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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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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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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字说
行之为字。从彳从亍。象左右两脚之形。盖两脚长短均等。无有馀不足去处。然后方能行得。若一脚高一脚低则行不去也。凡天下之物必有对。有对则便成两脚。如未发对已发。则未发是一脚。已发是一脚。若致中致和之工。偏任一脚则道不行矣。以言对行则言是一脚。行是一脚。若有有馀不足之只则行不去矣。以己对人则己是一脚。人是一脚。若厚己而薄人。损人而益己。彼此不均。则行不得矣。以实对名。则实是一脚。名是一脚。若不务实而求名。则行不着矣。推此以往。万事万物皆如此。要行时须教两脚齐一。
阳必有阴。昼必有夜。理内元有此两脚。是以只管流行不息。然一脚顺而一脚逆。顺者易知而逆者难知。故凡物之情。理会易知底一脚。不复理会难知底一脚。是以道之在人者。行时少而不行时多。
稷辨
稷专言之则稷也。说文所谓百谷之长是也。分言之则连皮曰稷。作米曰粢。登簠簋曰盛。蒸曰饎。不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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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亦通曰秕。不种而杂在稻中者。亦通曰稗。随俗异名。不可胜算。江东人呼之以粢。楚人呼之以稷。关中呼之以𪎭。朝鲜人呼之以皮。生凿曰青米。蒸凿曰熟田米。官文曰必。土书方言。转注讹谬。物物皆然。稷何独疑。然稷之为谷。通燥湿宜早晚。虽或一经腐败。亦能再茂成熟。上古鸿濛之时。类多汎滥之水沮湿之土。潦则乘舟下种。霁则携筐收实。是故粒我蒸民。稷为元功。司农之官。必以稷名。祭神之馔。必以稷充。是犹五齐既旨而莫尚于玄酒。五味虽和而莫贵于大羹也。若以不旨病玄酒。以不和病大羹。乌乎可哉。今之疑稷者有四说。一曰。稗皮同音。不当以稗训稷。则今之稷。非古之稷也。一曰。稷者粟也。杂引古文稷粟通用之说以證之。一曰。水田之稷。茎叶丰茂。可饲牛马。以此当簠簋之实僭也。一曰。金人以稗子饷俘虏。为物之贱如此。不当登宗庙之祭。釐革变通。在所不已。是数说者。皆有所据。愚则以为此皆不足以病稷。何也。孔子曰。恶莠恐其乱苗也。孟子曰。五谷之不熟。不如稊稗之熟。说文曰。稗似禾而实小。盖天下之物。才有一种。则又必有似此者。杂生于其间。疑乱而互相胜负焉。莠之乱粟。稗之乱稻。蒉之乱麦。皆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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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名莠曰秋粟。稗曰石稷。蒉曰鬼麰。未闻以似者之故。并疑其真也。书曰四百里粟。礼曰仁者之粟。论语与之粟五秉注。五谷通称曰粟。名则通而种则异者。百谷皆然。奚独疑之于稷也。鲁君以黍雪桃。宋帝设饭饵鱼。贱黍贬饭。莫此为甚。未闻以此僭其供粢盛也。是皆不足以为稷之病。下田易熟。莫丰于稷。小民救荒。莫善于稷。故特为之直稷之屈。颂稷之博。
三渊先生行状记疑(丁未七月)
有为人物性异之论。则曰太极全体。无不各具。而有全有未全。所谓未全。从发用处言。若以全字推上于禀赋之初曰合下不具。则全失朱子之旨矣。
 愚按以理言则人物同禀一理。初无贵贱尊卑之别。以气言则人物不同而有偏正通塞之异。故自其不杂者而观之。则人之理即物之理也。自其不离者而观之。则人之理非物之理也。此皆通动静体用而言也。若以发用与未发用。分作前后两段。一属之全。一属之未全。则天下之物。皆体全而用偏。判为二物。而无以见一原之妙矣。盖理虽一原而形气不同。形气一定则随其形气之偏全清浊。而理之在是物者。不能不异而各为一物之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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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静时则全而动而后不全也。但单指其理则无不全。兼指其气则无不偏。此岂非通动静而言耶。何以明其然也。无极而太极。通阳动阴静而指言其本体之全也。非偏指阴静也。亦非偏指阳动也。各具之太极。则动则为阳而非阴也。静则为阴而非阳也。水火金木。性各不同。男女人物。道各不同。是皆其体则同。而其用则异耶。朱子曰。太极从中出者无对。从傍出者有对。所谓无对者。不杂气而言之也。所谓有对者。不离气而言之也。一动一静。同一太极故无对。一阴一阳。各一太极故有对。若以同一太极。偏属阴静。各一太极。偏属阳动可乎。以在人者言之。则中也者未发之太极也。和也者已发之太极也。自人下工而言之。则其未发也。消融其气禀之偏倚而无一点查滓之拘然后。中可得以言也。其已发也。克化其气质之差谬而无一毫牵累之私然后。和可得以言也。故中不致其极而体有不立。则其发也。必无致和之理。和不致其极而用有不行。则其未发也。必无致中之理。是所谓体无无用之体。用无无体之用。本末相须。动静交养者也。若曰体全而用偏。则致中之工。无待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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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去气欲之后。而致和之工。无资乎涵养本原之前。恐无是理也。且本体与体用之体不同。本体合动静而统言也。体用分动静而偏言也。
程子曰。生物莫不具有五性。居其一有其四。尝以五棱木面。刻金木水火土。轮而看之。居一具四。宛然可见矣。
 愚按五棱木轮看之譬。发明程子居一具四之训。打破人物禀五禀一之说。可谓无馀蕴矣。然轮而看也。有木居上面时。有金居上面时。水火土亦然。居一见其偏。具四见其全。如此然后语意恐无不足。
至若心即气质之说。则又举大学章句虚灵气禀之对言。以明心之情状。实未尝有物。
 愚按心之德理也。心之为物气也。但气之精爽者耳。至于大学章句虚灵气禀对言者。就一心上。分言其理与气也。向也说德时。固是说心。今也说气时。亦是说心。但向之所说。理也非气也。今之所说。气也非理也。以分言之故。认明德之为心。證气禀之非心。则恐失朱子本旨。
辨退栗四七论曰。理之发气之发。排作左右。未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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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里。七情总为气机。而拣四端于其中。排作左右。终似未安。
 愚按理气相须之物也。栗谷曰非气则不能发。非理则无所发。此则不易之定理也。但同一发也。而有主理主气之不同。虽所发(主理主气)之不同。而不害为发之之为一也。发则一也。而不害为理气之分歧也。退溪之分。栗谷之合。各有发明。然四端七情之分属人心道心。终似未安。栗谷曰七情不如四端之粹。四端不如七情之全。此亦不易之论也。气机二字。本出朱子感兴诗。其曰人心妙不测。出入乘气机。此机字。与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之机字同义。与几善恶之几不同。盖人心之所载者理也。所乘者气也。其静也乘气而静。其动也乘气而动。然动静出入。非有二气也。今之动底。即是向之静底也。今之入底。即是向之出底也。故谓之机也。言乘此一物而或动而出焉。或静而入焉。非谓有不动不静非出非入底一个物。安顿在上面特地。乘此气机而动静出入也。今曰七情总为气机。下文又曰气机有妄动。又曰互发不以气机为说。窃详其意则专属气机于动之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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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于静。专言气机于出之后而无与于入。恐与感兴诗所云及太极所乘云云。矛盾也。几善恶之几。恐与气机之机。本无干涉矣。
又曰。栗谷要避互发。故合作左右说者。每以先后为言。恐未安。
 愚按合作左右说者。如道心人心之类。恐不可不分以言之也。
气之对理者。凡有三。气质也气机也形气也。气质有偏局则对本然而言。气机有妄动则对中节而言。形气易自私则对性命而言。言之须从律令。而今乃浑而一之。方论互发。不以气机为说。而至论人心。又舍形气。所以言愈多而理未晢也。
 愚按理与气动不动。相随之物也。故就性上单指兼指则有本然气质之说。就心上该举动静则有气机之说。就用上分言理气则有人心道心之说。此圣愚之所同也。然则本然气质。不待偏局然后始有也。气机不待妄动而可言也。人心道心之分。不为易私而始分也。且中也者。未发之德也。和也者。已发之德也。中对偏与倚为言。偏与倚气之病也。和对过不及为言。过不及气之病也。今也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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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之病。专咎于气机。而不以不中之病。分责于气机。恐亦失之偏矣。
