。行橐萧然。又曰。武弁中不求仕者。白明川外无几人矣。
能吏之祸。甚于酷吏。能吏无所不为而颂声兴。
客言痘神祈饯之事。平默曰。痘亦疮疾也。医药以治之。及其瘳则斯已矣。祈饯之事。甚无谓也。然而妇女必抵死为之。此须痛禁。先生曰固然。但当祭而不祭。则不当祭而祭。理势之必然也。此亦可见阴阳迭为消长也。如家间祖祢及土神。当祭之神也。如痘神杂鬼之类。不当祭之神也。近来人家能有尽诚于当祭之处。而一一行之者乎。只禁不当之祭。而并不用心于当祭之地则是谓慢神。是故圣人之言。必兼举两面。戒非鬼之祭。则并戒见义不为。说敬远鬼神。则并说务民之义。
先生与客。步霁月台。向鸣玉亭。松江李丈(箕溥)指柳下小塘曰。何不养鲋鱼。曰。土不沃一不可。地不平二不可。近大川三不可。曰。近大川何病。曰。鲋性闻大水声。不安所处。动跃劳扰。岂能卵育也。学问亦然。不忘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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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利达之场。则必不能安于此以有成就。
或言。重峰不及李忠武公(舜臣)。先生曰。此以成败论英雄也。忠武公武定祸乱之才。固大器。然乃若赵先生学问才德。武可以定乱。文可以致治。壬辰之乱。 朝廷若假一分势力。则不日而成中兴之功矣。
或言。忠武公不知文学。先生曰。忠武公平生树立。只一个义理。若不知文学。何以致此。平默曰。忠武公尝对考官之问曰。留侯从仙不死之云妄也。纲目汉惠帝六年。书留侯张良卒。乃朱夫子笔也。安有从仙不死之理。其论事理。知必考信于朱子。此何等见识。曰然。自古不读书。不知义理。不足为英雄。
平默曰。文中子曰安我所以安天下。存我所以厚苍生。晦翁斥之以杂霸镃基。嘐嘐丈之主张一我字。与文中子不谋而同。先生曰。文中子犹重在天下苍生。若嘐翁恐专是一我字。又曰。人心之属义在先人。道心之属仁在先己。人心上工夫。莫善于让。道心上工夫。莫善于不让。苟知当仁不让于师。则知凡系道理外属乎形气。陪奉者皆所当让。此须仔细体认。又曰。王通此言。是倒说不成道理。盖天下安我得安。苍生存我得存。因举杜少陵诗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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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此诗甚好。夫如是故禹三过其门。闻启呱呱而不入。手足胼胝。八年劳焦。志士仁人。能为国家杀身。此非为功名也。为君也为民也。非为君与民也。道理自合如此。若为我者安肯如此。平默曰。嘐丈云亲亲为其亲于我也。长长为其长于我也。此言何如。先生曰。此言似是而实诐。如此则是遗腹子之待其亡父。不如同里最亲之他人也。其可乎。亲之饥不能饥我。亲之寒不能寒我。是则父母之饥寒。不如我之饥寒。主张一我字。则我饱我煖足矣。穷我饱我煖之欲。而御人于国门之外。亦无所不可。何必先以衣父母。先以食父母。又何苦而固穷久约哉。夫所以亲亲者。由其有仁之性也。所以长长者。由其有义之性也。仁义至重。口体至轻。
纯祖辛卯。任容叔欲留学于溪上。贫甚无以资。时无耻堂白公休官家居。与溪上相去不远。闻容叔盛名。欲馆接而教其子。容叔喜其便于就学溪上。遂自汉师尽室溯江而东。路闻白公有故。不得迎接。进退维谷。无以为计。先生闻之。即日虚宅傍小屋子将迎之。值冬月天寒雨注。先生亲被蓑衣。率廊丁行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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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于汶上而入资柴粮服用。
先生问于平默曰。中庸道不远人至行迩自通三章居前。舜其大孝至武王达孝三章居后。而鬼神一章居其中何也。对曰。朱子固言之。前三章说费之小。后三章说费之大。鬼神章兼费隐包大小而言。外此岂别有意乎。曰。只管记得朱子之言。而不见得所以言之意。亦不济事。平默曰。愿卒闻之。曰。前三章是塞底工夫。是分寸畜积。到那十分。后三章是通底功效。是四通八达。无有馀地。非十分塞。不能十分通。有是感。必有是应。非鬼神而何。此所以居中而贯上下也。
拘于朋党。以是为非者。固偏论也。不分是非。含糊两可者。亦偏论之尤者也。且是是而非非固当。然见其是则虽小人之一长。便唤做君子。见其非则虽君子之一短。便唤做小人。是私意而已。
洋说以贞男贞女为第一层。以通色为第二层。第一层灭伦也。第二层乱伦也。两说行则民之类灭矣。
今之学者。只以多诵古书。博览故事为学。存心明理。反躬实践。都不知为何事。所以勤劳而无得也。
凡事忙则必错。未有忙而能速成者也。只寻个头绪。则不期速而自速矣。或做事患不神。先生曰。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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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神。
今 上春秋方富。当求一世真儒。日侍 经幄。以裨圣德。又进其次德行学术之士若干人。以白衣出入。常侍左右。使左右前后无非正人。而又须摆脱常例。要令情志相孚。如家人父子。如是不辍。则自不遑于亲昵宦寺宫妾。而 圣学可进。 圣心可格。治本可立矣。今日乃治乱兴亡之几。谁有为 君父设此哉。
凡事不可继者。即是不善。如生涯当付之可继者。
平默曰。以中庸章句观之。修道之教。非圣人设教之事欤。先生曰然。曰。朱子(大全六十七之十三板)又尝曰修道之教。克己复礼日用工夫也。此与章句不同。敢问何也。先生曰。教与学本非二理。言教而学在其中。言学而教在其中。如所谓自明诚。是学之事。而却谓之教。其意可见也。以修道之教。谓克复工夫。固无不可。但不如章句之包括得大而为得本文正义。盖修道之教。言教而学在其中也。
诸士友将行乡饮礼于石门之坞。先生方有税服。翌日当成服故辞焉。贻书戒之曰。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习礼之场。或有不虔失仪之过。尤非所以事天之道。佥君子慎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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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工夫。不可容一疵。论人用材。不可没一善。
学易。先读朱子五赞。五赞不知则头绪难寻。
有人受孟子。至屋庐子明日之邹问孟子。先生曰。此古之学者事也。今人与人讲论。虽有大段疑处。岂肯专以此事。费脚一里许乎。
