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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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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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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冈疾书
理本有主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化生万物。观此则主宰乎阴阳五行者太极也。主宰乎男女万物者太极也。是故。在天曰上帝。上帝即鬼神造化之主宰也。在人曰心。心即性情德行之主宰也。在五伦曰君。君则礼乐刑政之主宰也。物物各有主宰。事事各有主宰。是以天而无帝则鬼神不行。造化不运。人而无心则性情不统。德行不率。天下无君则礼乐不出。刑政不立。所谓主宰何也。自万而归于一之谓主。自一而散于万之谓宰。(壬子。)
太极动静可见者。都是气。若觅一无气去处。安顿一太极。决无此理。
太极图。已具天叙天秩。太极统二五。二五一太极。即君临万民。万民戴君之象也。阳生阴阴生阳。生生不息。即昭生穆穆生昭。承承不匮之象也。阳变阴合。即夫妇伉俪之象也。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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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生金。天五生土。即兄弟次第之象也。五行生克。即朋友切磋之象也。理之本体上。已具此五典。故曰天叙天秩。
朱子曰。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又曰。无露头底太极。以此言之。太极与阴阳。本无离合先后。故不知太极之理者。只见阴生阳阳生阴而已。此后来无太极之说也。
太极图全篇命脉。专在定之以中正仁义之定字。立人极之立字上。若无定字。立字亦不烦说太极。定以工夫言。立以功效言。
理非别物。凡有一物。必有个恰好处。过些不得。不及些不得。此非人力之所安排处。即所谓理也。虽然。其恰好处。非博观精察。依旧是将不好做恰好。
心与理两字譬之。则如牝牡经纬。少一不成物。古人知此妙。故无不相对说。
孟子所谓性。即指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也。告子所谓性。指好色之心悦味之心。盖心非二心。知觉道理知觉形气有二路子。尧舜分得二路子极分明。孔孟说得二路子极详密。后人只在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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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上达谓穷究到义理极处。下达谓穷究到形气极处。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大体指仁义礼智之心也。小体指口鼻耳目之欲也。二说。孔孟之语例也。千言万语。用此例看。如利剑劈物。更无阻碍。
古人见道理分明。故为文章。必从一心上推将去。如舜服十二章。即心法之著显于文章也。日月即其虚灵光明。照烛万物之象也。星辰即其裁制节文。有条不乱之象也。山其敦厚安仁之象也。龙其变化不测之象也。华虫其文明粲然之象也。宗彝象其爱。藻象其思。火象其神。米象其养物之德。黼象其辨别是非之智。黻象其决断取舍之勇。此皆心法之著显于文章者也。自上而下。虽有隆杀。而黼黻则同。盖是非善恶之判。如两己相背。截断剖析之夬。如一斧劈物。此乃唐虞心法之最著者也。
凡处事。求其理则是非得失。昭然可见。未见其理。求之于礼。未知其礼。求之于律。则可否斯决矣。律粗于礼。礼粗于理。理最精微。
理本完备。不完备处是薄德。理有次第。无次第时是乱道。
七情阙一非心也。一情各具百物。阙一非情也。惟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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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乃得尽其馀。随其未尽分数。为多少败阙。
天地日月寒暑水流物生非道也。乃道之形体也。天非道也。其所以无物不覆者道也。其所以无时不运者道也。地非道也。其所以无物不载者。道也。其所以无时不静者。道也。寒暑也水流也物生也皆如此。人心有用不周打不过处。便是与道离了。
滋养万物。莫盛于土水。是以人不食盐则不肥。盐乃土水之精也。鱼不饮浊则不肥。谷不得泥则不肥。同一理也。黄河一源。出自昆崙。直贯中国心腹而入于海。此水乃滋养中国之膏乳也。是故天下之谷。莫盛于沿河沃土。天下之鱼。莫美于出河鲂鲤。天下之民。莫富于滨河郡国。然利厚故害随之。自古频遭溃决荡析之患。疲于疏浚堤防之役。是知蒙利于中国者。莫河若也。为患于中国者。亦莫河若也。此亦乘除之数也。今夫海鱼贪食土水。逐潮汐而竞进。陆民贪食盐水。逐潮汐而竞煮。盖生于陆者。不食海则不活。生于海者。不食陆则不活。水陆交资。亦自然不容已之妙也。
格物无他方法。朱子于大学易启蒙二书。用了一生心力。熟读精思。上下沿溯。左右推究。反覆颠倒。横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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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合。其内外本末精粗巨细源流效害。无所不穷。无所不至。是以此二书句句字字之义。昭晢呈露。分明洒落。更无幽隐蔽缺疑贰缓歇之处。又推此法。用工于他书。一书易似一书。初则用十分工夫。次则只用七八分工夫。又次则只用四五分工夫。至于触物分析。如利刀劈脆。明烛照幽。终至不思不勉之境。故其行之也。正大光明。刚确磊落。无少隐忍疑惑回互苟且之态。此乃知至意诚心正之验也。故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此乃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之验也。盖格物为八条目之最初门路。而古今学者每患格物之难解难进。此天下之通患也。然格物之义。朱子释之已悉。朱子用力之验迹。如彼其历落分明。后之学者。欲学格物方法。当以朱子之读大学易启蒙为法。则庶几得之矣。
凡一块物。舂磨捣碎则渗过竹筛。又细研则渗过騣筛。又细研则透过厚纸。以此推之。若研得十分极精。则无透不过处。虽金石亦当透过也。此极细之力也。夫一勺水。含些污秽。则人皆呕吐。至于江汉河海。明知其含污纳秽。而安意饮食。盖物积至大则化而不可测也。化而不可测则物莫与之对敌较量也。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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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之致也。是以君子之道。细无不入。大无不包。
君子之事天。如孝子之事父。君子之爱民。如慈父之爱子。君子之敬神。如忠臣之敬君。夫父子之亲君臣之感。即天理之本体也。乌可已也。故天之不亲。民之不悦。神之不格。是我性分上。终是有多少不尽分处。是以尧舜之感天下。孔孟之感万世。是他方寸上。尽一团天性处。
圣人不忍恝然于天下之民。其心如仁人孝子不忍恝然于父子兄弟之亲。以此推之。则荷蒉荷筱之流。只是忍人薄恩之科也。何足以知圣人广大公平至诚恻怛之心也哉。
或问。儒亦曰此心此理。释亦曰此心此理。然则儒学未尝不以心为本。而病释氏之本心何也。曰。释氏之所谓心。以吾儒所谓形而下者当之。盖释氏认气为心而以气为本。故其言曰作用是性。又曰运水搬柴。神通妙用。又曰应观法界性。一切皆心造。此非气而何哉。彼既认气为心。故其于尧舜道心之心。孔孟仁义之心。天叙天秩五常三纲之实。视作心外之事。不惟不讲明。而反以看作蔽障。而必欲除去净尽乃已。彼既认气为心则以埋为障固也。与吾儒克己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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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仁。其事虽相反而其势则一也。然则心则一而已矣。但释氏之所谓心。气而已矣。吾儒所谓心理也。故释氏之所谓心。吾儒不谓之心也。吾儒所谓心。即天地之心。朱子所谓人心太极之至灵者是也。
吾儒千言万语。以克去气障为主。释氏千言万语。以消灭理障为的。
招隐操丛薄深林鹿呦呦一句。为紧要眼目。喻贤者当出而应世。不当果忘而与鸟兽同群也。反招隐竹柏含烟悄青葱一句。为紧要眼目。喻贤人遁世。至死不变之志。末句两心字相照应。
朱子答吴伯礼书。问目。伊川曰心生道也。此谓天地之心而人得以为心者。盖天地只是以生为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为有理而后有气也。恻隐之心。人之生道。此即所谓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者也。朱子曰得之。此问答以上下书考之。当在丙辰丁巳间。即先生最晚书也。盖唤心为理。朱门寻常说话。不可不讲也。
理上何所不具。指其一处而名各不同。如指其与生俱生则曰性。指其发用则曰情。指其灵处则曰神。指其流行则曰道。指其本然则曰天。指其主宰则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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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其爱底曰仁。指其敬底曰礼。指其宜底曰义。指其知底曰智。指其实底曰信。指其无妄曰诚。指其不失曰德。由此以往。理之所在。名无不立。有何穷尽。程子曰。万物各具一理。万物同出一源。