又曰。知寒煖识饥饱。即人心也。人心之发。亦是天机。以为气所掩。不能直遂者。谓之人心。人心岂不直遂乎。
 愚按道心之发。非无形气之运。而特其所主者。性命也。人心之发。非无性命之原。而特其所主者。形气也。皆人所不能无也。但论其大小贵贱。则彼大且贵。此小且贱。论其微著缓急。则彼微而缓。此著而急。然则人心即是生于形气者也。何待气掩然后。变而为此也。道心惟微。故其发也。惟恐其不直遂。人心惟危。故其发也。惟恐其直遂。何可以不直遂为人心乎。此则渊翁之辨。恐不可少也。
心与气质同异说
或问心与气质。同乎异乎。余曰。按朱子之训则心有以理言处。有以气言处。以理言者。如孟子尽心。仁义之心。本心之类是也。以气言者。如心犹阴阳。性犹太极。心者气之精爽之类是也。盖心者人之神明。主于一身而管乎万事者也。其原则出于天而非人之所得私也。其用则应于物而非人之所得已也。言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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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则理而已矣。言其所乘则气而已矣。故以理言心亦得。以气言心亦得。以理言则当与气质相对而初不相杂。以气言则当与德性相对而不能无分。若不分别此两边异同而混合为一。则说心谓理乎则疑于知觉运用之涉乎气也。说心谓气乎则疑于虚灵神妙之近乎理也。言理不得。故不能不杂些精灵之气。言气不便。故又不敢全属乎气质之界。于是乎心与气质分而为二。然以朱子之训考之。则唤理唤气。离合异同。分明洒落。未尝如是之支离艰难也。盖如性字本然气质之异同。但性本属理而不离乎气。故亦言气质。心本属气而乘载其理。故亦言本体。此又不可不辨也。
理有本末经纬说(戊申四月)
客有问于余曰。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此承上文天命之谓性也。性即理也。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此承上文率性之谓道也。道即理也。然则喜怒哀乐之发与未发。固是道之体用也。曰中曰和。即性情之德也。如此则理以具理。性以节性。若有一内一外一此一彼之判焉。乌在其理一也哉。余曰。所谓理者。无他焉。只是指天命之条理也。既曰条理则自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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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有末。有经有纬。譬之木则本固木也。而不可指末为非木也。譬之丝则经固丝也。而不可指纬为非丝也。论其体则一本者固是理也。论其用则万殊者独非理乎。是以论道则有天道人道之分。论德则有大德小德之分。论礼则有经礼曲礼之分。论仁则有专言偏言之分。论智则有大智小智之分。是皆合内外包大小而言也。是故天下之理。必有对而无独。言内则该外。内外即一理也。言先则包后。先后即一理也。大之不可无小。犹小之不可无大。则大小即一理也。无主则不名为客。犹无客则不名为主。主客即一理也。此理之全体固然也。今也就全体上。每每分割其一半。一属之理。一属之非理。是何异于草木之割根培干。布帛之存纬去经耶。根与干虽殊而为木则一也。纬与经虽异而为丝则一也。如知此则理之一本万殊。而不可阙一者。槩可知也。
心与理同异说
客有问于余曰。心与理同乎异乎。余曰。心有以气言者。朱子所谓气之精爽是也。心有以理言者。程子所谓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是也。以气言则心是性命之郛。神明之舍。五脏之一也。以理言则一身之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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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化之纲领也。孟子所谓天之所以与我而先立乎其大者是也。曰。既以理言心则心即理也。而圣贤之训。居多心与理相对而说。疑若有主客彼此之异。乌在其理一也哉。余曰。自理而言则理固一也。而无内外彼此之间也。自人而言则在己者为内为主。在物者为外为客。安得无内外主客之分乎。是故以存诸人者谓之心。以散在万物者谓之理。所谓心者。神明知觉。恻怛慈爱。恭敬羞恶之类是也。所谓理者。耳目有视听之理。父子有爱敬之理。天地有健顺之理。水火有寒热之理之类是也。虽曰彼此之分。各有攸主。然其理则未尝不一也。譬如鉴之明。即鉴之理也。而物之照于鉴而形者亦理也。钟之鸣。即钟之理也。而物之撞于钟而响者亦理也。不可道此是而彼非。此有而彼无也。是所谓合内外之道也。事事物物。各有天生不易之则。而心之在我者。飘散走作。失其主宰酬应之职焉。则不可以得其理也。心之在我者。虽无走作杂扰之病。而理之在物者。茫然䵝昧。不分其向背头面。则不可以达其心也。是故朱子曰。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又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以此观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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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者理也。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者亦理也。众物之表里精粗理也。吾心之全体大用亦理也。以此格彼。则虽有内外宾主之别。而彼格此至。则又无内外宾主之可言矣。中庸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朱子释之曰。尊德性以下。存心之属也。道问学以下。致知之属也。以此观之。则存心者所以存理之体也。致知者所以达理之用也。二者不可阙一。如轮翼之相须也。是以朱子曰。人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但知心之在己。而不知物必有理。则释氏师心顿悟之学也。但知理之在物。而不知心之为主。则俗学口耳功利之说也。病虽殊而其乱德害道则一也。
心之知觉智之知觉说
心外无性。性外无心。心性即一而已矣。就其中欲知心性之分。则性之主宰谓之心。心之条理谓之性。是犹主宰谓之上帝。流行谓之道之类也。心性既非二物。则心之知觉。即性之知觉。性之知觉。即心之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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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有各为二物而不相通之理也。若各为二物。则心之恻隐。仁之恻隐。心之恭敬。礼之恭敬。心之羞恶。义之羞恶。亦当有分别。若曰不可无理气之分。则心上亦可分本然气质。性上亦可分本然气质。不当将心偏属之气质而性偏属之本然也。但曰心之知觉。则包含恻隐恭敬羞恶而言故较大。自主宰言之故也。曰智之知觉。则对待恻隐恭敬羞恶而言故较小。自界分言之故也。或以知觉言智。或以是非言智者。正如或以恭敬言礼。或以辞让言礼。或以恻隐言仁。或以慈爱言仁。或以裁制言义。或以羞恶言义之类。诚有浅深泛切之不同。此不可不知也。但据言异而遂疑其为二物。则恐亦失之太远矣。
朱书杂录
答陈才卿第五书此心此理。
 此心此理。心以本领言。理以条目言。本非二物也。若真见得的确。则参于前倚于衡。理不待格而明。心不待操而存。则心与理不可分作二物也。虽未至此。而格物之理然后理明。致心之知然后知至。则吾心之知。在物之理。似有内外彼此之分。而其实则心与理只是一本。故致知穷理。不可分作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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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事也。
答何叔京二十三书视听言动。
 盖四勿是操而存之之要也。今曰先存其心然后能视听言动以礼。则是存心在先。操之在后矣。
答何叔京二十四书中正仁义上下宾主。
 愚按中仁属阳。正义属阴。以尊卑言则阳为上阴为下。以体用言则阴为主阳为宾。
答何叔京二十九书第八条。
 叔京答杨庚书。论存心明理主敬穷理不可偏废之意。然存心以涵养言。明理以格致言。主敬以专一言。穷理以分析言。其事似若相反。而使人不知何者在所当先。何者在所当后也。大抵须说存心则明理之功益精。明理则存心之工益密。主敬者不可不穷理。而穷理者不可不主敬。而存心为明理之主。主敬为穷理之本然后。此义乃尽也。
答李元翰书说开了。
