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x 页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杂著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5H 页
朱子元亨利贞说句解
元亨利贞。性也。生长收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长。以利收以贞藏者。心也。(此段就天道四德。分别心性情之界。四性四情四心。虽若各有条目。而其实浑然一理而已。非谓心外有性。性外有情而自为一物也。)仁义礼智。性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以仁爱以义恶。以礼让以智知者。心也。(此段就人心四段。分别心性情之界。变恻隐为爱。变是非为知者。以见恻隐属爱是非属知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此段明心统性情之妙而合为道之全体也。)程子曰。其体谓之易。(应上心字。)其理则谓之道。(应上性字。)其用则谓之神(应上情字。)正谓此也。(此段引程子易说。以明心性情之义。)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应上性字。)言天之付与万物者。谓之天命。(应上情字。)又曰。天地以生物为心。亦谓此也。(应上心字。)
 愚按朱子论心性情之义者。非一非再。如中和说明德注。(或问,语类。)玉山讲义之属。皆条释详细。而此段尤其明确者也。盖尝论之。夫太极一而已矣。太极有动静体用。故斯有性情之分矣。太极为万化万物之根本主宰。故斯有心之名矣。于斯三者阙一。则非太极之全体也。物物各具一个太极。言日月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5L 页
则光明者。日月之性也。照临者。日月之情也。主宰此光明照临之体用者。日月之心也。言水火。则上下者。水火之性也。润燥者。水火之情也。主宰此上下润燥之体用者。水火之心也。推之万事万物。莫不皆然。若论人极。则朱夫子所谓心为太极。正谓此也。心为一身之主。万化之本。所谓心与天君。是也。心为一身之主。万事之纲。而举其两端。则动与静寂。与感而已。斯有性情体用之名矣。万理具备于一性之中。万物具应于一情之中。而论其主宰总会则一而已矣。斯有心与性情之名矣。张子所谓心统性情是也。虽曰一理而三者之名既立。而三名之义各有所指。则亦不可混沦无别。何也。或略知性之为理。而不复理会情之为性之用。则所谓性者。为无用之物。而沦于虚空者有矣。或略知情之为用。而不复理会性之为情之根。则所谓情者。为无本之物。而溺于嗜欲者有矣。或略知性情之为体用。而不复理会心之为性情之主体用之统焉。则所谓性情者。分裂涣散。死杀枯凋。不足为百体之君万化之原。故必于此理之外。觅出一物。为之添补帮助主张总领然后始足矣。如是则理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6H 页
必有周罗不给之处。而气反为总会本原之主矣。乌乎可也。或略知心为本原之地。而不复理会心之体用为何事。则不知仁义礼智之为心之体。恻隐羞恶恭敬知觉之为心之用。而认吾儒所谓形而下者为心者有矣。乌乎可哉。是以朱子于心与性情之际。见人混沦无别。则必为之分析。见人分开太阔。则必教之浑合。惟其如此然后。一原分为万目。万化同出一本。而心为太极之义。可得而见也。朱子所引程子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者。正指此也。至若理气道器之分。则又自别焉。理之所乘者气也。气之所载者理也。故理无无气之理。气无无理之气。曰心曰性曰情。由所载者而言则理也。由所乘者而言则气也。故心有人心道心之分。性有本然气禀之分。情有天理人欲之分。于此少差则善恶义利之几判矣。故于心于性于情。无不分理气之地。无不着工夫之时矣。是以朱子论理则必以心做主说。论心则必以气相对说者。为此故也。学者当熟读而明察也。余既句解其义。继说于下。以备质问云。甲寅除月二十四日。书于一鉴斋。书此讫。客有难之者曰。信子之说则心为人极之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6L 页
义。既闻命矣。凡异端之说。如老佛陆王。无不以心为宗。而反为吾道之病。何也。曰。正为他只管知有人心。不复知有道心故也。何以明之。老氏之所谓心。即玄妙清虚之心也。吾儒之所谓心。即仁义礼智之心也。玄妙清虚。非指气而何。仁义礼智非指理而何。佛氏之所谓心。即无性无情之心也。吾儒之所谓心。即有性有情之心也。无性无情。非论气而何。有性有情。非论理而何。陆氏之所谓心。即混沦无条。急切无序之心也。吾儒之所谓心。即巨细该贯。显微洞澈之心也。彼非气欲而何。此非道体而何。王氏之所谓心。即作用运动嗜欲利害之心也。吾儒之所谓心。即孝悌忠信乐善疾恶之心也。彼非形气而何。此非性命而何。盖心即一而已矣。有此两路者。以其所乘者气也。所具者理也。故觉于彼者。谓之人心。觉于此者。谓之道心。苟能仔细分别。精密省察。得以一克一复一遏一存。以至于脱洒纯熟。则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夫何异说之为病也哉。客唯唯而去。复录于书尾。
郑叔友艺圃折衷辨
 折衷曰。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欲无夷狄。韩愈欲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7H 页
无释老。孟子欲无杨墨。甚哉未之思也。天不惟庆星瑞云景风时雨。而霜雹降焉。地不惟五谷桑麻。而荑稗钩吻生焉。山林河海不惟龟龙麟凤。而鸱枭豺狼蛟鼍出焉。古今岂有无小人之国哉。作易者其知道乎。
朱子辨曰。知尧舜孔孟所传之正。然后知异端之为害也深。而息邪拒诐之功大矣。彼曰景风时雨与戾气旱蝗。均出于天。五谷桑麻与荑稗钩吻。均出于地。此固然矣。人生于其间。混然中处。尽其燮理之功。则有景风时雨而无戾气旱蝗。有五谷桑麻而无荑稗钩吻。此人所以参天地赞化育。而天地所以待人而为三才也。孟子之辟异端。如宣王之攘夷狄。其志亦若此而已。岂秦始皇,汉武帝之比哉。圣人作易。以立人极。其义以君子为主。故为君子谋而不为小人谋。观泰否剥复名卦之义则可见矣。而曰古今岂有无小人之国哉。呜呼。作易者其知道乎。其不知者甚矣。○恒老按叔友之不思也甚矣。相率而乱天下者。必此言也。朱子之辨。至矣尽矣。盖尝论之。天地与圣人各有所司。而其心则一而已矣。普盖均载。无所不包之中。天尊地卑。阳舒阴惨。确然不贰者。天地之性也。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7L 页