朱子诗云学须随器有成形。方可裁中设准绳。假借变移无定止。纵逢大匠亦何成。(见遗集。)愚按学道之方。只在从一事一物上。成立其坯墣躯壳。乃可就其上面。度其长短。量其阔狭。施之以规矩绳尺。折衷成器。以合乎方圆平直之则矣。若假东借西。朝变夕移。初无防限持守之地。又无凑泊止宿之处。则即是空荡荡地。虽有虞倕操绳。鲁般运斤。亦将何以成其器也哉。终亦为无用之弃物而已矣。盖言人知留意于学问而欲其有成焉。如事父则必以孝为不易之形质。如事君则必以忠为不易之形质。待兄弟则必以友爱为不易之形质。接朋友则必以恭敬忠信为不易之形质。以至处事接物言语动作。饮食衣服出入起居。必立定得一副当移易不得底定形然后。方可就上面裁度取中。加之节文。如就孝上面。施之以温凊定省之节。生事死葬之礼。继述承显之道焉。始终本末。表里巨细。各有绳墨。如就忠上面。施之以进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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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之节。陈善闭邪之规。辅弼赞襄之道焉。始终本末。表里巨细。各有绳墨。兄弟也朋友也皆如此。至于小事细物。莫不就其已定形质上面。一一檃栝绳约。加减修润。则自然成器。譬如布帛粟米。各适其用。圭璧金锡。各成其章也。虽曰从事学问。而栀言蜡貌。初无实心。雕冰镂脂。逐手消散。名曰迁善而无迁善之迹。名曰改过而无改过之验。闪东躲西。藏头换尾。如是者虽尧舜在上。孔孟为师。亦将如之何哉。朽木何以加砻斲雕刻之巧。粪墙何以施圬镘丹垩之饰也哉。余读此诗。窃有所感。书以志之。
朱子诗云差以毫釐大乱真。苟羞就正堕终身。不惟枉费穷年力。反作滔天祸世人。(见遗集。)愚按真者埋也。无形无眹而实为万物万事之根本枢纽。于此差以毫釐。则施之于事为。不啻燕越南北之不同矣。其害理病道。伤风败俗。何如哉。所谓差者何也。如理本至善。荀子看作伪恶。理无内外。告子看作在外。理无优劣。韩子看作三品。理本至实。释氏看作寂灭。理本有序。墨子看作无本。理本无私。杨氏看作为我。理无夹杂。陆王陈戴认气唤理。此皆究其原之差则才毫釐耳。然工夫益深而病痛益痼。积累益多而薰染益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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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差甚微。故人莫能察。其流甚远。故人莫能逃。是以其为生民之害。国家之祸。甚于洪水之滔天。禽兽之交国。然彼则有形。故人皆忧之。此则无形。故惟贤者知而忧之。此孟子所以宁受好辩之讥而苦死以拒之。此乃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之义也。岂可已而不已也哉。
理与气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故有分言时。有合言时。如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是合言之也。即此鬼神。乃天命实理之著显也。非谓鬼神是气也非理也。姑借此有形有迹底鬼神。以观其上面所具无形无迹之道也。亦非谓鬼神是形而下者。其为德乃形而上者也。此与上章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同一例说下。若曰妻子好合兄弟既翕父母其顺。是形而下者也。非道也。就此好合既翕其顺上。观其所以然者。是理云尔。则与释氏之说理。无以相远矣。侯氏之说。正亦如此。故朱子非之。盖子思非不知道器理气之分也。然直把有形之物无形之理。混沦说去者。正为其如此然后。可以真见得是乃天命实理之著见也。程子曰。鸢飞鱼跃。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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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曰鸢飞鱼跃。非活泼泼地。其理乃活泼泼地云尔。则不亦误乎。子思正怕人分理与物异观。故自首章率性之谓道。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道不远人。伐柯伐柯。其则不远。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之类。皆所以发明理气无间之妙。而和理气在内混沦说去。此最吃紧为人处。学者当着眼看。
子曰。民鲜能久矣。能之为言。不思不勉。自然神速敏捷之谓也。盖天之生物。必具是理。以此物循此理。如目视耳听。手持足行。无待思索勉强而为之也。是以圣人气质纯粹。天理浑然。初无彼此先后之间。一动一静。一语一默。即是天命之流行而为天下万世之法式准则。其馀则不能无气质之拘物欲之蔽。故圣人治而教之。其贤者悦而从之。愚者畏而从之。朝行暮习。幼学壮行。自生至死。所闻者此事。所由者此事。安得不熟。熟便自然。譬如小儿学书。口棘舌硬。不能离句绝读。熟之则上口。又熟之则捷利。又熟之则不忘。口与声相合而若自然。此所谓能也。匠石之运斤。后羿之使弓。织女之掷梭。耕夫之行牛。御者之用马。皆熟而至于自然者也。彼皆未必知道而能于此者。熟之之功也。是以圣人之民。无论有知与无知。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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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无才。莫不能于中庸之道。是犹头虱黔而衣虱白。仓鼠洁而厕鼠秽也。故学圣莫如致曲。一而不能十之。十而不能百之。百而不能千之。千而不能万之。万则必无不能之理。欲验其能与不能。但看其无间断时。
饮食嗜好。亦可观天下四方风气之彊弱旺衰。如 崇祯末。北方风气寖彊。骎骎充满于中国。北方其臭属朽。非南方焦臭无以胜之。故人人吸南草之烟。罔昼夜耽耽。未几神州腥膻。又未几。台湾寖盛。至不可御。此则风气先至之验也。虽然。南草火精也。钟至毒之气。铄至刚之物。是以纸染其灰则软。衣薰其烟则剥。况日日时时。烟灼口鼻。液灌脏腑。外而聪明气魄。内而血脉肌肤。浸染销铄。将古昔天地间刚方疆壮朴实劲直底风气人物。一切都变了换作柔软脆弱媚妩委靡世界。此虽道学不明之致。而南草之害。亦与有多焉。
有形处。是无形之实迹。未发时。是已发之根本。释氏无实。俗学无根。是故。吾儒下学而上达。致中而致和。道理与文章。不待思索而自然如此者神也。神为我用。待思索而至者。如假借他人器物。他人器物。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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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用。故造道与读书莫如熟。熟之又熟。自然神。
点检日用间。其不待勉强。自然如此处。多在道理乎。多在利欲乎。其自然如此处。是为终身断案。可不慎哉。故检身观人。莫如察其所安。
天下万物之理初生处。类多辛苦艰棘。到成熟后。类多悦豫和乐。是以草木果谷初结时。味多酸涩辛辣。十分浓熟后。味多甘美馨香。此一理也。是以厌其淡泊。惮其辛苦者。无缘到泊他悦豫和乐境界。古人诗曰。弃却甜桃树。巡山摘醋梨。以此故也。
吾儒理与物不相离。而亦不相杂。释氏外物说空。陆王认物为理。
凡移都徙宅。始谋时则逸口浮言。惑乱利害。败事之一端也。在路时则盗窃攘夺。乾没资斧。败事之二端也。既迁后则好货网利。不务职业。败事之三端也。犯此三失。未有能济者也。盘庚三篇。各陈三失。后之当事者。当着眼鉴戒也。
动静理之全体也。论其位则动为统。论其势则静为本。是以欲一其动。须主其静。此周子所以发前人之所未发也。一动一静。循环不已。如昼属动夜属静。如语属动默属静。行属动止属静之类。此大分也。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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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前一句才终。便是属静。后一句又始。便是属动。一语之顷。一行之间。未发之体。已发之用。循环不已。须以静为主。乃可以一其动。此最学者密切工夫。
或问。不曰人不行道而曰道不行何也。曰。道不自行。必待人而行。然道之为道。本自流行不息。本自充足。无所假借。本无亏欠。不容安排。故虽待人而行。及其行也。不着人力推前引后而强行之也。盖人之生也。禀得天命之全体。故圣人无气禀物欲之累。而其运用施为。莫非天命之流行也。非圣人着情意造作。安排措置而为之也。譬如以笕行水。水自流行。以薪传火。火自光明。非笕使之流薪使之明也。故孔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所谓是者何也。道也。子思子曰。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所谓其者何也。道也。朱子曰。惟圣性者。浩浩其天。不加毫末。万善足焉。所谓性者何也。道也。自汉以来。无人识此意。但知人能行道。而不复理会道之全体本原。宜其不明而不行也。
七情各以类从。如好与善相从。恶与恶相从。哀与死相从。乐与生相从。是以君子阳道也。以阳统阴。小人阴道也。以阴抗阳。故君子之情。善善长而恶恶短。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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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重而哀死轻。小人一切反是。
日月之明。照临一天之下。圣人与日月合其明。盖言无微不烛。无远不照。小人之明如萤爝。仅能自照而不能照物。仅能照夜而不能照昼。是以小人之明。仅能明于为我而不能明于为人。仅能明于形气之私而不能明于义理之公。故圣人作而万物睹。天下万古。悬如日月之明。贤人随其明之高下阔狭而人被其泽。小人亦随其明之所及而物受其害。吁可畏也。天道流行。充塞于天地之间。圣人夫何为哉。惟恭行天命而已。是以圣人上格于天。下格于地。旁达于四海北民。前承于千圣。后开于万世惟一心。我无与于其间也。夫不知道者。只用私意主张。用尽一生功力而倍奉小体。是以亿兆人惟亿兆心。与古人不同心。与后人不同心。上违天心。下拂地心。明则不合乎人物之心。幽则不合乎鬼神之心。人人各用一心。物物各用一心。不亦劳乎。不亦孤单乎。其无所归宿也必矣。
天地盛大彊壮之气。逼拶磨荡。鼓动许多生气。煅炼许多生物。无一隙閒歇处。无一息间断时。是以凡物之生。自胚胎之初坼逼之时。备经无限艰厄。草木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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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从甲坼穿土。风雷震剥。霜露沐栉。赤日焦烁。冷雨浸淫。兼之以牛羊践牧。斤斧迭攻。经过此艰厄而成干云之材支厦之器焉。若使生于虚疏閒旷之壤。遮日防风。障雨避露。置诸墙壁之中。灌以酒浆之滋。则其腐脆消灭者久矣。鸟兽则强者吞弱。壮者食稚。自卵育鷇坼之初。候伺以相图。机巧以相掩者。簇簇立立。经过此艰厄而成吞舟之鱼冲霄之鸟焉。若使养之笼羃之内。饲以珍羞之味而终日无虞。则其憔悴枯腊也久矣。人之成立。何独异于此哉。夫偶然被鞠育于无虞之日。享安乐于升平之世。不知𤱶亩艰难干戈危险。无饥馑疾病之苦。无盗贼丧乱之威。不识天道之乾乾不息。圣人之兢兢罔怠者。亦不足以有成也。是以天地之心一于诚。圣人之志一于敬。