吾少读经书。至小注诸说。不敢辄看。盖恐不能无得失。而初学迷于拣别。即此泛滥。先入之误为主也。必须玩绎朱子定本。通透无疑。沦肌浃骨然后看他说。准之以朱子定本。合者从之。不合者不从。又曰。陈氏所谓愿为朱子忠臣。不愿为朱子佞臣。似是而实非。夫朱子言言皆是。事事皆当。所谓考三王而不谬。建天地而不悖。俟百世而不惑。兼费隐包细大。一以贯之者也。非他贤比也。顺之者非佞臣。乃纯臣也。违之者非忠臣。乃逆臣也。或问。无所实见。只管笃信者如何。曰。是亦畏威而寡罪之良民也。与跋扈将军异矣。有人传京中一士子。以奴隶着儒巾服入场。事觉定配充丁。或曰。如今科弊。虽自 上万方矫革。亦没奈何。只得任之而已。先生曰。安有此理。风行草偃。其势甚顺。自 上苟欲革之。向事不可革。金汗以夷狄主中国而君天下。以薙发胡服易千古相传圣王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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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衣冠。其势至逆也。然而天下俯首听从。以至于今。况明王哲辟。代天理物。革弊救世。其势至顺。能存诚心。处之有术。后虽赏之不犯矣。(乙巳录。下同。)
身为儒者。己则 徵召不起。固辞爵禄。却使无识子弟。买巨擘入场。以图科第。失其本心。如此。虽经说有可观。乌足尚哉。
平默移居潜湖数日。往拜溪上。先生曰。为朋友所引。入居是乡。凡百得无可悔处否。虽然君子之处事。罔有小大。方其经营也。须十分仔细。要令盛水不漏。及其过去也。虽不如意。当付之先天。
平默曰。勉斋集祭林栗文。虽代人作。然未严于淑慝之分。先生曰。这见中国人物宽广。不似褊邦风气处。平默曰。大醇二字。韩子称之荀扬。程子犹以为非。今林氏乃周张叛卒。朱门谗贼。大醇二字何所当乎。且以诬朱子背周张。归之观过知仁。不几于也可恕之论乎。先生曰。此文初不当撰也。然其宽厚大度。终亦不可不知也。且大醇之云。已成荀扬上所用之文字。却未见其失当。曰。林栗攻周程张子之书。与朱子不合。则遂肆其悖慢谗构。岂得以荀扬拟之。曰。荀卿不曰子思孟子乱天下之人乎。杨雄非莽大夫乎。其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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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林栗之罪者何也。但观过知仁之说。为不可晓耳。先生论朋党事。仍曰程氏之徒。曷尝不以凶小待东坡。朱夫子亦尝深恶而痛斥之。至谓甚于杨墨介甫。然亦未尝每每斥呼其名。如我东偏论。又于东坡好处。极口称美。中国风气。大抵多类此。平默曰。是则然矣。但得罪伦常之凶小。又岂可以待东坡者待之。曰。得罪伦常者当别论。
端宗复位。自鑴发之。先生曰。昔程子论僖祖庙礼曰。介甫所见。终是高于世俗之儒。吾于鑴亦云。如井田岂可以王莽所为而非之。朱子谓小人未必无一长可取者。此类之谓也。
平默问。黎湖以大尹诗未效北地王谌死云云。为托于 孝庙之词。果然乎哉。先生曰然。是大尹平日茶饭说话也。然不满一哂也。假使君父果有偷生失节之事。臣子道理。便当从而效之耶。然则北地王当反被背君之律。大尹之引重何耶。况 孝庙之于江都。万无可死之义。而大尹之言乃尔。其昏暗甚矣。
或问人物性同异。先生曰。此湖洛大是非。然亦不须多言。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知异而不知同。则爱人利物之心。无自而生。七尺之躯以外。便不与我关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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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圬者。王承福之为矣。知同而不知异。则亲亲仁民爱物之辨。无自而生。虽摩顶放踵在所必为。而陷于墨氏之术矣。必也知其异。又理会夫同然后。其异者为真异。而吾之义可以行矣。知其同。又理会夫异然后。其同者为真同。而吾之仁可以立矣。
平默说黎湖伸救南塘之事。因举土芥寇雠之是非。先生曰。似此者不可以 高皇帝所为而谓之是也。且寇雠之说。非孟子之说。乃武王之说也。武王不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耶。须知告君之辞不如是。不足为孟子。不足悟齐王。而为不忠之甚者也。伸救南塘之时。不可不以此意明白敷奏也。
平默劄质周颂疑义。先生曰。从当商答矣。仍曰三经与四书不同。如诗三百。若字字句句。讨别般旨义如四书。则恐失之穿凿傅会。不得作诗者本意。且取其大义而读之。朝夕讽诵。优游涵泳。必有自得之时。又曰。识诗者莫如明道晦庵。如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曰思之切也。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曰归于正也。如关关雎鸠则在河之洲矣。窈窕淑女则岂不为君子之好逑乎。孟子以后。无人恁地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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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孔子曰。过犹不及。然则过与不及。遂无优劣欤。先生曰。过不及失中则均焉。若就其中。必欲分其优劣。则有万不齐。曰。可得闻欤。曰。过中而近者。岂不愈于不及之远者乎。不及而近者。岂不愈于过中之远者乎。近有分寸之近。有寻丈之近。远有十里百里之远。有千里万里之远。故谓有万不齐也。商之不及。师之过固均矣。若以商之不及。较老佛荷蒉之过中。则奚翅不及者为贤。若以师之过中。较昏昧蹇浅卑污苟贱之人。则奚翅过中者为贤。又曰。道心上常欲其过。人心上常欲其不及。
有华潭释者。与伯钦遇于悬灯寺。伯钦颇与论诘。华潭皆拒而不受。先生闻之曰。虽使渠道是。言下便有訑訑之声色。则是但有吾教人之路。而绝无人教我之路。毕竟济得甚事。
平默至自京师。先生问曰。洛中有忧西洋者乎。对曰未闻。先生叹曰。真所谓堂燕呴呴。不知灶突之燃也。先生过南睡翁。伯钦,伯五,平默从之。睡翁方有疾。喜曰。久不闻嘉言。吾今投辖也。先生欲辞还。睡翁曰。若然者。老夫病益剧。先生乃命伯钦还其仆马。有所云云。翌朝粮馔来。睡翁蹙然曰还之。先生曰。昔竹庄李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第 362L 页
咨议丈贫甚。尹洗马善用欲往拜其门。则每裹粮肉。宾主共饭。今日之事。庸何伤乎。(此下七条。并睡翁座上说话。)
或问。费隐何以不可分属动静。先生曰。静亦是费隐。动亦是费隐。
伯五问。朱子以性为太极。而龟峰疑之。盖以单指性为太极则遗却情字。未知如何。先生曰。对举而言则性属静情属动。单指而言则性可以包情。盖未发为性时固此性。已发为情时亦此性。如在家固此人。出门亦此人。
林沧溪贻书赵拙守斋。要见玄石。拙守答书曰。昔宋尤斋再度入洛时。其声望隆赫。何翅百倍于和叔。而仆未曾一往见也。又曰。如和叔之褒语。何足挂齿牙间耶云云。先生笑曰。人品不草草。然只是客气。睡翁曰。自任则甚大。要之非后世人物所可拟。伯五曰。孟子亦引而自高。先生曰。孟子何曾傲人若是。
异论者非全无所见。但如物有两隅。只为看得一隅。一隅更推不去耳。天下之理。四亭八当。若语上而遗下。举一而废一。皆是诐辞。
孔朱宋三夫子。天之养得最不寻常。盖东迁以前。三纲五常。如大明中天。生孔子无甚紧要。及周室微弱。