公平溥博。无所不爱之中。乐善疾恶。举直错枉。截然不乱者。圣人之情也。是二者虽若反背而实相贯通。惟天地向背确然不贰。故能曲成万物而不遗。圣人好恶截然不乱。故能平治万民而归一。若使向背无一定。好恶有二歧。则天不能统地而地不能承天矣。善不能化恶而恶不能从善矣。玄黄俱伤。朱紫同坏。尚何以成天地无所不包之大也。尚何以充圣人无所不爱之厚也哉。天则以阳统阴而致其一。地则以柔承刚以致其一。生乎两间。参为三极。财成天地之所有馀。辅相天地之所不足。以善治恶而致其一者。人之职也。今夫见其天之无所不有。而讥人之宇雨墙风裘寒葛暑。见地之无所不生。而谤人之抽棘芟稂熏鼠驱蛇。则乌乎可哉。孟子亦尝曰。过化存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又曰。如有用我者。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于此可见孟子之心。与天地同其大。辟杨墨斥髡衍。而亦尝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作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于此可见孟子之学。洞见阴阳淑慝之原治乱兴亡之机。而真得天地性情之正矣。尧舜之征苗治蛮。汤文之讨葛伐崇。天理之正也。秦皇汉武之穷兵黩武。人欲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8H 页
之私也。彼欲混为一途。漫无分别。则其不识孟子宜矣。何足怪哉。后之读此者。则不可不辨也。
心经附注记疑(甲寅)
程篁墩附注序。
 恒老按以危微精一起头。而全篇不复说破精字意思。盖以格致之学为病。故阙却精字一边。而以寄命耳目。腾理口舌。一槩挥斥。此乃江西带来。讳不得也。
真西山心经赞。
 恒老按以好乐忿懥为人心之目。以仁义礼智为道心之目。恐似未尽。好乐忿懥。心之用也。仁义礼智。心之体也。以用名人心。以体名道心。已未安矣。而好乐忿懥。有从形气而发者。如好色乐宴忿斗危身之类。人心之属也。有从性命而发者。如好德乐节发愤忘食之类。道心之属也。以此类界破人心道心之分。则大煞分明。而今以一体一用分之。则人心是情也。道心是性也。学者得无疑于省察取舍之间欤。此与黄勉斋以喜怒哀乐释人心。以仁义礼智释道心之意。大同小异。不若朱子人心生于形气之私。道心原于性命之正之训。的确分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8L 页
明。读者恐不可不辨也。
易乾之九二。子曰。庸言之信章附注。临川吴氏曰。物接于外。闲之而不干于内。内心不二不杂而诚自存。以大学之目。则正心之事也。
 恒老按草庐此段云云。何为而如此也。盖物者理之质也。理者物之体也。固不可昧理而循物。亦岂得绝物而造理也哉。但理妙万物而物各为物。故有此上彼下此通彼局。为不同焉耳。是以语上而遗下则荡而为禅会之空虚矣。逐末而昧本则溺而为俗学之卑陋矣。又囫囵汩董。漫无分别。则流而为陈戴害正之说矣。是三病者不去。则理学何由而可明也。窃观圣贤教人。本末终始表里精粗。有序有条。靡有不尽。故大学之教。使人即物而穷理。以致其知。循理而应物。以正其心。尽己尽物。以修齐治平而尽乎天下。此乃传授之大法。学问之正路也。草庐之言曰。物接于外。闲之而不干于内。内心不贰不杂而诚自存。以大学之目则正心之事也。未知此何理也。所谓心也者。主宰万化。照烛万物之具也。若曰物之接于外者。闲之而不干。则心自不正而失其职久矣。尚何不贰不杂之可言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9H 页
也。所谓诚也者。天理无妄之名。人事不欺之义。该寂感通内外而无时间断者也。今于事物未来之前。先立拒物之私意而为之根盘。事物既接之后。旋着闲物之别念而为之蔽障。则其于天理自然之体。人心当然之用。为不诚甚矣。邪孰加焉。未知所闲者果何事。所存者果何事耶。易所谓闲邪存诚。承上文庸言之信庸行之谨而言信是循物无违。谨则应物无错。所谓闲邪存诚者。防其不信不谨之私意而保其恒信恒谨之心云尔。大学所谓正心。谓极其鉴空衡平之体然后。可以应事接物。无少差缪云尔。何尝与闲物之说。一毫相近者耶。下卷尊德性斋铭章附注。又录草庐之言曰。澄也钻研文义。毫分缕析。每犹以陈北溪为未精。饶双峰为未审。堕此窠臼中。垂四十年。而始觉其非云云。愚以为前日之毫分缕析。恐非穷理之谓也。今日之始觉其非。恐非尊德之谓也。退溪先生谓草庐说有伊蒲塞气味。恐此为不易之断案。而究其病源之所由。则亶在于此。读此者不可不着眼也。捍物之误。朱子于大学或问格致章。辨之已悉。与此参看。可见其得失也。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09L 页
坤六二。敬以直内章附注。觉轩蔡氏曰。若玩周子一者无欲之一。程子涵养吾一之一。朱子一者其心湛然。只在这里之一。则知静之主一。其太极之境界欤。学者诚能尽取而融会。精思其实体。则庶乎得之矣。
 恒老按太极者。一动一静之本体也。若偏属之一边。则不成为太极均矣。人之一心。即太极之体用也。故静而不能主一。则太极之体不能立矣。动而不能主一。则太极之用不能行矣。一动一静。虽有体用之分。而太极则一也。故体不立则用亦随而不行。用不行则体亦从而不立。体用互根。初非有两个太极也。今觉轩蔡氏曰。若玩周子一者无欲之一。程子涵养吾一之一。朱子一者其心湛然。只在这里之一。则知静之主一。其太极之境界欤。学者诚能尽取而融会精思其实体。则庶乎得之矣。果如右说。则太极境界。只合偏属之静而不可属之于动矣。属静而不可以属动。则未免为尖斜不正当底太极。而不足为天地阴阳万化之主矣。其所谓动一边则未免在太极境界之外。而为剩赘闲多之物。反作太极主静主一之败阙蔽障矣。释氏之见。正坐如此。此岂理也哉。周子无欲之一。盖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0H 页
通静虚动直而言也。程子涵养之一。盖该直内方外而言也。朱子只在这里之一。盖合戒惧慎独而言也。何尝单举静一边。为太极之训乎。觉轩内承九峰世述之绪。外受紫阳亲炙之训。而其言之差。已如此者何也。无乃篁墩急于證成朱陆之道一。故或裁截首尾。失其语脉如此也欤。当更博考而质问于知者也。
心有所忿懥章附注。仁山金氏曰。四有重叠之辞。心之正体正用云云。
 恒老按仁山金氏说。深潜精详。有补于学者。当熟玩也。
太常臧格撰谥议曰。伊川先生之学。专以敬为主。充养既至。固宜粹然一出于正也。夫一恚詈之微。若未过也。则戒其动心忍性。盖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惊惧于暗室之顷。未为失也。则斥其烛理不明。盖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以至溺文章则恶其玩物。遇患难则悯其不能舍生。盖有所好乐忧患则俱不得其正。夫人能去其累。奚患不尽复其全乎。
 恒老按伊川之学。造道笃实。居敬纯熟。心之体用。正大光明。自不越乎规矩准尺。责张思叔之诟詈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0L 页
仆夫者。为其不容人细过也。非谓心无忿懥然后得其正。告闇中惊惧。谓烛理不明者。为其闇中本无可惧也。非谓心无恐惧然后得其正也。斥章句以俳优。叹捐躯以实见者。为其口耳害道。节义重生也。非谓好乐忧患为心之累也。四者性之发而心之用也。果为之累。而必去此然后。可以复其全云尔。则孔子之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子思之教人戒慎恐惧。仁智之乐山乐水。孟子之忧不如舜。是皆不能尽去心之累而复性之初者耶。此非知道之言而害理为甚。顾自浸淫于禅学顿悟之说。故不觉其误。臧格之傅会众德。姑勿深论。篁墩之引录警学。尤极闷腹。盖不明于性命形气公私之分理欲之界。而漫无区别于其心。故其言每每如此。读者当详之也。