致知以心言体也。格物以理言用也。无知则无以穷理。无理则无所用知。此所谓合内外之道也。
心一也。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谓之理。欲色之心。欲声之心。欲味之心。欲安佚之心谓之气。其故何也。彼则原于性命也。此则生于形气也。非谓有二心。
诗可以理性情。何谓也。盖人之生也。心无不正。性无不善。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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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所向。偏于一边。而不以中正裁之。则必陷于邪。其偏与不偏。正与不正。观其形于言者。则如影响符节。不可隐也。如关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以至悠哉悠哉转辗反侧。则可谓忧之切矣。亦不至于伤。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则可谓乐之深也。亦不至于淫。如葛覃凡人之情。既贵则莫不骄奢。既富则莫不逸豫。贵为后妃而不思骄奢。富有一国而不思逸豫。既长则敬懈于师傅。既嫁则孝衰于父母。既久则礼怠于君子。曰言告师氏。则敬不懈矣。归宁父母。则孝不衰矣。言告言归。害浣害否。则礼不怠矣。如卷耳陟彼高冈。思之切也。酌彼兕觥。亦不伤于和。如江汉言秣其马。爱之深也。不可泳思。亦不犯于义。樛木之贱能事贵。螽斯之贵能逮贱。兔罝之武而尚德。汝坟之劳而爱君。麟趾之贵盛而仁厚。与夫行露之不慑威武。死麇之不怀利诱。小星之宠而能降。江汜之远而不谤。甘棠之去而益思。标梅之急而不乱。皆由于性情中和之发。列国变风之音。哀必至于伤。乐必至于淫。爱必不知其恶。僧必不知其善。如禽兽之情。只通一路。不知有他也。虽或有天理人心之未尽泯者。要之和者少而不和者多。正者贱而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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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贵。是以随其多寡轻重。而化俗之得失。国家之兴亡系焉。以此法求之。则诗之大纲。可知也已矣。理性情之妙。渐可得矣。
天地之道。诚一而已。天一乎动。地一乎静。日月一乎明。江海一乎流。水一乎寒。火一乎热。禽兽草木。亦莫不一。凤凰一乎文。麒麟一乎仁。谷实一乎甘。姜桂一乎辣。天地之中。物莫不一。惟此人心。胡为乎不一。天渊无方。尧桀无时。朝为猢狲。夕化蝴蝶。昨焉兰杜。今也萧艾。父虎子狗。祖龙孙䲡。二三其面。千亿其身。是以天无不彊。我独无作。地无不含。我独无述。日月光明。我独昧昧。江海深广。我独浅浅。水润万物。我独枯槁。火讹万形。我独寒冷。凤翔千仞。我不离地。麟长百毛。我不拔类。谷实厚生。姜桂济众。繄我无能。百无当一。苟求其故。亦无他说。彼一以成。我二以败。彼一以专。我二以携。彼一以诚。我二以伪。彼一以久。我二以速。心兮本一。性兮亦一。我得其一。敛之于一。胡为不一。或二或三。苟求其病。非有他祟。所乘维百。所感维万。役乘逐感。乃贰其一。约其不一。复返于一。非敬不一。非诚不一。我观于古。圣无不一。尧一于钦。舜一于恭。孔一于仁。孟一于善。程一于敬。朱一于直。是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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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合而为一。呜呼灵台。敢告以一。
人有恒言。必曰桀纣。然汤之数桀。乃惟曰昏德。乃惟曰率怠。武王数纣。乃惟曰弗敬。乃惟曰罔悛。盖桀纣之恶。不过怠惰弗敬。丧其本心而已。时时刻刻。点检自己身上。异乎桀纣者。几希矣。
二人相对买卖。买者得利。卖者失利。卖者得利。买者失利。价与物相当则直。所谓直者。与之者。无不报之债。取之者。无不廉之失。然与其彼失而我得。宁我失而彼得。与其彼害而我利。宁我害而彼利。其故何也。物之得失极小。德之得失极大也。然贾则不贸贱货贵。则必取折阅而无赢。故不得不计较。计较才生。则心德寖衰寖薄。生理寖细寖穷。物虽得赢。不足以补其失。是以养德之术。莫如不亲买卖。是犹远庖厨勿身践之类也。圣王之制。士不得入市门。入市门有罪。富贵而淫。譬如陷溺于万丈波浪。茫无津涯。贫贱而移。譬如饥乌争食。饿蚁慕膻。不暇顾择。威武而屈。譬如弱草加严霜。鸟卵压泰山。摧折无馀。皆思之寒心。然不明辨理气义利之几。而养之于隐微幽独之中。以配乎天地盛大强壮之气。则猝然遇之。不迁移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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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位而无其德。则愚者虽慕悦。而贤者不服。有其德而无其位。则贤者虽慕悦。而愚者不从。惟有德而有位。然后贤者悦其德而愚者慕其贵。一天之下无思不服。是以尧舜禹汤文武道行于当世。孔孟程朱道不行于当世。然自后人观古。则不见其位而只见其德。故人之好恶。终得其正。盖小人多而君子小。故当世则知德者极少。好善出于公而蔽善出于私。故后世则嫉贤者亦少。
人之侮亦有类。有侮其无德者。我有德则彼不侮矣。有侮其无才者。我有才则彼不侮矣。有侮其无位者。我有位则彼不侮矣。有侮其无势者。我有势则彼不侮矣。然则彼非侮我也。乃侮我所无也。但视我所无者如何耳。何干于彼哉。然君子以德论人。小人以位论人。是以君子惟患取侮于君子。不患取侮于小人。天理公也。公则一也。人欲私也。私则万也。公则多助。私则多争。多助之至。天下归之。万世宗之。多争之至。父子相离。君臣相雠。
点检日用。庸言最多。庸行最多。善恶之积。多者为主。庸言不信则恶言日积。庸行不谨则恶行日积。积之之多。灾必至焉。亦不知所由来处矣。庸言庸行。尤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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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力点检。
天地万物之情。各以类聚。非其类则不聚。如君子日究乎上达。小人日究乎下达。寻常言语。君子则由乎仁义。小人则由乎利害。责人誉人。君子责人不善。誉人以善。小人责人不利。誉人以利。怒言亦不同。君子言刑。小人言恶。一身形体。亦有尊卑贵贱。如上体尊贵。下体卑贱。君子之言。多举上体。小人之言。多举下体。福人祸人。言各从类。此理甚明。无毫发隐处矣。
妇人之病。不敢问其处所。盖恐其言及不敢言之地耳。衣裳所以蔽体也。而先起于蔽膝。则人所不可见之地。亦莫切于此也。至于犠牲。亦去近窍一节而不用。此亵不可食也。今夫贱卑污亵之人恒言。每举人所不敢言之地。此所谓淫声也。声音之道。最切于性情之邪正风俗之美恶。主治之人。不可不思所以救正之也。不可以为偶然琐屑之故而弃而不察也。
君子之言。归趣在道理上。小人之言。归趣在情欲上。 贞基四德。艮终八卦。周而复始。循环无穷。此天道之常也。故万物之终。皆含复始之萌。人与禽兽下体之终。必具生育胚胎之本。草木陨落。末必结茸。果实成熟。口必含芽。即生生不息之机也。是以言语文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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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点检其始终起止。朱子注释四子。大学则终以中庸明善诚身。中庸则终以孟子尽心。孟子则终以明道墓表。此则道统始终之意也。小学编书。上下相承。首尾相含。条理分明。脉络贯通。此盖本于大学传文之例也。造化始终之妙。文字起结之法。实相流通。读书作文者。当着心玩味也。
易本阴阳。范本五行。
天地日月五行万物万事。合而为一块物。其条理脉络。分明历落。挈之则动。呼之则诺。譬如一个活物。内自五脏六腑。外至四肢百体。一毛一发。痛痒寒热。无不相关。无不切己。
五为中数。极为心德。皇为天位。五皇极为九畴之主。敬为五事之主。
洪范曰貌曰恭。貌属水。水乃润下之物。顺而下之则得其性。逆而上之则失其性。人之貌亦如此。从头至足。腠理肌肤。自上而下。自然之势也。顺其势则自然恭逊。逆其势则自然暴戾。恭作肃。恭是谦抑卑牧之意。肃是严畏敬忌之象。二者似相反何也。恭是自意思存主而言。肃是自威仪著显而言。恭譬则水积之象也。肃譬则水积之势也。水之渊深不测处。自然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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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临之则严畏。望之则洞属。水若溅溅激激波动流浅处。自然使人生侮慢狎昵之思。其故何也。其深可测也。其流可抗也。人貌之不恭则不肃。亦如此。
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此最皇极之妙用。不言六极。所以该之也。即尚德不尚刑之意也。其实则善善恶恶。刑赏不僭。是建大中行至公之要道也。
死者。理之所必有也。恶者。理之所必无也。所必有者虽畏之。不得免也。所必无者若犯之。虽生如死也。人之畏恶。不如畏死。亦惑之甚者也。贤圣亦未免死。死不足以为人之病也。天下万古。有为恶而得为人者乎。故为善则虽死如生。为恶则虽生如死。此理甚明。人自不思耳。
天地之间。培植仁人孝子。如甘雨和风滋润嘉谷。如沃土膏壤培养杰苗。天地之间。不容恶人。如热火沸汤。着一点冰雪不得。
圣人之言。如从大路去。初间不识其长短。行去则渐见其四通五达。小人之言。如从小路去。初间不识其长短。行去则渐渐迷暗榛塞。使人转动不得。
天理也有自然如此处。也有有心如此处。
夷夏之分。天下之大势也。丽王及崔莹挟元犯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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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太祖与郑圃隐背元尊 明。名正言顺。其胜负兴替之势。已判于此。论天下之事者。不可不讲此大义也。