华西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第 363H 页
诸侯僭乱。夷狄猾夏。三纲沦而九法斁。则不得不生一孔子。孔子生。作春秋。尊周攘夷。讨乱诛贼。然后君臣父子之道。得以不坠于地矣。然孔子之时。周室犹拥王器。文武之泽。桓文之世。犹未甚远。扶抑尊攘。犹为小易。若至宋末。女真入主。诏谕江南而神州皆被腥膻。高宗之偏安。天下谁肯比数。然而朱子生于其际。主张讨复之谋。修述纲目之书。则保全一隅者。乃为真天子真大统。而女真依旧一裔戎而已。其功于孔子有光矣。然朱子之时。犹保全一隅耳。若尤翁时。自 永历以后。无复丸泥。大义宜无处可伸。而犹惓惓于孔朱之事功。至死不变。然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衣裳免于裔戎。人类免于禽兽。而为阳复之基。是其功于朱子有光矣。剥之为卦。有硕果不食之爻。则一阳犹有存者。坤之为卦。天地已闭矣。讵有一点子阳气哉。然而圣人嫌于无阳也。曰龙战于野。以明阳之终未尝无也。此非知道者。孰能信之。孔朱当剥之时。其事较易。宋子当坤之时。其难又有甚焉。
伯五问。眉叟(许穆)何人也。先生曰。亦杰气人物。但不知道而冥行妄作。故狼狈至此。又问。世传此人坐钓。乌鹊集肩背不去。何为其然也。曰。其有无不可知。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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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想是资性慈悲寡欲。无害物之心。能感得他微物故然耳。然亦怪而已矣。异类而不畏人如是耶。今以是求多于当时之真儒。吾未闻尧舜肩上集了何许禽鸟也。问退潮事。曰。却恐有此理。伯钦曰。此与昌黎驯鳄不同。昌黎以天子刺史。凭藉天子威灵。为民除害之意。发于告祭。词严义正。诚足以动物。如此而不徙。则又有操强弓毒矢。尽杀乃止底手段。其事不离于常。如退潮事。与此果近似否。以愚见之。直是诅咒之类。以此求多于当世大儒。不满一笑也。平默曰。尝闻之梅山函丈。东海无潮。其云退潮者诬也。想其海溢。有似潮㨾。故当时恁地做好笑事云。此言何如。先生曰。藉令有此。亦只是怪异。不然则禹治洪水。何不做一大篇文。以禳除之。乃劳身焦思。至于八年耶。又曰。此人此等处。虽圣人所不能。而夷考立心行己议论趍向之大节。则皆是识者之所大恶也。如此而可谓知道君子乎。
眉相庚子礼说。妾子故也一句。直是毒气。是要赤子他族。假令尤翁说不是。君子只管明辨。不怀杀心。
睡翁谓平默曰。而述吾自其幼学时。及至长大老成。皆仔细见知。总言其所存。虽曰王佐材。不为过也。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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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乃以一 寝郎。看作吏曹判书。一命不就。无复收召奖用之意。岂不惜哉。又曰。如而述地位。古所称天民先觉庶几矣。又曰。此人不由师资。苦心得之。
李季文蚤夭。先生悼之。平默曰。这是何如人。曰。其廉贞介洁。吾尝谓虽夷齐之事。优为之矣。盖其为人好善疾恶。宁死不使不善加乎其身。又曰。季文尝从余学。已而其兄蚤殁。兄子二人幼。季文归干其蛊。家甚贫。竭力保存。而非其义一介未尝取人。又未尝汩于此而忘其学问。兄子稍长。己则无子。人曰。伯氏二儿。盍取次儿为嗣。曰。我支子无后何妨。分兄一子则是先兄只有一子。先兄身后。岂不孤单。二儿既长。次第当娶。季文喜曰。长侄有室则吾传家于渠。吾则游学四方。以卒吾志。约以冬间会此。而竟至于此。岂非命耶。又曰。季文虽不学问。已是君子人也。(丙午录。下同。)
有为尼尹之论者问曰。老少论孰是孰非。先生曰。胸中先横却老少字。甚害事理。惟居敬穷理。于天下义理。洞然而无疑。则读二氏之书。考二氏之行。而其得失邪正之分。不得逃鉴空衡平之中矣。其人问之不已。先生曰。今以儒释言之。其是非向背。须定于非儒非释之初。若已落发出家。而却向儒者。问二家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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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似此閒说。济得甚事。如适越者问南北险易甚没紧。若告南险北易则岂肯回车而北乎。且今之为僧。非必见儒非而释是耳。只是穷困无归。匍匐而入也。(其人家贫。为少论门客。卖文场屋以资生故云。)彼方乞怜于释窟之不暇。虽聘子贡之辩。讵可以回头乎。曰。父师孰轻孰重。先生未及答。又遽问曰。师攻其父。为其子者。坐视不辨。则先生许之以孝乎。先生曰。人不师其父。而师其师何哉。对曰。父不能皆是。而师者道之所在故也。先生曰然。然则师之攻父。非师攻之。乃道理攻之也。若雠其师则是雠其道理也。焉有雠其道理而为人也者。
用九问曰。梅山言尤翁迫于大尹嗔责。拟鑴以进善。是君子过于厚处。此言何如。先生曰。鑴虽始攻圣贤。中起大祸。终以逆诛。然使盛德者主国。信赏必罚而驾驭器使之。则鑴亦才行风节。终非常人也。尤翁之拟职。固迫于鲁尹。要之用人之活法。亦合如此。若必以无瑕之人充其位。则官方多人名少。如何而可。斯义也韩文公亦知之。行难篇详矣。故尧使鲧治水。武王使管叔监殷。彼方负一世盛名。而罪恶未著。遽废不用。则何以服人心开贤路乎。故因而试可。有功则赏以劝之。有罪则罚以惩之。而人心信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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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不可善治。其病安在。议邦礼而不合。则曰此误礼臣也。律之以乱逆一病。议大婚而不合。则曰此沮婚臣也。律之以乱逆一病。章奏稍近直截。则曰语逼君父也。律之以乱逆一病。议礼不合者。辄以逆治。则后虽有手分世界大故差异者。谁肯乐祸而更言。议婚立异者。辄以逆治。则后虽有妲父褒兄觊觎非望者。谁肯乐祸而更言。言事有忤而辄以逆治。则后虽有危亡在即之事。谁肯乐祸而更言。此类不除。无以为国。而数者之中。语逼君父之律。其病尤甚。若以语逼君父为非臣道。则章奏一事废之可也。苟谓君父事事皆当。则安用章奏为哉。古之设章奏者。欲其语逼君父也。书曰。有言逆于志。必求诸道。曷尝以语逼君父为不忠也。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周公戒成王曰。无若商王受。此其语逼君父。不已甚乎。然而天下万世。诵禹周公之忠不衰者何也。惟谓吾君不能而泯默取容。乃不忠之大也。此病除而后言路开。言路开则二病除。而治国可以有头绪矣。
或问。慎独尤庵皆谓牛溪学问。优于退溪信乎。先生曰。亦有这般处在。如朱子说横渠学问。精切于二程。孟子辨义利。不如董子之严。尤翁说宋石谷学问。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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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龟峰。皆此类也。所谓圣贤论人多般㨾者此也。