孟子牛山章附注。兰溪范氏曰。盖学者觉也。觉由乎心。心且不存。何觉之有。心虽未尝不动也。而有所谓至静。彼纷纭乎中者。浮念耳邪思耳。物交而引之耳。虽百虑烦扰。而所谓至静者。固自若也。君子论心。必曰存亡云者。心非诚亡也。以操舍言之耳。
 恒老按心者人之神明。主一身而宰万事者也。动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1H 页
与静。不可顷刻不存。而其存之之方。亦不可他求。苟能操之则斯存矣。才不操而舍之。则昔之存者。忽焉亡矣。操舍之顷。只争毫发。存亡之判。不翅天壤。是以君子之心。一动一静。无非着操存之地。而亦不敢少忽舍亡之戒于瞬息之间也。今范氏之言曰。心未尝不动。而有所谓至静。未知所谓动者指何心。而所谓至静者。又指何心耶。是一耶二耶。一则动静不可同时。二则方寸不容两主。奈何。其言又曰。彼纷纭于中者。浮念耳邪思耳。物交而引之耳。虽百虑烦扰。而所谓至静者。固自若也。果如是言。则浮念邪思。自浮念邪思。至静者自至静。彼各为二心。不相干涉。不相株累。固不害为无时不存矣。尚何存与亡之可言。又何待于操而后不亡也耶。譬之于车。则循涂辙而行。即此车也。不循涂辙而行。亦此车也。若曰不循涂辙之时。别有循涂辙者自在云尔。则奚可哉。其言又曰。君子论心。必曰存亡云者。心非诚亡也。以操舍言之耳。篁墩从而释之曰。存心在至静。以此参互。则所谓操舍之工。已不干于存亡之实而操之之云。只当施之于静而不可施之于动矣。所谓存者不过存得静者。而不能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1L 页
存得动者矣。乌乎其可哉。朱子初年未发说。微有此意。而晚年改本。不翅明白。辨胡文定起灭体用之说曰。非百起百灭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灭也。朱子之训。炳如指南。而后学之尚困冥埴。亦云何哉。
孟子曰。牛山之木章附注。问程子谓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又曰。入道莫如敬。愚以为诚意工夫在格致后。今乃云先立诚意。始去格物。无乃反经意欤。潜室陈氏曰。程门此类甚多。如致知用敬。亦是先侵了正心诚意地位。盖诚敬二字。通贯动静始末。不是于格致之先。又有一敬工夫在。只是欲立个主人翁耳。不然皆妄。
 恒老按心为一身之主。而敬为一心之主。心之为德。无所不具。而独以敬为主者何也。心之神明。舍于火脏。而礼与敬属火。故敬为心之主也。故火盛则炎直而照明。火衰则炎散而光昏。敬笃则心直而思明。敬弛则心散而知昏。其象相类。于此可验也。程子之学。得千载不传之绪。表章大学而发明格致之说。此乃秦汉以来诸儒之所未有也。又从而发挥主敬之说。则发大学之所未发也。朱子继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2H 页
兴而著章句。以补其所阙所略。又纂辑小学。以做大学之基本坯墣。而阐明敬字之义。填补年过失学之病。然后圣人教人之终始本末。灿然复明。殆无遗憾。盖敬之一字。合内外该动静。通贯圣学始终。而但其生熟有天人之分耳。小学是童蒙习敬之方也。即大学之基本田地也。大学是大人妙敬之道也。即小学之华实文彩也。小学则自教以男唯女俞以上。洒扫应对诗书六艺。无非习敬之事也。大学则八条三纲。包在一个明德里面。而明之之工。舍敬则不可得也。格致也非敬不得。诚正也非敬不得。修齐治平也非敬不得。所谓诚意者。谓既格物致知而于天下之事。有以知其善恶之所在而无疑。则又当好善必为。恶恶必去。如好色恶臭而无慊于心云尔。非谓前此不诚而于此始下诚之之工也。所谓正心者。谓好善恶恶之情。既实而无伪。则又当极其公平正直之体而无一毫系累偏倚之失。如鉴空衡平然后。体无不正而用得其平云尔。非谓前此不敬而于此方加敬之之教也。陈氏发明敬字之义。亦颇详尽。而未及于小学大学互相终始之说。故录此以备参考云。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2L 页
周子通书曰圣可学章附注。徽庵程氏曰。必以无欲为敬。以无息为诚。以日新为德。以富有为业。以一民一物不被其泽为己任。以天下后世不传此道为己忧。而此心此道之全体妙用。皆在其中矣云云。
 恒老按无欲以功效言。圣人之心也。敬以工夫言。学者之事也。自主敬而约之又约。终至于无欲之境可也。今曰以无欲为敬。无乃先获而后难欤。无息。天道之自然诚也。为诚。人道之当然诚之也。自诚之之事。熟之又熟。终至于无息之地可也。今曰以无息为诚。无乃先上达而后下学欤。易曰。日新之谓盛德。富有之谓大业。所谓日新者。释盛字之义而非所以训德也。富有者。释大字之辞而非所以注业也。今曰以日新为德。以富有为业。无乃剽窃成句。删没要语欤。又曰以一民一物不被其泽为己任。以天下后世不传此道为己忧。此则道成德立大圣人。如尧舜孔孟者之所未尽也。孔子所谓尧舜其犹病诸者。此之谓也。以是学道。不其近于子贡之以博施济众为仁之不切己也欤。又曰此心此道之全体妙用。皆在其中。夫此心此道之全体妙用。人皆得之于天而具之于身。人能学道尽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3H 页
性而复其全体妙用。则其功化德泽之及于后世者。有不期然而然也。谓之在其中可也。今曰此心此道之体用。反在天下后世功化所至之中。此何理也。孟子曰。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岂可以功效语道学也耶。徽庵之学浅深高下。虽未得闻。而以此语推之。则引用古人已成之语。而删截颠倒。不成次第。全没意味。未知此何故也。姑记所疑。以待更加博考而商定也。
求放心斋铭章附注。勉斋黄氏曰。心者神明之舍。虚灵洞澈。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然耳目口鼻之欲。喜怒哀乐之私。皆足以为吾心之累也云云。
 恒老按心之神明。以理言也。心之血肉。谓之舍也。二者虽不相离而亦不相杂。是以朱子于以理言心处。则必曰神明曰主宰。曰本心曰良心。曰人极曰天君曰志帅。而未尝以形而下者杂言之也。于以气言心处。则必曰神明之舍。曰气之精爽。曰火脏。曰阳气发处。曰气机。而未尝以形而上者杂言之。今勉斋曰心者神明之舍。此则单指血肉而言也。其下又曰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此则兼指神明而言也。二者囫囵合说。恐未精密。且曰耳目口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3L 页
鼻之欲。喜怒哀乐之私。皆足以为心之累。盖耳目口鼻之欲。即人心之属也。若不听命于道心。则易流而为人欲。且比之于道心则有大小贵贱之分。故圣人止曰危而不安。而欲人之精择而一之也。朱子曰。口鼻耳目四肢之所欲。虽人所不能无。然多而不节。则未有不失其本心者也。今若以此槩谓之为心之累。则已恐欠却多少曲折而语太伤急矣。况夫喜怒哀乐者。性之用而心之发也。圣人止言其中节不中节。而防其过与不及之差耳。未尝以此为心之累也。朱子亦曰七情之中节者道心也。今便以为心之累。而欲人之无所累也。则恐亦侵过境界而理有未备也。将朱子之训。仔细相准。可见其间同异得失。有在毫发之间。而不得以相掩也。读者若以师门之高足传钵。横却在胸中。而不敢议丧贫死朽之疑云尔。则既非讲明道理之实。而亦非前人所以望之于后者也。此意不可不知也。