君民相须。天下之定理也。君以养民为德。民以忠上为业。违此则亦不能胥匡以生也。此天下之急务也。栗谷先生论事。必曰大更张。譬如颠屋破衣。决非一枝一线所可支住补缀。必也一一整顿坼洗然后。可以得力。此虽甚难。然比诸关基刱业之难。则不翅减六七分工力矣。
天视即民视也。天听即民听也。民急则天急。民危则天危。其势如此。人自不觉耳。
凡与人说话。只当理会其当否曲直而已。不当计听者之信与不信从与不从。如孔子告哀公及孟子告齐梁之君。时君未必能信从。而其所以为万世法程之实则亦未尝少贬。是以但检其言之得失何如。其听与否不暇恤也。语默则有节。不可苟也。
天道左旋。地道右旋。左旋者自东而西。右旋者自西而东。日月丽天故左旋。河汉丽地故右旋。如塘水亦环岛右旋。无一刻停息。无风时可验。
理指散在万物者而言。心指存主一身者而言。神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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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贯万物者而言。其实一也。
孔子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天包地外。地居天中。如鸡卵白包黄外。黄居白内。上下四方八面。以天为上。以地为下则一也。天之所覆。地之所育。才有空隙。便有生物。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子思子释之曰言其上下察也。程子又释之曰鸢上更有天在。鱼下更有地在。此皆言天地生理逼塞上下内外。无间隙也。冰蚕火鼠。木蠹海鲛。同是一般生物。然则天地之间。岂有无生物之处乎。然而生物未必皆一㨾。随其地形风气之所钟。而形貌性情之所禀。面面不同。色色各异。若以一㨾求之则又不可也。万物之最灵者。为万物之长则同也。
天包地外。地居天中。则其四隅八面。无非世界。独以中国为主何也。曰。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三十六度。然后夏长冬短。春秋均分。寒热温凉。各极其功。生长遂成。各得其序。若非中国则风气不均。生物不平。不如中国最得天地之中。
形气气也。形而下之器也。神理理也。形而上之道也。形是气之质。神是理之妙。气无捉摸而形有貌象。理无方所而神有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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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才有一物。便具上下本末。才有一事。便具先后尊卑。此理也。故天地降我一也。天曰大哉乾元。地曰至哉坤元。父母生我一也。父曰严而母曰慈。王侯君我一也。王曰陛而侯曰殿。此所谓礼也。礼僭则乱而天下不治。
天有阴阳。地有刚柔。人有男女。统有夷夏。此天地之大分界也。
祭天有昊天上帝四方五帝之分。祭先有太祖先祖之异。丧亲有斩衰齐衰之别。非贬之也。乃所以尊之也。
律吕一也。阳律必用全律。阴吕必用半律。黄钟以下用本律。蕤宾以下用倍律然后。其声始和。此岂人力之所及乎。失此序则造化不行。名位不立。
中夏之君治天下常也。蛮夷之君治天下变也。天地气数。有盛衰之变。故帝王之统。亦有正反之变。中夏天子。蛮夷天子。尊卑上下。全无等威。此乃阴疑于阳。地抗于天。女加于男。臣强于君。名之不正。礼之无序。事之不顺。心之不安。孰有大于此者乎。宰之以义。待之以礼。正其名而安其理。则非徒中华得中华之正。抑亦蛮夷得蛮夷之正。此理甚明。此义极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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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目严夷夏之分。而蛮夷君长曰死。此待蛮夷君长之道也。蛮夷入于中国。为中国君长。则当待以中国君长。不当待以蛮夷君长。但中国君长有华主夷主之别。不可不慎。
心之知觉。即天地之神也。知觉初动处。即天地之神初动处。其得失邪正。不可不慎。
扶阳抑阴。天地之大势也。向善背恶。人心之大势也。务本抑末。生业之大势也。失其大势则小者不足以救之也。
日月自东而西。山川自西而东。此则天道地势交泰之会也。唯中国人居最得天下大势。凡生居死葬。虽一水一麓。得阴阳交互处好。
四德即天道之真。五伦即人道之常。外此则皆异端邪说也。愈神愈有害。愈妙愈有祸。
西洋以天地大势言之。则西极肃杀之偏气。水国鳞甲之同流。是以其性轻生而乐死。其心喻利而昧义。其术喜幻而厌常。此其大槩也。四夷八蛮。慕悦中国。模仿华夏。亦自然不易之理也。故其文字言语服食器用。骎骎革旧化新。而惜乎地势绝远。与中国相通最晚。不幸而不得睹尧舜文武之盛际。礼乐文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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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彬。闻风兴慕。仅及于西秦之末。时则焚诗书尚杀伐之俗也。贡物致款。仅及于 皇明之衰。时则陆王充塞。正学陆沉之日也。是以其所谓慕悦而变革者。不越乎侮圣蔑法之科。而自信其器械便巧。伶俐伎俩。有足以驾轶中国。便自张皇诳诱。中国之人贤者则宽大包容而不欲与之较。愚者则悦利喜巧而不能觉其非。浸渍沦涵。至于举世习尚。非西洋不衣。非西洋不食。衣其衣食其食而不与之俱化者。未之有也。吁可叹也。仁人君子纵不能一手救正。忍鼓风助澜乎。
借力似亦洋学中一邪说也。孔子曰。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又曰。骥称其德。不称其力。且怪力乱神。同在不语之科。则君子之不尚其力也明矣。有此理无此理不暇问。借力将欲何为。求其要用处。不为盗为乱者鲜矣。此亦当在禁断之科。货色人欲之最切者也。君子遏欲存理之方。莫急于此。小人纵欲致乱之祸。莫酷于此。
天地之心。只管生成万物全安万物而已。此至诚也。但人物自绝于天。自取消亡。乃反怨天则亦惑之甚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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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生成万物。自有定数。迟速久近。先后首末。井井有序。非徒人不能推迁变易。天地鬼神。亦不能使之前却推移。此定理也。人以天地鬼神之所不能者求之。其可得乎。孔子曰。欲速则不达。孟子曰。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庄子所谓抚卵而求时夜。弹丸而思鸮炙是也。
天之生物。本自完全周足。无假借处。无有馀处。
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如种豆则豆旺。种稻则稻盛。无种此而彼旺之理。
凡事皆有本末。如稼穑烹饪。同是饮食之事也。稼穑为本而烹饪为末。纺绩针线。同是衣服之事也。纺绩为本而针线为末。故务其本则裕。逐其末则穷。此亦自然之势也。
孟子曰。圣人人伦之至也。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居贫居富。亦当法尧舜。舜之穷而在下也。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若将终身。尧之达而在上也。土阶三等。茅茨不剪。不以天下累其心。故曰不以尧之所以居富居富。富而淫者也。不以舜之所以居贫居贫。贫而忧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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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土积成山。水积成海。此则有形之物也。可见可知者也。善乃无形之理也。积之如何。曰积之义大矣。烟积成墨。色积成彩。声积成风。臭味积而换人肠腑。此皆积之之力也。道本无形之物也。无声色臭味之可言。非耳目视听之可接。然积之又积。则形著动变。博厚高明。大包乎天地而有馀。细入乎秋毫而无间。天地赖之而得其位。万物赖之以遂其生。此皆积之之功也。唯其无形也。故积之最难。惟其难积也。故收功无穷。古人见道分明。故寻常说话。曰积善曰集义。曰积德累仁。曰道积于厥躬。曰不息则久。久则徵。曰诚则形。此皆见道者之言也。积之之工。只在诚。
南极北极。譬如一条直轴。贯穿两端。东西转运。上下翻覆。无时停息。而中间一条骨子常守其中。不见其动。盖非不动也。但动得极微。不出乎中。虽不见动。然只此些子实为天地之枢轴。輨辖四方八面。自此推出。无远不御。四方八面。合辏将来。到此筑底。更没去处。是所谓天地之极也。人心主一身之中。应万事之象。正如此。所谓心为太极是也。南北极若不守天地之中。而微有偏倚。则靠着一边。决不能輨辖四方八面。转斡无碍。人心亦何以异于此。若不能操以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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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守其中。则偏于一边。倚于一物。必不能顺万理而应万事。窒碍偏颇。颠倒乖戾。不成物事。其故何也。不能存其心守其中也。不能存其心守其中。则又不能循其道而应其外。此则自然之势也。故存心莫如敬。明道只在格物。
人但见北辰居其所而不动。不见天地间中气贯穿南极北极。而其中间些子亦居其所而不动。人但见日月星辰之丽天同运。一日一周天。而不知万物之丽于地者。其气则亦未尝不随天同运。一日而一周天也。何以知其然也。盖天无内外。浑然全体。无些欠缩。地虽挂搭于其中。而体本虚脆。恰受天气。透彻无碍。故与之为一而承天时行。是以万物之生。形虽丽乎地。而其气则浑浑然随天同运。观潮汐之从月。葵藿之倾日。人物之寤寐则可知矣。但愈远则愈疾。愈近则愈迟。极其中则虽动而不见其动。