凡句语合着而字处。是形而上之道也。下而字不得处。是形而下之器也。阴而阳阳而阴者。理之通也。阴不为阳阳不为阴者。气之局也。程子曰九德最好。为中间有一个而字故也。有这而字。故为君子之德。若无那而字。则曰宽曰刚曰直之类。不越乎气质之偏也。
先生谓平默曰。周子讥荀卿养心莫善于诚之说何如。平默曰养心然后。所谓诚者可得而言也。今曰诚以养心。则是倒说。不成义理也。此周子所以讥之耶。曰然。谓寡欲以养心则可。曰诚以养心则不可。凡所以养心者。以心之不诚。故求其诚也。既已诚矣。则何事于养心哉。
遁翁(韩如愈)集序。以一疵不存属行。以万理明尽属知。又曰假令未造乎万理明尽。而何害于一疵不存哉。先生曰此恐不然。一疵不存。朱子所谓无一毫人欲之私也。万理明尽。朱子所谓尽夫天理之极也。二句一般地头。不可分作两事。未造乎万理明尽者。讵可以言一疵不存。
平默受易。先生曰卦体也。蓍用也。知卦而不知蓍。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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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体而无用。虽多亦奚以为。又曰易有不占而可知者。顺理则吉。从欲则凶。
问知至至之。知终终之。观朱子意。则知至知终当属致知。至之终之当属力行。而程传乃以知至至之属之知。知终终之属之行何也。先生曰知至至之。意重在知上。知终终之。意重在行上。如此分属。亦无妨。
易之不讲久矣。今人学易。例皆指为杂说异歧。夫易学不明。则人欲日长。天理日消矣。平默曰今之学易者。例多不得其指。穷象尽变。寻流逐末。则其离道也远矣。不如且就下学切近处下功夫。曰小学四子近思等书。固不可不立本。易又不可歇视放过。盖天下道理。看得透行得实。乃为实学。不宜以学某书不学某书二句意思。留在胸中。但有先后缓急之不同耳。且学不知方。看道理不出。虽以小学四子。兀兀平生。亦不免书自书我自我。日用云为。皆私意妄为而已。何暇病夫易家之流于异学哉。
先生诵农岩所撰尤庵画象赞曰。敛浩气于环堵之窄。可以塞宇宙。此句善形容尤庵处。昔入华阳洞。见文正公所读册床。只用斧斲。粗险殊甚。仍指座上小粗床曰这是甚精。尤翁于一切外物边。直恁地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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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欲净尽。天理流行。其气恁地充塞宇宙。又曰。尤翁成就。只就一个木册床验得。
范氏曰。为政以德。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
平默问三言分属则如何。先生曰。不动而化以行言。不言而信以言言。无为而成以事言也。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问。三言分属则又如何。曰。所守以存心而言。所处以处地而言。所务以事务而言也。
平默问精缊。先生曰。如一生两。两生四。四生八。八八为六十四是曰精。其包含万用底是曰缊。仍执笔以示曰。那个笔拣毛糊胶。甲管而成。譬则精也。以之写八分写篆楷写草书。写五经写四子。写朝报写官簿。写大字写细字。或画山水。或画象真。无所不用而都包在那一个笔是缊也。
平默说学易之难。先生曰。贤辈从余学却易了。吾少读易无师受。或质之先辈。例皆诿以不可通。或谓不必理会。余甚闵郁。闭户独居。日夜覃思何由得其求之之方乎。故用力倍而通晓益艰。初以程传求之。苦心几年。义理稍熟。而易则依旧不可晓。乃就启蒙本义求之。横竖颠倒。忘寝与食。费了许多岁月而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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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间有发前贤所未发处。盖就一处求之。或一旬或一月。艰辛得通。洒然快活。说与知者则其人当初容易晓出者矣。寻常易知多如此。然后知不由师教而独觉者与受学于知者。难易之势相去远矣。
凡物必遇克而成。
先生每夜啖松叶。亦劝诸生曰。救荒之良方也。昔畏斋以此至为相业矣。又曰。畏斋作相而餐松。餐松之口。有香臭至今不消。后孙一人作相而食牛。如畏斋餐松之多。食牛之口。有腐臭至今不消。昔禹菲饮食而使天下无饥。所以德为圣人。福流无彊。桀肉山脯林。纣琼宫瑶台。而不恤天下赤子入了水火。所以陨身坠宗。不能旋踵。
平默问。卦既谦矣。而有侵伐之象何也。先生曰。无此则偏于谦。乌得为中。六五中故有侵伐之象。
贞而凶者有矣。未有不贞而吉者也。
诸君逐日讲问。只是于章句之间。音读字义异同。此注彼注小小异同。零碎去处用其心目。君子之穷理。必将大体所关心身日用紧切处。仔细理会。这般枝叶零碎。次次理会。虽或精力不及。有所阔略。不至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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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上达。达于形而上之道理。小人下达。达于形而下之气欲。(丁未录。下同。)
先生忧西洋。语及必极言来头祸害。素隐李公(絅愚)闻而笑曰。西之极也。其如东之极何。伯钦以告。先生曰。噫我与彼通工易事。几年于此矣。通工易事则万里而邻比也。尚可曰其如予何乎。或问。何谓通工易事。曰。异㨾船常泊海口而不之问。何物不相易。何事不相通。今洋织之绵布。是我国木花输入于彼者也。
有谓洋胡。直是海浪小寇。无能为也。先生曰。料敌贵㥘不贵骄。或又言土地人民。非洋胡所欲。曰。大抵其亡其亡。治世之大训也。山东盗不足忧。亡国之邪说也。
中国之道亡。则夷狄禽兽至。北虏夷狄也。犹可言也。西洋禽兽也。不可言也。
治世。即谥而观人。乱世之谥。无非极美。
壬寅二月。平默初之檗山。历省平丘先墓。过宗人明远(益亮)江舍。有一儒生年可二十馀。容止端雅。问之。云泰川士人朴文一字公郁也。自言始治功令。旋觉功令外有用心处。患闻见孤陋。欲游学四方。误寄江村为塾师有年矣。甲辰十月。又之平丘。公郁来见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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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从檗山游学有所得。愿承一二诲言。且因以得侍先生。平默曰。丑差体段。岂有所得。若以徐辟望我则请奉教矣。但有父母在而远游无方。且久而不归。恐非所宜。其年十二月晦。公郁自平丘冒雪入山。先生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阳司业斥三年不归侍者。君欲求道。盍亦遄归乎。明日乙巳正朝也。公郁告归。先生曰。风雪甚恶。何为言去。对曰。归觐父母而告其由。仍来受业于门。三月公郁来。先生意其不归。欲责之问曰。其间留于何地。对曰。向即归觐亲庭。已又发程。今始登门矣。先生奇其勇。留半年学礼。十月。公郁西归。笃志力学。律身有礼。治家有法。与徒友时习饮礼。讲行乡约。于是西士信从者众。菀然为一省宗师。