尊德性斋铭章附注。朱子曰尊德性云云以下六条。
 恒老按此六条。发明圣学之终始本末。在存心明理两事而已。尧舜惟精惟一之训。即其源也。孔子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4H 页
之金声玉振。颜子之博文约礼。曾子之格致诚正。子思之尊德性道问学。孟子之知性存心。程子之涵养进学。皆两下工夫。不可阙一。朱子所谓鸟翼车轮之喻是已。据此两法。读圣贤之书而求其意。则庶乎不错矣。
又曰万事在穷理以下十条。
 恒老按此十条。救正学者厌废讲学之病。盖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而求之者也。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又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智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又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作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以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斥告子义外之说。程子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此与朱子之训。互相表里者也。陆氏大拍头胡叫唤倡出顿悟之说。乱道误人。故救时之弊。尤不可已。此意亦不可不知也。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4L 页
又曰不尊德性则懈怠以下十一条。
 恒老按此十二条。救正后学腾说口耳之病。盖孔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又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又曰。汝以予为多学而知之者欤。吾道一以贯之。又自叙其为学之序。以志学致知之事。积累渐进。而乃以从心所欲不踰矩终焉。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此皆以尊德性为究竟法也。朱子之心。亦何异于此哉。然而陆氏之学。实则浸淫禅会。而强窃尊德性之名以自标置。故朱门新学。偏用力于问学一边。而讳言尊德性。以避陆学之嫌。则无异于因噎而废食。可乎。救时说弊。尤不得不然。君子之心。一于正而无所偏倚。于此亦可见也。
北溪陈氏曰。老先生平日教人最紧处。尊德性道问学二件工夫。固不偏废。而所大段着力处。却多在道问学上。江西一派。却只是厌烦就简。偏在尊德性上去。先生盖深病之。○篁墩程氏曰。朱子晚年答项平父及林择之,刘子澄,何叔京,程允夫,黄直卿。其言如此。朱子没后。陈氏之言如彼。则考亭之学。固不俟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5H 页
一再传。而未免失真者矣。宜临川吴氏于北溪。有所不能满焉。殆此类也夫。
 恒老按人之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中庸所谓尊德性。即存心之谓也。所谓道问学。即明理之谓也。二者废一则非学也。然存心之工。只在自家默默加工。不用问人。而至于明理之工。则自用则小。虽以圣人聪明。必取于人而足。故于德性则曰尊而已。于明理则曰道问学。所谓尊者。一味戒慎恐惧而已。却无许多工夫。所谓问学者。不敢自用己见。而只管问人。只管学人。惟恐问之不广。惟恐学之不勤。此盖两边下工。而一默一语。一静一动。一求于己。一求于人。事若相反。而其实必相须而成也。是以朱子曰。默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知有众理之妙而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巨细相涵。动静交养。观此则尊德性上工夫。只曰默识。只曰端庄静一。则安用问人。安用学人为哉。道问学上工夫。则必曰众理必曰穷之。必曰学必曰问。必曰思必曰辨。则此岂小人悻悻自用之谓哉。如此则人于圣人。可见者道问学一边事也。不可见者尊德性一边事也。非善观圣人者。不知二事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5L 页
之合为一德也。设使见大舜之好问好察。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日日所事。只在都俞吁咈之勤。乃曰舜专用力于道问学上工夫。而却不用力于尊德性上工夫云尔则可乎。见孔子孜孜用力于学之不厌诲人不倦之事。而谦谦不居于躬行君子之事。乃曰孔子只知道问学而却少尊德性上工夫云尔。则是岂知德之言也哉。盖朱子之所问所学者。即尊德性之事也。陆氏之所谓德所谓性者。非可问可学之事也。此实彼虚。此公彼私。截然不同。不翅如水火寒热之不相入也。但自以尊德性标揭其学。而骂人问学。故当时学者以尊德性道问学。分作两目标。为朱陆不同之题。则已非知道之言。而又以讳避陆学之名。不肯专心于尊德性之工。则所失益远益大矣。朱子晚年所忧。又在于此。其所以取可于陆氏者。正如孔子问礼老子许可子桑之意也。即程子叹三代威仪尽在此之类也。朱子之一斥一许。各有意义。而北溪不能发明其说。乃曰吾师大段着力。却多在道问学上。江西厌烦就简。偏在尊德性上去。然则朱子之学。偏于道问学一边。陆氏之学。偏于尊德性一边。其所偏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6H 页
虽不同。而为偏则一也。为道学之病。无彼此也。北溪之言如此。固可疑也。至若篁墩又以深病陆氏之云。反为北溪之失真。则失之益远矣。临川所以不满于北溪者。亦如篁墩之所疑则其失均也。读此者不可不辨也。
读退溪先生心经后论
恒老按退溪先生一生工夫。尊信心经。玩绎既勤。体验最深。其论附注吴程之说。反覆委曲。详缓慎密。录其善而不阿其失。黜其谬而不没其功。尽乎其得力于是书者。不可诬也。至若核订朱陆同异之实。有如白黑昼夜分明的确。足以破昏衢擿埴之迷惑。非实有真见。安能及此。真为羽翼也明矣。愚以为末端朱子说十二条。合感兴诗末曰予昧前训。坐此枝叶繁。发愤永刊落。奇功收一原者同读。则先生之深意可證也。孔子尝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观此则虽以生知之姿天纵之圣。亦由学而进可知也。又以汝以予为多学而知之者欤。吾道一以贯之之语。告于子贡。观此则圣门学道。亦不独专靠于多学者。又可知也。知此则两说互有所发明。无疑于朱子前后之训。而圣贤密传心诀。大同小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6L 页