 开有破绽违背之义。盖两物缝弥闭合。则混成一片物事。漫无界痕。及至坼开。则一东一西。违戾分背。判为二物而不可复合也。所谓说开了者。正如此。元翰前说云存得此心。即便是仁。此句甚好。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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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下端云合于心者行之。不合于心者勿为。此则从义上去了。不干仁事。此所谓尽近似者也。方说仁而带说义。故犹为近似之说也。今所写来之说。则去了说仁一边。而全说义一边。是所谓破绽违背。而全不是说仁之意也云云。凡言开了处。以此意究之。可见。
答方履之书多事之累。
 天下事物。无论难易。莫不各有下落归宿之地。若于此厌其难而放过。则目前虽似无事。而向后无下落归宿处。与初未尝学者无异而茫无见识。则事没头绪。生出无限狼狈窘窒之端。不可如何。此所谓今日姑息无事。乃为他日纷扰多事之本也。
太极图句解改正(句解出性理大全。即山阳度氏推朱子之意。随释名义于各圈各解之下者也。颇多谬误。又有缺失。今因旧稍加檃栝修正如左。○戊申五月。)
朱子曰。(太极)此所谓无极而太极也。(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者指此也。盖言无形而有理。)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之理。)然非有以离乎阴阳也。(不离阴阳。)即阴阳而指其本体。(就阴阳指其理。)不杂乎阴阳而为言耳。(又不夹杂阴阳而言。)(阴静阳动。)(太极)之动而阳。静而阴也。(太极生阴阳。)(太极)者其本体也。(即上圈无极而太极也。)(阳动)者阳之动也。(太极)之用。所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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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阳动是太极之用行也。)(阴静)者阴之静也。(太极)之体。所以立也。(阴静是太极之体立也。)(阴中之阳)(阳动)之根也。(阳不生于阳而生于阴。)(阳中之阴)(阴静)之根也。(阴不生于阴而生于阳。)此阳变阴合(阳以气言故言变。阴以质言故言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也。(阳变)者阳之变也。(阳之发施。)(阴合)者阴之合也。(阴之凝聚。)水阴盛故居右。(左阳右阴。水生于阳而阴盛故居右。)火阳盛故居左。(火生于阴而阳盛故居左。)木阳稚故次火。(木阳之少。故次于火。)金阴稚故次水。(金阴之少。故次于水。)土冲气故居中。(土为中气。故居于中央。)而水火之(阳变阴合)交系于上。(阳变阴合。相交而左上属于右。右上属于左。)阴根阳阳根阴也。(左生于右。右生于左。)水而木。(水接于木。)木而火。(木接于火。)火而土。(火接于土。)土而金。(土接于金。)金而复水。(金复接于水。)如环无端。(周而复始。未见其止。)五气布。(所谓五气顺布。)四时行也。(木旺春火旺夏。金旺秋水旺冬。土则寄旺四时。)五行一阴阳。(水金阴而火木阳。土则阴阳中气也。五行之气阳也。五行之质阴也。)五殊二实。(水火金木土虽异而同是阴阳二气。)无馀欠也。(五不为馀。二不为欠。)阴阳一太极。(阴之太极。即阳之太极。)精粗本末。(精本阳也。粗末阴也。)无彼此也。(在阴在阳。非二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太极是无极。非太极之上。又有无极也。)上天之载。(指太极。)无声臭也。(指无极。)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水火具燥湿之理。金木具刚柔之理。土具中实之理。)气殊质异。(气各不同。质亦相异。)各一其(此指水火木金土之小圈也。即太极。)无假借也。(太极全体。各具于一行之中。水不借于火。木不借于金而足也。)(真精妙合。)此无极。二五所以妙合而无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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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之理。阴阳五行之气。自然妙合而无间隔也。)(坤道成女。乾道成男。)乾男坤女。(乾属阳。父道也故成男。坤属阴。母道也故成女。)以气化者言也。(以化生者言)各一其性。(乾健坤顺。故男刚女柔而各一太极。)而男女一太极也。(男女合一太极也。)(万物化生。)万物化生。(万物化生。而遂以形化而生生。)以形化者言也。(万物搆精而形生者也。)各一其性(万物各具一太极。)而万物一太极也。(万物统体合一太极也。此以上。引说解剥图体。此以下。据图推尽说意。)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万物生生之中。人禀二气五行之秀而其心最灵。)则所谓人(极)者。于是乎在矣。(人心之中。具太极动静之全体大用。)然形(阴)之为也。(形质凝合一定者。阴之所为也。)(阳)之发也。(神明运用万变者。阳之所为也。)五性(仁义礼智信。)五行之德也。(禀木之理而为仁。禀火之理而为礼。禀金之理而为义。禀水之理而为智。禀土之理而为信。)善恶(善循理之谓。恶悖理之名。)男女之分也。(男属阳而阳道刚明。故其类为善。女属阴而阴道柔昧。故其类为恶。)万事(五性散为万事。)万物之象也。(是万物化生之类也。)此天下之动。所以纷纶交错。(注所谓众人具动静之理。而常失之于动者也。)而吉凶悔吝。(吉善之效。凶恶之应。悔吉之机。吝凶之始。)所由以生也。(皆由此理之得失而生也。)惟圣人者。又得乎秀之精一。(人之中圣人。又禀其秀之秀者。至精而不杂。至一而不贰。)而有以全乎(太极)之体用者也。(动静不偏。阴阳合德者。即圣人所以全太极也。)是以一动一静。各臻其极。(动必达太极之用。静必立太极之体。)而天下之故。(天下之事。)常感通于寂然不动之中。(感通者动也。心之用也。寂然者静也。心之体也。)盖中也仁也(中为礼。曰礼曰仁。)感也。(礼与仁。敷施发育之用。感之事。)所谓(阳)也。(太极)之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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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也。(圣人所以全乎太极之用也。)正也义也(正为智。曰智曰义。)寂也。(智与义。收藏裁制之体。寂之事。)所谓(阴)也。(太极)之体所以立也。(圣人所以全乎太极之体也。)中正仁义浑然全体。(四德分之为四。合之为一。)而静者常为主焉。(正为中之主。义为仁之主。)则人(极)于是乎立。(人道体用之全于此而立。盖众人随动。故流于欲而常失于偏。圣人主静。故立其本而乃得其全。)(太极)(阴阳)天地日月(太极阴阳之象。)四时(五行之象。)鬼神。(男女之象。)有所不能违矣。(圣人之心即一太极。)君子之戒谨恐惧。所以修此而吉也。(君子学圣人者也。修此太极之道。故吉而受福。)小人之放僻邪侈。所以悖此而凶也。(小人违此太极之道。故凶而取祸。)天地人之道。(阴阳刚柔仁义。)各一(极)也。(各一太极。)阳也刚也仁也。(阴阳以气言。刚柔以质言。仁义以性言。)所谓(阳)也。物之始也。(万物所资以生者也。)阴也柔也义也。所谓(阴)也。物之终也。(万物所资以成者也。)此所谓易也。而三极之道立焉。(天地人三才之道于此而立。)实则一(太极)也。(天也地也人也。统体一太极也。)故曰易有太极。(阴阳交易变易之中有此至极之理。)(阴阳)之谓也。(阴静阳动之中。指出本体也。)
朱子答周南仲第二书解(书见大全六十卷五板。○戊申七月下浣。)
此心(以神明知觉言。)此理。(以仁义礼智言。)元无间断(以心言。)亏欠。(以理言。)圣贤遗训。(存心之法。明理之要。)具在方册。(方木板。册竹简。)若果有意。(有求志讲道之意。)何用迟疑等待。(今日当为底事。推诿于来日。)何用准拟安排。(后日未来底事。张皇于今日。)只从今日为始。随处提撕。随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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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以心言。提撕省察之事。收拾涵养之事。)随时体究。随事讨论。(以理言。体究反身温绎之谓。讨论与人讲辨之谓。)但使一日之间。整顿得三五次。(承上文提撕收拾而言。)理会得三五事。(承上文体究讨论而言。)则日积月累。自然纯熟。(存心之效。)自然光明矣。(穷理之效。)若只如此立得个题目。顿在面前。(承上文准拟安排而言。)又却低回前却。不肯果决向前真实下手。(承上文迟疑等待而言。)则悠悠岁月。岂肯待人。恐不免但为自欺自诬之流。(自欺以心言。自诬以理言。)终无得力可恃之地也。(此心终无可操之日。此理终无可明之日。)
阴符经考异序记疑(示金稚章)