平默问。五代祖承重。陶庵,濯溪谓不可服。南塘,梅山谓当服。二者何如。先生曰。当服也。五代祖虽曰亲尽。生子生孙。以至五代。则生气贯通也。适适相承之地。何忍不为承重三年乎。或言亲尽而服承重三年。礼家所不言则恐不然。圣人以五代祖承重。人家不常有之事。故不言耳。非亲尽服穷之故而然也。今遭非常之事。而用非常之礼。于天理人事。恐为恰当。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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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无于礼之礼也。
任公埅问。汉献帝献。魏所谥也。蜀汉所谥。即孝悯也。通鉴以魏为正统。故从魏所谥。纲目似当从蜀汉之谥。而亦从魏谥何也。宋子曰。汉献之谥。既是丕之所为。而帝既臣于魏。则从魏所谥。是正当道理。其笔法亦严矣。若使汉献知国亡君死之义。则纲目书法。必不如此矣。先生曰。若是则后之续纲自者。以 毅宗书我 崇祯皇帝也审矣。
有人言漆齿之乱。李忠武公为统制使造扇。或谏曰。宗庙亡矣。何以扇为。公曰不者。朝廷岂肯置我于此乎。我去则国亡矣。诸将皆服。先生曰。此所谓齐东野人之语也。公之出身也。栗谷先生谊为同姓。德为宗师。然掌铨而欲见公。公不见。其正大磊落如此。其不为枉尺直寻也审矣。况造扇而媚事权贵。以固位就功。稍知爱惜名节者不为。而谓忠武之贤而为之乎。若曰有之。则伊尹之割烹。百里奚之羊皮非诬也。恶乎其可也。此说传则世之嗜利无耻者。引以为口实。不可以不辨也。
平默问。国中养十万之众。则屯田乎均田乎。先生曰。均田。天假之年而任之专。则栗谷优为之矣。曰。亟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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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之田。横渠尚或难之。曰然。若此者不一。故必磨以岁月。处之有方。然而不成者。未之有也。
学圣人有二明。不信自己。自知明也。心信圣人。知人明也。不学圣人有二昏。以为我是而师心自用。是自知昏也。以为圣人未必是而诋侮非笑。是知人昏也。尤翁只学朱子而已。不知其他。故自知之明。未有过于尤翁者也。知人之明。未有过于尤翁者也。尤翁之学朱子也。虽至日用碎碎。若不甚关系者。朱子曰是。必曰是。朱子曰非。必曰非。不敢一毫自主也。由常人观之。恰似愚人然。然而夷考其言行。则又有若相反者多。如己巳正月疏是也。当是时也。依朱子之遇遁而焚章。不患无其说矣。然如此则是不活学朱子而死学朱子。其为亏损晚节大矣。何谓也。朱子居閒散矣。且所论止于小人之误国。卷而怀之。其亦可也。故得以筮而焚之。若尤翁己巳所遭。乃 国母逊位张本。伦常大关。已为 三朝礼遇之大臣。付托至重。非朱子比也。故杀身而不悔也。非深造自得随时变易以从道者。不能也。然其所以至此者。岂有他哉。由不敢信己而信圣人也。
武王其大知也欤。以天下传贤。有尧舜故事。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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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弟。有夏殷故事。周公以圣人之德。为武王之弟。然而武王不传于周公。传诸其幼子成王。岂以幼子为贤于圣弟哉。盖以管叔有才。且周公之兄也。武王若传之周公。则周公固不受。假使受之。管叔必内怀不平。武王一丧则作乱矣。故传之幼子。使周公辅之。天下皆知父传其子。是其常法。虽管叔亦无辞可言。圣人之虑患深矣。
用九曰。或言周公诛管叔。乃史氏辞耳。周公岂有抽刃同气之理。想其避位之时。太公召公之徒诛之耳。后之骨肉相残者。以为口实。不可以无辨。先生曰。是不然。周公之诛管叔。大义灭亲也。且非周公诛之。乃天下诛之。非天下诛之。乃所谓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也。某之罪在辟。而罄甸之法甚严。周公奉天命。为天子冢宰。安得而赦之。如 成祖皇帝入 京时。 成祖昆弟诸王中。一人出而为 让皇帝致讨。则是天下之大义也。岂可以抽刃同气律之。方正学不识此义。故胶守 让皇无杀叔父之 教。以致 宗国颠覆。 让皇失位。非末终大节。方公何以赎亡国之罪哉。
伯钦与平默辑东儒渊源录。至寒暄,大成二先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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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欲取入许穆,赵絅所撰文字。先生严呵曰。二先生脚下宁姑阙焉。此不可入也。又曰。许赵有何见识。描写先贤德业。
先生尝语一朝士(柳承旨荣河)曰。开我国万亿年太平者。惟圃隐为然。圃隐以正学直道。尽忠丽朝。开洛闽性理之门。正君臣父子之经。倡夷夏尊攘之义。建制治保邦之业。树成仁取义之节。以为后世之表准焉。若无此老。而只有开国功臣若而人。则我国必不能保有今日矣。故圃隐非但前朝之忠臣。亦我国之忠臣。如郑道传等。非但不忠于前朝。亦不忠于我国者也。
笠子虽是 皇朝之制。而尤庵之意常欲废之。吾意则网巾亦然。依初制以缯帛之属为之。岂非善乎。这网字于人冠服。已不稳当。且以兽尾加之人首。大是倒置矣。闵太始曰。人言 皇明所制𧝟衣。不缝后幅。是神州陆沉之兆也。先生曰然。以兽尾加人首。亦这般爻象。平默问𧝟后不缝。何以为陆沉之象。曰。北幅不缝。非启北虏之象乎。又曰。见今衣服主俭省费。而成制度便身体。无如深衣。(指先生所定本。)如𧝟衣道袍不成衣服。问道袍不成衣服如何。曰。背里叠没紧二幅。既失省费之义。又类𧝟衣坼北。都无意谓。平默言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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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野服(制见宋子大全。)次之。曰不然。野服帷裳也。故其制较备。问野服不是礼服。曰朱子野居。不敢以制礼自居故服此。其实野服甚合礼意。或问。深衣不是常服。曰。深衣通吉凶贵贱男女文武之服。何谓非常服。问然则忌祭可服否。曰可。问黑缘采鞗行忌祀未安如何。曰素其缘鞗。问素缘于礼有据。敢问素鞗何据。曰不必远引。丧人服深衣。曷尝华采其带耶。平默问。小子制服欲如道袍可否。曰甚好。但涑水先生亦只于独乐园衣之。邵子当服今人服之说。朱子虽非之。然以孔圣其服也乡之意推之。亦非以为全然非是。君亦只于居家时衣之可矣。问今深衣服了。入于城闉。则恐被关卒以为异服而诘之。曰岂至于是。然骇俗则恐不免矣。但服此赴冠席则何妨。平默曰。尝闻尹坦园光演家在崇礼门外药岘之西。着深衣幅巾而去笠子。步入崇礼门。街童骇观。群聚以瓦砾投之。至南别宫红箭门下。不可前进。遂从间道归。更以笠子行衣入城云矣。曰。此等处也。难径情而行。