异者。亦可得以窥测矣。非独为救后学缴绕文义之失而已也。读者宜潜心焉。
玉山讲义句解(甲寅九月)
 宋绍熙甲寅。朱子被逐。行至玉山。邑宰司马䢍请为诸生讲说。先生就县庠。因学者所请而发明道要。䢍刻讲义一篇以传于世。
先生曰某此来。(止)皆当有益。(讲明句。)
 为己为人注见论语。此实学者天理人欲之几。君子小人之界。一篇之宗旨也。缀缉以下。为人之事也。格物以下。为己之事也。于此之此。指为己为人而言。所得谓辨之明而行之决。有疑谓贰难愤悱也。
时有程珙。(止)义恐是用。
 程珙字仲璧。饶州德兴人。
先生曰孔孟。(止)何益于事。
 自己分上。元无工夫。承上为己而言。说得虽工。何益于事。承上为人而言。
且道如何。(止)性字本指也。
 此段将答程珙所问仁义。故先言性之全体。知觉智之用。心以主宰言。意又心之发也。不可以此为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7H 页
性。性字本指仁义礼智信也。
五者之中。(止)可得而寻也。
 此段将答所问体用。故先言未发已发之界。
盖一心之中。(止)一阳而已。
 此答孟子兼说仁义之问。
于此见得。(止)正谓此也。
 此答孔子说仁之问。
孔子只言。(止)四者之中也。
 此答孔孟所说同异之问。
若论体用。(止)功夫处矣。
 
此答体用之问。
珙又请。(止)无益于事也。
 中极之义。说见先生所著皇极辨。盖孔氏训极为中。世儒认中为含胡苟且之意。故云错会文义。自己以下。承上文亲切二字而再结为己为人之意。
先生因举。(止)正谓此也。
 此承上言仁。又说为仁之要。在克己遏欲。
然圣贤教人。(止)欠阙处矣。
 此承上尊德性。兼论道问学。
今时学者。(止)不可以不戒。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7L 页
务为简约指陆学。急于功利指浙学。
某又记得。(止)区区之望也。
 汪公名应辰。日以之日。或误作目。忠洁公名朴。温公兄伯康之孙。靖康之乱。从驾北狩。徽宗丧。服斩朝夕哭。金人欲以为行台左丞。辞而止。
  此篇备论性情体用之实。理气善恶之界。存心明理之要。与夫异端俗学之弊。故尤翁云学者当常诵而实践之也。适值先生讲说之十二回甲。略录解说。以资闾塾轮讲云尔。九月二十四日。后学李恒老书。
日月星辰说
易曰。君子以。治历明时。其法著于经者。尧典之历象日月星辰是已。后世历法。皆祖述于此焉。按日太阳。月太阴。星五行之精。有经(二十八宿之属。)有纬。(辰星,荧惑,岁星,太白,填星之属。)辰即天也。主二气五行之化。统二气五行之数。以其分而言。故不曰天而曰辰耳。故四者各为一物。而辰为三者之主。日也月也星也。皆丽辰而行。行各有差。差有迟速。是以观其所差。则近而一时一日一月一岁之限。远而天地一元始终阖辟之数。举不外焉。何也。辰不动。(非谓不行也。一定而无进退。故曰不动。)日一日绕地一匝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8H 页
而不及辰一度。月一时不及辰一度有奇。(一日不及辰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星(经星也。)七十年三百五十八日有奇。不及辰一度。积其不及之数。日与辰复会者为一岁。(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四分其辰而为春夏秋冬。(四时各九十一日有奇。)月与日复会者为一月。(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十二会而为十二次。(娵訾,降娄,大梁,实沉,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星纪,玄枵。)星(此亦经星。)与辰复会者为二万五千九百二十年。五会而为天地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数焉。观此则司一天之限而统三光之运者。惟辰而已。然而日月与星有形故易察。辰独无形故难测。日月之差。近在时刻。故察不可缓。星辰之差。远在运会。故考未必急。是以古今历家详于彼而略于此。遂认星志天。唤宿名辰。仍袭之久。不敢移动。则岁差之不明。势所必至也。未必尧舜遗制。亦有所阙也。犹幸月令所记周时昏中。与尧典所云不同。且观象监候之官。目察其迁移之实。则不得不改。而惟彼星天合一之说。行之已久。其进退迟速之数。素所未讲。则宜其聚讼之多家也。窃观考辰之法。亦莫密于尧舜之旧。何以明之。向使星辰合而为一。则命羲和授时之初。只举日月星足矣。何必言辰而列为四物。且立一昏中考星之法则(春分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8L 页
昏中星鸟。夏至昏中星火。秋分昏中星虚。冬至昏中星昴。)足以推日在之方而定时至之候矣。何故不惮四宅来往之烦。不算终岁等候之勤。纷纷然树表测景。以验其长短早晚之差。何必察人民之析因夷奥。鸟兽之孳革毨氄。而以徵其寒热进退之迹也耶。一羲和历象足矣。又何待于舜之更造璿玑。以齐七政而后可耶。正为辰之无形而难测也。故说此许多方法也。惜乎璿玑遗制不传。而今姑以浑天仪观之。则考辰之法。已详且密。其南北两轴。即辰之大纲也。天经地纬。即辰之细分也。各刻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者。即辰之纵横之数也。其子午卯酉。即辰之折半取中之数也。其春夏秋冬。即辰之近极远极之数也。其昼夜永短。即辰之入地出地之数也。是皆一定不易。而加减不得。进退不得焉者也。以是而为根盘衡尺。则日月与星之差。可坐而定也。是必有说。而意者散失于秦焚楚燬之后。而其说不传。故汉儒历家讲不及此也。愚于岁差之说。蓄疑久矣。适因家儿埈质问。而复将尧舜遗制及邵子皇极经世之数。参互讲究。始得其说。如右所云。后见清臣李光地有记西历星差之说。其一度差数则与余偶合。盖洋人目巧器技。伶俐绝人。能自察识天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9H 页
象。遂得其数。斯亦一验巾。特为未闻尧舜之制。已具其名与象。而自以为独知刱见得未曾有。乃强名曰宗动天。其意盖曰日月与星皆天也。而此为其宗云耳。义意不经。不如辰字之平正简易也。世人之竞新斗奇者。不究本末。皆曰西历非尧历可比。此则考之未精之过也。亦不可不知也。 崇祯纪元后四甲寅腊后三日。华西李恒老书。
 往在壬戌年间。余年十一。姊兄安樛氏读书于友鹿轩东厢。闻渊翁居檗时解期三百注。乃与邻居任龟仲铺算纷纭。余问其说。则曰非汝所知也。后癸亥冬。余受书传于华玉辛公。至期三百及璿玑玉衡章。掩其集传而不授曰。此则吾所未讲。亦非汝所及。姑当阙之。余不敢强请而退。心以为天下岂有不可讲之说。不可解之理。遂闭户潜究。至割纸划墨。乘除分合。略通其数。而岁差之说则终未晓然于心也。向也埈儿与金石樵论此。反复不置。故余复取诸书。参互推究。遂得其数。后见榕村集。得西历差数。偶与之同。而命名之意亦差异。故附录于尾云。
本体释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19L 页