古人形容道体。多用中字。如尧曰执中。舜亦曰执中。汤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刘子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孔子曰中庸其至矣乎。程子曰天然自有之中。不唯是也。河图五十为中数而居其中。四方一二三四。即五之所生也。六七八九。即得其五而成也。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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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五居其中。而四正四隅相含而成五。是以伏羲画卦。二五为爻之中而最吉。大禹衍畴。皇极居数之中而为主。不唯是也。北辰居天之中而为日月星辰之所拱。洛邑得土之中而为礼乐形政之所出。轴贯两轮之中而以之行。脐守两磨之中而以之运。栋建屋中而两霤行水。钟起声中而六律调音。器不虚中。用无所施。物不实中。气不张王。中之义大矣哉。心为一身之极。而汤所谓上帝降衷。刘子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者是也。仁义礼智心之体也。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心之用也。是以即其未发而立其体则谓之中。其已发而中节则谓之和。中即在中之义。和乃中节之名。虽动静异位。内外异名。而中则一而已矣。合而言之则中庸之道也。圣人所以为教。不过使人静则去其偏倚之病而立其中矣。动则察其过不及之病而行其中矣。更无一毫加减于其外。而参天地育万物之妙。实在于此。圣人一以贯之之道。究其本则忠恕而已。中心为忠。推其中心为恕。众人所以学圣之道。亦不过曰忠恕而已。但圣人众人有生熟之分耳。曰。然则学道莫如致中。而温公念中字之意。胡氏求中于未发之说。似皆得其要矣。程子朱子之力加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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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独何欤。曰。中何尝有形象。中何尝有摸捉。喜怒哀乐之未发也。无偏倚故谓之中而已。喜怒哀乐之发而中节也。无过与不及故谓之中而已。是乃所谓天然自有之中而非人之所得与也。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则即此戒慎恐惧。是养其中也。戒慎恐惧之外。更无所谓中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则即此四勿。是进于中也。四勿之外。更安有可念可求之中也哉。易曰闲邪存诚。闲邪则诚斯存矣。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克己复礼则仁斯至矣。易曰。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忠信所以立中之体也。修辞立诚。所以逵中之用也。知此则知念中求中之得失也。
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中者万事之本也。而易卦则从下而起。以最下一爻为初何也。地居天之中。自天言之则从地起者。即从中起也。六爻皆据地上言之。故曰下而其实中也。
径一围三天数也。地居天中。故得径一之半。故围三之数。亦加倍而为六。据地距天之数六倍则得天围之数。天围之数六分则得地上距天之数。卦之六爻六位。亦与此数相合。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35L 页
一卦六位。下二位配地。中二位配人。上二位配天。故凡事始初则地分为重。中间则人功为重。末终则天分为重。举其全体而看其分数。则三才各占六分之二。
伏羲画卦时。只画一奇一隅。至于三画而成八卦。又重之而成六十四卦而已。卦成之后。许多象数。许多道理。许多巧妙。无所不备。无所不应。此则天理之自然也。非人知虑之所及。工力之所至也。凡事皆如此。依仿天理而作事则事成。自然有许多好处。依仿人欲而作事则事过。自然有许多不好处。此皆非人之所与也。
帝出乎震。震东方也。仁者。善之长也。春为四时之首。角声在五音之中。草木百谷实落。则生意必托在萌芽。即所谓仁也。以此推之。则天地之东为三方之长。而托始托终可知也。周末。礼乐在东鲁。 皇明末。名节道学在东邦。亦一理也。
天地之道。始于震终于艮。而复始于震。震为长子。而实为统阳统阴之主。先天后天。震为阳生之始则同。但后天则震居东方正位。
天在上主生万物。地在下主成万物。终是一偏道理。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36H 页
人居其中。中则承上履下。有不偏之德。故能财成天地之所有馀。辅相天地之所不足。以立天地间大中至正之极。心为一身之中。亦一理也。
先天图自复至乾。阳内阴外。自巽至坤。阴内阳外。即泰否之象也。
凡卦众阴之中。一阳为主。众阳之中。一阴为主。一阳为主则纯乎吉。一阴为主则入乎凶。虽在吉卦。亦不能无戒。如复初九不远复。师九二王三锡命。谦九三劳谦君子。豫九四大有得。比九二显比。剥上九硕果不食。皆纯乎吉。如姤初六羸豕蹢躅。同人六二同人于宗。履六三履虎咥人。小畜六四血去惕出。大有六五威如之戒。夬上六无号终凶。皆入于凶。虽在吉卦之中。亦不能无戒。此皆阳善阴恶之大分也。阳刚之德。遇艰险蹇屯之地则愈益光显。阴柔之质。当尊贵疆盛之时则愈益郎当。此扶抑之大意也。
易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书曰。正德利用厚生。盖圣人理财之方。只在正其辞而禁民犯义而已。利用厚生之序。必以正德为首。
天贞乎动。无时不动者也。地贞乎静。无时不静者也。人处乎动静之间。或从天而动。或从地而静。动其静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36L 页
静其动。亦无时不动。无时不静故也。是以君子之自疆不息。亦用其固有之太极也。君子之厚德载物。亦用其固有之太极也。两仪也四象也八卦也。六十四卦也。三百八十四爻也。皆人所固有之太极也。孔子于大象传曰君子以。君子以三字。形容得无穷意思。
天下之道。一而已矣。但以存诸人者言之则谓之心。以赋于物者言之则谓之理。圣贤之训。必心与理相对说。
如吃饭着衣。吃着心也。饭衣理也。以理言之则吃着理也。饭衣亦理也。以气言之则吃着气也。饭衣亦气也。看花折柳。亦如此。
穷神知化。神无远近内外彼此先后之间者也。化有本末迟速亲疏难易之序者也。神字慢说不得。化字急说不得。
道并行而不相悖。如水润下火炎上而各成一物。并行于天地之间。是所谓并行也。不以润下害炎上。不以炎上害润下。是所谓不相悖也。若使水火同器。鲜不灭息。相悖而不能行也必矣。太极图解曰。动静不同时。阴阳不同位。孟子曰。乡党莫如齿。朝廷莫如爵。观此类可知也。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37H 页
理有条理间架。不是儱侗糊涂底物。斯有理之名。理有主宰运用。不是空寂涣散底物。斯有心之名。理本神妙不测。不是局定钝滞底物。斯有神之名。
天与地对。阴与阳对。男与女对。天下无无对之物。此则物也。人所易见也。至于理则一物也。一物之中。亦必有对。如心与性对。体与用对。有是物则必有用是物者。有是事则必有应是事者。合之则为一。分之则为二。此则理也。人所难见也。
理积生神。神积生气。气积生形。
理尽则神散。神散则气消。气消则形毁。
君子曰终。终其事也。成始成终也。小人曰死。形气消尽也。形气消尽后。更无馀事。
理最微。神比之理则著。气有迹。形则成质。理具于其中。见形而未必见气。见气而未必见神。见神而未必见理。
凡物于南于北于东于西。少有偏倚。则不能自立。无少偏倚。则自能树立。不费一毫人力。以其得天理自然之中故也。故学道至不费人力处。方是中立。若有些偏倚时。离乎天理而不能应乎四外。从他有些偏倚处。不即救正。又加载物。则必致颠倒而愈难抬起。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37L 页
中于是亡矣。
先王祭天地。别有司中之祀。中者天地所由以立。万物所由以生。中之义大矣哉。
形容中字莫如直。救护中字莫如敬。
中四通五达。
天地大㨾子。圣贤小㨾子。将此大小两个㨾子。仔细参互看。庶几不错会了道体。如天地之无不覆焘。无不持载。是天地之大德。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是天地之小德。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并育并行。天地之大德。不相害不相悖。天地之小德。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圣人之大道。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此圣人之小道也。天地与圣人。虽有大小之分。祇是一板印来。万物亦各具一㨾子。亦是细细小㨾子。只在人仔细看。若大㨾子阔远难看。须移看小㨾子。若小㨾子纤密难看。须移看大㨾子。
见物之一端而知物之全体。此所谓闻一而识百。知其左而能推其右。知其前而能算其后。此所谓闻一而知二。闻一识百。生知之事。闻一知二。学知之事。不及乎此则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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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在人则心也。继之者善。在人则情也。成之者性。在人则性也。心统性情之妙。于此亦可见。
言者心之宣于外者也。心者言之根于内者也。闻其言而知其心。如见其影而知其标。闻其鸣而辨其鸟。君子之言接着。无不受益。小人之言接着。无不受害。君子之言。说尽天下万事而其归趣合尖在道理上。小人之言。说尽天下道理而其归趣下落在利害上。
为仁不富为富不仁八字。阳货言之则怕为仁之害富。孟子言之则怕为富之害仁。此类甚多。
朱子大学明德注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虚灵不昧四字及以一字说心。具众理三字说性。应万事三字说情。具众理应万事之间。着一而字。以明性情脉络之相连。着者也二字而结之。以明心与性情合为一物而得之于天也。心性情三字界分。莫详于此也。但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有时而昏。此亦明心与性情。昏昧不明之故。由于气禀物欲也。气禀所拘四字。就性上说。物欲所蔽四字。就情上说。合而言之则皆就心上说。然其本体之明有未尝息者。就性上说。因其所发而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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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就情上说。以复其初也五字及上因字遂明字。皆就心上说。仔细玩味可见。盖诸家注释。非不明白。皆不如朱子之释精密亲切。
大舜以危微二字。分说理气。孔子以上下二字。分说理气。孟子以大小二字。分说理气。又以善利二字。分说理气。朱子以不离不杂分说。栗谷以局通二字分说。又如诗曰有物有则。易曰太极生两仪。周子曰物则不通。神妙万物。张子曰本然气质。胡五峰曰天理人欲同行异情。程子曰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凡此类皆分别理气之说也。或就原头上分说。或就发用上分说。或就事业上分说。或精说或粗说。或近说或远说。各有指趣。互相发明。读者潜心研究。自可见得。