笠子网巾之制。亦中国陆沉之象也。中国之人。以尧舜三王之境土。予之夷狄。是罪人也。罪人宜罔。网巾者罔罪人之象也。罪人宜不见天日。笠子者不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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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象也。象不可逃遁也。或问。我国自 朝廷此类苟沿革立制。则可能无不尊不信之弊乎。曰。行之国中。何害焉。 孝庙时。欲变通笠子。尤翁亦欲全废之。据此则合在变通者变通之。夫谁曰不宜。或言 皇明制不敢改。曰我国自初。岂能和微文细节。都从了皇明。无一些子异同否。况此二者。非纯是 太祖皇帝当初㨾子也耶。
平默言若有财力。依朱子白鹿沧洲及栗谷石潭故事。此檗溪上。作讲堂立朱子祠。以栗谷尤庵二贤配之。以见朱子正统之所在。又别立一祠。祀朴思庵,金三渊二贤。依刘西涧,陶靖节例何如。先生曰。不亦善乎。又曰。此龙门山中。今祀伊川先生。儒贤或 筵请可也。且沙溪尝宰此邑。虽不赴任。郡人祀之。不为无名。尤庵以叔父墓在此邑。故杖舄屡临矣。若祀伊川而配以沙尤亦可。又曰。畿内退溪无俎豆之享。大是欠事。又曰。北道看羊岛。宜祀苏武。
方说庆历事。平默仍言尤翁以何物怪鬼责崔鹤庵疏。其实予之也。先生曰。然矣然矣。崔公自是石徂徕一流人也。
天下之理皆两面。有进必有退。有存必有亡。有得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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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丧。常人之无知。非全无所见。只看得一面。一面更不理会去。圣人之知。非别有所见。只看得尽两面。无所阙误。
花潭曰。理之一其虚。气之一其粗。合之则妙乎妙。平默曰。此一段却见得甚好。先生曰。只此一段。亦见其可疑。理一分为万。万合为一。至虚而未尝不至实。盖虚则一与万皆虚。实则一与万皆实。夫何故一与万。只是一理。无彼此饶欠耳。今也言一而不及万。言虚而不言实何也。理与气本自混融无间。何待人合之而合耶。圣人说话。极平铺放著。如曰仁义礼智父子君臣是也。今只就妙乎妙处理会。不知愈妙而愈不妙者存。依旧是沦于空寂。而乃谓千圣不下语。周张引不发。邵翁不得下一字。此正是此老独得之见。殊不知千圣周张邵所言平实易知易行。此老所独得处。只是空荡荡地。不关事物处。又曰。说道理。不可索之高妙。只平易处有无穷之妙。如论性则当曰仁义礼智。论情则当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论理则当曰形而上。论气则当曰形而下。论易则当曰生生。论先天则当曰天道之自然。论后天则当曰人事之当然。如此理会去。则岂不平易易知。而微妙无穷之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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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乎。若反身而诚与否。则又在乎其人耳。
雷风有气而无形。水火有形而无质。山泽方有质。是故震巽者阴阳之始也。坎离者阴阳之中也。艮兑者阴阳之终也。
义者路也。欲者谷也。道通曰路。道穷曰谷。
言有物离之象也。行有恒巽之象也。平默曰。言有物何以见离火。曰。洪范五事言属火。行有恒何以见巽风。曰。风者嘘吹往来者也。且观卦曰风行地上。
朱子行文。如化工付予万物。孔孟后未见如此文章。今或言不如文章家文。由不知朱文之味也。
平默同用九,仲文讲中庸章句序。用九曰。程勿斋谓虚灵心之体。知觉心之用。然则虚灵是未发。知觉是已发。平默曰不然。谓虚灵体知觉用则可。若分属寂感则大不是。感而遂通也。何尝不虚灵。寂然不动也。何尝无知觉之理。仲文以问先生。先生曰。上言虚灵知觉。统言本体。下言知觉不同。是已发后事。又曰。凡体用字。不可局于分属寂感。
胡云峰曰。智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先生曰。云峰说得心。不说得智。智者心之贞。知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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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说人心道心。仍曰。人心不可充。假使充之。亦无益而有害。又曰。人心虽欲充之。不可得也。或曰。秦始皇无乃已充之者欤。曰否。不得充者。又莫甚于始皇。曰。可得闻欤。曰。欲传之无穷也。而亡于二世。欲长生不死也。而止于沙丘。欲天下戴己也。而天下之人。皆欲剑击而椎碎之。考其所得。反不如晚同。晚同吾廊汉也。虽至贫贱。然子孙未必不保也。寿限未必不永也。傍人未有雠视也。后来未必无福也。此岂始皇之所能及哉。
先生有疾。犹盥洗接客。时风雪大寒。门人忧之。先生曰。自非大病。未尝不梳洗而坐。不然则精神愈不醒。若添病然。平默劄问周易疑义。至是修答。门人请少休俟疾止。先生曰。并此而废之。则更无意况耳。
为学最怕不能耐久。不能耐久。小事做不得。今之少辈侍长者。苦于端跽拱手。小顷便辞出。又曰。学不成㨾。正坐阙却小学工夫。
或读书声急字错。先生大责曰。足见心不存恁么去。今俗行文。亦做不得。矧能有实得乎。读书句节胡乱。不如不读。只静坐。用九曰。梅山丈席甚戒学者坐必摇首。先生曰。此程子教人静坐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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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农庄。连岁被灾。啜粥以过。而冬夜静坐读易。至二三更少就寝。鸡未及鸣。又起坐诵念达朝以为常。曰君子必循序致精读诸经书及程朱书。又当会其极于此经。
先生独坐一室。瞑目高拱。俨若上帝之鉴临。及与人语。和气薰蒸。叩之则应。极言竭论。人莫不神怡而心醉。然其言辞未尝不厉如也。
先生于语默之节大故审慎。
善卿自从先生。留心为己之学。赴举不乐于随俗诡遇。至是欲谒其高祖黎湖文敬公行状于梅山先生。乃西之京。从叔父正郎丈(宗塾)劝应升补试。盖善卿入城之前。正郎丈已代看一两抄。至是善卿不肯。至被严呵。黾勉就试。时善卿内从妹金氏。适在贯鱼之列。正郎丈又力为善卿周旋其间。而泮长亦与之紧密。于是都下喧传新嫔外兄朴庆寿为升补初试。先生闻甚不乐。已而善卿亦耻而悔之。径出东门见先生。先生喜曰。文敬先生有孙矣。然后来能无怨悔否乎。只是顺理而已。使一气字不得。使一我字不得。
论知觉说。先生曰。孟子谓是非之心智也。朱子曰知觉智之事。其意一也。或以是非之心言之。或以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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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者。犹或以辞让言礼。或以恭敬言礼也。门人问曰。恭敬与辞让。只一般意。是非之心与知觉。是一般意欤。曰。亦有些分别。恭敬不如辞让之切实。辞让不如恭敬之该广。是非之心一句。其端的类辞让之云。知觉二字。其该广类恭敬之云。(戊申录。下同。)