愚实固陋。未得阴符经一读而见其为说之如何。然据此序文以无为宗自有返无神仙抱一等语推之。则与汉之黄老。晋之清虚。同一宗旨。其为乱道害理之作必矣。是故先生尝跋括苍闾丘生阴符经说。有无以道乎中庸之实。或将丧失其所以为心而自不知也之训。则其斥之严绝之远。可知也。此序非深于道者。不能作之。言似与跋文悬殊。且此序不载于大全而收录于遗集。考其出。则见在阴符经之首。又考年月。追入年谱。此为可徵也。然遗集所录。不保其一一无疑。世间异书借名藉重者。不一而足则后人之滋惑。无可以解矣。窃尝考其年月。则先生借阴符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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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吕东莱者。淳熙甲午也。作考异序者。翌年乙未也。跋闾丘说者。后十六年绍熙庚戌也。盖先生诸训。容有初晚同异。当以后出为定论。且辑先生书者。删其序而存其跋。则未必不出于先生遗意也。设有初年设疑之辞。而后来正训。如彼其明白痛快。则后学之惑。何从而生乎哉。然则不必臆断真赝。而序跋之日月先后。不可不知也。录此以待扣质。戊申六月二日。
易序记疑(示金稚章)
易序。
 易序二字无意义。程子易传序已见上。
先天下而开其物。后天下而成其务。
 按先天后天。出乾文言。先天下后天下。出范公语。文言指道而言。范公指人而言。皆有着落。此所谓先天下后天下。指道欤。指人欤。唤天下为道先后人。开物成务。皆何谓也。
散之在理则有万殊。统之在道则无二致。
 理与道有何分别。而有散与统之不同。且散之统之。指何者而言。
形一受其生。神一发其智。
 一字恐与庄子一受其生形。同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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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于动静。
 远近暂微无非动静。而偏属之微何也。
时固未始有一。而卦未始有定象。事固未始有穷。而爻未始有定位。
 时与事固无一定。而卦爻固有定象定位。故易曰卦之德方以知。蓍之德圆而神。五赞曰。理定既实。事来尚虚。以此观之。则卦有定象。爻有定位。而此云无何也。
得之于精神之运心术之动。
 此一段最难解。盖学易有道。无所谓求之于精神之运心术之动而得之者也。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周子曰。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程子曰。善学者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圣贤教人。皆有准则规模。未有以精神心术之运动为教者也。
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然后。可以谓之知易也。
 若如此则惟圣人可以知易。自君子修之以下。则无与于知易矣。易所谓易知易从者。果何谓也。
未形未见者。不可以名求。则所谓易者。果何谓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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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所当知也。
 既曰非圣人则不可知。又曰不可以名求。而曰此学者所当知。何谓也。○愚按朱子曰。伊川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语。今观易传。何尝有一句不着实。(朱子说止此。)今以此文观之。则规模气象。不惟不相近。恍惚幽深。不可测知。危殆臲𡰈。不可方向。使人不作禅会者。几希矣。农岩金先生既幸得以辨其真赝。此无可疑。但录入于性理群书者。亦必有来历。而未得根究的知为何人所乱。是为可恨耳。据精神心术运动等语推之。则其出于陆学渊源之末流无疑矣。戊申梧零日录。
朱子答苏晋叟书记疑
答苏晋叟第一书。(大全五十五卷四十八板。)○牛山之木一章。比类观之甚善。但论心与性字。似分别得太重了。有直以为二物而各在一处之病。要知仁义之心四字。便具心性之理。只此心之仁义。即是性之所为也。
 愚按心性之说。盖有二病。唤心为气。唤性为理。则判为二物。唤心与性。同作一理。则漫无界分。皆不可也。心以理之主宰言。性以心之条理言。所指虽异而其为理则一也。朱子心性之辨。莫详于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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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潜心玩味可也。戊申立秋日录。
论语子贡问仁章讲说
潜江柳谏议老丈。雪夜乘肩舆。枉临溪上书室。使攻学诸少年列坐讫。自诵紫阳大先生与南轩先生论儒释存心敬与欲不同之书。序毛诵经赋诗。听其互相讲讨之说。至五鼓而不倦也。时有一人举论语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训。反覆论难。多不尽录。其略曰。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而为生之德也。全此则全其生。失此则不能保其生。此明白易知之说也。但是德也囿在形气中。故不能无私欲为之掩蔽而隔截。则只知有欲而不知有理。只知有我而不知有人者亦有矣。是以天地生物之心。所以畀付于我者。昏蚀灭裂而不可复寻矣。圣人就人心术上。指出其恻怛字爱不能自已底端的苗脉。使之发达充养。其方曰人之欲立欲达。物之至情也。仁者视人。与我无间。故以立己之心立人。以达己之心达人。此仁者所以汲汲于先人也。不仁之人。只知有欲而不知有德。只知有己而不知有人。故己则欲立而忌人之立。己则欲达而沮人之达。此不仁者之所以害其天而失其心也。欲其人之立则人亦欲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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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欲其人之达则人亦欲我之达。故立则彼我俱立。达则彼我俱达。此必然之理也。欲人之不立则人亦欲我之不立。欲人之不达则人亦欲我之不达。故彼我俱不立。彼我俱不达。此亦必然之势也。所谓先人者。为子事亲则尽安亲显亲之道而不计己之劳逸。为臣事君则尽爱君致君之心而不恤己之利害。临民则只思利民而无一毫肥己之念。接物则只思济物而无一毫忮求之萌。苟兴一念作一事。则爱人也利物也。克去己私也。遏制物欲也。不仁之人。一切反是。故其效害亦随其所为而应之如影响。此无他。天地生物之心存与不存亡与不亡。由我故也。其说大旨如此。谏议丈顾光老而语之曰。此吾八十年口诵之说也。而尚不能解其大意。吞枣昆仑。君盍为我录出一通。吾将揭之壁上。以当朝夕寓目之箴。而恨吾已老矣。难以用力于此事也。余起而敬应曰。长者为仁之术已熟矣。尚何待讲明箴戒之为哉。谏议丈曰。君何由知吾可以为仁也。光老对曰。长者尝泛舟游于寿春也。时方腹枵喉渴。而济胜之需适至。未及口尝。而先馈在远癃老曰。此吾先亲同年老也。即同春先生药果䌷衣。送馈云峰老人之厚意也。余以为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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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后每于游赏登临。遇饮食则辄先念及于闾里老人而次尽于幼稚。未尝见一不周遍之时。光老悦之学而未能者也。长者于仁术如是烂熳。而犹不以为已能。慊慊若未尝得闻者。而思以寓警于座右。此真睿圣武公至老不倦之盛意也。光老不敢违长者之命。谨录首尾以献。时著雍涒滩腊月中旬讲日。
大学补亡章句解(己酉)
(谓近间。)尝窃取(谦辞。)程子之意。(详见或问二条九条五条。)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仿诚意以下传首凡例。)言欲致吾之知。(以心言明德之体也。)在即物而穷其理也。(以理言明德之用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承上知字而言。)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承上理字而言。)惟于理有未穷。(明德之用未达。)故其知有未尽也。(明德之体未尽。)是以大学始教。(格物致知在八条目之首。)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释格物致知以工夫言。)至于用力之久。(用力次第。详见或问。)而一旦豁然贯通焉。(真积力久。自然之效。)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释物格。)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释知至以功效言。)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下一句不缺。)己酉二月庚申。后学李光老句解。
读春秋跻僖公传(己酉十月)
按帝王相承之统。父子相传之序。其义一也。然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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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统。君臣之分也。不以亲亲之恩。害其贵贵之义。故虽或以兄继弟。以叔继侄。以从祖继从孙。先王君也。有父道焉。嗣王臣也。有子道焉。臣之于君。分定则名定。子之于父。名定则礼定。乌可复称其已绝之私乎。宗臣之于君。不敢呼叔呼侄。故名绝而服绝。系子之于父。不敢呼叔呼侄。故名定而义定。此非难知之义也。孔子春秋之义。三传之发明已尽。朱子宗庙之议。祖祢之次序已著。尤翁述其师沙溪先生之名德。必以发明此义。为第一大关。此不可不讲也。