朱子曰。无极而太极者。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盖阴阳者有形体。而太极所乘之器也。但曰体则嫌于形质之体。故加一本字而别之。如指一形字而分上下而别之也。如天为乾之形体而天之本体乾也。地为坤之形体而地之本体坤也。坎离之形体水火也。而水火之本体明与险也。震艮之形体雷山也。而雷山之本体动与止也。本体之体。分别理气之名。非体用之体也。
形而上形而下释
此本系辞语。盖太极之理奇耦之画。合而成卦。卦之德谓之形而上。卦之象谓之形而下。然则德与象同一形也。而曰上曰下何也。德不离象。象不离德。故同谓之形。理以统气。气以载理。故曰上曰下。既曰一形则乾天坤地初不异谋。既曰上下则君臣帅役不可侵分。是以欲测其影者。必尺其标。欲审其音者。必度其律。异观者非知道者也。欲和其鸾者。必选其御。欲驶其帆者。必择其梢。舆尸(用程传之义。谓众主也。)者。非尚道者也。未知太极乎。则盍观乎卦画。未见阴阳乎。则盍推以太极。参互则思过半矣。有一官员坐了马。骋过康庄。观之者甲曰官员过。乙曰马过。终日讼不折。道器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0H 页
之讼。何以异于此。易曰。仁者见之以为仁。智者见之以为智。况人白则马亦白。乌得以辨之。丙辰元朝。书于一鉴斋。
车说(丙辰)
御一于六艺。上学之蒙。亦不可以不讲也。然我国不车而马。譬如鲁无章甫。宋无缝掖也。无所取徵。且以方音行。自孩提辟咡。凡木之职于屋者。率皆以唤柱者冒之。是以莛楹相蒙。凡流之从乎水者。率皆以释江者例之。是以泾渭不分。命物使字。名乖职舛。不可以达。余甚病之。盖车之任有三。舆也轮也辀也。车之容有三。饰也等也庇也。车之典有三。名也象也才也。职乎舆者。后横曰轸。前横曰軓。(音范)承曰轐。轐根曰輹。一名伏兔。两榜曰輢。前凭曰轼。出轼两角曰较。輢之横植曰轵。(与轴头同名。)轼之横植曰轛。荐曰茵。蔽曰軬。妇人车蔽曰茀。从轴头轊末。侧立版以掩轨者曰阴。阴上着环受軜曰鋈续。执而升车曰绥。舆深曰隧。此舆之族也。职乎轮者。贯曰轴。心曰毂。辏毂曰辐。抱辐曰牙。抱牙曰辋。履地曰辙。辐之两头近毂曰股。近牙曰较。辐之两头入毂曰菑。入牙曰蚤。轴之贯毂内穿曰贤。外穿曰。轴末贯毂内曰轊。外曰轵。附轵曰辅。铁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0L 页
之加轴曰辖。加毂曰錧。膏瓶曰輠。(与𨍋同。)止车曰轫。一名柅。两辙相距曰轨。此轮之族也。职乎辀者。横曰衡。驾马曰轨。驾牛曰輗。傅革曰楘辀。本接衡曰颈辀。末接轸曰踵辀。已浅则车俯。已深则车仰。俯曰轾。仰曰轩。马之夹辀左右曰服。翼服左右曰骖。牵马左右曰辔。一系衡两头。一系轨两头。限服骖之间者曰胁驱。两骖之内辔系于阴版之环。以引车者曰軜曰靷。或曰靳。两服之四辔与两骖之外辔合六辔贯于环曰游环。铃在马首两傍曰銮。在轼曰和。此辀之族也。此三族者。皆车之所任也。何谓饰。曰灂(㓒)曰丹曰篆曰革曰金曰玉曰鋈曰铁。天子画龙。皇子画鹿。公族画熊之类是也。何谓等。曰轸之高四尺。戈高于轸四尺。人高于戈四尺。殳高于人四尺。常高于殳四尺。酋矛高于常四尺。凡六等是也。何谓庇。车有旸潦之备。首曰部。凑曰轑。(一名盖弓。)杠曰桯。上承部。下含桯曰达。常轑长六尺曰庇轵。五尺曰庇轮。四尺曰庇轸。总名盖。或曰伞。或曰伞是也。此三物者备然后。车之容文矣。又有车之名焉。天子所乘曰路。又曰乘舆。又曰黄屋。皇后所乘曰翟车。又曰金根车。太子所乘曰铜车。大夫所乘曰轩。御史所乘曰鹭车。老人所乘曰德车。商贾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1H 页
所乘曰韦藩木楗。婿乘曰墨车。载柩曰輀。輀盖曰輤。备火月輴。舆土曰輂。繘井曰鹿。治纺曰軖。载衣粮曰辎。望敌曰轈。陷阵曰䡴。载囚曰轞。疾行曰輶。并曰軿车。坐曰安车。卧曰辒辌。无辐曰辁。有楼曰輣。此则随其用而异其名也。有车之象焉。健行象乎乾。载物象乎坤。轸方象地。轮圆象天。辐象乎日。轑象乎星。戈象乎武。轼象乎敬。和鸾象乎乐。等威象乎礼。径围损益。浅深加减象乎数。此则立其体而取其象也。有车之才焉。造车有三。轮人尽和材之巧。舆人极乘除之数。辀人殚操纵之妙。此造车之才也。御车有五。曰鸣和銮。一扬一抑。动以天也。曰逐水曲。左之右之。不失正也。曰过君表。不东不西。以中行也。曰舞交衢。折旋周旋。合规矩也。曰逐禽左。迟速旁午。神不测也。此用车之才也。三者阙一则非车之典也。此车之大略也。因此已言之车。以求未言之车。则可以知数车无车之妙。而庶乎破载鬼一车之疑矣。若迤逦而讲贯六艺之文。则未必不为适越裳之车也。岁车舍柔兆执徐。日车次孟陬之朏。华翁书。
车说续题
按考工记车制注疏颇详。而但于轐及阴靷觼軜之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1L 页
制。略而不释。盖轐是轴轸辀三物交合之会。而一车之成败利钝系焉。阴靷乃两骖引车之关键也。讲车之说者。不可不先。而旁考诸家。亦无明證。故愚以意推之曰轐之制。当于轴上说两輹。(所谓伏兔。)上承轸。虚其两輹之间。容受辀踵。又于轴之入毂之内。横贯一木而限毂使不得入。是所谓轊也。轊末侧立阴版。着子母环于其外。以系两骖之内辔。是所谓軜。又曰靷也。又于轴头出毂处。横贯一木。限毂使不得出。是之谓轵。又设辅以卫车也。此则以理势推之。而姑无可徵。览者恕之。
财用论(丙辰冬)
易曰。天地大德曰生。圣人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人。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书曰。正德利用厚生。然则圣人教人。何尝不理财。何尝不利用。但利用厚生之序。必以正德为本。而理财之方。亦不过正其辞禁民为非而已。故传曰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失其本而得其末者。天下未之有也。子贡疑于信与食之轻重缓急而问于夫子曰。于斯二者。必不得已而去何先。夫子答之曰去食。虑子贡之未达其义也。则又继而释之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所以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2H 页
明死生细故也。信义大事也。何谓细故。彼属形气上事也。何谓大事。此属性命上事也。大小缓急。绝不相伦。特为众人常情。只知有形气。不知有性命。故大者反小而缓者反急。以之为己。则只恤饿死而不恤失节。只患为仁之害富而不患为富之害仁。以之为国。则只知富强之为利而不知仁义之为重。只知善政之得财而不知善教之得心。大氓溺大货。小氓溺小货。滔滔皆是。死而靡悔。小则白圭猗顿之积。适足以为身之累矣。大则敖仓洛口之粟。鲜不为大盗积者矣。故大学之终。于其本,末轻重。特加详焉。以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再结之。其义可谓深切著明矣。世之治财者。皆曰财竭用蹙。目前之急。不遑他恤。夫目前之急。孰有大于死者哉。然而曰宁去食以死。不可失信以生。夫目前之害。孰有甚于盗臣者哉。然而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玆曷故焉。盖为国以民为天。而民无信不立也。欲治其末而先丧其本。不思之甚也。苟有理财之心。则胡不正其辞乎。胡不禁其民为非乎。朱子释正辞之义曰。尔底还他尔。我底还他我。此非正辞之要乎。伊尹天民之先觉而觉此民者也。所觉者果何事也。不过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2L 页