孔子之言。无不分理气说处。朱子之注。无不分理气说处。
张子心统性情四字最精密。统字有主宰之义。有分合之义。
栗谷理通气局四字。大煞分明。心之虚灵不拘禀受。及明德本心之训。非洞见全体。何以及此。
或曰。朱子曰明德为气禀所拘。栗谷曰心之虚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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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禀受。两说不同何也。曰朱子言明德不明之由。栗谷言明德可明之本。两说语虽相反。而义实相足。其理一也。
天统地。故天专言则道也。神统鬼。故神专言则理也。心主百体。故心专言则人极也。其义一也。
太极即天地之心。心即一身之太极。
太极之性情功用声色貌象。露尽无馀。
说理有两病。不沦入空虚。必胶着事物。
心性情。从形而上者言则理也。从形而下者言则气也。
云雷屯有草昧之象。譬之人伦。则君臣尊卑之位不定。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五伦不明。万品失所。是之谓蒙昧草乱。经纶治丝之事。丝有积聚紊乱之象。寻其绪而治之有序。经以引之。纶以合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分而不纰。合而不缪。综以总之。纬以成之。灿然有条而无分散离析之忧。浑然合成而无糊涂缪戾之病。君子之立极明伦。治万民理万物。如治丝之工。故曰经纶。(甲寅。)
性情一物也。有体用动静之分。故养性情之功。出入不同。内外相反。然敬以直之于内。则所以养情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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柢也。义以方之于外则所以养性之枝叶也。非根柢则枝叶无由而生。非枝叶则根柢无由而长。故一发一长。一敛一凝。互相资益。根柢日益壮大而发之于外者。日益畅茂。枝叶日益强盛而成之于内者。日益坚实。此所谓合内外之道也。性情之所乘者皆气也。未发而无敬以直内之工。则未免为气禀之所拘。已发而无义以方外之工。则未免为物欲之所蔽。然则发与未发。气禀物欲。循环反覆。遂成痼瘼。是以君子之学。未发而防闲涵养之工。已发而省察克治之工。不可顷刻间断也。
已发者收敛而为未发。未发者发达而为已发。故养则同养。病则同病。
天理与己见不同。用天理则动不动是天理。用己见则动不动是己见。故尧舜性之。在舍己从人。颜子反之。在克己复礼。其生熟虽异而其法一也。小人只管用己见。圣人只管用天理。
性之发为情。情一也。爱与恻隐。宜与羞恶。敬与辞让。知与是非。同一界脉。但四端就接着事物上说。语较紧切。缘它世俗之蔽痼滋深。故圣人之教。转益分明。孔子之教。如尧舜之都俞。孟子之教。如汤武之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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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惟性反之差。亦系世教之杀。
静之所养者。动之根也。动之不失者。静之体也。
人生脩短之数虽不齐。要不过百年内事。其数极短。道理大小固有分。要之亘古亘今。其数极长。
震卦初四。同一阳也。而初吉四凶。艮卦三上。同一阳也。而三凶上吉何也。曰。震之初九以阳居阳。纯刚不杂。且处一卦之下。以为一卦之主。所以为恐惧致福也。九四以阳居阴。未纯乎刚。且陷上下重阴之间。故为震遂泥之象而其占为吝也。艮之九三过刚不中。上为二阴所压。下则二阴退而不能承载于己。己则止而不进不退。所以为艮其限列其夤之象也。上九以阳居阴。刚柔不偏而居一卦之终。上无所压。下二阴为九三所限止而承载于己。所以为敦艮之吉也。
圣人言语浅深缓急。各适其用。是以观其言语。可见时之治乱如何。人之贤否如何。譬如视名医命药。则病势轻重苦歇自见。
心性有分言时。有合言时。分言则心与性一也。合言则心是主宰。性是条理。
仁义礼智各为一物。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各为一物。不可相通。心则不然。为仁为义为礼为智。都无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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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无所不能。于此分别心与性情则最分晓。
言心不言性。如无寸之尺无星之秤。混沦儱侗。言性不言心。如无纲之网无柁之船。涣散零碎。要之不可行均矣。故曰心统性情。此天理之全体也。
心统性情四字。当于理内分界看。不可搀入气上说。若移就气界说。则当曰气统阴阳。
理中具此万事万物之理。若曰一理才亏欠。便是理外有物。
理者。一而不二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气者二而不一者也。命于物而不命物者也。为客而不为主者也。是故在天言命物之主则曰天曰帝。在人言命物之主则曰心曰天君。在万物言命物之主则曰神曰神明。其实一理也。
元亨利贞四字。该括天下万理。元亨阳道也君道也。利贞阴道也臣道也。是故君道以仁礼为主。臣道以义贞为主。
太阳为天下万物之主。天君为一身万事之主。光明故也。其理一也。
太阳之行。准乎地面而生一日十二时。太阳之次。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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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天辰而生四时二十四节。太阳之德盛矣哉。
阴根于阳。阳根于阴。故日根于月。月根于日。水根于火。火根于水。日非月。无以养其魄。月非日。无以生其光。一月一合。一岁十二合。即日月分合之数也。
阳用全数。阴用半数。故昼则一月三十昼皆明。夜则一月三十夜。十五夜明。十五夜昏。
天下万物之生。不可顷刻离者。太阳之明也。故夜则月受太阳之光而施其明。无月之夜则星受太阳之光而施其明。是以易之明夷曰。箕子之贞。明不可息。此之谓欤。
大阳之数。下准地面。上准天辰。许多时分节气出焉。天君之职。下司人事。上司天德。许多功业道理行焉。其理一也。
即理上看出万物咸备。即物上看出一理无眹。
心以理言则性情之主。寂感之会。以气言则阴阳之精。动静之机。
心之所具者理也。所乘者气也。故心对理言则略有宾主之分。对气言则有君臣将卒之体。
天下万事万物。皆行吾义积吾德之地。
天所以覆帱万物。地所以持载万物。人所以接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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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只是一般仁爱之心而已。万物所以树立。一身保活一刻。亦只是凑着它天地仁爱之心故也。
天地满天地恻隐之心。圣人满腔子恻隐之心。此心空缺去处。万物便枯燥不活了。
中庸一篇。一天字贯却终始。不着一毫人力安排。所以明孔夫子与天合一之妙。
颜曾思孟。只是发明得一个孔夫子。非颜子。无以见克复学圣之几。非曾子。无以发一贯忠恕之实。非子思。无以徵配天功化之极。非孟子。无以决集圣大成之案。
朱子后孔子。
孔子文章原本。朱子文章副本。
孔子代天说话。朱子翻译孔子。
金木水火土之气为天。金木水火土之质为地。金木水火土之神为人。
看理不切。便似心外有理。存心未熟。便似理外有心。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心上也有道器之分。道心人心之类是也。性上也有道器之分。本然性气质性之类是也。情上也有道器之分。曰天理曰人欲之类是也。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一则守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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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正而不离。此则尧舜以来圣贤相传之密旨妙诀也。
四端溯其端而明其本。重在仁义礼智字。七情就其用而分其目。重在喜怒哀乐字。故彼以纯善言。此以兼善恶言。其实一情也。
心之所具者理也。所乘者气也。故有主此而发者。有主彼而发者。心一而用万故也。
理也者该动静体用。包能所大小。故无亏欠。不相假借而足。
四德训诂。有以源头明之者。如元亨利贞之类是也。有以气象明之者。如宽裕温柔发强刚毅齐庄中正文理密察之类是也。有以情意明之者。如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类是也。有以功用明之者。如长人嘉会利物干事之类是也。有以德行明之者。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之类是也。有泛言之者。有切言之者。不可胡乱侵界说。又不可胶固泥滞说。
仁是四德之首。智是四德之本。是以体仁足以长人。体智足以干事。
仁智一心之始终。万事之首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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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有知觉无运用。未发时知觉不昧体也。已发时知觉分明用也。到恻隐时交付仁。到恭敬时交付礼。到羞恶时交付义。到是非时还他本分。五行水为生成之本。四时冬为终始之根。四德智为动静之机。其理一也。
中庸文字。最难理会。揭一天字做头说。终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合尖说。中间许多说。只是说天与人合一处。
天命之谓性与天地位万物育。即一章之始终。全篇之体要。
率性之谓道。即天命也。脩道之谓教。亦天命也。
修身治人治天下。皆天命分数内事。
鬼神之德其盛矣乎。此是说天之功用。使天下之人齐明承祭。非人自为之也。天使之然也。
一诚字通贯天人。
大壮大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愚按礼于德为中为敬。于事为文为明。于时属夏。于行配火。皆盛大疆壮之意。故曰立于礼。才失此则便有倾颓衰消之意。默体认之。可见。