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说(己酉十月)
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直道生理也。不直而生者。未之有也。项羽大怒。破关入秦也。沛公之负犯多矣。沛公之勇。不能当项羽。十万与四十万。众寡相悬。其胜负之势。虽三尺之童可知也。曹无伤时在沛公军中。河溃鱼𣩼。必无幸免之理。况职在左司马。名位俱显。功罪不掩。则又无逃遁隐避万一见漏之望。且外黄襄城所过。无不残灭。秦二十万之众。一时没入新安城南之坑。无一幸全。明鉴在目前。当此时也。曹无伤百方思念图活无路。惟有遣人潜告沛公隐事于项羽。项羽必大喜。不惟不杀。必见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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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地分茅。次第事耳。然则霸上十万之中。兀然独生者。惟曹无伤一人而已。此岂非奇谋神策乎。然而霸上全军。无一人死者。惟曹无伤立见诛杀。此实理也。世所谓好谋者。皆此类也。子房义人也。于沛公虽无恩无职。而特为韩王所遣于沛公也。临难义无独免。故绍介项伯。同图全活。此则不害于直理也。人于直理上。见不透性不笃。则必好谋。所谓好谋。皆害仁伤义欺天瞒鬼之事也。虽欲幸免。其可得乎。孔子曰见危授命。孟子曰舍生取义。圣人之谋盖如此。
读退陶先生集
滉愚陋滞见。但知笃信圣贤。依本分平铺说话。不能觑到花潭奇乎奇妙乎妙处。然常试以花潭说。揆诸圣贤说。无一符合处。花潭自谓穷深极妙而终见得理字不透。所以虽拚死力谈奇说妙。未免落在形器粗浅一边了。为可惜也。
 愚按理有神妙处。亦有平常处。然神妙平常。亦在一处而非有二理者也。花潭原理气说。指一气为太极。花潭差处。只在认气为理。
王阳明曰。心即理也云云。○退溪先生辨曰。本是论穷理工夫。转就实践工效上滚说。(见传习录论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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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心即理也一句。阳明之自信处专在于此。自蔽处亦在于此。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据此则心固理也。然理有内外本末先后轻重之差。亦有向背是非真妄虚实之辨。自非生知上圣之姿自诚明者。未有不加格致克复之工而能尽心尽理者也。盖理之所乘者气也。不能无清浊粹驳之拘。气之所生者欲也。不能无声色臭味之蔽。则吾所谓心者。已非心之本体。而容有蔽陷离穷之痼。吾所谓理者。已非理之妙用。而容有偏僻邪妄之杂。指此为心。认此为理。而断断自圣。居不疑行不顾。才见圣贤学问格致之训。则便以为求心外之事心外之理。绝之而不为。禁之而不学。几何不陷溺于恣行胸臆。为禽兽为夷虏而莫之救乎。虽然。徵创心即理也之一句。专以气字当之。则矫枉过直。而反失圣贤之旨。何也。盖心固理也。而所乘者气也。认心为理而不问气欲之拘蔽。则其害固不可胜言。指心为气而不知天命之主宰。则其理亦有所不明矣。是故千古圣贤之说心也。说理则又必说气。说气则又必说理。未尝阙一。未尝阙一之中。又必明一上一下一尊一卑之实。与夫彼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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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弱此胜彼负之机焉。舜之命禹。亦曰人心道心。人心气也。道心理也。商书曰。惟帝降衷。又曰生民有欲。降衷理也。有欲气也。易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理也。两仪气也。孔子曰。克己复礼。礼则理也。己则气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辞让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此则理也。又曰纳交要誉恶其声。此则气也。推此类则圣贤千言万语。莫不如此。故朱子之训。必并举而对勘。如帅兵之相随。狱讼之两造。一言一字。殆无遗阙渗漏。其故何也。心为一身之主万事之纲。而理为主。气听命。则心得其正。气反为主。而理反为役。则失其心之本然故也。读者。不可不致思而明辨也。
按朱公迁曰。伯兄克履云大学经言正心。是兼体用言。传言所以正心之道。是专以用言。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
 愚按经言正心是兼体用言。则传言所以正心之道。专言用而不言体。恐亦不然。心有忿懥。说体之病。不得其正。说用之病。如是看恐宜。且制于外。所以养其中。本程子四勿箴语也。彼明四勿之制外工夫。所以为克复为仁之事也。此说正心所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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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治平之本也。引用此语。恐亦失序。
云峰胡氏则曰。在正其心。此正字说正之之工夫。盖谓心之用。或有不正。不可不正之。不得其正。此正字是说心之体本无不正。而人自失之者也。
 愚按体亦心也。用亦心也。正其心之心。该体用而言之。今曰专指其用。传释正心之义。而先言心有忿懥。言体之病。后言不得其正。说用之病。今曰不得其正。专指其体何也。且谓心之体本无不正而人自失之者也。然则心之用。本有不正。而非人自失之者乎。恐亦微有程子所谓是内非外之意。
罗整庵困知记又谓此章所谓不得其正者。似只指心体而言。章句以为用之所行。不能不失其正。乃第二节事。似于心体上欠却数语。盖心不在焉以下。方是说应用之失。
 愚按此章心有忿懥一节。就心上说体用之病。心不在焉一节。就事上说体用之病。上节则有所忿懥。体之病也。不得其正。用之病也。下节则心不在焉。体之病也。视而不见。用之病也。二节相对说。则上节就心上说。下节就事上说。盖上承诚意。下接修身。故语序不得不如此也。今曰上节言体。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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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用。则大失本文之旨矣。若曰心有忿懥等四者。而体已不得其正云耳。则心无此四者之用然后。方是得心体之正也。乌乎可哉。朱子章句曰。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此明心之有体有用也。然一有之而不能察。此明其体不虚之病也。欲动情胜。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此明用不正之病也。语意精密。道理周全。无复可疑。而犹有云云何也。
又按徽庵程氏曰。章句曰用之所行。或失其正。或问曰。此心之用。不得其正。未尝言体之不正也。唯经之或问。有曰不得其本然之正。曰心之本体。物不能动而无不正。或者执之以为正心乃静时工夫。如中庸未发之中。太极图之主静。而经之所谓定静安也。传之心不在焉。乃心不在腔子里时也。殊不知圣人教人。多于动处用功。格致诚正修。皆教人用功于动者。定静安亦非但言心之静也。若静时工夫。戒慎恐惧而已。不待正其不正也。圣贤之动。固主于静。元亨诚之通。固主乎利贞诚之复。而诚正修云者。诚通之事。既诚正而修矣。始有诚复之明。(明字误)若当诚意之后。厌动而求静。收视反听曰。吾将以正心。此乃异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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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非吾儒事也。况心不在焉。亦曰心不在视则视而不见。心不在听则听而不闻。岂静在腔中之谓哉。或问所谓本然全体。亦指此心之义理而言。孟子言本心。亦指仁义之心而言。岂一于静之谓乎。
 愚于上文。已言正心经传兼体用之义。此不复赘。盖徽庵之意谓圣贤教人。专就动上用功。以斥世俗禅会悦静厌动之病。则其意固正矣。虽然。朱子尝曰。动之不能无静。犹静之不能无动。又曰静无资于动。而动有资于静焉。则动静交养之中。动统于静而静为动之本。又可知也。且动静有相对言者。如动静不同时之类是也。有相配言者。如静中含动动中含静之类是也。然则一语一默。一进一退。无非相须为用。而岂可遗彼偏此而为道乎哉。如云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则诚复体也。诚通用也。元亨之用。固出于利贞之体。利贞之真。亦行乎元亨之中。所谓诚正修者。正是利贞之所以发而元亨之所以行也。元亨之所由通而利贞之所由成也。今曰诚正修云者。正诚通之事。既诚正而修矣。始有诚复之明。则所谓修己治人之道。但得元亨一边而遗却利贞一边焉。乌得为道之全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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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哉。(缺)