系马千驷不视也。禄之以天下不顾也。伊尹用此道理。以之为己。则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嚣嚣自得。若将终身。以之为天下。则天下之人家给人足。无匹夫匹妇不获其愿。此盖已验之迹也。欲知聚敛之祸。则胡不观于秦之商鞅汉之桑弘羊宋之王安石乎。财非不积也。利非不专也。身危名辱。祸及天下。此亦已验之鉴也。传曰。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财恒足矣。生财足用之道。如斯而已矣。昔季康子患民为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盖耗财之祸在盗。而止盗之要在我。夫岂无理而孔子言之。况又正辞考实而加之以黜陟之典。何患乎盗之不止也。孟子曰。士尚志。何谓尚志。仁与义而已矣。杀一不辜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尚志之士。亦不可不先讲此义也。
诐淫邪遁说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公孙丑问曰。何谓知言。孟子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观此则学问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3H 页
之道。知言居先。而知言之法。在分别诐淫邪遁四者。何谓诐辞。曰诐者偏侧缺阙之谓。理无不全。事无不周。如天地间万物缺一不得。人身上百体减一不得。若有些欠缺则不全。有些疏漏则不周。是谓之诐。何谓淫辞。曰淫者蔓延放荡之谓。盖物有间架境界。事有先后次序。如天覆地载。各有其职。君尊臣卑。各有其序。若怒甲移乙。执一废百。是谓之淫。何谓邪辞。曰邪者背正违直之谓。盖物有不易之正理。事有不移之常经。如仁亲忠君出于性分。命德讨罪本于天定。若唤阴为阳。指白为黑。是谓之邪。何谓遁辞。曰遁者闪亸逃避之谓。盖理不直则事不成。道不周则物必穷。如炊沙成饭。北辕适粤。知其必塞。若讳遮情实。移易供招。是谓之遁。如何者谓之诐辞。曰子夏曰。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若极其类而言则此亦诐辞也。盖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学求如是而已。然已能者固不可恃质而缓学。未能者尤不当废学而待悟。则先质后文。敦本救末。意非不善。然辞气之间。抑扬太过。读者若未得其意而蔽于一偏。则厌烦乐简之习。六言六蔽之失。势所必至。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3L 页
盖子成病时人之逐末烦文。以是矫之则意固善矣。若未解其意而索性去取。存其质而剥其文。则己不能成物矣。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此可以救子成之失。然天下之理才有二物。则必有本末轻重之等。又有先后缓急之序。文与质虽曰相须。而亦岂无差者乎。信此言也。宁俭宁野之训。玄酒朱弦之尚。又何义也。然则可见其说之未免乎诐也。如墨子兼爱。非不近仁。但未精于义。杨氏为我。非不近义。但不本乎仁。不待末流之弊而其说已诐。老氏以自然为宗。非不近理。但欠却当然一边。佛氏以入定为主。非不近体。但阙却发用一边。申韩役于刑名而不尚道德。庄列骛于虚远而低视仁义。是皆诐之甚者也。若陆氏之诗曰。孩提知爱长知钦。古相圣传只此心。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留情笺注翻榛塞。着意精微转陆沉。珍重友朋勤切琢。须知至乐在如今。此盖主张存心一边而排斥明理一边。是所谓诐也。然存心一边属本原。明理一边属工夫。本原在天。明白而易知。工夫在人。艰苦而难进。故骤听者乐简而厌烦。开顿悟之捷径。塞格致之正辙。滔滔奔波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4H 页
陷溺天下而莫之回也。诐说之害。可不慎哉。如何者谓之淫辞。曰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以食诸。盖孔子之所忧。在天伦之不正。景公之所患。在谷粟之不食。心之所陷在此。故发于言辞者。侵夺界分而莫省也。公孙丑陷溺于霸说而不知有王道。故曰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法欤。景春陷溺于富贵而不知有仁义。故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说得动荡歆艳。口液津津。是所谓淫辞。如老氏谈玄。满溪满谷。释氏说空。天花坠地。张皇震耀。浸渍沦溢。使听者自然欣驩骀荡。骎骎然见化而莫之悟也。夫子所以放郑声远佞人者以此也。盖关雎淡而郑声淫。正言苦而佞说甘。圣人所戒。最在于此。如何者谓之邪辞。曰如尹士谓孟子为干泽。告子谓性为不善。老氏谓圣人为乱首。荀卿谓性为伪。陆氏讥斥无极之类。皆邪辞也。盖初因诐辞而转辗沉溺。以至于反经悖理。甚可忧也。如何者谓之遁辞。曰如冉有,李路议伐颛臾。而及听夫子之责。则曰吾二臣者皆不欲也。此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4L 页
乃遁辞之类也。墨子以薄葬为道。而夷之有不安于心者。故厚葬其亲。及闻孟子之诘问。则援儒者如保赤子之说。以盖其失。此亦遁辞也。盖理穷势尽。则不得不阴讳实恶而阳附假善。小人之常态也。亦不可不察也。然则不诐之辞如何。曰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才出一言。善恶是非。分作两段。无复牵连。使人易知。是所谓不诐之辞也。又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入与出相对说。则内外之行无不举也。谨与信相对说。则言行之实无不该也。汎与亲相对说。则贤愚之施无不当也。行与文相对说。则本末之学无不全也。又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食与居对举。则所以克制人心之方密矣。事与言对举。则涵养道心之术备矣。以己所学。就正有道。则反身进德之实。舍己取人之善。无不周遍而该悉。又曰。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盖天下之性一也。而气禀之不齐。槩有四等。故贤愚之品高下不眩。教学之方难易有差。上智下愚之极。两端俱竭。又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算天下之生。有先于我者。有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5H 页