心在人之太极也。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心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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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情。静而具性。太极乘气机而动静不息。心乘气机而寂感不已。
太极有甚不足。心有甚不足。
格物如读书。致知如解蒙。
诚意治二三歧贰之病。正心治偏倚过不及之病。
智与礼纵。仁与义横。(图说)
立于礼。四德之中。唯恭敬之德。有树立之意。
本然气质。合下就人一心上分别说。若不于心上分说。本然气质说得为甚。
圣而不可知之神。亦极其理之本体而言。理外更无神。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以下一节。先老后幼。先衣后食。先富后教。先事后功。极其次第。圣贤寻常说话。灿然有法。盖如此。
不违农时以下一节。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以下一节。王道之成也。孟子告梁王则该举两节。告齐王则单举一节。何义也。魏则地硗土瘠。物薄货竭。不可不先立撙节爱养之本。齐则据富强之业。尚功利之风。山林川泽。已行厉禁。故止举制产设教之法。随时救弊。详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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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北宫黝孟施舍之勇。以喻曾子千万人吾往之勇。说伯夷伊尹之事。以明孔子时中之义。语非其伦。义亦不精。为文章。亦不可不知此义也。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否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曰。性以道理言。命以气数言。有性有命。彼此等耳。君子于彼不谓之性。于此不谓之命。何也。曰。前一节五件说形气。即人心之属也。后一节五事说道理。即道心之属也。盖人之生也。同有此二物。二物又各有五目。五目又各有合内外之道。曰口也目也耳也鼻也四肢也五者。形气之在我者也。曰味也色也声也臭也安佚也五者。形气之在彼者也。曰仁也义也礼也智也圣人也五者。道理之在我者也。曰父子也君臣也宾主也贤否也天道也五者。道理之在彼者也。形气与道理。虽有大小尊卑之不同。而其所以合内外则一也。口之悦味理也。味之悦于口亦理也。目之悦色理也。色之悦于目亦理也。耳之悦声理也。声之悦于耳亦理也。鼻之悦臭理也。臭之悦于鼻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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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也。四肢之悦安佚理也。安佚之悦于四肢亦理也。不得不谓之性也。仁有爱之理而父子有当爱之理。义有敬之理而君臣有当敬之理。礼有让之理而宾主有当让之理。智有别之理而贤否有当别之理。圣人有体天之理而天道有合圣之理。是所谓性也。虽然。口有嗜厌而味有甘苦。目有明暗而色有妍丑。耳有聪聩而声有正淫。鼻有通塞而臭有香膻。四肢有痹强而安佚有久速。此皆系于气数之所值。是所谓命也。仁有浅深而父子有存亡。义有精粗而君臣有去就。礼有诚伪而宾主有吉凶。智有偏全而贤否有真假。圣人有寿夭贵贱而天道有否泰屈伸。此皆系于气数之所值。不得不谓之命也。是故有性有命。彼此等耳。然形气之于君子。极小极轻。理义之于君子。极大极重。小且轻也。故听之于天。大且重也。故责之于我。听之于天则斯可以安身而立其命矣。责之于我则斯可以克己而复其性矣。此孟子七篇之大界分。
文义深浅高卑。自有定体平铺明白。不可凿之使深。抗之使高。牵强屈曲。迂阔肤浅。不是文义。朱子注解。初极讲究。同异本末。无所遗漏。晚极折衷。微辞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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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差谬。后之学者。不能潜心活观。或滞初年同异广求之实。反迷晚年折衷决案之正。是可惧也。
龙门杂识
两物相接谓之际。以道理相接则相悦相乐而福生焉。以形体相接则相触相挡而害生焉。(辛酉。)
方圆只是一个直。一个直转运则圆生焉。立定则方生焉。
人物性同异。程子曰。万物各具一理。万理同出一原。愚以为各具一理。言其异也。同出一原。言其同也。
以太极言则太极之中。含具万理。故天地之间。万物都具。以人心言则一心之中。含具万理。故一身之上。万事都具。
无极而太极。万理主宰之会。万气听命之地。在天谓之帝。在人谓之本心。在物谓之神。其实一理也。
首足一身也。不毁一发。倒悬则必死。根枝一木也。不落一叶。逆竖则必枯。此则夫人皆知之矣。至于理气之倒置逆竖。则不知耳急也。不亦异乎太极者理也。即二五人物之根柢枢纽也。二五人物。乃太极之功效形迹也。其上下帅役之分。先后顺逆之差。皆由此而定。圣贤千言万语。皆所以明此也。呜呼。理气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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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有由焉。有以阴阳当太极之位者。有以混沦当太极之位者。有以寂灭当太极之位者。有以一气当太极之位者。有以一物当太极之位者。其说虽殊。其所以倒置上下一也。今夫有天然后有地。有地然后有人。是乃三极先后之序也。而其天所以为天。地所以为地。人所以为人。一太极也。今天地开辟之始。即前天地开辟之终也。今天地开辟之终。即后天地开辟之始也。其统终始而无穷者。一太极而已矣。太极之位。至尊至神至诚至明之地也。岂可以一器一物局而不通者干之哉。(壬戌。)
阳以生阴为心。阴以生阳为心。是乃在阳在阴底太极也。观太极图阴阳圈。可见矣。若以阴生阴。以阳生阳。则反背天理。横拂人心。两己相背。是为恶矣。如易之损上益下。礼之卑己尊人。皆用此道也。
知无不知。觉无不觉。理之通也。知有所不知。觉有所不觉。气之局也。扩充变化。恢复本然之量。是乃人下工夫处。
静中含动性也。动中含静情也。静其动动其静。而主宰性情者心也。
旧阳已消。新阳未生。此是间不容息时。故剥之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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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爻。分作三十。九月一日消一分。二日消二分。至三十日消三十分。是为纯坤之月。然坤之初六分作三十。十月一日生一分。二日生二分。至三十日生三十分。是为复卦。然则坤卦虽为纯阴之卦。而实则无一刻无阳之时。夬姤承接之际。阴亦如此。若一刻有无阳无阴之时。则天地万物。缺陷灭息久矣。易所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者。正指此也。此是至诚无息处。孔子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者。亦指此也。孔子曰。太极生两仪。仪之为言。配匹也。阳必统阴。阴必从阳。无一息单行孤立之时。故曰仪。若有阳无阴。有阴无阳。如有天而无地。有地而无天。不成造化久矣。一阴一阳。周流复始。略无间断者。莫非天地生物之心为主故也。是所谓无极而太极也。是所谓万物之一原也。
乾求乎坤。坤求乎乾。此所谓天地之心。至诚无息者也。以言乎五行。则水之根藏乎火。火之根藏乎水。木之用著乎金。金之用著乎木。以言乎人身。则视资乎听。听资乎视。言顾乎行。行顾乎言。以言乎人伦。则父爱其子。子孝其父。君礼其臣。臣敬其君。兄友其弟。弟悌其兄。夫唱其妇。妇从其夫。朋以类聚。友以德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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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乎物。则陆贪乎海。海贪乎陆。飞悦乎潜。潜悦乎飞。显至理之生生。成天下之亹亹。
阳不能生阳而生于阴。阴不能生阴而生于阳。是以阳之生道在阴。阴之生道在阳。若无阴则阳之生道绝矣。无阳则阴之生道亡矣。其至诚无息之心。当于剥复之际。见之矣。剥之上九一阳消于上。而复之初九一阳。已生于下。是故曰坤未尝无阳。又曰不远复。夬姤之际。阴亦如此。但不言耳。揲蓍之法。二耦一奇。阴多阳少则阳之生道方盛。二奇一耦。阳多阴少则阴之生道方壮。故少阳少阴守其常。三奇而无耦则疑于无阴。故变而为阴。三耦而无奇则疑于无阳。故变而之阳。老阳老阴必变而入用。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人物生生之道。
阳生阴阴生阳者。形气也。以阳生阴以阴生阳者。太极也。形气局故分而为两。太极通故统而为一。以此推之万物。皆如此。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盖仁字注脚中形容其切迫伤痛之意也。窃观自古训仁字多。孔子曰仁者爱人。曾子曰仁者能好人恶人。文言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中庸曰仁者人也。朱子曰仁者心之德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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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此盖泛释其义。而顺势而言也。孟子所谓不忍人之心。形容其伤痛惊动迫不得已之意。而逆势而言也。其故何也。曰君子不识时。不足以语学。圣贤明道济世。如名医对症投剂。如人无病之时。下预防之药。则不得不平淡周遍。如人病浅之时。下和解之剂。则不得不分别温凉补泻。如人病欲滨死之时。下救急回生之方。则不得不刚猛紧急。用药之平峻宽窄。虽各不同。而所以济生一也。
心要天覆地载。何尽何穷。道喜缕析毫分。愈详愈味。
功夫不切。故有两是双非之疑。心量不弘。故无兼听并观之公。(癸亥。)
横说时。有是理故有是气。竖说时。气未至则理不具。
气中有无质者。声色臭味之类也。理中有有迹者。心性情之类也。无质也。故省察贵严密。有迹也。故积累甚的确。
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八字。行军机要尽在里许。