语类问性既无形。复言理。理又不可见。曰父子有父子之理。君臣有君臣之理。先生曰。有形处教看无形底。仍以朱笔手题丝栏之傍。
漫用好语。最是大病。知道者。曷尝有这般说话。
心有以形言。血肉火藏是也。有以气言。气之精爽是也。有以神言。虚灵知觉是也。有以理言。仁义礼智是也。合此四者。心之全部也。故当随处异看。不可拘于一处也。问。神终是属气否。曰。不得恁地说。虚灵不昧。具此仁义礼智之性。而行此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者。大学之所谓明德也。于此怎生杂得些子气来。神明是理之主宰。理是里面条目。一个是大德。一个是小德。有川流敦化之分。
仁义礼智孰非心之德。但仁为四德之首而万善之长。故于是乎起例。
遂庵所论心性处。非浅陋所敢识至。曰。集群圣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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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者孔子也。集群贤而大成者朱子也。集群儒而大成者尤翁也。此则非权先生道不到。真百世不易之论也。且成就 万东之庙。而君臣之义不泯。善处怀尼之变。而师生之伦大定。修润朱劄之藁。而士之求道者。不畔于朱门。只此数者。可见其大功。又曰。遂翁识其大处。既识得后。万夫摇动不得。
有金龙迈者来见。年可二十许。不肯的言居住。卒然问曰。天地何者上何者下。先生曰。只信圣言可也。孔子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又问士为学长以资生。恐近于盗贼。曰。学长分上。有是有非。有善有恶。如不教以悌而教以不悌。不教文学而教以杂技。及功少而食多之类为不是。若师长教以诗书是正理。弟子受学于师是正理。教人者。无谋食之暇。故食于弟子是正理。弟子供奉其师是正理。子不分是非善恶。直以盗贼断之。不亦异乎。又问孟子土芥寇雠之说。是失言也。曰。非孟子不是。直天理不是耳。孟子是不是姑舍。天理则分明如是。但他人知不足以及此。不然是软熟谄媚欺了时君。不敢如此道。若孟子则知足以及此。又平生不知欺君。只管白直故恁地告君耳。桀之民曰。时日曷丧。予及女偕亡。纣之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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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曷不降威。大命不至。已而有南巢牧野之祸。这是天理如此。仁者。讵忍漫用好语。不告君以必至之祸。又问虏之帝天下。百姓安堵乐业。其贤于中国之暴君。不亦远乎。今以宋子事功。配之孔朱。以当一治之数。宜若过焉。曰恶。是何言欤。譬之昼夜。明暗之大分。既一定不易。则昼虽阴曀。终是昼。不可换称夜。夜虽清霁。终是夜。不可换称昼。今夫中国之暴君。昼而阴曀者也。僭虏之少康。夜而清霁者也。是安可同年而语哉。故中夏自有中夏得失。裔戎自有裔戎得失。不可混也。若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固当。彼自不能变夷。则依本分夷之可也。乌得而掩其实。又问无极而太极。属静为安。先生又略言其不然。龙迈不信辞去。行数十里复返曰。中路更思之。太极通动静。所教甚是。曰。此不是容易。龙迈去。先生甚怪之。寻夭死云。
有吴生者来见。示所著书。名曰结绳纬。皆立异圣贤书也。先生开谕谆复。强项不听。先生曰。此术甚易。如千字首句曰天地玄黄。吾若立异云天土也。地积气也。玄青色黄赤色。如此以至焉哉乎也。是诚不难。且求粗成證援。不患不能。但不为耳。吴满说有鬼神。先生曰然。鬼神实有之。又能作威福。慎之哉。君意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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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尧舜孔孟已殁不足畏。故侮其言而背驰。然尧舜孔孟独无鬼神乎。慎之哉。必被造言之冥刑矣。
说理。或正说或倒说。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是正说。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是倒说。体用一源是正说。显微无间是倒说。论万物之一源则理同而气异是正说。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是倒说。正倒相须。其义乃备。
先生尝言庶孽枳塞。只是东俗之陋。丽史可考云。又云国家须立贤无方。在己者须顺理安分。
或言庶孽通望当否。先生曰。只择贤则治。否则乱。
理不必就高妙处求。正好粗卑处看。如一人身上。目亦视耳亦视口亦视。一身百体只管他视。更没他事。是成个甚。知此则知同而无异。不能成物。如手欲持而心不为之应。足欲行而目不为之视。口欲食而胃不为之受。一身百体不相为资。是成个甚。知此则知异而无同。不能成物。然同异非二物。只同中含异。异中含同。今人谓理同而气异。理之异亦由于气之异。此固然矣。然理同之中。元自有许多异。不待气之异而异也。如冲漠无眹而万象森然已具。同中含异之谓也。此何待气局而不同耶。同而异。异而同。生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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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妙。只看一边者。不足以知道。
程书云觉悟便是信。平默问。信字当训诚实。何可以觉悟为训。抑信字莫是智字之误。先生曰。子能未悟而先信乎。曰否。曰未觉悟时疑。已觉悟后信。平默退。偶阅语类。得伯丰问答一条。其言与先生之教相符。
崔士宗丈问洋胡男女无别。原于何法。先生曰。焉有所谓法者。其本种在西海之外。只是水族之最灵。与人彷佛者也。是焉可遽以人道责之。今夫鸡犬不能宫室以居之。布帛以衣之。无冠昏丧祭之仪者。岂其人道有不是而然哉。鸡犬无此知觉器具故也。是故鸡止栖埘报晓。犬止宿圈吠夜。无男女父子之伦。故人亦学鸡犬不得。彼洋胡比禽兽虽黠。然只是人与禽兽间一物耳。且在大洋。以水为家。以舟为室。岂得有宫室内外。岂得有男女上下。岂得有朝廷官爵。岂得有冠昏丧祭。是故男女无别。男女无别。故生子无定父。父子之伦。无可寻讨。故人死而慎终追远四字说不去。然而心有点子灵处。故知所以礼天。大洋之上。所见惟天。故天外无所礼。只是那水族之能处。今驱中国之人类而效之可乎。这等自通中国之后。如文字官爵之类。稍仿中国㨾子。在渠诚善变矣。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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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学彼则不亦下乔木而入于幽谷哉。我国数千年。箕子及 皇明太祖及我 太祖君临覆冒。立教建极。圃隐及 本朝诸先正相与讲明之。故贸贸东夷之俗。骎骎乎中夏。而彬彬乎有洛闽之风。今也相率而学西洋之事则可谓善变乎。