读静庵赵先生戒心箴(辛亥)
人之于天地。禀刚柔以形。受健顺以性。气则四时。心乃四德也。故气之大浩然无所不包。心之灵妙然无所不通。况人君一心。体天地之大。天地之气。万物之理。皆包在吾心运用之中。一日之候。一物之性。其可不顺吾度。使之乖戾邪枉耶。然人心有欲。所谓灵妙者沉焉。梏于情私。不能流通。天理晦冥。气亦否屯。彝伦斁而万物不遂。况人君声色臭味之诱。日凑于前。而势之高亢。又易骄欤。 圣上是念是惧。命臣述戒。呜呼至哉。臣敢披割丹衷。冀补万一。(右序)
天地絪缊。大化维醇。气通而形。理乘而真。敛括方寸。万象弥纶。浑然昭晢。神用不忒。充微著显。式褐人极。扩准四海。功济位育。伟哉灵妙。于穆大通。巍巍尧业。亦此之衷。然体活虚。物感无从。情炽纷挐。潜移厥志。闯然沉昏。荡乎奔驶。眇绵晷刻。众慝恣萃。彝伦既斁。天壤易位。生意随遏。群品不遂。自绝速祸。癸辛之丧。君子是惧。动静有养。敬而内持。义而外防。惺惺介然。视听有常。祗栗室幽。上帝临赫。凛然自守。神明肃肃。涵濡勿替。循循允修。涓涓其澄。浩浩其流。发挥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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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暾日。义形于事。仁溥于物。冲融和粹。盎然两间。呜呼操舍。善恶攸关。故圣授受。只传心法。难明者理。易流者欲。惟精惟一。庶存其德。愿 上体躬。戒惧翼翼。克非如敌。发端若茁。察守惟密。中执属属。存心太极。永保无斁。(右箴)
 愚按朱子于启蒙之首。引邵子心为大极之说。以释太极之旨。又作元亨利贞说。以明心与性情之分界。又于正蒙。取心统性情之说而屡加称善。则心字之训。无复馀蕴矣。我东性理之学。莫不以静庵先生为师宗。而惜乎勋业未究。文籍未完。后学无从以钻仰也。犹幸心箴一篇。宛然尚存。而其心乃四德存心太极之训。实与朱子之旨。若合符契。又于理气理欲之分。剖析截严。扶抑慎密。读者沉潜玩味而有得焉。则尚可以證我东方心学渊源之克正。门路之不错也。辛亥三月望。后学李恒老谨题。
看八滩南公万物真源辨小识(辛亥五月)
 远西艾儒略。 崇祯时人也。与利玛窦并称为达理。作万物真源十一篇。推明天地之造成万物之化生者。皆有其自有之源。而为天地之主宰。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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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根。数之有一。然根之根一之一。不须问也。其说不袭古语。第以天主为非天地人物鬼神道理性气。此归天主于虚无也。隐然有老庄气味。又称天有天堂。地有地狱。此则又陷于释氏浅陋之说。噫老庄释氏之言。充塞正理。陷人于邪魔外道者。若是之甚矣。夫以中原之文明。好高之君子。未尝不染指于其说。往往惑之深而不知反。况乎天西之绝域。风气又下于中原。而亦安能免有所惑者哉。吾恐后之穷理之人。爱其方言微旨。不堕尘诠。并以其不经之语。为理之真是也。则其为世道之害。不下于老庄释氏。故就其不合于理者。略有所辨云云。
愚按其说既谓天地造成。万物化生。皆有其源。而为天地万物之主宰。如木之有根。数之有一云尔。则此最正好玩索体认。问质讨论。要得正当明白。不容不知。不知则不容不问。乃曰根之根一之一不须问。噫此何说也。既曰不须问。则亦不须言而阙其所疑可也。乃反以私意妄见。揣摩想像。张皇杜撰。其所不知所不问之事。自谩而谩人。自误而误人。抑又何也。盖异端之说。既不能明见其理。故推到说不去。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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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但以不可知不可言不可问。掩讳结末便休。更不致疑不思问。是所以易惑而难解也。不须问三字。是一篇病根所托。故特言之。辛亥仲夏录。
王荆公诗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此是王荆公自纳败阙处也。是何等识见。是何等议论。周公之为圣。始终表里。索性是圣。王莽之为贼。始终表里。索性是贼。莫现乎隐。莫显乎微。天理不可诬也。十手所指。十目所视。人心不可罔也。有罪无罪。简在帝心。神明不可欺也。故好善恶恶。人之良能也。福善祸淫。神之本色也。遏恶扬善。天之定理也。昭如日月。贲若草木。只为自家胸中。回曲黑暗。合下不见此理。故谓尧仁桀暴。初无定德。夷廉蹠贪。亦无定形。掩遮耳目。勒制口舌。则以为点铁成银。指鹿为马。无所不可。天下乌有此理耶。噫其所见如此。故青苗榷利。谓可以掩迹九府。字书曲学。谓可以抗衡三经。力战天下不齐之口。类聚天下无恒之流。生窃周公之名。死冒孔子之享。流毒生民。驯致靖康之祸。究其原则所见差处。如此诗者为之病祟也。寻常童蒙。皆口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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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习。而未必知其为正见之害。故特言之。重光大渊献菊月既望。书于喷雪窝。
读语类太极说(辛亥)
朱子曰。若无太极。便不翻了天地。(见一卷二板。)
 愚按翻谓开辟成造也。天开地辟。生成万物。皆太极之所为也。然其所乘者气也。气有形体。理无形体。故曰太极本无极也。
朱子曰。盖气则能凝结造作。理却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只是此气凝聚处。理便在其中。(见一卷四板。)
 愚按周子曰无极而太极。所谓无极者。无情意无造作之说也。所谓太极者。无所不具。无所不该之说也。二说具明然后。其义始尽。故朱子见人单说无极边意思。则必举太极之义以明之。见人偏说太极边意思。则必举无极之义以明之。盖救人一偏之见而明其全体也。若执一边而自證己偏。则大失本旨矣。
 太极专言。则阴阳天地五行男女万物。皆包在太极之内。若理与气相对说。则理无形而气有形。理无为而气有为。理则隐而气则著。此二说互相发明。而初无相妨。由前则太极之外。更无一物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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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后则盈天地之间者。只是一气而已。知此然后。方能理会人说话之偏全得失矣。
中庸发而皆中节。皆字义。
皆字非事事皆中之泛称也。指喜怒哀乐而言也。若事事皆中之义。则当于下文致字上求之。不当于此言之也。此节只言大本达道之体段而已。下文始言工夫不成。方说体段未了而遽及工夫也。盖喜之反为怒。怒之反为喜。其实一物也。哀之反为乐。乐之反为哀。其实一理也。故过于此则不及于彼。过于彼则不及于此。此必然之势也。是以其静也。喜与怒哀与乐皆未发。则其不偏于一边。不倚于一方。可知也。其体既不偏不倚。则其发也。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哀而哀。当乐而乐。皆中其节。则是之谓和也。上文列书喜怒哀乐。故不言皆。下文承上文而言。故言一皆字以该之。文势固然。若以事事皆中之义观之。则发与未发体用一原。彼此相须之妙。隐而不著。读者宜潜玩而得之也。辛亥至月二十四日录。
读董生行(壬子)
初节淮淝。喻董生附骥韩公。二节叹野有遗逸。三节叹贫尽子职。四节叹天监物化。终则责富贵而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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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忠。百馀字。大小体裁具到。可谓大手笔。
天地不祼说(壬子)