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自然相引。是亦理也。然以陪奉形气为主。故君子属之人心一边。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宾主。智之于贤否。圣人之于天道。非气则不行。是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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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也。然以扩充道理为主。故君子属之道心一边。人心在所省察。道心在所尊奉。孟子此章于理气分合之际。分明洒落。
朱子之学。融会贯通。尽发蕴奥。何谓融会贯通。如众物之表里精粗。一一穷格而至于豁然贯通之域。吾心之全体大用。一一体察而至于不思不勉之界。何谓尽发蕴奥。如大学言心不言性。中庸言性不言心。是其蕴奥也。大学序发明性字。中庸序发明心字。且注释解剥。无一字不发其蕴奥。如曰性理也。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性也之类皆是。玩味久之。自当得之。承羲黄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孟朱宋之统绪。立五常五伦天地人物之本体。死生不足以动其心。贵贱不足以易其守。古今不足以限其至。 大明崇祯纪元后四癸亥阳复日。书于黄檗燕室。
凡圣贤说话。有理气合一时。有理不从气时。有气不应理时。言各不同。逐一理会。
宋子曰。心有以理言。有以气言。愚谓以理言者。心之本体也。以气言者。心之形体也。
神可欺也。不足为神。不能福善祸淫。亦不谓神。如有不能为则乌足为神。无人与我古与今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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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万物。本与我一心。故感应之速。捷于影响。报复之实。较若黑白。存亡之判。易如反覆。都在我一心运用如何。
天心向背。验于小民休戚。小民休戚。系于守令廉贪。守令廉贪。系于监司黜陟。监司黜陟。系于朝廷公私。朝廷公私。本于人主之一心。心明乎理而诚乎理则万事皆得。心蔽乎气而局乎气则万事皆失。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此真有体有用之学也。
悬洪钟于此。小撞则小应。大撞则大应。喜撞则喜应。怒撞则怒应。不撞则不应。此皆由乎我。由洪钟乎哉。
孔子之于天下后世也。以至诚恻怛爱之如子。有其心有其政。天下后世之人。仰孔子如父母者。有何疑乎。
道与器不得不分。亦不得不合。分中有合。合中有分。
道器有相资时。有相抗时。相资时如人马帅卒。相抗时如子贼苗莠。
太极生两仪。亘古亘今。只此五字发明而已矣。数有奇耦。象有动静。门有阖辟。脚有左右。皆此理也。
天地之栽培倾覆。鬼神之福善祸淫。圣人之为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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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生物之卫生避死。皆至诚无妄。
理一故在阴在阳。两在不测。气两故阴为阴阳为阳。更推不去。栗谷所谓理通气局是也。理无古今。通为一理。气有旧新。止是两气。
阴阳对待消长。通计则无一刻饶乏。此则象数也。然其抱阳背阴。抑阴扶阳之心。亦无一息间断。此则天地之心也。天下必无无理之气。必无无气之理。理气之不能相无。势固然矣。然其遏欲存理。尊理卑气之心。亦无一毫亏欠。此非人心之私也。有生有死。必然之数也。生则喜之。死则哀之。必然之理也。彼溺于象数之末者。不足以与语心性之学也。
七德(健顺仁礼义智信。)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时一处。不可尽用。惟视其所当。如用药。百草皆备。而对症投剂。止用一二草。如周易三百八十四爻之中。止用所揲一两爻。如临事应务。止用一两器械。亦一理也。
理无不通。而气拘故不通。气无不局。而理乘故不局。
仁包四德。举其首耳。其实举一则该万。
天地内外。惟理气两物而已。气该于理。惟一理字通贯前天地后天地。
才曰吾已知则已不知。才曰吾已能则已不能。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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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常如不及。
大人之言。每据道理。小人之言。每倚气势。
天在上有无物不覆之德。地在下有无物不载之德。人在中有无过不及之德。
横说则一时万理俱备。无迟疑等待之地。竖说则春终而夏始。夏终而秋始。秋终而冬始。冬终而春始。循环流行。无躁妄欲速之时。(乙丑。)
第一子生产之序。长子成人之称。传重承统之主。三者不可易。
子不臣母。当时人子之心。母后称弑。后世秉笔之公。
天理在不已。人欲在间断。不已则生。间断则死。此天下之定理。人心生死。实界于此。
根发枝枝晦根。子养父父训子。皆一理也。
无不是底父母。大舜之心。父顽母嚚。天下之公。
中庸曰。豫则立。不豫则废。窃观易书诗所称。无一处不豫之意。如葛覃后妃之本也。而葛之覃兮黄鸟于飞之时。有何可采之节。可以为絺为绤者乎。如易曰履霜坚冰至。履霜非坚冰之时。而为之防寒则必无冻死之物矣。七月流火时。尚远于授衣之月。豳诗之首。必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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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气二物。互夺名位。小人大人。混同无别。帅役乘载。掩遮薄蚀。孰能为天地立心。孰能继往圣开来学。前天地后天地。只是一个心。
我所生之物。克克我之物。我所克之物。生克我之物。子视万物。货视万物。唯在我立心如何。
阳统阴阴承阳之戒。不可一刻不存。
生克之机不可阙。扶抑之戒不可无。
孔子曰。以周公之才之美。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周公曰。予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今王之叔父。犹不敢骄人。观此则骄之一字。丧德之鸩毒。速亡之焰硝也。吾验之于人。不骄而衰替者。或有之矣。骄而不衰亡者。未之有也。夫大学。孔曾传道之书也。三言得失。终说其几之决。亦不过曰骄与不骄而已。则夫岂无理。圣人言之。吾闻申说书公恭敬过人。凡适人家。婢仆进馔。必至户乃受。出亦如之。虽子侄之亲。不衣冠则不接。闻平壤公在山中也。有邻居申公夜来叙族。其胤请定寝。不应。申公告退。乃责其胤曰。邻居老人未归。而吾先示厌倦之色可乎。三嘉公对饭客至。举而出接。案坏馔薄。至不可堪。至于遇人。尽得欢心。无不啧啧称善。以此所闻推之。则一脔足以知全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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诐辞缺一脚。淫辞陷一边。邪辞不是。遁辞似是。
圣人必叩其两端而竭焉。故无诐辞。
天地人有相关处。有不相关处。
圣人无蔽处。故本无诐辞。譬如青天白日。无一点阴翳。光明所及。岂有亏欠。众人譬如云暗蔽天。随其空缺。光明透漏。故有蔽不蔽。
吾见世人。坏了于甥馆者多矣。不知爱人以德。爱人以姑息故也。
甥馆是人生初出入也。言论风采向背可否。安得不与之俱化。
象固说气而有以理说时。(丙寅。)
金重于羽立也。羽重于金权也。
叩其两端而竭焉者。所以诱掖之也。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者。所以责励之也。一语一默。无非诲人不倦之意也。
有循环无端者。有一去不返者。
后世之战。唯有屯田一路。屯田略得井田规模。
天地一物也。以六阳对六阴。若一毫不相敌则必不相持。
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大学是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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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说自明诚之事。是以致知居先。诚意居后。
明明德之明。是自明诚之道。
自诚明。原有此理。而禅学所谓自诚明者。乃自欺之语也。
朱子读书。得其全篇体势。视缓急上下。然后方始下字。是故如造化施物。物物不同而无疏略复叠之语。西铭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此一句。全用孟子语。孟子曰。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又曰。浩然之气。塞于天地之间。今变心为性。性即理也。唤心为理。已自横渠而然。西铭程子朱子之所尊信而无疑者也。后学当以此为准。
欲为君子。免为小人。天下之同情。
善善恶恶。天地人同心。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即惟精惟一之事也。举直错诸枉。惟精也。能使枉者直。惟一也。圣人千言万语。惟精惟一也。
临事而惧一句。畏天命也。好谋而成一句。尽人道也。
吉有千万㨾。只是仁义礼智之效。凶有千万㨾。只是不仁不义无礼无智之迹。
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内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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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外顺辞命。置水不漏矣。德无亏欠。辞无诐淫。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始终举矣。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贵贱不与矣。
尧舜孔孟。于我有何恩爱。唯所行所言。天下之公道也。杨墨老佛。于我有何嫌怨。惟所行所言。天下之诐邪也。何谓公道。如有东必有西。有南必有北。有上必有下之类。何谓诐邪。如便于东而不便于西。便于南而不便于北。便于上而不便于下之类。惟大眼目公是非人通于此。
舜至公无私而当于理。故殛鲧而不以怨。荐禹而不之恩。
打过死生人。其言明白平正。未及打过死生人。其言回互隐忍。久看自别。
学如不及四字。形容所行之乾乾。犹恐失之四字。形容所存之慥慥。