权在天则存。权在人则亡。书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人主安得以专刑赏之权。今吏曹之政。用人之权在判书。若胥吏则执笔于前。惟命之听。人主之于天。犹胥吏之于判书。又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阻天之辙则亡。今夫车辙转环向前而不止。有人当前坚卧不避。反以阻搪其来辙。则断无辙轮还退之理。势须人自磨灭而已。
栗谷请养兵十万。其志盖欲排定乡遂也。
或言李忠武之功固大矣。然比之重峰。亦燋头烂额耳。先生曰固然。但李公前此无可言之路。又曰。忠武律身事君。略有儒者气象。
人心道心就知觉处分说。义利就事为处分说。天理人欲就情欲上分说。又曰。舜禹之授受也。则以人心道心分。孔子曾子孟子则必以义与利分。宋朝诸贤则必以太极阴阳本然气质天理人欲分。前后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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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法一致。而话头之不同若是。何也。此不可不思也。
夫人为下则蠹公。为上则浚膏。壮其宫室。美其衣服。肥其仆马。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其子若孙。掩覆文饰以为家状。而乞其不朽文字于人。人也漫不省审。为谀辞以副之。是助恶也。君子谓之大罪。
重峰壬辰前章奏。乃天地危迫之气使之也。大祸朝夕且作。天地之灵。岂不危迫乎。时辈于此。顾恬然不悟。实昏暗之气也。
平默曰。理者形之所不见者也。形者理之所可见者也。一物上有此二者。先生曰。不可见也而为可见之主。可见也而为不可见之使。
不通乎道而正者。亦足以偾事。
柳𥠧程嗜欲浅。必能有为。(时稚程年十八。)
尤翁担天下至大之事而不动。处天下至险之地而不挫。此正以直养。塞乎天地处。
尤翁未尝以自家不经验到底为识得经旨。
田子方谓贫贱者骄人耳此一句。甚觉倾陂。如曰贫贱者固不当骄人。富贵者尤安敢骄人。意圆理足。方是无病。
一私字事事做不成。如为将之要。只是妻妾编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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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观宋子守拙斋记。同春得大憝之名。尤庵以罪魁自居。于斯时也。洪公与十杀之案。岂不是好题目。罪有辱时。亦有荣时。为射凤矢所中。不亦荣夫。
先生自言弱冠前。思索本然性气质性之说。不甚晓然。思之又思。屡发梦寐。驱除不得。先妣适有不安节。侍汤旬馀疾止。因疲甚。倚户而睡。梦有远行。值大风雨。日暮昏黑。中路当大川。黄流甚壮不得渡。宿于大树之下。有老人曳杖而来曰。起吾语汝。本然性气质性之说。有甚难晓。仍举右拳示之曰。此譬则本然之性也。又以左手包右拳曰。单指里面右拳则本然之性也。兼指外面左手则气质之性也。既觉。了然可记。时 思陵人卖朱子大全。先人即日买致。自是日喜而读之。至论本然气质处。以梦中所受对勘。怡然而解矣。大抵精诚所届。神明告之。合有是理。神只是一。无彼此无内外。
理一定不易底。神无所不能底。
如羞恶之恶。爱恶之恶。如何分别。只此可见四端七情不可对讼耳。但人心道心。一属气发。一属理发。却为得之。若嫌于理气互发。则恐近于以辞害意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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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人心道心不妨说互发。心一也而有为道理而发时。有为形气而发时。此非互发耶。
问。退溪理发气随之云。活看则无妨。盖曰理为主而发耳。非谓理先发而气从其后也。只是下字未安底。先生曰然。退溪岂恁地不识。又曰。栗谷谓四端固可谓道心。七情岂可谓人心。此不可改之论也。
紧要在静。主意在动。
势重于无事。主在于有事。
秋冬收藏。所以为春夏生养之本。
不言杀杀之谓易。不言生杀之谓易。而乃曰生生之谓易。此意亦当深思。
问。南塘以戒惧属静。为得中庸正意。而以作统体功夫。为子思言外之旨如何。先生曰。上文云道不可须臾离。若偏属静则人生动时多于静时。是要人离道时多。不离时少也。可乎。既曰戒惧乎不睹不闻。则睹闻时戒惧。不言可知。故章句曰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是乃子思正意也。问然则偏属之静非欤。曰相对说。亦或恁地。
分异合同四字。于造化之妙几矣。
凡观一事。须寻源委。如国俗庶孽分外贱待。亦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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柢。胡元公主嫁丽朝。妒其嫔妾。至禁邦人蓄妾。犯者皆死。故有潜通生子者。编之奴婢。不敢呼属称。世久成俗。以至于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非多闻博识所能与也。非名位震耀所能与也。非辨论张皇所能与也。
先生谓平默曰。二程子书句句是着实。这是造道之极深。无皮肤说话。正好于此着力。
须是居业。不居业。便磨灭了。
圣人以道处物。贤人以物从道。以道处物则道与物为一。以物从道则物与道为二。
凡物无论好否。非道而得之者皆灾也。人非饭不生活。若饥甚之家。不由爨炊。忽有一卓饭在中堂。则不惟不食而已。妻妾必邀巫而禳之。饭岂害人之物哉。生之不以道。乃灾之招也。由此观之。得之非道。虽平安监司。适足为灾。是故苟得其道。无物不福。苟失其道。无物不灾。
心字偏属气看。窒碍矛盾处甚多。
心有以理言者。有以气言者。岂惟心哉。性情亦然。
心者性情之主宰。若以形而下言者。君子有弗心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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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统形气神理。
理上亦须有分别。灵底是心。实底是性。主底是心。则底是性。气之精英。火藏血肉。是其所乘底。
先生于程朱后诸儒。最尊宋子。谓宋子继朱子而作者也。宋子失尊则朱子不可独尊。而世无知德。视之殆同一国之士一代之贤。则非细忧也。命伯钦,容叔。草刱劄疑编辑节要。(数年。二子皆早世。经始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