或问天地不祼信乎。余对曰。礼也。何也。祀天之礼三。祭地之礼三。享先之礼六。何谓祀天三。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何谓祭地三。曰。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以狸沉祭山林川泽。以副辜祭四方百物。何谓享先六。曰。以肆献祼享先王。以馈食享先王。暨春以祠。夏以礿。秋以尝。冬以烝也。何以祀天。曰以烟。何以祭地。曰以血。何以享先。曰以祼。何故以烟。烟阳也。何故以血。血阴也。何故以祼。祼所以求神也。天阳也。以阳报阳。地阴也。以阴报阴。先王人也。魂升于天。魄降于地。故郁鬯所以求神于地也。萧脂所以求神于天也。肆昔先王之制祭礼也。报必有祭。祭必有物。物必有义。故不可以祀天者祭地。不可以祭地者享先。是以曰神曰祗曰鬼。其号不同。曰祀曰祭曰享。其事不同。曰丘曰泽曰庙。其地不同。曰辛曰甲曰丁。其日不同。曰南曰北曰东。其方不同。曰璧曰琮曰瓒。其玉不同。曰茧曰栗曰握。其牲不同。曰云曰咸曰雍。其乐不同。曰匏曰陶曰瑚。其豆不同。曰裘曰毳曰衮。其服不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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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类应。名以义别。不可以僭差者也。且祼者宗庙享先王之盛节也。将以致如在之诚。报既降之魄。其礼可不重欤。是以立官分职。而典瑞莅其器。郁人掌其物。肆师监其筑。司彝诏其酌。羃人饰其巾。宗伯辨其名。小宰赞其授。王主初祼。后承亚祼。如是其重也。于是乎有鸡彝鸟彝斝彝黄彝虎彝蜼彝之名。有圭瓒璋瓒大璋中璋边璋黄勺朱鼻之章。有十叶为一贯。十二贯为一筑之数。有天子以郁。诸侯以薰。大夫以兰。士以萧。庶人以艾之等。如是其详悉也。然而不少槩见于祀天祭地之文。非互与阙明矣。曰不然。礼曰大宗伯。凡祀大神享大鬼祭大示。帅执事而涖。玉鬯祭山川。鬯人掌供秬鬯而饰之。表记曰。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以此考之。则大神上帝。非天而谁。大示山川。非地而谁。玉鬯饰鬯耕鬯。非所以为祼而何。曰。鬯所同也。郁所独也。鬯黑黍也。一稃二米。禀二气之和。钟百谷之香。为酒为齐。气畅而馨达。凡祀天地享鬼神燕宾尸。以之将礼。以之合欢。无不具焉。惟郁则和而用之于祼而已。是以鬯人郁人。各掌其事。言郁则该鬯。言鬯未必该郁耳。曰。信子言也。则祼以享先王宜也。典瑞祼圭。有瓒以祀先王。以祼宾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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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大渳而筑煮则亦加郁焉。天子亲耕籍田。郁人荐鬯。王祼郁乃行。成王赐周公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此类乃似乎不当祼而祼者也。如配太皞于青帝。配神农于赤帝。配轩辕于黄帝。配少昊于白帝。配颛顼于玄帝。及配重于句芒。配黎于祝融。配该于蓐收。配修熙于玄冥。配后稷于后土。及释奠先圣先师。皆无祼之之文。此类乃似乎当祼而不祼者也。亦皆有说欤。曰。礼有正有从。不祼天地。礼之正也。而有从天地而不祼者。即礼之严也。祼先王。礼之正也。而有从先王而祼者。即礼之厚也。何谓严。德崇配天。功博配地。则礼从下而附上。不祼圣师之类是已。何谓厚。敬事如祭。待贤如神。则礼由尊而逮卑。祼宾客之类是已。曰。古礼既缺。注疏多门。则阙疑犹近乎寡尤。子是之讲。有何所补欤。曰。天地之神与吾方寸。即一神也。无时不赫赫临我。无处不明明监我。故诗曰。昊天曰朝。及尔游衍。昊天曰明。及尔出往。又曰。不显亦临。无斁亦保。即何待芬苾馨香。灌然后达。降然后至哉。故曰天地无所用祼。
尊德性章注说
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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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心与知一理也。心举全体。知言妙用。广大心之限量。高明心之体段。温故心之蕴蓄。敦厚心之积累。此皆心之体也。精微心之条理。中庸心之绳墨。知新心之神灵。崇礼心之节文。此皆心之用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则广大之量。如地负海涵。无物不包。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则高明之体。如日朗月清。无物不烛。涵泳乎其所已知。则温习之益。如火燖热物。略无间断。敦笃乎其所已能。则积累之厚。如土聚成阜。日益兴隆。此存心工夫也。析理不使有毫釐之差。则是非善恶。如黑白冰炭移易不得。处事不使有过不及之缪。则语默动止。如规矩准绳东西不得。理义日知其所未知。则意思日新。不能自已。节文日谨其所未谨。则德业日富。不能自休。此致知工夫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则尊德性以下五事。即道问学以下五事之根本田地也。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则道问学以下五事。乃尊德性以下五事之枝叶花实也。此所谓大小相资。首尾相应也。又推其馀意而以相资者验之。则不知尊德性而但曰道问学。则其蔽也不过为名物度数之末。而权谋功利之归矣。不知道问学而但曰尊德性。则其蔽也不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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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寂灭之见。而老佛邪遁之说矣。广大而无精微。则放荡迂阔而无文理密察之实矣。精微而不广大。则破碎琐屑而无浑沦弘远之度矣。高明而不中庸。则清净廉洁而无节文礼法之守矣。中庸而不高明。则执滞胶固而无通达变化之权矣。温故而不知新。则玩物丧志而无方物出谋之智矣。知新而不温故。则斗智臆中而无多闻蓄德之本矣。敦厚而不崇礼。则朴实质野而无温恭让逊之文矣。崇礼而不敦厚。则曲谨劳恭而无笃实光辉之美矣。若以相反者言之。则不学尊德性则所本者形气而已。不学道问学则所欲者情欲而已。是以物我相形。畦畛墙壁。遮栏隔障。所谓广大者。不胜其迫隘狭窄矣。知诱物化。草木胶㓒。薰染淹渍。所谓高明者。不胜其昏昧黑暗矣。遗忘忽略。悤忙迫促。无以居其故矣。轻恌浮薄。浅露刻促。无以笃其厚矣。此皆形气所局也。乐简便而厌勤苦。喜浑全而恶剖析。所谓精微者。不胜其模糊鹘突矣。舍平正而趋崎岖。废绳墨而任聪明。所谓中庸者。不胜其偏侧颇僻矣。临事则滞泥曲见。不足以应其变矣。接物则长养骄傲。不足以广其业矣。此皆情欲所蔽也。狭隘者类多糊涂。多欲者类多行险。涂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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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类多昧事。轻薄者类多无礼。此皆病之相因也。章句终之曰。圣贤所示入德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玆录管解。以资反覆推究之一助。壬子腊月九日。书于一鉴斋。
五伦说
天一个生理而已。既有此生理。其始生者谓之元。生则长矣。谓之亨。长则遂矣。谓之利。遂则成矣。谓之贞。四德即一生理之始终也。有此生理。斯有生气。其发生者谓之春。长养者谓之夏。收敛者谓之秋。藏畜者谓之冬。四时即一生气之始终也。有此生气。斯有生形。其萌芽者谓之木。宣著者谓之火。凝结者谓之金。涵聚者谓之水。五行即一生形之始终也。人禀此生理以为之心。故其爱底谓之仁。爱之节底谓之礼。爱之宜底谓之义。爱之觉底谓之智。四性即一爱道之始终也。既禀此生道。则斯具生体。其发散者谓之视。收敛者谓之听。宣飏者谓之言。流通者谓之鼻。四体即一生体之始终也。既有此生体。则斯具生族。其生此者父母也。养此者君长也。配此者夫妇也。序此者长幼也。辅此者朋友也。五伦即一生体之族也。分而言之。虽有此许多名目。合而言之。即一个生理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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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也。多一不得。少一不得。如以易知者言之。则非天何以覆我。非地何以载我。无目何以视。无耳何以听。非父何以生我。非君何以养我。一一推去。阙一不成人。是以人之生也。本然天具。完备充足。初无欠阙。然统此理而应此事者。一心而已。故无仁则无以尽爱之道。无礼则无以尽敬之道。无义则无以尽宜之道。无智则无以尽知之道。是以事父母。有多少欠分。事君长。有多少欠分。待夫妇长幼朋友。有多少欠分。故天道不得全。人事不得足。惟圣人是十分人。即全夫一个主理者也。
读管子