后于我者。有等于我者。除是则无有也。而接之各尽其方。施之均得其宜。又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学之于人。习之于己。则业不偏矣。学习在外。而悦在于内。则心不离矣。悦由于己。乐由于人。则德不孤矣。知从而乐。不知而不愠。则顺境逆境。无往而不得矣。盖圣人之言。两端俱竭。四隅齐到。黑白剖判。背面分明。周而无馀。简而无欠。平而不夷。切而不迫。如天地之化。神妙不测。逐物赋形。无所不足之妙。未易窥测。然比之他人之说。或重内而遗外。或任左而忘右。或执一而废百。或和泥而带水者。而一一对勘。则彼缺此全。彼险此平。彼阻此通。彼迷此明。自然呈露。有不可得而乱者矣。既得不诐之实焉。则不淫不邪不遁之辞。自可以推知也。盖凡异说之病。始乎诐。养乎淫。成乎邪。结之于遁。此亦自然相因之势也。观乎关雎哀而不伤乐而不淫之声。则不淫之义居可知矣。观乎孟子经正斯无邪慝之训。则不邪之义居可知矣。观乎朱子万事一直之诀。则不遁之旨居可知矣。诐辞知其所蔽。何谓也。曰人心之动。发之于辞。心无所蔽。则辞岂有诐乎。譬如板缺则印缺。标欹则影欹。不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5L 页
可得而掩也。听子路迂也之言。则知其心之蔽于卫辄之曲直也。听樊迟学圃之言。则知其心之蔽于大者也。如有蚀之日照无全形。蠹根之木叶无不病。此则理势之所必至也。淫辞知其所陷。何谓也。曰人心之灵。照烛万微。若无所陷溺。则发于辞者。岂有放荡淫泆之理乎。惟其心有陷溺。则辞必浸淫。是以听其淫辞之所在。则知其心之所陷者何事也。如听卫灵公之问陈则知其心之陷于战伐也。听齐宣王之问霸则知其心之陷于辟土也。辞淫于空寂则知其陷于禅。辞淫于富贵则知其陷于俗。譬如闻音知磬。见花知根。不可掩也。邪辞知其所离。何谓也。曰心若不离于正。则辞何从而邪乎。如告子以义为外。则可知其心离于义也。荀子以性为恶。则可知其心离于善也。谓弦为曲者。心离乎直。唤鹄为黔者。心离乎白。以此验之。鲜无不中矣。遁辞知其所穷。何谓也。曰心若无所穷。则何故为此遁辞乎。变幻情节。移易供招者。谓之遁辞。辞既遁矣。则其心之理穷可知也已。然诐辞淫辞邪辞。实出于其本情。故按辞断狱。固不甚难。至若遁辞。则表里反背。前后矛盾。不可胜诘。骤听多惑。偏照难决。如何则不为遁辞之所罔。盖遁辞多在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6H 页
诐淫邪三辞之末。参互首尾。考较左右。则必有缝罅之可寻而情迹之不可掩。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此又观行之法也。以此参用则万无一失矣。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何谓也。曰心者即在人之太极也。虚灵洞彻。照烛万微。酬应万变。虽曰无形无迹。而实为百体之主宰万事之根本。故正之于此则推之于外而无不正。失之于此则发之于外而无不失。此所谓人之生道。神之妙用也。心藏乎内。政施于外。似若不相干。而其实政即心也。政发乎迩。事成乎远。似若不相司。而其实事即政也。是以论天下之事而不求之于政者。非知事者也。讲天下之言而不求之于心者。非知道者也。故观一人之风谣则已知其国之治乱。验一国之治乱则已知其心之邪正。此不易之理也。大学明治天下国家之道。而必本之诚意正心。推诚意正心之道。而必先之于格物致知。夫致知之要。舍知言曷以哉。孔子曰。不知言。无以知人。又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中庸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知人之道。只在知言。知言之方。只在分辨诐淫邪遁四辞。
临川吴氏太极说录疑(丁巳)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6L 页
天地之间。只有动与静而已。动与静虽为两面事。而动是静之发。静是动之根。其实一而已。以言乎天地。则天属乎动而地属乎静。以言乎昼夜。则昼属乎动而夜属乎静。以言乎鬼神。则神属乎动而鬼属乎静。以言乎礼乐。则乐属乎动而礼属乎静。以言乎仁义。则仁属乎动而义属乎静。终日言之。无往而无是物也。故自其无形者而观之则太极也。太极者即一动一静之道也。自其有形者而观之则气机也。气机者即一动一静之器也。无是动静。则既无所谓太极者矣。乌有所谓气机者乎。濂溪先生祖述孔子太极之训。而手写一图。自为解说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朱子又从而释之曰。太极便会动静。则其义固已跃如矣。又虑后学之迷于道器之界也。则曰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朱子又从而释之曰。神以形而上者言。物以形而下者言也。为后世虑。可谓周且密矣。今临川吴氏之言曰。太极无动静。而动静专仰于气机。然则太极沦于空寂而不足为气机之本原矣。气机疑于专擅而反作太极之主宰矣。朱子尝辨诸家之说性曰。无善无不善之说最无状。盖为无善无不善则沦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7H 页
于空寂。而还不如性恶之犹有骨子也。然则无动静之云。与此何异哉。太极既无动静矣。则动静之主宰者。专归于气机固也。然则天地之间动不动。只有一个气机足矣。尚何待于太极也哉。得非圣人明言有太极。而终不敢道他不是。故虽曰有之。然多费辞说。委曲婉转。假借安排而后。仅见其尊号虚位之不替。而其无真实妙用自如也。百家害理尚气之说。无所不备。而苟求其所差之原。则临川太极无动静之说。未必不为之兆。故不敢不疑。不敢不录。以俟知者扣质之云。丁巳冬十二月十八日。书于一鉴斋。
祭祀说
万物需养之道。莫先于饮食。民生礼让之心。亦莫切于饮食。享神享人。初无异物。则事生事死。岂有异法乎。昔者圣人通幽明之故。晢性情之原。制为祭祀之礼。郊以祀天。社以祭地。庙以享祖。上而日月星辰风雨云雷之属。下而山林丘陵川泽河海之类。贵而帝王圣神功德节义之伦。贱而龙虎龟鸟马牛猫蚕之族。以至门户灶霤一出一入之顷。簠簋俎豆一哜一酬之际。莫不有祭。其故何也。一己之口腹至轻。天地父母之德至重故也。是以得一腆而不敢先染其指。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第 127L 页
遇一新而不忍先下其吻。豺獭尚然。而况于人乎。鹰鸟尚然。而况于人乎。故罪莫大于乏祀。祸莫重于馁神。葛伯不祀而成汤征之。商人窃犠而武王数之。鲁之公索临祭失牲。而孔夫子叹其必亡。为其不仁不智之甚也。或曰。圣人讥祭非其鬼。而神不享匪类之祭何也。曰。礼不可以无统。无统则乱。祭不可以无宗。无宗则僭。乱与僭神所不享也。是以惟天子得以祭天。而与天下之诸侯共之。诸侯得以祭封内山川。而与一国之人共之。宗子得以祭祖祢。而与一族之昭穆共之。天下靡神不食。靡人不祭。而尊卑之等。大小之差。又灿然毕具。而不可以毫发僭乱者也。然后名正事顺。义达物备。人得以荐其诚而神得以降其福矣。夫谓祭无益之说刱自殷纣。而豺獭鹰鸟之不若矣。于彼又何说焉。然天地之所不容。鬼神之所必殛。鈇钺之所必加。岂不可哀乎哉。吾是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