 管子曰。四民者勿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易。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閒燕。(注燕犹清净也。)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今夫士群萃而州处。閒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为士。今夫工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辨其工苦。权节其用。论比协材。朝暮从事。施于四方。以饬其子弟。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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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为工。今夫商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资。以知其市之贾。负任担荷。服牛轺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朝暮从事于此。以饬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赖。(赖赢也)相陈以知贾。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为商。今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枷芟。及寒击草除田。以待时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时雨。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朝暮从事于田野。脱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袯襫。沾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肢之敏。以从事于田野。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是故农之子恒为农。野处而不昵。其秀民之能为士者。必足赖也。有司见而不以告。其罪五。(罪在五刑也。)
愚按圣王之制。四民各有定居。不相杂糅。世守定业。不相侵夺。故民生各有定志。易成其业。有司亦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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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易考其功。上下相安。以成其至治焉。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后世之有意于治平者。不可不先别其居。留意于学教者。不可不先择其业。此非管子之言。乃述先王之旧典也。周衰。遗风善政。犹有存者。故管子之言亦如此。不可诿之杂霸而不之讲也。晦翁编弟子职于小学。辑此说于三礼。不以人废言之意。亦可见也。癸丑上元。书于一鉴斋。
易与太极图同异说
或问易与太极图。同一理也。而有同有异。何也。余曰。易与图合有同异。先见其所以同之实。则其所以异之妙。亦有可得而言者矣。请先举其同而槩陈之。易则以最下一层。当太极之原。图则以最上一圈。当太极之全。以太极为本同。易曰。太极生两仪。图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理自生气。气生于理同。易曰。两仪生四象。图曰。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四象五行。生于阴阳同。易曰。四象生八卦。八卦即乾父三男。坤母三女之象也。图曰。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其四象五行。分为男女同。易则阳仪上生少阴。阴仪上生少阳。图则阳根于阴中。阴根于阳中。阴阳互藏其宅同。易则八卦相荡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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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卦。六十四卦变化为四千九十六卦。图则男女交感。万物生生。变化无穷。由近及远。以略御烦同。易则三画而小成。六画而大成。图则三层而小备。六层而大备。规模间架同。易则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图则以男属善。以女属恶。善恶各以类配同。易则以四德配仁义礼智。图则以五行配中正仁义。天理人心。脉络贯通同。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图曰。阴阳一太极也。道即器器即道。一而二二而一同。易曰。各正性命。图曰。各一其性。万物各具太极同。易曰。生生之谓易。图则生字通贯首尾。天地之心以生为道同。易曰。元者善之长也。图曰。太极纯粹至善者也。理本有善而无恶同。易曰。吉凶者。失得之象也。图曰。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吉为善徵。凶为恶报同。易则虽曰各正性命。而亦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图则虽曰万物各具太极。而亦曰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立人极焉。惟易与图人皆可能。而惟圣乃尽同。易曰。神无方而易无体。又曰。阴阳不测之谓神。又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图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又曰。厥彰厥微。匪灵弗莹。又曰。神妙万物。夫理之妙用。曰神曰灵同。朱子于启蒙释之曰。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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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是也。又于通书释之曰。人心太极之至灵。以心为太极同。易则一六为水。二七为火。三八为木。四九为金。五十为土。图则曰水火木金土。其生先后之序同。易则先天卦序与后天卦序不同。图则五行生序与四时行序不同。其生其行。互相博互同。易曰。继之者善。成之者性。图曰。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其静为动之主同。此皆所以同之实也。其所以异者。亦非一二。易则只言太极。图则兼言无极。其名异。易画横而图圈圆。其形异。易由下上。图由上下。其位异。易曰。四象。图曰。五行。其数异。易则四分为八。图则五约为一。其加减异。易之吉凶见乎占。图之吉凶见乎行。其用异。易曰礼智。图曰中正。其目异。至以学之者言之。则读易在七经之终。揭图在近思之首。其学之之序。先后早晚异。此其所异之大槩也。今若据其所同。核其所异。岂无可得而言者。且作图之旨。定在其异处。若同而已。则一易足矣。又何必作图。架屋下之屋。叠床上之床也哉。得其大者。则馀皆可推。请历陈其疑而就质焉。盖易之作。在人文未辟之前。天下贸贸。莫知吉凶可否之所向。故伏羲画卦立象以教之。其命意所重在卜筮。图之作。在人伪极变之后。天下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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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知善恶真妄之所由。故周子立极显道以晓之。其命意所重在心学。命意既异。则其理虽同而其文不得不异也。古人唤理做太极。无复疑惑。故洪范曰建用皇极。商颂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周颂曰粒我烝民。莫非尔极。以此类之。则皆目其理为准尺绳墨而寻常使得如此也。一自老佛谈空乱真。荀杨认气作性。诐辞邪说。弥满天下。太极之旨。迷而不著。谈性理者。沦于空虚而认太极为无实。语事功者。溺于名物而谓太极为有形。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于是乎立图以明之。于太极之上。别加无极。以明理之无形。无极之下。继以太极。以明理之有实。此其立名之所异也。易之占在象。象则有方。不得不画。画不得不横。图之教在理。理则无方。不得不圈。圈不得不圆。横者地也。自下而上。气生之序也。圆者天也。自上而下。理统之尊也。方则有对。故其数耦。圆则无对。故其数奇。耦故虚其五。奇故实其五。虚其五则重在其外。实其五则重在其中。此其妙处也。易尽其变。故妙在于分。图撮其要。故妙在于约。分则四倍为八。约则五还会一。此其理势也。易之教在卜筮也。于是焉占其吉凶。图之教在心学也。于是焉检其吉凶。此其教人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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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天下之亹亹者也。易则明四端之配四德。图则明不中不正非礼非智。益见时世之不同。而教随而有异也。至若学之之先后早晚。亦有可得而言者。夫易以道阴阳消长往来之数。以尽乎天下之变。故学易者不可以骤也。图以揭天命枢纽根柢之实。以一乎天下之趣。故学图者不可以缓也。此其入学之序也。曰。此则然矣。易之八卦有先天后天之不同。图之五行有生序行序之不同。此实造化之机。象数之原。其详亦可得闻欤。余曰。不佞何足以知之。然亦尝闻之矣。易之先天一阴一阳。只管加倍而已。此则画卦自然之序也。后天阳从阳类。阴从阴类。以阳统阴。以阴承阳。此则人事当然之则也。图之五行一天二地。只管相因而已。此则生物自然之序也。四时天从天类。地从地类。以天率地。以地配天。纪数当然之法也。此二说也。愚已别有录疑。容更扣质。问者唯唯而去。因录首尾。以待知者。癸丑仲春四日。书于一鉴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